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新王(铅川)

布兰达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混战中他们互相配合，杰森作为射手站在制高点开火。管家维托为他从安度西亚斯军火库取来几把燧发枪，魔法修正了过时的毛病，可以连发。布兰达挥舞长剑在下方为他创造优势，她喜欢近距离接触对手，用刀刃切开他们，而不是远远地一抢爆头。
“两个，还有一个在你三点方位，红色石头上，去捡回来！”
他们说得是军团长死后遗留的纹章，用纹章可以召唤或者认命新的军团长。一枚徽章就是一个军团，地狱最有价值的东西之一。
当布兰达手里握住七枚纹章时，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她了。
她身上挂着尘土和恶魔消失时留下的残肢，头发被烧掉一半。左眼被打得充血一片通红，人类血统带来的弱点。
布兰达站直身，满意地欣赏恶魔们恐惧的眼神，享受敬畏带来的满足感。呼吸时被打断的锁骨阵阵抽痛，这疼痛都是美好的，代表她统治的开始。
她会成为新的秩序，钢铁一样坚固，不容置疑的秩序。再也没有无意义的屠杀和互相伤害，一切变得有序，罪恶和黑暗将在她手中展现出最完美的形态。
杰森朝她抬了抬枪口，枪口上挂着三枚纹章。男孩身上也带着伤痕和污垢，不过因为是灵魂，他看起来没有受伤。
布兰达和杰森相视一笑，都认为这才是对方真正的样貌，不是被父亲过度保护的小公主，也不是早夭的受害者。
布兰达高举起剑，恶魔们识相地跪在她面前，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权力。征服与统治，布兰达最爱的两个词就在眼前。
“我，布兰达·安度西亚斯，从现在开始，是你们唯一的主人。你们的生和死都只因有我的允许，除了忠诚外再无其他可以献给我的。得到匍匐在我脚边的机会并不是因为你们强大，而是因为你们顺从了命运，那就是我——布兰达！”
布兰达吼出自己的名字，脚边的恶魔们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看着远方，地狱无限延伸，并不存在的边缘。这么大的世界在等着她，没有比这更迷人的事了。
她抬头看了自己的伙伴，朋友，几乎和父亲一样重要的杰森。拥有权力后，她不再恐惧了，她才不会因为“朋友”而变弱小。
杰森死前也有这样的感受吗？世界于他还有那么多可能，而他的故事突然结束了，带着不甘和怨恨。
这让布兰达更加同情杰森了，人类血脉对她的影响远比她想得要大。
她想为杰森弥补这一切，像父亲宠爱自己一样宠爱杰森。
和布兰达一起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杰森突然被跑上来的布兰达一把搂在怀里，这就是战友之间的拥抱。他们一起训练了五年，小时候还经常躺在一起睡午觉，这点肢体接触很普通。杰森回抱了布兰达，并不柔软或温情的拥抱，两人身上的盔甲撞出“哐当哐当”的动静。
“杰森是我的第一顺位未婚夫，仅次于服从我和父王一样服从他！”
所有恶魔，跪着的和半死不活的，都对此毫无异议。请问这句话有哪点不正常吗？一个十八岁的恶魔（恶魔出生就算成年），还是未婚夫，服从于君主的另一半（之一），非要说的话就是布兰达多少算是晚熟了。
“是是是，对对对，行行行。”
“少主万岁！”
“少主未婚夫万岁！”
无人在意愣在原地，收回放在布兰达身上的手揣回怀里的杰森，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布兰达骄傲地仰着头，向恶魔们挥手，转头看杰森的表情明显是在等几句感恩戴德的甜言蜜语。
“布兰达，我不是你的未婚夫。并不是说我不喜欢你，不，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想考虑其他类型的关系，我们应该一点点来，不能一上来就……”
看表情就知道这家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为什么不？我说了你是啊，不要担心配不上我。尽管你只是凡人的灵魂，但你出色的战斗技巧证明了自己。再加上……我很喜欢罗宾，他为哥谭带来秩序。”
“老天……”
这可有得受了，杰森明白自己得从最根源的地方讲起了。他并不是不喜欢布兰达，恰恰相反，他以朋友的身份非常喜欢这个魔头。
而关于恋人，杰森不认为布兰达真正理解这个概念，就像五年前只有十六岁的他不理解死亡。
“我想你说的‘第一顺位未婚夫’不代表你爱我？”
布兰达点了点头，杰森这人挺聪明的。
“所以我不能当你的未婚夫，我们都应该和所爱之人结婚。”听到布兰达发出不屑的咂舌声，杰森搬出自认为最合适的例子，“比如你的父母，安度西亚斯先生就很爱你的母亲。”
“不，是妈妈拥有爸爸，拥有爸爸的真名，她是个特别狡猾的女巫。”
“安度西亚斯先生……”
“他确实爱妈妈，但随即而来的是所有恶魔都轻视他。”布兰达把剑插到地上，凶狠地说，“除了权力之外，君主不应该爱上任何人，那会影响她的判断力。如果你想在地狱寻找爱情的话，那你就不是我所需要的未婚夫。我需要一个战士，忠诚无畏，眼睛里只有我和敌人。”
不知为何，这种态度让杰森有些不爽，他以为五年的陪伴能改变什么。事实证明布兰达还是一个恶魔，满脑子只有统治和秩序。
“那你也不需要朋友。”
“确实，我是你的君主，所有人的君主。”
“而我只想和朋友一起投入战斗之中。”
胜利的喜悦消失殆尽，布兰达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有一种把杰森关起来的冲动，杰森也许是想离开她了。
她喜欢杰森，喜欢和杰森在一起的每一天。他们一起玩耍，一起学习、训练，这才刚赢来了第一场属于他们的胜利。
他们，而不是布兰达自己，是布兰达和杰森。
她认为自己是屈尊纡贵地和杰森说，“如果你爱上了别人，那爱情也要排在对我的忠诚之后。”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根本不爱我的证明，如果你爱我的话就不会假设我爱上别人！我对你不是你要的忠诚，而是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就在布兰达犹豫自己应不应该和杰森吵架时，杰森好像在骂她，又好像不是。
安度西亚斯，许多年没踏出过城堡的恶魔公爵飞奔出来，一把将杰森推开，死死盯着布兰达大叫——
“你才十八岁！你不能结婚！不能恋爱！啊啊啊——该死的克劳利，我就说要给你找个女孩子当玩伴！不，那你也可能会多个未婚妻。啊——总之你还太小了，你不能考虑这种事，爸爸也是四千岁之后才认识妈妈的！”

第004章 一半是人类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海边王国，住着一位姑娘名叫安娜贝尔.李。她来到世上，只因来爱我和被我珍爱。”
布兰达从未读过爱伦·坡的这首《安娜贝尔李》。她不喜欢诗歌，爱伦坡所生活的十九世纪也不是安度西亚斯所欣赏的时代，没能列入《恶魔一生必读的666首诗歌》里。
但在爱伦坡悼念亡妻的诗歌中，蕴含着几乎可以形容布兰达对杰森感情的词语。杰森出生就是为了成为悲剧英雄、死亡，然后来到自己身边。
这当然不是爱情，布兰达人类的一半抹除了恶魔那一半本应带来的对纯洁灵魂的贪婪，她实在看不出杰森灵魂有什么价值。而杰森为她补了这一课，他用陪伴和哥谭罗宾传勾起了布兰达的占有欲。
“我更像一个恶魔了。”
这句话对布兰达来说可能和“我要统御世界，为混乱带来秩序”一样重要。
“你不需要像一个恶魔，你就是恶魔啊。比独角更珍贵的小蜜糖派，你是我安度西亚斯的女儿，血管里流淌着堕落和傲慢。当天堂与人间都沉入地狱，你将和我并肩，举起永燃之剑把一切焚烧殆尽……”
安度西亚斯的安抚在布兰达七岁之后就不管用了，每一天她都在发现自己“不那么恶魔”的一面。她需要进食，吃人间的食物，头发和指甲不停生长，不能直接变出衣服，还会因为被刀锋划伤流血……
“如果你只是想占有我的话，那我就不奉陪了。”
“求婚”之后几天，布兰达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占有欲，成功把杰森惹毛了。
“连你爸都知道你只是个情绪表达有问题的小孩，叫我‘这个配不上的男人’不要当真。”
“我不是小孩，十八岁成年了。你十六岁，你才是小孩。”
“醒醒，我二十一岁了。”杰森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
安度西亚斯和管家维托在布兰达惊天发言后轮番上阵，每天排班十二小时谈心，争取让布兰达打消和杰森结婚的念头。最终，安度西亚斯说“婚姻不是永恒的，你不可能用婚姻关系得到杰森”，让布兰达放弃了。
其实安度西亚斯后半句想说“爱是永恒的”，但这话除了自己之外不能让任何一个恶魔听到，包括女儿，布兰达她……方方面面都太恶魔了，有时让安度西亚斯也有些无所适从。
他是恶魔中不合格的浪荡子，女儿则是他应付不来的那种战争狂恶魔。
“父王说我不能和你结婚。”布兰达语气里依然带着遗憾，“我在想也许可以用和你签订契约的方式得到你。”
“如果我还活着，你是个人类女孩，这么说的话我可能会很开心。但你是个恶魔，我现在只觉得头疼。”
“契约不好吗？你会永远属于我，没有任何法则能抹除我在你灵魂上烙下的印记。那样的话我就能放你回人间转转了。”
“什么？我能回人间？！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该死！”
布兰达捂住嘴，她说漏了。完了，杰森要发脾气了。几年相处下来，她清楚意识到杰森这家伙发起脾气会彻底失去理智，目中无人，进入冷静的疯狂中，用尽手段与人为敌。
“五年了！其他人闭口不谈也就罢了，但你为什么也这么做？我无数次讲过人间还有没做完你的事，你没长耳朵吗？！”
“我之前说你应该上天堂你不也觉得无所谓吗？”布兰达也臭着脸，杰森的语气让她有些不安，“你自己说地狱也挺好的，准确讲是我很好。”
“这不一样！”
“完全一样，只要你回到人间，天使就会把你抢走。而且你会忘记在地狱发生的所有事，这是世界的法则，恶魔记得，天使记得，人类不记得。你会忘记我，忘记……”
“我不会忘记你，我发誓。”
杰森不知道自己许下了怎样的誓言，这话在布兰达听来就是放屁，不过于他自己，这意味着布兰达有多重要。
“做什么梦呢？你要真能违抗世界法则为什么会被撬棍打死？我出手的话，小丑那种货色十分钟就被拆碎了。”
人和恶魔在布兰达体内斗争，她应该去体会杰森话语中真诚的一面，但恶魔占据上风，她不想用柔软的视角解读一切。
她看见杰森流露出受伤的表情，明晃晃写着“你不该这么说”。也许她做错了，也许杰森是想用“如果你不那么做就会失去我”来控制自己。
所有爱都是控制和权力，布兰达是这么理解的。所以她不允许自己爱上任何人，这等于把项圈交到别人手上。当杰森说起友谊，她理解为战士之间的惺惺相惜。
如果杰森要离开，那她只有两种应对方式，放任杰森走进地狱和把杰森关在牢房里，每个恶魔女孩的卧室下面都有为受害者准备的监狱。
这两种可能都不是布兰达想看到的，她希望杰森不要开口。
“布兰达……”
杰森想说“再见”，然后拿上剑去地狱找个角落自生自灭，同时寻找回到人间的方式。要是真能回到人间，他会在走之前再来找布兰达见一面的。
布兰达会怎样呢？
她不会再被困在寝宫里了，这几天除了解决和自己的“婚约问题”，已经开始着手管理军团。算是管家维托五年来的教育成果验收，恩威并施地栓死军团长们的狗链，规划如何占领更多地盘，暂时通过外交手段保持近邻们的友好关系……
八十个小时后，布兰达计划和杰森一起前往地狱深处猎杀一个独居恶魔，被火焰和铁链环绕，强大的独行侠。在恶魔体内塞上军团长纹章，烧进血肉灵魂中，让他成为军团的一部分。
其实杰森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布兰达明明不需要玩伴了还会这么想得到他。
“我说过，会陪你去杀恶魔，所以不会在临出发前离开。等咱们去把那个恶魔弄死，给你多个军团长，之后我会离开。但这不代表你不是我的战友和朋友了，只是我不能再和你住在一起，咱们分开一阵有自己的空间会好一些。”
这个回答比布兰达想得更好，但没那么好，杰森想要自己的寝宫不是什么难事。
关于杰森所有权这个问题被无限期拖延下去了，他俩开开心心去把无辜恶魔砍得稀碎再拼起来硬拉人家当军团长后就跟没吵过架一样。两人在恶魔身上发泄的怒火远超于一场战斗中应有的，很难讲不是把恶魔当沙包了。
管家维托对把杰森单独拎出去住这事非常支持，他也觉得随着布兰达长大，杰森里“小狗和洋娃娃”这个定位越来越远了。之前提过这点，布兰德的回答是“我的，我的，谁也不能跟我抢。”
除了你根本没人要这小子好吗！
布兰达和杰森继续以君臣、战友和朋友的奇怪方式相处下去，把大把时间扔在建立军团，侵蚀地盘上。奇怪到几年后，安度西亚斯都在无意中脱口而出叫了杰森一声“杰仔”。叫完之后安度西亚斯自己想了半天，他是把杰森当成布兰德的狗、儿子还是恋人了，才有这么亲密的称呼。
根据人类的成长标准，布兰达也是个二十出头的成年人了，也许他应该给布兰达送几只魅魔。外形肯定是纤细美丽的少男少女，翅膀颜色只能是黑色和红色，棕色有杂色的不要。性格温柔、举止妩媚，擅长音乐，最好能凑齐一个小型室内乐队。
杰森对布兰达的审美毫无益处，他有些太粗糙了，没有安度西亚斯所欣赏的那种精雕细刻的美。
“杰仔是个不错的人类，他应该上天堂的，但没能被天使带走正是他的可贵之处。”
没有杰森，布兰达会更像个恶魔，在安度西亚斯心底，这不能说是件好事。恶魔指得是哪些脑子发热的恶魔，比如布兰达想统治一切的愿望。
恶魔都是贪婪堕落的，价值观不同让他们有不同的行为模式，相同点是，每个恶魔都在追求自己认为珍贵的东西。
安度西亚斯也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沉浸在战争和胜利中无法自拔。布兰达寝宫大门上，他指挥战争的浮雕并不是想象出来的，只是时间太久被遗忘了。
他还记得第一天见到布兰达的时候，刚出生，皱巴巴的婴儿被魔法阵传送到他的王座。
“安度西亚斯，来见见我的女儿，下一任恶魔公爵吧。她会比你更强，因为她有一半是人类。
做个好爸爸。
继续爱我。”
这张纸条别在襁褓上，安度西亚斯叹了口气，他粗心大意的女巫小姐就这么把别针这么锋利的东西放在婴儿脸边。
既然妈妈说人类的一半会让布兰达变得更强，那爸爸只能照做了，这就是为什么安度西亚斯一定要一个人类玩伴来陪伴布兰达。
“杰仔。”
餐桌上，安度西亚斯若有所思地看了杰森一会儿，然后发话。三个人里只有布兰达需要进食，安度西亚斯和杰森只是陪着。根据生前习惯，杰森会和布兰达一起吃，只不过食物只是消失了，并没有变成营养让杰森继续长大。
“明天去和我一起给布兰达挑几个魅魔。”
“噗——”
杰森一口汤喷出来，安度西亚斯嫌弃地皱起眉，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不讲礼貌。杰森看了眼其他人，安度西亚斯和布兰达平静地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布兰达看杰森反应强烈，好心地解释说，“我自己选就没惊喜了，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高大、强壮，最好有强酸抗性，会射箭或者射击。不指望找到和你一样强的射手，靠人数优势弥补吧。”
杰森恍然大悟，可能在地狱里魅魔不光是字面意义吧。
“行，我带几个活靶去。”
“停下！”安度西亚斯实在受不了了，“撒旦啊，我不记得把你养成了这么粗鲁的孩子！魅魔是用来享受的，不是让你放到战场上当炮灰的！”
安度西亚斯转身和他的管家恶魔吩咐，“去，把身高6英尺以上的都筛下去。放条地狱犬进去，打得过狗的都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