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是想着,学着他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殿下觉得,太子殿下喜欢我吗?”
他不想挑明盛隆和的感情,便告诉她盛瞻和的好了,左右他们是同一人,他无论用哪个身份喜欢她,告诉她,他对她的爱重,她都很欢喜。
对此,盛隆和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道:“我哥哥自然是喜欢你的。”
“是吗?”她矜雅浅笑,“殿下因何这般笃定?”
他也随着她笑:“他若不喜欢你,怎会娶你?”
她带着一半装出来的疑惑,一半真实的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因为父皇下旨赐婚,将我许配给了殿下。”
盛隆和道了一声“错”。
“你不了解他。”他深深地看着她,眸中流淌出汩汩情意,“他若是不喜欢你,就算父皇下旨赐婚,也不会娶你的。”
她一怔:“是吗?”
“是。”他抚上她的脸颊,梳理她的鬓发,“谁都逼迫不了他。”
他凝视着她,温柔又郑重地道:“他喜欢你。”
觅瑜定定地看着他。
似有春水在心中化开,浇灌出锦簇的花朵。
半晌,她才回过神,低眉垂眸,蔓出一抹动人的笑影。
她看着裙摆,那上面绣着大团锦簇的芙蓉花,粉色的花朵以金线勾勒,盈盈烁烁,似有流光闪动,一如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她看着它们,娇声回应:“我……也喜欢殿下……”
八月十五,中秋。
圣上摆驾琼林苑,共邀群臣,庆贺佳节。
琼林苑地处长安郊外,以琼林池为中心,亭台楼阁临水而建,游船画舫巡弋其中,是一座别具特色的水上园林。
按照惯例,圣上举行了一场赛舟会。
赛舟的队伍由禁军组成,分为甲乙丙丁四组。
观赛时,圣上询问众人,觉得哪一组能胜出。
皇后笑着答道:“臣妾看不懂这些,约莫是甲组能胜吧,毕竟有个甲字。”
盛隆和淡笑着附和:“观其战术及配合程度,儿臣也觉得是甲组。”
说话时,他的神情沉稳,仿若随口一提,又似成竹在胸,叫人不禁相信,会是甲组获胜。
觅瑜看着他,在心中想,他这副模样,真是像极了盛瞻和……他到底是在扮演盛瞻和,还是他就是盛瞻和?
他又会在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呢?
她要不要寻个机会,主动问他?就像娘亲说的那样,她知道得越多,他们的关系越亲密,她希望他们能真正夫妻一体,没有隔阂。
其实她本来是有这个机会的,但被她自己放弃了,在那之后,盛隆和就没有过类似的表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他对她感到失望,改变主意了吗?可他还是待她很好,体贴周到,无微不至,每每睡前醒后,她总能看见他的笑脸,听见他温柔亲近的问好。
他还任由她给他诊脉,服下她开的药,半句不问她这些药是做什么的。
虽然在怀疑他的病情之后,她就没有开过治疗臆症的方子,多是些强身健体的调理之方,他自己应当能看懂个大概,但这也代表着他对她的信任。
这样的他,说不喜欢她,她是不相信的。
但她又着实弄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到底是……
“太子妃以为如何?”
圣上的问话拉回了觅瑜的心思,她一惊,连忙回道:“儿臣觉得,殿下分析得很有道理,当是甲组能胜。”
圣上听罢,摆摆手,道:“你们母子三人都是一套说法,没意思。老四,你来说,你觉得哪组能胜?”
魏王摸摸后脑,迟疑道:“这、儿臣觉得……应该是丙组胜?”
圣上笑道:“好,终于来了个不一样的。你说说,为什么觉得丙组能胜?”
魏王霎时吭哧起来,很显然,这个回答只是他的随口一说。
“儿臣……儿臣……”他支吾半晌,急中生智,把棒传给了肃王,“八弟!你觉得哪组能胜?”
肃王煞有介事道:“依儿臣之见,应当是乙组。二姐觉得如何?”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很快,四组队伍的获胜名额都被押了一遍,其中以甲组得到提名的次数为最多。
澜庄公主一案真相大白之后,汝南郡王被无罪释放,得了圣上的一通安抚和赏赐,今日中秋佳宴,他也在受邀之列,参与了这一轮问答。
他道:“侄儿觉得,当是乙组能胜。甲组虽然配合默契,但号声过快,恐后继无力,不如乙组厚积薄发。”
汝南郡王的回答算是中规中矩, 可觅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见众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有再想, 左右只是一个回答, 还是汝南郡王的, 与她无关。
一炷香后,比试的结果出来,甲组以微弱的优势取胜,乙组屈居第二, 丁组第三,丙组最末。
圣上朗笑抚须:“看来还是皇后和太子独具慧眼。”
众人皆赞声附和。
皇后含笑道:“皇上谬赞了,臣妾不过运气好, 随口回答中了。太子才是看得明白的那一个, 皇上要赞, 就只赞太子好了。”
圣上点头:“嗯,皇后说得有理。瞻儿, 还是你最聪明。”
盛隆和微微一笑,回答了一句:“父皇谬赞。”没有多言,仿佛不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
赛舟会后是水上百戏,接着是龙舟夜宴, 玉馔珍馐如流水般呈上,圣上带领群臣一边品味佳肴, 一边观景赏月, 谈古论今,好不热闹。
宴罢, 众人各自散去,游览琼林苑夜间美景。
觅瑜跟着盛隆和登上画舫, 颇为新奇地瞧着外头的景致。
盛隆和含笑支颐,欣赏她赏景的模样:“瑜儿之前没有来过这里吗?”
她望着水波粼粼的湖面,道:“来过,但都是在外围粗略游览,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地看过。”
闻言,他有些惊讶:“是吗?不应该啊。赵大人官位不低,又得父皇看重,怎么也不该被排在外围。”
她凝神瞧着水里的鱼影,回答:“爹爹说,这里是皇家重地,不是随意玩闹的地方,我们能离远些就远些,免得冲撞了贵人。”
盛隆和失笑:“原来如此。赵大人未免有些太过于小心了。”
觅瑜附和:“是啊,爹爹他就是这样,小心谨慎得娘亲都看不过去,说他胆子太小,没有一家之主的模样……”
她正说着话,忽然瞥见水里有银光闪烁,以为是月亮的倒影,定睛一瞧,却发现是一尾鱼影,登时来了兴致,回头笑着呼唤。
“殿下快来看,水里有一条会发光的鱼!这是什么鱼?竟这般神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她笑容粲然,声音清脆,娇嫩的脸颊上映着盈盈的水光,显得她容颜分外明丽。
盛隆和看在眼里,笑容不自觉加深,倾身凑过去,揽住她的腰,和她一起倚窗看景,低下头,顺着她的话寻找:“在哪里?”
觅瑜伸出葱白如玉的手指,示意:“就在这儿,殿下看见了吗?”
他漫不经心地瞧着,道:“看见了。这是养在琼林池里的碧银鲤,是崖州那边的鱼,除了这里,只有崖州那边有,数量还很稀少,你没见过很正常。”
她好奇道:“这也是锦鲤的一种吗?”
“对。”他应声。
她努力盯着水里的鱼影,困惑道:“可我觉得,它和锦鲤长得不像……”
他道:“是不像,但太宗亲自赐的名,谁敢说它不是锦鲤?它便是长成泥鳅模样,别人也只会说,此鲤形态特殊,堪为奇鱼。”
觅瑜忍俊不禁:“倒也不用说它像泥鳅,依我看,它还是一条鱼,就是长得小了些,让人很容易看岔眼儿……”
月光下,两条发着微光的鱼在水里游弋,时而摇首摆尾,时而互相环绕。
觅瑜本以为它们是一对眷侣,直到双方的行为逐渐变得奇怪,比起嬉戏,更像是在争斗,她才发觉自己想错了。
但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因为真的很好看,夜色下,粼粼的波光与月光和微光相互交织,景象梦幻极了。
盛隆和与她一起看,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道:“这条小鱼要逃了。”
他的话音刚落,较小的那条鱼就一个翻腾,钻进湖水的更深处不见踪影,剩下较大的那条鱼优哉游哉地转着圈,仿佛战胜的将军,昂扬吐气。
觅瑜惊讶不已,抬头看向他,询问:“殿下是怎么看出来的?”
盛隆和笑着道:“直觉。”
她半信半疑:“是吗?”
“自然。”他道,“小瑜儿看鱼,只看鱼儿。我不同,我看得更深、更远。”
她咬唇笑着,娇嗔:“殿下!”
“怎么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我——我又不是鱼!”
“放心,我知道你不是。”盛隆和笑着环住她,倚靠在雕花的窗棱边。
“自从当年在清白观,你向我三番五次地强调之后,我就记住了,你不是小鱼儿,是小瑜儿。”
觅瑜不依:“我才没有三番五次地强调。”
“是吗?”他笑着道,“那是谁在我的手心里写字?”
她越发生恼:“那明明是你的要求——”
“你可以拒绝。”
“殿下之命,谁敢拒绝?我又不是活腻了。”
盛隆和扬眉:“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般形象?一次不如意就要他人的性命?那你可真是看错我了,我伤心了。”
“我——”觅瑜发现她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他怎么能这么胡搅蛮缠呢?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手功夫?
“你这人——真是讨厌!”她憋红了脸,伸手推搡他,想要离开他的怀抱,“我明明是在夸赞你,你却非要戏弄取笑我,我——”
盛隆和见好就收,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好瑜儿,别气。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我刚才回答你的话是认真的,我非鱼,安知鱼之输赢?当然是觉得什么说什么。”
觅瑜现在听不得鱼字,她怀疑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同音字,都是在取笑她。
她气恼道:“那不是直觉,是瞎蒙!”
他顺着她的话附和:“对,是瞎蒙。”
她不喜欢他这种态度,觉得他太敷衍,像在哄小孩,但如果她继续和他计较,就显得她太小气了,为了一条鱼也能吵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她只能换一个话题,问他:“赛舟那会儿,你也是瞎蒙的?”
“算是吧。”他道,“我根本没看比赛,听母后说选甲组,就帮两声腔。”
“那你运气不错。”她轻哼一声,“两次都蒙中了。”
他笑着调整她的坐姿,让她能更舒适地依偎在他怀里:“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不过,赛舟中途,看见甲组被乙组反超时,我还是有点紧张的,幸好最后又反超回去了。”
闻言,觅瑜有些意外:“殿下也会在意这种比试吗?”
“本来是不在意的。”他道,“但在盛淮佑回答之后,我就有点在意了。”
“汝南郡王?为什么?”
“你没有听出来吗?他在针对我。”
觅瑜茫然。
她是觉得汝南郡王的回答有些奇怪,但是针对他?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大概是她的神情出卖了心思,盛隆和解释道:“其他人押宝时,顶多说为何觉得这组队伍会取胜,不像他,是直接冲着我来的。”
……的确,其他人的回答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唯独汝南郡王提了一句甲组配合好,但后继无力,而前一点正是盛隆和押甲组获胜的理由。
不是说别人想不到这方面,而是就算想到了,也不会说出来,谁敢拂太子殿下的面子?一场赛舟而已,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偏偏汝南郡王提起了,还反驳了。
难怪她那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个。
觅瑜恍然。
同时,她也有些心虚,讪讪笑道:“原来如此……”
盛隆和跟着她笑,笑容有些别样的意味:“是啊,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为什么要针对我?”
她没敢接话,目光移向外头的夜景,装模作样地询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要放烟花了?”
盛隆和捧住她的脸,把她的目光移回来:“别转移话题。我在问你呢,为什么盛淮佑会针对我,你知道吗?”
她垂下眸,目光闪烁,嘀咕:“我哪里知道……我和他又不熟……”
“是吗?”他似乎有些不信,“我看他和你挺熟的,方才我带你离开龙舟时,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你的身上,你没有发现?”
觅瑜吓了一跳,连忙自澄清白:“怎么会——我、我和他没什么的!”
盛隆和安抚她:“放心,我没有在说你,我是说他。”
要是真的只说汝南郡王就好了,就怕说到最后,还是要说回她的身上……
觅瑜在心里嘀咕,面上,她故作镇定地询问:“他、他怎么了吗?”
他有些玩味地回答:“他喜欢你。”
“……”就知道要扯上她。
觅瑜闷闷道:“他喜欢我又如何?我又不喜欢他……”
“是不如何。”盛隆和笑道,看起来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我只是和你说说,告诉你,他针对我的原因,别的没什么。”
她才不信他只是说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逗弄她,欣赏她慌张无措的模样,他就是这么坏。
她闷声道:“殿下为何要在意这种事?不说别的,只说殿下自己,便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我从来没有在意……”
“那说明你不在意我。”他道,“这算什么好事吗?”
觅瑜:“……”他可真是既当秀才又当兵,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她干巴巴道:“喜欢殿下的姑娘那么多,我要是全部在意,那就别思考旁的事了,一天到晚都得耗费在这上面。”
盛隆和优哉游哉地否定:“你说错了。受欢迎的人是兄长,不是我。我一直在太乙宫里待着呢,哪会有别的姑娘家喜欢?”
觅瑜瞪着他。
他还真是——戏弄她戏弄上瘾了?
气恼之下,她一时热血上涌,脱口而出道:“殿下若真要如此说,便更没有资格在意此事了。我又不是殿下的妻子,旁人喜不喜欢我,与殿下何干?”
话一出口, 觅瑜就后悔了。
然而悔之晚矣,盛隆和已经听见了她的话,哂笑道:“太子妃言之有理, 小王的确没有资格多管太子妃的闲事,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觅瑜忍不住悬起了心。
这是他头一次唤她太子妃, 自称小王,他、他是生气了吗?
可这不能怪她,谁让他一直戏弄她,她不过是礼尚往来……
且他但凡头脑清醒, 就该知道,她从来没有拿他当外人看,正如此刻, 她坐在他的怀中, 便不是寻常男女间会有的举动。
觅瑜暗暗给自己鼓劲, 强装镇定道:“殿下……好奇什么?”
远处升起一束焰火,在半空中散开, 流光溢彩,照亮大半个湖面。
盛隆和的侧脸也被照亮了,俊美无瑕,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他缓缓凑近, 低声轻笑。
“听闻汝南郡王与郡王妃的感情不怎么好,我在想, 他到底是因为心有所属, 所以不愿另寻新欢,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觅瑜没有听懂, 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然,前半句话她听懂了, 但被她刻意忽略了。
她不解道:“殿下此言何意?”
盛隆和笑意愈深:“我之前让你别想时,你一个劲地想,我怎么说都不听,现在你该想了,反倒想不起来了?”
她越发迷惑:“想什么?”
他道:“汝南郡王有疾,自娶妻后不曾圆房。”
觅瑜呆住了。
一开始,她以为他在说现实,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那本邪书里的内容。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他——他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个?真是、真是——
她羞红了脸,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嗔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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