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皮客把价格喊到了九块砖茶七百个钱,姜青禾跟王盛搂巴搂巴一堆的皮子就去了。
“你们…”胖皮客心气不稳,看着这成堆,少说有五六十张的皮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姜青禾微笑地望着他,“这次可都是顶好的皮子了,而且我听说皮客财大气粗,我认识驼队的人,都说皮客过了关口就收了好些皮子,砖茶一堆堆往外撒,不会到了我们这里赖账了吧。”
“咋会,不就是九块砖茶七百个钱,俺数给你就是了,”胖皮客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五十几张皮子,皮客硬生生挑了三十几张的毛病,五百多块砖茶,零头抹得一干二净,三十几两银子,扣除好几两,最后给的时候还少给了几百个钱。
但姜青禾完全不在意,她内心雀跃地现在立刻马上就要上天了!太想太想嚎一声,但她还要点脸。
王盛脸都不要,他笑得人想用皮子把他嘴巴堵住。
终于花了六天,花出去几两,成功坑到了皮客。
王盛望着车上成堆的砖茶,还有一大袋的钱,他头回喊,只想给人跪下,“姐,俺的姐啊!”
他喊得快,车子也赶得快,生怕皮客让人把钱和砖茶抢了回去,索性人家没有那么傻。
“你说明年俺们还把皮子卖给皮客不?”王盛他赶着车,差点缰绳没拽稳,直接就撞墙上,勒得手通红,还嘿嘿直笑。
姜青禾靠在砖茶上,她望着悠蓝的天,忽然伸开双臂迎着风,她说:“别想了,靠人不如靠自己。”
这几天她嘴上说的轻松,实际心力交瘁,她又不是很能算计人的性格,这种反击程度是她能做的最大限度,她花费了大半的时间,五六两银子,和皮作局大使谈了很久。
要不是一早就跟王盛说好,今年就把皮子卖给皮客,要是皮客态度没有这么恶心人,她估计真的算了。
但是当她现在坐在放满砖茶的车上,冷风吹拂着她因为激动而胀红的脸颊,王盛想的是明年还要再卖给皮客。
她想的却是,得学得找皮毛新的出路和用途,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今年皮客能被激得出这个价,明年呢?也许他们就不来了。
而皮作局今年收皮板,又加上收了这么多的好皮子,明年要是皮客不来,大伙都会把皮子卖给皮作局。
到时候价格还能有这么高吗?万一皮作局皮子太多不收了,牧民的皮子又怎么办呢?
她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她看着地上不时划过的路面,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告诉自己,这都是运气。
两人载着这么多的砖茶,并没有回到铺子,而是来到了牲畜行。
姜青禾已经心心念念了很久,她想要拿砖茶换一头乳牛和大黄牛。
来接她的是副使,他看见那砖茶嚯了声,“娘嘞,你打劫茶马司去了啊,搞了这么多砖茶。”
姜青禾笑着带过,这些砖茶才只有一小半,其他的她都找皮作局换成了钱,她发誓,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跟王盛平分了后还有几十两啊。
她现在面色平静得要命,其实随时都可能因为内心太兴奋而晕厥。
她甚至本来应该问问羊把式的,看看在这里学本事的巴图尔,但是她有点缓不过来,缓过来了后副使说下乡去了,她就没再继续说。
姜青禾不想把砖茶带回到湾里面,她才太着急过来换牛。
牲畜行是有牲畜棚的,副使指着一头头壮硕的牛给她介绍,“这是黄牛,这是牦牛,中间的俺们管它叫犏牛,就是黄牛和牦牛配的种。”
“有黄犏牛和牦犏牛,黄犏牛是母黄牛和公牦牛生的,牦犏牛是母牦牛和公黄牛生的,”副使侃侃而谈。
姜青禾实在瞧不出区别来,她说:“那这两个有啥不一样?”
“没啥大的不一样,就是好,体格子大,耐力又好,不怕冷,你要是想要犁地就选这个,能犁小半亩地不带喘气的。”
副使默默补了句,“除了贵。”
姜青禾摆手,她终于终于能说出那句,“没得事,我有钱。”
又立即补了句,“可得给我便宜点,我明年有那么多羊到你们这买嘞,不能坑我。”
副使大笑,“你放心吧,这牛就是贵的,耕地的牛,能产奶的,都不便宜,两头都得二三十两了,你要是把这车上的砖茶都给我,估摸着还能给你搭头驴子,你觉得成不?”
“成啊,我要现在就能产奶的牛。”
“这头母牦牛吧,健硕,刚生了小牛犊正是产奶的时候,”副使指着一头牛给她看。
乳牛并不是一直能不停产奶的,它得在生了牛犊子之后,到第三个月是产奶最多的时候,一般一年能有两三百天产奶。
姜青禾选定了两头牛和一头驴子,牲畜行明天会给她赶过去,她揣着一兜子厚重的钱坐在车上,听王盛颠来倒去的在说,他要开一间特别大种类特别齐全的杂货铺。
他此时的声音充满希望和干劲。
而姜青禾则回到了家,她疲惫但是眼神熠熠,院子里蔓蔓在和小草荡秋千,四婆在一旁笑着看两人。
原本小小的黑达,被四婆这些天一盆盆料喂下去,身体跟吹了气一样长大,还是很爱绕着人跑。
虎妮顺手帮她喂了猪,从猪圈里出来,看见她回来笑眯眯地说:“回来的正好,煮了热冬果,喝一碗去去寒气。”
“累了吧,赶紧先去歇会儿,”四婆过来关切地说。
姜青禾想,她有点想晕。
第120章 属于她的铺子
晕倒没晕, 但当姜青禾躺进棉被里时,浑身发冷,她模模糊糊意识到,她大概着了风寒。
穿越来到这里之后, 她很少生病, 大多得的都是些一两日就能好的。
这次倒来势汹汹, 她脑袋滚烫,意识模糊的时候听见蔓蔓趴在她脑袋边喊她,有小手摸她的脸。
还有四婆跟虎妮的说话声。
四婆着急,“瞧这脸烧的脸通红,肯定是这些日子累着了, 这会子风最伤人,一下就着了道。虎妮你赶紧去把你苗婶和李郎中叫来。”
蔓蔓小脸皱着, 她想哭来着, 想起童学教的, 热的时候可以用湿巾子擦脸。
她刚才摸娘的脸好烫, 蔓蔓连忙跑去灶房, 笨拙地掀开桶上的木盖子,够到葫芦瓢舀水, 踮起脚拿挂起来的巾子, 塞进冷冰冰的水里, 用力拧干。
然后带着衣服前一团湿漉漉的印记跑回去, 把团起来的巾子放在姜青禾额头上, 她还会轻轻的擦脸。
四婆也忙着掀被子,又见她衣裳都湿了, 赶紧去衣柜取来件新袄子给蔓蔓换上,“乖娃, 娘不会有事的,你可别再着了殃。”
蔓蔓这才抱着四婆哭了。
这时苗阿婆也来了,她看了眼,伸手摸了摸,告诉满脸紧张的蔓蔓,“没啥事,婆婆带你去给你娘熬点汤药。”
蔓蔓才擦擦脸上湿漉漉的痕迹,小大人似的点头,“我会给婆婆生火的。”
她的鼻子哭的通红,吸着鼻子问,“娘什么时候会好?”
“明天,明天就好了,”苗阿婆笑着摸摸她哭红的脸,叫虎妮抱着娃出去。
风寒高热在这里不能拖,刚热起来就得压下去,不然到后面人烧成傻子的也不少,春山湾里有好几个就是高烧不退烧成了傻子。
苗阿婆以前就说过,她会很多偏方,不管是小儿积食、咳嗽不止,又或者是风寒高热,她都晓得。
“烧得跟水滚了似的,”苗阿婆叹了口气,跟四婆用捣烂成糊的葱白和生姜,裹在细布里头,得涂到前胸后背、脚心手心脖子等处。这种算是对付高热的偏方了,等干了再反复涂抹几次擦掉,热度下得很快。
李郎中也来看了会儿,开了个方子,熬药去了,他在灶房里熬的,熬的时候叫蔓蔓坐他边上,给她讲放了啥草药,还给她闻一闻。
喝了药汤后,到了夜里姜青禾就不烧了。
苗阿婆跟四婆说:“娃平常不声不响的,心里头老揣着事嘞。俺们是帮不了她啥的,就熬些粥,你给找找有没有大枣。”
四婆哎了声,她也埋怨,“等苗苗好了,俺指定得说说她。”
这才拿着蜡烛摸黑找了找,在柜子里找到一包红枣,苗阿婆找出脱壳的小麦捣碎,跟白米和红枣碎一起煮,这种熬的黏黏糊糊的小麦粥能养心神和补脾止虚汗除烦。
如此大伙忙忙碌碌一夜,第二日早上姜青禾就退了烧,只是脑子还不太清明。
听着四婆数落她,做啥要这么累,蔓蔓扑过来抱着她时,也很迟钝地伸手。
她喝了粥,又吃了一碗黑漆漆的药,苦的她干呕,脑子才彻底清醒起来。
姜青禾想,她说呢,昨儿个拿到钱就有点想晕,脸也格外烫,她以为是自己太激动了,从没想过是发烧。
还好她算年轻,修养了一天后除了流鼻涕和咳嗽外,其他症状轻微,但这次生病实在难受,烧的她脑子糊涂了很久,吃点风就头痛,她吃了苦头,也没有要往钱眼里钻的劲了。
蔓蔓前两天哭的直抽抽,四婆虎妮苗阿婆几人帮着她忙上忙下,又是喂猪喂鸡的,连牛送来也是她们帮忙的。
姜青禾想着总得还点啥,这可不是生分。
蔓蔓这几日跟小草睡的,大概心里很不安,等姜青禾好了后,老是黏着她。
连姜青禾上茅厕,要是数到二十个数没出来,她就会在门口喊,“娘,娘,你好了没?”
严格遵守四婆说的话,不允许姜青禾在屋檐下久留,因为四婆说檐头刮下来的风是跌檐风,猛得很,一吹就风寒。
所以姜青禾走屋檐下过,蔓蔓都要推着她往屋里走,进了屋立马关门,没有半点风了,她才会笑嘻嘻地说:“这下可算进不来了。”
不仅仅如此,苗阿婆说的话她也很听的,说流鼻涕的话,含一瓣大蒜在嘴里,口水咽下,大蒜没味了再吐掉就会好。
蔓蔓就找了一头大蒜,自己坐在小凳子上,一点点剥去外皮,塞到姜青禾手上盯着她吃。
平常避之不及的红糖姜汤,这会儿也肯陪着姜青禾喝了。
蔓蔓说:“我不能生病呀,我生病了这个家咋办啊?”
她好操心的,得给娘剥大蒜,提醒娘多穿衣裳,还要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小树浇水,小鸡小鸭撒谷子给它们吃,喂跟着她打转的小狗黑达,还得牵着绳遛它走好大一个弯嘞。
实在忙得很。
姜青禾无比感慨,她望着蔓蔓又拔高了一节的身子,总觉得孩子真的长大了。
但是当她看见蔓蔓指挥黑达去追小鸡仔,把小鸡吓的四处乱蹿,自己爬到柿子树干上哈哈大笑时,又觉得她实在想得太多了。
午间屋里生了火盆,蔓蔓抱着黑达要给它涂墨汁,把它的爪子映在纸上,姜青禾则在屋里炕上数钱。
她当时实在兴奋,高烧使她的脑子晕晕乎乎的,只大概点清了数额,实际压根还不清楚具体赚了多少。
皮客给的有碎银子也有一串串吊起来的麻钱,用砖茶到皮作局换的,则全是碎银子。
她越数呼吸越急促,将最后一两碎银子叠在上头,总共是七十八两九百多个钱。
这意味着,加上她其他杂七杂八合计起来的钱,她的资产已经破了百两!
姜青禾有点出神,她已经开始忘记,在之前的小屋里,当她反反复复数钱,资产不足一两的样子了。
她走了好长的路,走到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分享她的快乐,只能走出去,抱着蔓蔓狠狠亲了几口。
蔓蔓愣愣地说:“娘,你又病了吗?”
姜青禾仍旧很兴奋,“明天我们去镇上好不好?去见见你姚叔。”
她顿了顿说:“再去看看你爹,你有什么想要带给爹的。”
蔓蔓嗷嗷大叫起来,她抱着姜青禾的脖子喊:“把黑达带给爹看。”
黑达也汪呜叫了声,扑腾扑腾地在地上跑。
姜青禾就笑,她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她缠了头巾,带上厚厚的羊皮帽子,一圈圈裹上围巾,带上皮手套。
抱着裹着羊绒被的蔓蔓,牵了小黑达上去,关上棚车的门,她车前挂着灯笼,一个人赶着车行进在布满晨雾的路上。
这条路她曾坐过很多遍,但上路还是头一次,雾气让她好些次迷失方向,下车牵着马骡子给它喂糖块,调转方向。
弄得她大汗淋漓,可她却从来没有如此的快活,不管是她现在拥有的钱,还是今天会有的。
她紧赶慢赶,赶到日头都破开晨雾,才到了姚三那低矮的小屋门前。
蔓蔓趴在门边上喊,“阿公,你在家嘛?”
姚三正吃完了早饭刷锅洗碗,擦干湿淋淋的手出来开门,蔓蔓自来熟地抱着东西跑进去。
“阿公给你,好好吃的红薯,”她献宝似的拿起一个圆滚滚的红薯枣,然后撕扯开,自己叼着一半,把剩下另一半塞到姚三手里。
半点不知道啥叫客气,她嚼着红薯,还掰着指头数:“我娘还给你带了面面,白米、红薯、土豆和干干的豆角,都给阿公你吃。”
姚三用手揉了揉眉心,“你个小娃,咋这小嘴这么能说哩。”
“我的小嘴更能吃,阿公,晌午你留我吃饭吧,你就知道我有多能吃了,”蔓蔓不害臊地说。
姜青禾抱着米面进来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手一直在抖。
姚三也忍不住笑,“留你吃,留你个娃吃。”
他进屋拿了烤熟的糖酥饼给蔓蔓吃,让她在外头待会,自己跟姜青禾进了里头的屋子谈事情。
“说吧,这回来总不能单单看俺这个老头子的吧,”姚三站在桌子边给她倒了杯茶,“你这个铺子办的也有模有样的,俺还听说,有批运了南边去的羊毛线,还是从你进的,挺好挺好,走亲办的更是热闹啊,生意路子都拓到镇里来了。”
“也就马马虎虎,运道来了,我还在摸寻着要咋做更好些,要多学点的才能上道,我这就是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姜青禾说的惭愧,她确实不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做歇家的本事。
只能说,要继续摸索和进步。
姚三笑了笑,“你日后还长了呢,不要太急,这回是来找俺取经的,还是付剩下的租金?”
之前租铺子时,姜青禾只付了一半的钱,她当时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租铺子都是大花她们借她的,所以还欠了姚三六两银子。
姜青禾点头又摇头,她抱着沉甸甸的包袱坐下来,背挺的笔直,“姚叔,今天我不是来付铺子剩下的钱,而是想问问,多少银子能买下你的两间铺子?”
买铺子,姜青禾在此之前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她当时觉得一年两间铺子十二两高昂的租金,都让她很难支撑。
但是她也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她始终都不觉得租铺子稳定,因为铺子的地契握在别人手里,她会有种随时被别人赶走的感觉。
所以她基本没有动铺子的内部,甚至二楼也处于空荡的状态,做好了收拾东西就可以投奔下一家的准备。
她还是想要一间地契挂在自己名下的铺子,无论生意好差,都不会被赶走和某一天突然交不起租金的时候。
姚三抬头看她,伸手点点桌子,兀自点头,“你之前俺就觉得这女娃子能成,一点不怵溜溜,你可算作是叶子客了,干散又歹,赞劲得很。”
这段话夸的姜青禾还得反应一会儿,叶子客是对那些胆子大又敢闯,做事肯磨肯干的人美称,干散囊括了太多的意思,诸如精明强干、办事利索等,歹不是骂人,歹是能干的意思,赞劲则为厉害。
她连连说:“也没有叔你说的这么好。”
“那倒也是,”姚三毫不客气地承认,“你还是个散匠和囊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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