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吗!”
“别傻了,沙条爱歌。”莫德雷德一直笑着:“我早已死去。”
少女抿紧了嘴唇看着他。
“……这可令人感到惊讶。”他说,“你,在为我感到悲伤吗……”
胸膛中涌动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沙条爱歌并不能很好的明白。
她可是最纯粹的恶啊。
这酸涩的,叫人感到发闷的感觉是什么东西。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少女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男人抬起头来,用沾染了鲜血与泥沙的手掌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头。
“你这算什么表情?原来行恶的魔女竟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啊……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
“你这模样可真是恶心,快收起来吧。”
曾因憎恨走入歧途,又在不经意间被某个人拉回轨道的叛逆骑士回想起了过去。
“再怎么说,我也仍旧是个骑士啊!怎么能够让女士蒙羞。”
因为是骑士,所以无法对御主的恶行坐视不理,因为践踏过骑士道,做过无可挽回的错事,所以想再次以光辉的骑士自居。
这世界上的事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想去做,愿意做,或者必须做,所以就去做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也可能三更……可能。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莫德雷德一直按着她的脑袋:“别说话,沙条爱歌……唉,你这样子真是让人感到害怕,害怕你究竟在酝酿着怎样的阴谋。”
叛逆的骑士并不期望能获取原谅,他直到现在也只是希望能赎清罪责而已,虽然那可能是永远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沙条爱歌一把打掉他的爪子,表情冷漠地看着他,浅色的眸底氤氲着他人看不懂的光:“将死之人也配说教?”
这样才对嘛,这才是那个极恶的魔女。
莫德雷德似乎放松了许多,他闭上了眼睛,靠着墙壁,任由身躯滑下。
“喂,沙条爱歌,你不是说绝对不会把我和亚瑟王认错吗?”
“这点自信我当然有。”
“那么沙条爱歌,好好叫一次我的名字吧。”
“……莫德雷德。”
“嗯。”
“莫德雷德。”
“在。”
“莫德雷德!”少女抬高了声音。
“是?”
“叛逆的骑士啊,你想要再一次背叛主君吗!?”
莫德雷德惊讶的凝视着表情愤怒的女孩,这样怎样去看她,他才终于意识到她看上去与他的妹妹格莱蒂斯差不多大。
“这可是相当严重的指责啊,Master。”
“想死没那么容易。”
她的魔术回路是前所未有的异常,自出生开始就连接着根源。可那已经是生前的事情了,死人是什么都办不到的。
莫德雷德发出低笑。
“沙条爱歌,哈哈哈哈哈,我有些喜欢你了。”
被这句话冲击着心脏,少女苍白的脸庞竟然沾染上了绯色。
“过来一点。”
少女以自己都无法明白的心情,轻轻的低下了头。
她看着这样的从者,感到非常的迷茫。
莫德雷德再度抬起手来,用仅剩不多力气揉乱了她的头发。他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马上就要消失了,尽管如此,他仍旧在笑着。
“这是谢礼。”
没能亲眼看到那位女性获得解脱,没能亲手得到制裁,这让骑士稍微有些遗憾。而且直到现在也仍旧没有憎恨过他,那到底是怎样纯善又愚蠢的女人啊,真是不可思议——
莫德雷德竟然觉得,她就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很好很好的。
虽然结识了极致纯粹的恶女,一开始相处的也并不愉快,然而又多了一个看到他本身的人,这让莫德雷德有些喜欢这个世界了。
格妮薇尔因为他是骑士而看着他,格莱蒂斯因为他是哥哥而看着他,只有沙条爱歌因为他是莫德雷德而看着他。
这三位女性构筑了莫德雷德整个世界,让他明白了被温柔相待的感觉,被美好包裹的滋味。
他的出生从未被任何人期待,憧憬的父亲不曾承认过他的存在,给予他生命的母亲也没有正眼看过他,生前认可他的女人因为他而死,这让他与唯一的妹妹之间隔了无法跨越的界限。
他爱着这个世界,他恨过这个世界。
这个残酷而又美好的世界啊……
莫德雷德只要一闭上眼,心中就会再次浮现出大不列颠苍蓝色的旗帜,每一次在那飘扬的旗帜下沐浴着鲜血奔波的荣耀。
自从他开始踏足战场的那一刻起,就只是单纯的开始为了亚瑟王而挥剑,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而努力着,想要成为理想的骑士也并不是为了多么崇高的缘由。
这一点莫德雷德当然清楚。甚至,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去锤炼自己的。
莫德雷德作为人造人而诞生于世,摩根只想让他看到憎恨,然而世界反馈给他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光辉。
这样的莫德雷德是非常纯粹的造物,他的心中原本没有国家的概念,只是——
只是那对夫妻啊,那对不知如何去评判的夫妻……
一个为了并非自己生长之地的不列颠而拼尽全力的去付出,一个为了拯救国家,也同样的放弃了自己。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慢慢的从那令人费解的举动中,学会了去爱护那个国家。
那是一段充满了幸福的光辉岁月,后来啊,事情不知怎的就发生了变化。
父亲不愿承认他,并且否定了他的一切。
于是骑士开始憎恨王,连带着也憎恨着夺取了王的爱,却对此视而不见的王后。
这世界究竟是能多可笑,谁也不知道。
只有一直漠视的女人对坠入深渊的自己伸出了手,一片黑暗的世界中只有那唯一的光芒,看到她你总能轻而易举地联想到日光鲜花,那一系列美好的东西。
愚蠢的女人。
竟然阴差阳错的因为自己的出现……认为这场婚姻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人造人的身躯与普通人类当然不同。
莫德雷德的出生违背自然,摩根又急切的企图将他打磨成致命的利器,只是方便利用的工具罢了,谁会在意工具的磨损呢?于是他的体型成长的尤为迅速,也因此更短命。
于是误会就这样理所当然的产生了。
外在的容貌表明了他“真实”的年纪,如果真的按照他的外表往回推算,格妮薇尔根本不必费心细想,便自然会轻而易举的得出一个令她痛彻心扉的结果。
亚瑟王与王姐有私情,乃是她亲眼所见,却没想到他们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甚至比她维持的婚姻年岁更长。
原来被蒙蔽了整整十年。
——莫德雷德当然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于是更加毫不留情的嘲笑起她来。
这样的女人——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女人而已啊。
竟敢狂妄到说出那种话来!
那就这样一直一直,怀抱着这样的错误想法惩罚自己偿还罪孽吧!
你为了这里豁出性命赌上一切,可是他却背叛了你们的誓言啊。
莫德雷德既愤恨又愉悦,也对于心向着她靠近而感到恐慌,他太想得到重视了,于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憎恨与贪婪。
“啊啊……这真是、何等的……”
何等的畅快啊!
出生的确是最美好的事物了,他见过许多美好与丑恶,也做下了许多恶事,结果竟还能够像一个真正的骑士那样死去。
莫德雷德已然再无遗憾。
他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身躯化作无数灿烂的光点,轻轻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沙条爱歌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场所,圣杯的基座悄然无声。
迷惑在她心中浮现,她无法抑制的想到了之前的莫德雷德在爱因兹贝伦时,问过她的问题。
“你追逐那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
他目露质疑,似乎充满防备。
“你还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个世界的圣杯与我的世界不同,是需要载体才能降世的。”
沙条爱歌那样答道,这个世界真有趣,人造人竟也能具备人格。
“她就是能够连接圣杯的钥匙。”
“……”
“至于为什么要抢夺,那当然是为了实现魔术师穷尽一生也要追寻根源的梦想啊。”
所谓“根源”,正是魔术师们苦苦追逐的崇高理想,为了探索万物之理,而向着不属于人类的领域进发的证明。
“你会有这么好心?”莫德雷德拧紧了眉毛,脸色非常难看:“不,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于是她便露出乖巧可爱的笑:“莫德雷德,你说出这样的话就叫人很伤心了。”
她的灵魂被阴阳交割,乃是自地狱爬出的亡灵,硬是要执着的留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