所以到了下午,姜青禾那羊肉铺子的口碑又变成了,好吃但是卖死贵的那一家。
每个人都被这羊肉的口感折服,但又被价钱吓退,还有的试图跟姜青禾讨价还价,“十五个钱,你便宜五个钱,俺就买一吊子。”
姜青禾笑着摇摇头,“二十个钱一口价,其他的价我不卖。”
“十七个,”那人是真爱这一口,咬咬牙再喊了两个钱上去。
姜青禾继续摇头,她面对着把她铺子包围起来的人群,照旧能笑对着大家说:“我这羊可不是本地羊,是从牲畜行进的其他地方的羊种,光是买一只小羊羔的钱就够买这里两只羊羔了。”
“它们吃的全是好草,是我们去买了草籽从上一年给种下的,花了一年的时候等这批草长成,还给吃麸子和西南来的苞谷面,生了点病就请羊把式来瞧,伺候得格外精心。”
“这才有这样的羊肉,虽说万万是不敢跟东北那边大草原上,吃几十种草养出来的羊比,但这滋味也不差。”
“我这羊肉送礼正好,尤其家里要是有月婆子(孕妇)的,在生娃没力时给煮上一两顿,啥也不用放,吃点手抓羊肉就有力气生了。”
她说得口干舌燥,旁边围着的这群人有些摇摆不定,贵,实在太贵。
但有个大娘咬咬牙称了一斤,她盯得很紧,“你给俺准头好点,别少了,少了俺要来掀摊子的。”
她付钱的时候心疼的要命,最后还是大步走了。
这天卖羊肉卖的很不顺利,给大伙尝的那两头羊肉都吃完了,可要卖的生羊肉还剩大半,最后眼见着天都要擦黑了,姜青禾也放弃了,拿着剩下的肉回去了。
但她坚持不改价。
第二日她们走街串巷地卖羊肉,昨天的那半扇肉被切成了羊肉块,穿进红柳钎子上烤,没办法,清炖羊肉和炕锅羊肉成本太高了,还是送点羊肉串尝尝实惠点。
他们也吆喝,“吃了忘不了味道的羊肉啊。”
结果今天比昨天还差,还只卖了小半扇,大家走得累了,第三天过去后,姜青禾死心了。
什么让这群百姓口口相传,那是做梦。
第四天,她带着一整头羊肉去了贺旗镇最大的酒楼,那里的特色菜就是羊肉。
她没要钱,把这羊肉送给了伙头,很客气地说:“要是您这边吃的觉着好,到正东街那的歇店,就是双喜铺子旁来定啊,我们这是平西草原来的羊肉。”
那伙头看了她一眼,白送上来的羊肉不要白不要,瞧着还挺新鲜,味道闻着也不错,他的警惕心在姜青禾自报家门的时候减弱。
哪个人会送有毒的东西上门,还要说自己是哪的,岂不是等着坐大牢。
伙头就收下了这白来的羊肉,用刀背拍了拍,瞧着觉得挺好的,做了手抓肉,在羊肉收干汤时就被香得受不了。
这味道让从灶房路过来吃饭的都探头进来问,“这烧的啥啊,香死个人嘞。”
“给俺上一份,不来两份”
“这手抓羊肉的羊肉真不错啊,这肉质比你们之前那羊肉要好的多”
伙头早就尝过了,此时哪能不知道,这羊肉是真的好,难怪人家能白送一头给他,合着是要从他们酒楼里往外掏钱嘞。
他悔的肠子都青了,跟东家说了嘴后,火急火燎地让人驾车跑到那双喜铺子那,压根等不到明天。
伙头这时候态度殷勤,“妹啊,刚才是哥老糊涂了,你看看你那羊肉还有不?”
“咋没有呢,还有百来头呢,”姜青禾给他拉了把凳子坐下,把价格给他说清楚。
二十个钱一斤也完全没有震住他,反而觉得一般般,不过他咋可能说便宜,恨不得全都包了。
但姜青禾只说每天赶五头给他,让他们自己现杀,当场称当场点清钱数。
伙头爽快答应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从进了这种羊肉后,大伙进来就是要好几盘,啥水盆羊肉、葱爆羊肉等等。
要是上的是之前那些羊的肉,就撸起袖子要揍他,说他们糊弄人。
搞得伙头和东家又是喜又是忧。
喜的是那羊还有,忧的只有九十头,愁啊。
而这边姜青禾剩下的十头羊肉,不死心地照旧等到小市那天去卖,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刚摆出来就有人扑过来买,嘴里还喊着,“就是这家,这家的羊肉贼拉好吃,俺爹都要去了,吃不下啥,吃了这家羊肉炖的羊汤,恢复了点精气神,眼下都能吃点东西了。”
这话让本来就听过不知多少遍的,更是围过来买,让姜青禾他们目瞪口呆,半上午就卖完了。
而平西草原这个地方,第一次出现在大伙的嘴里,他们对此的印象是,那地方的羊肉嘎嘎好吃。
这顿羊肉热潮持续了很久,姜青禾时常能听闻,因为时不时有人上歇店来问,但是都无功而返,羊肉没了啊。
这百头羊全都卖没了,姜青禾的心激动到扑扑直跳,她已经看着手里的那两张百两银票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
这可是银票,虽然是等会儿就要拿一张付给牲畜行,再定一些明年的小尾寒羊,以及贵出两倍的羊种。
但她还是难言激动,有了钱,蒙医蒙学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希望。
要请一个蒙医, 就得去蒙藏边城,那里才是蒙古大部落的驻扎地。
与其说是驻扎地,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土默特右境旗内,加上藏区, 以及各游牧民族的落脚地, 边境其实就是一座大的城池。
姜青禾决定去一趟那里, 为此徐祯向工房多请了半个月的假,用工钱抵扣,也替蔓蔓向童学告假,带她出去见见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可光是从平西草原去往土默特右境旗内, 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得三天,坐勒勒车, 夜里休整不走则要花费七天的时间, 要是路上一耽误, 十天都不止。
还得要在那里住上两三天, 来回二十几日, 要走的前一天,姜青禾跟宋大花还有四婆、苗婶一家都打过招呼。快熟的稻子、苞谷帮忙收一下, 这趟估摸着很难在秋收的时候回来了。
四婆张罗着给做了不少的馍馍、锅盔还有耐放的炒面, 一个劲地让她别省着吃, 带足了些, 俗话说穷家富路。
姜青禾也跟土长支会过, 毕竟她要离开那么久。她这次除了去请蒙医,也是为了给收割完的牧草找销路的, 所以她除了带上一些衣物、干粮之外,还带上了一车青贮牧草去试试水。
一行人是天蒙蒙亮就出发的, 那时蔓蔓正睡着,被裹在羊绒毯子里抱出来的,等勒勒车过了蒙古包,到了大湖泊那边她才醒的。
顶着头乱蓬蓬的头发,虎头帽歪向一边,她打着哈欠,却难掩兴奋,这还是她除了去镇上以外第一次出远门。
蔓蔓掀开棚车挂着的毡布,她的小脑袋往外探去,只能看见不断远去的草原。
徐祯怕她摔倒,从后头拉住她的衣服一角,姜青禾拆开一个麻纸包喊她,“别瞅了,来吃东西,吃完叫你爹给你梳个头,这头发难看死了。”
蔓蔓脆生生应道,把头伸回来,接过麻纸包,里面是用荞面摊的馍馍,不薄不厚的一张饼皮,涂了点槐花蜜,香极了。
她不爱啃馍馍和锅盔,这是徐祯特意给她做的。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蔓蔓坐在盖了毡布地毯的车上吃的,徐祯半跪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发,姜青禾则盘腿坐在前面边吃边写些什么,时不时回过头跟两人说话。
早上吃饱喝足后,蔓蔓爬到右边的坐凳上,掀开帘布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远离了人烟后,草原上野生动物出没得更多更频繁,蔓蔓看到了在草地上钻洞的兔子,她想看清楚点,还将脑袋全伸出去,为此她看见了一只在荒原上奔跑的羊。
“娘,那有羊!”蔓蔓激动地喊,姜青禾放下手里在写的牧草册子,也透过窗户看了眼,告诉她,“那叫黄羊,比起绵羊、山羊来,它很能跑的。”
长得眉清目秀,跑起来贼快,哪怕是在大雪覆盖的草原上,也能瞬间跑个没影。
蔓蔓惊叹,她听过黄羊的名字,却还是第一次看见。
姜青禾这一年来一直在学习,所以她除了认识黄羊以外,还认识很多的动植物,比如眼下她指着那从天上飞扑下来,试图用爪子叼走那鼠兔的鸟,她把蔓蔓揽在怀里跟孩子说:“那不是鹰,是鹞子,别看小小一只,抓起东西来可猛了。”
“那上面飞的是雕,比老鹰长的还要大,它们一般到了秋冬就好几只一起出来,抓猎物过冬。”
蔓蔓听得入迷,她看着那盘旋在空中的雕,又指着不远处跑过的黄色身影,脸上惊喜地问,“娘,那是啥呀?”
姜青禾眯着眼,那玩意跑得有点远了,看身影有点像黄鼠狼,直到又跑过一只,她才看清楚,“这是旱獭,也叫土拨鼠。”
蔓蔓感觉自己认识了好多,之前听过的那些词,眼下都有了清晰的影像,不再是干巴巴的想象。
她的眼睛看着草原,而草原上的风景和动物在她的心里渐渐形成一个世界,那么宽广而辽阔。
她不会忘记她见到的。
这段路上蔓蔓对什么都很好奇,问东问西的,姜青禾也陪着她一起看,偶尔徐祯会放下手里在雕的糕模,一家三口凑在那个小小的窗口旁,看着远去的山峦,奔跑着的黄羊,以及其他时不时出没的动物。
比如跳到棚车里的蝈蝈,徐祯抓了,拔下旁边的芨芨草,随意编了个蝈蝈笼,把蝈蝈塞进去,它就在里面“蝈蝈,蝈蝈”地唱着,蔓蔓会逗逗它,后来觉得实在太吵了,就把它给放了。
夜里就搭起帐篷,一群人围着个大锅,等着徐祯下挂面,切了点腊肉、放些猪油,当然跟着来的除了霍尔查,其他人都不吃,他们只要洒点盐就很满足了。
赶路的时候吃不起太好的,但姜青禾尽量吃得好一点,比如挂面,又比如之前炒好的油茶面,只要烧了水后,冲一碗就行。
吃过热腾腾的面条后,天完全黑了,只有火撑子底下还有点火光,赶车的汉子累的先去睡了,只有姜青禾一家三口还坐在炉子前,听着远处的狼嚎。
蔓蔓完全不害怕,她也学着狼的那样子,对着被云遮掩的月亮,长长嗷呜了一声。
那声音吓得就住在旁边帐篷里的霍尔查,连忙拽起弓箭搭在自己手上,忙问,“狼来了,你们听见了没?”
让姜青禾跟徐祯大笑不止,蔓蔓捂住自己的嘴,最后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睡觉去了。
这七天的行程,本以为会很枯燥,因为草原的风景千篇一律,但也不尽然。
比如第三日的时候,姜青禾遇上了去往秋牧场途中的哈萨克牧民和藏族牧民,那个头人宁布还撇下羊满脸带笑地跑过来。
他们同行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坐在一起吃了顿饭,此时恰好近水源,宁布宰了头羊在这里招待她。
“去秋牧场还要多远,这路上过得咋样,”姜青禾给他递了个锅盔,另一只手翻着在火上烤的羊肉问。
除了他们要从冬窝子转到夏牧场前,送来了很多的肥料换了粮食外,后面就再也没有见过。
没想到能在这茫茫草原碰上面。
宁布大笑了一声,差点把旁边吃肉的霍尔查给吓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收了笑,却还是止不住,从眼角流露出来。
“可好了,多亏你图雅啦,给额们用粮食换了几辆勒勒车载粮食,额们这次路上也没有饿肚子。”
他们有了很多青稞面后,加上羊奶比较充足,打了酥油混上面做了不少糌粑,每天都能吃上它,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饿过肚子。
而哈萨克族人则喜滋滋吃上了塔尔米(黄米),日子过得相较于之前富足多了,至少不用再为粮食发愁。
宁布说:“等额们回到冬窝子,再把秋毛给你。”
其实他们都私底下做过承诺,不管以后有没有其他歇家找过来,他们的东西都会出给姜青禾。
毕竟她才是帮助了大家熬过难关的人啊。
“不急的,等你们安稳下来后,回来找我,粮食肯定给你们备下了,今年也过个好冬,有啥想要的也可以提前跟我说,到时候都能给你们换,”姜青禾说着咬掉了最后一口羊肉,从一侧的腰包里拿出本册子,还有只炭笔,用着藏语说:“之前海桑说要针线的是吗,到时候给你带,阿拉玛是不是说过来点挂面,这个我也记下了。”
“还有谁要啥啊?这刚好碰上了,到时候我一块买了,跟着粮食一起给你们换掉。”
她真的是很关心这群游牧在草原的人,见他们支吾着不知道说啥,就一边低头写一边说:“今年我这边黑盐已经谈好了,给你们也换些吧,羊得舔盐才能长得好,等明年生了小羊羔,想要卖也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你们卖出去的。”
“还有剪子总要的吧,你们剪羊毛好多的都不大好使了吧,这东西也不贵,一户一只总能有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牧民们眼神亮闪闪地看着她,仿佛全部的火光都到了他们的眼里。
牧民们还不能忘记以前碰过面的歇家,那嫌弃的神情叫人久久难以忘记,可眼前的歇家又不一样,也叫人这辈子没法再忘记。
姜青禾除了说这些东西外,每次见面还会跟他们再念叨一遍,不要喝生奶,要煮开了再喝。羊奶放羊肚子里好几天再喝是绝对不行的,不要吃生肉喝生水,给羊接生和触摸要带好皮手套。
由于蒙族牧民大多没有这种毛病,尤其后面跟着羊把式学了带皮手套去碰生病的羊,和给羔羊接生,手以及身体难受的情况少了后,他们就一直都会带手套。
而眼前这群牧民又不同,大多都自由惯了,做事也颇为随心所欲,姜青禾就只能多嘱咐,毕竟布病在现代也很可怕。
大家再一次点头,旁人的话也许可以不听,但歇家的话是一定要听的。
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也确实没有喝过生奶,吃过生肉喝生水,哪怕真有羊病了,太急的时候也会记得带上手套。
他们不知道,这无形之中帮他们避开了很多疾病。
大家也只在草原相聚了一个晚上,第二日的时候,牧民们跟姜青禾他们告别,带着成群的牛羊去往另一边的山脉旁。
等再见面的时候,那时已经到了寒冬,迎接他们回来的是成堆的粮食,这让牧民们更有底气地前往更偏远的秋牧场放牧。
第四天仍旧还在草原上,这时放眼望去全是平原,连起伏的山峦也看不见,蔓蔓就趴在坐凳上用炭笔写大字,偶尔揉揉自己生疼的屁股。
第五天勒勒车陷进了黑黏地里头,大伙扒拉了半天,又推又拉才把车轮子给拉出来,耗费了小半天的功夫。
但他们也见到了一片很美丽的湖泊,边缘生着一片芦苇,这时候只有零星几只天鹅在水里刨游,水面倒映着蔚蓝的天。
霍尔查他们拉着牛和马到这里舔水,蔓蔓则被徐祯跟姜青禾牵着,绕着湖走了半圈,这个湖泊大得惊人,要是想走完一圈可能小半天时间也不够。
第六天的时候,全都有点蔫了,风越来越大,还难得等来了一场毛毛细雨,连地都没浇透又偃旗息鼓了。
这时候蔓蔓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到了没?”
“快到了不?”“我屁股疼得要开花了!”
直到第七天的夜里,他们一行人远离了草原,踏上了黄土地,看见高高伫立的城墙,上头有着边境守卫。
夜里不让进,大家只能搭起帐篷在外面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也不知道天亮了没有,就被一阵叽里呱啦的话给吵醒了,姜青禾完全听不出是哪个民族的话。
穿戴好走出去一瞅,好些穿着不同民族服装的人走进城门口,有在头顶盘辫子的,有穿长袍带黑帽的,也有眼窝深邃异域风情十分明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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