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诡异了,恶魔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布兰达称得上惊慌地追踪内心的满足从何而来,没有答案和线索,她甚至开始猜想自己是不是想要太阳了。
她把答案落到朱迪身上,撑起身子,揉了一把累得直伸舌头的小狗。
“你可真是个神奇的小东西。”
她身后突然投下一片阴影,陌生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
“它看起来是渴了。”迪克拧开水瓶把水放在手心里,朱迪还没学会拒食,摇着尾巴地凑过去狂舔,“你好,我叫理查德。”
布兰达这才发现朱迪渴了,她总是记不住人间生命有多脆弱。其实水壶就在她背包里,杰伊整理好交给她的。
“谢谢。”
布兰达接过水瓶,把水倒在自己手上。朱迪的舌头滑溜溜的,还很软,舔得她手心有些痒。
她没注意到迪克正在打量自己,也没觉得陌生人的友善很可贵,在地狱里被别人伺候惯了。这会儿能说句“谢谢”,已经算是屈尊纡贵了。
阳光下布兰达的眼睛像热带海洋一样清澈美丽,迪克见过很多漂亮的女人,没有一个像布兰达这样妖异而苍白。有个不恰当的比如在迪克脑海里浮现,眼前的女人像世界上最美的尸体。
她明明活着,在阳光下和小狗玩耍,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却依然散发出死亡的气息。也许是过于苍白的皮肤透出蓝色血管,也许是她黑得几乎分不出发丝的头发,如果不是太过无礼,迪克想触碰她看是否还有体温。
“她叫什么名字?”
“朱迪,精力旺盛,喜欢撕碎的鸡胸肉和南瓜泥。我给你看它吃完南瓜泥嘴巴变黄的照片,太可爱了。”
布兰达想向全世界炫耀她的小狗,夸奖的话杰伊和奥斯瓦德早就听腻了,正好来了感兴趣的人,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一个养小型梗犬并每天给宠物拍八十张照片的年轻姑娘,顶多是气质独特了点,迪克看不出布兰达有任何危险的地方。她甚至有些太热情了,毫无戒备地凑近陌生男人,近到迪克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
布兰达当然毫无防备了,她看迪克也是“没有任何危险”。
为了凑近他们之间的关系,迪克装作私生饭良心发现坦白了实情,“对不起,其实我是你的粉丝。知道你经常来这个公园玩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没想到真遇到你了。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胭红角有不少挨过打后想把我撕碎的家伙。”
“还应付得来?”
迪克看过Volg,如果布兰达不是挑正在行凶中的恶棍下手,那些视频应该被称为犯罪证据。
“一些小角色而已。你可以当我是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为更美好宜居的哥谭而努力。”
第一句是真情流露,中间是演技,结尾则是奥斯瓦德市长竞选口号之一。最近奥斯瓦德每天都在练习如何在镜头前展示自己,以及在辩论中击败对手。布兰达经常陪着“自家老板”接受竞选顾问和经理们指导,这种套话烂熟于心。
她不是个好骗子,从小到大生活在不需要谎言的环境中。安度西亚斯是诚实的典范,杰森撒谎技术拙劣。管家维托则段位太高,没人能分辨出他的谎言,为了不给自己工作添麻烦,“如何在真话里藏谎言”这课他根本没打算交给布兰达。
所以迪克用直觉就分辨出了布兰达这话里毫无真心,于是他决定用初次见面略显尖锐的问题试探。
“更美好的哥谭?你不是刚来哥谭没多久吗?而且大家都知道,你的老板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正派。”
没人教过布兰达如何撒谎,更没人教过她如何面对被戳穿的境地。隔着屏幕,她可以装出友善正义的模样讨人喜欢,当活生生的人直视她,她想争辩,想继续自己的谎言就有些阻力了。
万幸她很聪明,难以回答的问题可以用另一个问题回答。
“怎么,你对哥谭感情很深吗?还是说只有出生在这的人才能喜欢哥谭?”
忽略最尖锐的问题,转移矛盾,要不是布兰达脸上紧绷的表情,迪克就要被骗过去了。布兰达梗着脖子的模样和跟教授顶嘴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这比她是个绝佳的骗子要让迪克放心。
她可能是被奥斯瓦德骗了,也可能有什么把柄在那老东西手上。迪克递过一张名片,布兰达指尖碰到他的手,瓷器一样冰冷光滑的质感。
被阳光晒过的布兰达体温没那么凉了,迪克又恰好是个很贴心的男友,知道很多女性在生理期时都会手脚冰冷。无形之中,布兰达的非人类特征有了恰当的解释。
“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觉得我没那么烦人的话就打给我吧。”
布兰达看了眼名片,明晃晃写着“理查德·格雷森,健身教练”。
“你是说哪天我在胭红角遇到麻烦了,你会举着杠铃过来帮忙?”她挑起眉,开玩笑说。
“哈哈,说不定我夜生活比你还丰富。”
迪克把夜翼身份藏在隐喻里,布兰达听来则有其他意思。
“你在和我调情吗?”
“被你看穿了,像你这么美丽的姑娘想必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迪克顺势说,布兰达听了后认真地盯着他眼睛。他想躲开侵略性的目光交汇,刚移过头就被布兰达伸手捏住下巴,不容反抗的力道迫使他只能陷入那双蓝眼睛中。布兰达的眼睛在阳光下显现出冰一般清透,又因为睫毛打下的阴影像是藏了恶灵一样危险。
“骗子,你对我半分真情都没有,眼中映不出我的倒影。”
这眼神和杰森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她不擅长应对谎言,但杰森在“真情”一词上给了她完美的参照物。
杰森看着她时,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一切赞美和忠诚都属于她。布兰达低头看了眼朱迪,发现了杰森和朱迪的相似之处。杰森好的地方都像小狗,不好的地方都像人,人坏狗好。
“我们才刚认识,虽说没有真爱,但你可以看看我对你的兴趣有多少?”
布兰达放开了油嘴滑舌的青年,在草地上抹了把手,抱着朱迪站起身准备离开。
“再见,记得关注我的推特、ins、油管频道和Tik Tok。”
手腕一抖,刚被迪克塞进手里的名片飞到了迪克头上。
“她人不错,看着有些凶,实际上很单纯!”
回到韦恩庄园后迪克第一句话就是宣布自己下午的发现,他还不知道阿福比他早半个小时就见过布兰达了。
“我说过什么?”
“多吃蔬菜,运动后记得拉伸?”
布鲁斯皱起眉,再次怀念迪克更乖巧的时候,“不要去找她。”
“偶遇,布兰达完全没怀疑,一丁点都没有。”
阿福适时走了过来,“布兰达?我下午恰好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姑娘也叫布兰达,公园门口。养了一只倔强的西高地梗犬,跟她一样倔的小东西。”
看布鲁斯连声叹气,迪克连忙掏出他下午找布兰达的真正目的,几根黑色的长发。
“快看,不用猜了,直接对比一下样本你就能知道是不是她了。”
第019章 好名声
只要不提克劳利喜欢惹布兰达生气,启发安度西亚斯逼布兰达拍照,他就是个好叔叔。
布鲁斯把迪克带回的头发和杰森墓穴旁的头发做对比时,整个蝙蝠洞的电子产品都瘫痪了,那几根头发也在火花闪过后化为灰烬。
“妈的。”
布鲁斯的咒骂也不能说毫无作用,远在打样另一端的克劳利当着亚茨拉斐尔面打了个喷嚏。
从布兰达家回来后,他和亚茨拉斐尔之间好像改变了什么。比如现在,再平常不过的丽兹酒店晚餐。自1898年丽兹酒店建成,他们就成为这的常客了。海明威下榻那天他俩正好也在,克劳利开玩笑说“天堂里可没有这么好吃双色蒸鲈鱼”简介催生了海明威对丽兹酒店那句经典评价。
“当我梦想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天堂时,我就如同身处巴黎的丽兹酒店。”
亚茨拉斐尔存有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的部分手稿,每次到丽兹酒店吃饭他都要“不经意”地炫耀一下。
“从《三个故事和十首诗》开始我就知道他将名垂青史,不是自大,但这的确证明了我的识人之贤。”
“那你现在赞助的那三个每季度都被出版社拒稿的作家是怎么回事?下一个H·P·洛夫克拉夫特?”
克劳利不是不会好好说话,但些微冒犯是他魅力的一部分。
从人类写下第一首诗歌开始,亚茨拉斐尔就开始赞助作家和艺术家们了。最开始是两袋麦子或者一条腌过的猪腿,后来成了电报汇钞。
洛夫克拉夫特是个意外,最开始他的散文和诗歌颇得亚次拉斐尔赏识。紧接着,几篇抨击纽约生活和美国人生活方式的短篇小说击中了亚次拉斐尔。间接证明了自1917年,亚茨拉斐尔就不喜欢美国。
天使先生为这位作家提供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结果没几十年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就被克劳利当成“揭开上帝真面目”的典范汇报给地狱冲业绩去了,“是我在他耳边低语,他才写出这些作品的。”
“你根本不懂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
亚茨拉斐尔抱怨过,克劳利的回答则是,“但我懂地狱要来的经费花起来很爽。”
言归正传,克劳利当着亚茨拉斐尔的面打了喷嚏,爱操心的天使就开始担忧恶魔会不会感冒了。
“别担心,有人在骂我而已。”
“谁?你又做了什么?”
“对布兰达的一点保护。”
亚次拉斐尔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说,“你杀了谁!?你不能这么做。”
“放松……只是防止有人过分深入调查她。如果她在哥谭混不下去,十有八九会来找我,霸占我的公寓,你不想看到这样对吧?”
“她可以回地狱去。”亚茨拉斐尔真心希望布兰达回到她该在的地方。
“然后我就要每周回地狱给她带薯片了,以安度西亚斯对她的溺爱程度,我不答应的话他就要强行追到人间来逼我了。这就是和恶魔走得太近的坏处,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欲望。”
“那我要担心吗?和恶魔走得太近。”
玩笑而已,亚茨拉斐尔发誓这只是玩笑,“天使啦”、“恶魔啦”,六千年来他们开过的种族玩笑数不胜数。
话刚出口,他却觉得有些暧昧了。不,他和克劳利怎么会暧昧,布兰达说“男朋友”只是为了惹怒他这个天使而已。
布兰达,这个坏心眼的小恶魔。
“也许需要?这要看你是如何看待我们,纯洁无暇的天使和堕落邪恶的恶魔,或者只是‘我们’。”
“我相信你心里一直有美好的闪光在,所以只是‘我们’。”为了不让克劳利多想,亚茨拉斐尔补充道,“还有布兰达,她内心也有美好在。”
“这话你该跟哥谭人讲去。”
亚茨拉斐尔对克劳利的描述不予置评,但对布兰达的描述目前看绝对不准确。此时哥谭正是下午三点左右,慈善拍卖会前名流们虚伪的客套时间。
这种场合少不了黑面具消失后毫不掩饰其野心的奥斯瓦德,自信和唾手可及的权力让他精神焕发,腰板挺得笔直,好像人都长高了一点。
布兰达则陪在他身边,奥斯瓦德毫不吝啬地花了大价钱打扮她。现在是展露财力和品味的关键时刻,上流社会和底层犯罪者在把一切明码标价上没什么不同。哥谭走夜路时,小巷里等着劫道的匪徒会通过衣着判断肥羊能宰出多少肉。有钱人们也没好到哪去,善待穿着不舒适也不保暖奢侈品的同类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估量与之结交是否能为自己带来好处。
奥斯瓦德和杰伊这几天废了不少口舌才说服布兰达把自己塞进这条量体定制,超过十万美金的裙子里。是布兰达非要作为保镖陪奥斯瓦德出席社交场合的,也是她非得穿着运动服去搞行为艺术。
从名流们踩高捧低讲到“我们人类就是脑子有病,喜欢穿不舒服的衣服,求求你老实点”,杰伊搬出要在冰山俱乐部给小狗朱迪建小狗乐园,布兰达才乖乖听话。
深蓝色紧身长裙点缀着碎钻,加上造型师的努力和科波特家族祖传的整套钻石首饰,见识过布兰达最凶残一面的杰伊和奥斯瓦德都忍不住赞叹。
“天啊,哥谭最美的女人居然就在我们身边,而我们平日里对她却避之不及。”
避之不及是因为在朱迪出现前奥斯瓦德几乎没有私人时间,这个可怜的中年人快被布兰达嚼薯片的声音折磨疯了。还有杰伊,布兰达经常半夜叫他起来教自己怎么用电脑。
“不许吃薯片,可乐也不能喝。”
“渴了的话去拿一杯香槟,小口喝,不能仰头灌,也不能对瓶吹。”
“包里带上口红和小镜子。”
这些唠叨都是多余的,布兰达表现出了完美无缺的贵族派头和略显复古的礼仪,安度西亚斯的功劳。布兰达讨厌繁文缛节是一回事,小时候被逼按头学是另一回事。如果杰森没因为重回人间而失去记忆的话,他现在也会这些,比阿福教的还到位。
宴会与布兰达想象中不同,好像大家只是为了娱乐而来一样,就连奥斯瓦德都对竞选和鹅生意闭口不谈。说到娱乐,血腥、暴力、成人内容什么都没有,她以为人间的宴会和恶魔夜宴一样堕落。成年后她代表安度西亚斯参加过其他公爵的宴会,不洁和亵渎带来的刺激远比音乐更强烈。
安度西亚斯的宴会从来没有那些娱乐,只有音乐,永恒一样又长又无聊的音乐会。第一次长见识时布兰达和杰森都要强掐大腿才不叫出声来,杰森当然陪她去了。他这种纯洁的灵魂在魅魔眼里可抢手呢,能分散大家对布兰达的注意力。。
人类宴会过于无聊,布兰达脸上百无聊赖的表情在美貌修饰下像是寂寞,在场不少男女都饶有兴味地偷看她。她是很美,不过也只是奥斯瓦德的保镖而已……
“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还不习惯无聊?”
布鲁斯·韦恩出手,其他人收回了贪婪的目光。他为布兰达递上一支高脚杯,布兰达手都不抬,使唤佣人一样眼神示意布鲁斯把酒放回去。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只有侍者才会给人递酒。
“你好,布鲁斯,布鲁斯·韦恩。”
被烧了蝙蝠洞系统的布鲁斯按住内心想一拳打晕布兰达薅头发,或者直接审问这个祸害的冲动,继续扮演一个花花公子开始自我介绍。他没有任何证据系统是被布兰达弄坏的,但除了布兰达外也没有其他怀疑对象。
如果他再年轻二十岁,那对布兰达说的话还有几分真心。现在布鲁斯只想借机偷到布兰达的头发,如果迪克不那么冲动,现在来偷东西的就是迪克了。
这不是杰森他爸吗!这个熟悉的名字终于对上一张脸了,今天算是没白来。布兰达期待的是交换阴谋推进计划,既然没有的话,那杰森的父亲也可以凑合解闷。
“布鲁斯·韦恩?我听过这个名字。”
“让我猜猜,好名声还是坏名声?如果你刚来哥谭没多久,那应该还没听见坏的部分。”
“好名声。”
布兰达诚实地说,杰森从未说过布鲁斯半句坏话。从她的角度看,纵容孩子当罗宾,最后死在战斗中,这一点布鲁斯就不是个好父亲。她和安度西亚斯抱怨过这个问题,认为布鲁斯也应该下地狱。
安度西亚斯的回答是,“相信我,他一定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亲手埋葬杰森。因为我也是如此,小南瓜。”
既然杰森和安度西亚斯都认为布鲁斯是个好人,那布兰达觉得这句“好名声”名至实归。
“我的好名声一向和挥金如土联系在一起,要不要见识一下?”
“邦——”
布鲁斯话音未落,随着一声巨响,宴会厅被人撞开,空气中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开来。一伙带着小丑面具的蒙面歹徒持枪闯入,为首那个瘦高个男人对空放了两枪。就在大家以为这两枪是示警威胁时,他抬手扫射随机打死了四个人,高喊道——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哥谭年度最佳罪犯,欢笑王子,小丑——献上最真诚的问候!请以热烈的掌声和发自肺腑的笑容欢迎他,呀呼——左边那位,为什么要跑呢?对我的表演不满意可以直说啊。”
他开枪打死一个想从侧门溜走的男人,然后夸张地捂住心口。
“这太让我伤心了,居然有人宁死都不愿看我的演出。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满足他的‘宁死’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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