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季鱼猛地抬头,看到盘踞在头顶的那条巨大的妖蟒,扁平的蛇首俯视着她,一双冰冷的兽瞳幽暗森冷。
下一刻,那蛇首张开血盆大口,朝她俯冲而来。
季鱼捏住金珠,正要出手,突然那袭来的蛇首顿住,似是被什么东西扼住脖颈,发出嘶吼声,梦境也开始寸寸崩溃。
轰隆一声巨响,季鱼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前面是塌了一半的破庙,破庙前一有条伤痕累累的妖蟒,它的气息奄奄,显然伤得不轻。
这条巨蟒与梦里的妖蟒重叠。
妖蟒微微抬首,目光与季鱼对上。
它嘶嘶地叫着,声音沙哑得像一个老者:“嘶——杀了她——为了尊主……”
下一刻,无数的黑丝从它的身体穿过,妖蟒的身体崩裂,化作一滩肉泥,它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
秦渡等人聚拢在江逝秋身后,手里持着陌刀,警惕地看着四周。
看到妖蟒这么死了,他们震惊又兴奋,一双双眼睛崇拜地望着江逝秋,恨不得随他征战。
镇妖司内部纪律严明,强者为尊,唯有最强者方能号令那些镇妖使,是以每一任指挥使都是最强的那个。
见妖蟒死了,江逝秋抱着季鱼进入塌了一半的破庙。
虽然塌了一半,另一半看着还能遮风挡雨,应该是刚才打斗时,特地没有波及到这边。
季鱼被他放下来时,发现自己身上还捆着被子,可以想像,自己在熟睡之中,被人连人带被子扛起来。
重新躺回柔软的被褥间,季鱼回忆刚才的事,问道:“刚才那条妖蟒说的尊主……应该不是你吧?”
江逝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他咬牙切齿,忍耐地说:“娘子,为夫看起来这般不入流吗?”
季鱼眨了眨眼睛,很快明白他的逻辑。
刚才那条有近千年道行的妖蟒并未被他放在眼里,甚至就是一条下等的爬虫,他可没有这么弱的下属,这是对他的污蔑。
季鱼很诚恳地道歉,转而问道:“它是要杀我吗?”
说到这里,她觉得挺惊讶的。
原来当她作为妖鬼的容器之事暴露后,不仅有人想杀她,连妖邪也想杀她,挺稀奇的啊。
江逝秋拧起眉,昳丽的面容笼着一层霜色,令人莫名不敢直视。
进来的那些镇妖使们脚步一顿,飞快地收拾周围的残局,顺便加固一遍仅剩大半的破庙,以免它真的塌了,然后迅速地到外面守夜。
此时唯一敢迎视他的,只有季鱼。
她的双眸盈盈如水,倒映天边的月色,有月光的明净,又透着说不出的清冷。
江逝秋为她掖了掖被子,守在她身边,声音很柔和:“阿鱼,别怕!”
她笑了笑,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握住他温暖的大手。
“我没怕。”
不管是被妖物拖入梦里,还是醒来时看到被他杀死的妖物,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想弄清楚这些妖物为何要杀她。
江逝秋也躺了下来,将她搂入怀里。
柔软的身躯完全契合在他怀中,他的怀抱就像一个小小的天地,安然无忧,隔绝这世间所有的风霜刀剑。
季鱼的脸有些红,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没关系,他们都在外面。”他轻声说,吻了吻她微凉的耳尖。
季鱼到底没有拒绝,将发烫的脸埋到他怀里。
最后,季鱼没能听到江逝秋说什么。
翌日清晨,趁着江逝秋给她做早膳时,她找秦渡问这事。
秦渡擦拭着陌刀,忍不住看她,眼里的神色有些微妙,他慢吞吞地说:“其实这事,我也不太清楚,想必应该与妖物之间的争斗有关。”
季鱼不蠢,略一想就揣测出几分。
她笃定地道:“那些妖物不愿意让妖鬼降世,是吗?”
秦渡将陌刀收起,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季家少主果然不是什么蠢人,一点就透,怪不得能以孱弱之躯坐上季家少主之位。
“妖邪与人不同,它们的世界更加残酷血腥,等级分明,强者吞噬弱者,弱者吞噬更弱者……形成一个畸形的黑暗世界。”秦渡哼笑一声,“我们能从一些古藉记载中知晓,来自幽冥的妖鬼之强大,不允许其以真身降临人间,只能在人间选择一个容器降临。”
说到这里,他又看季鱼一眼。
眼前的这位,是妖鬼选中的容器,也不知道对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或者不幸更多一些罢。
“若有一天,妖鬼降临人间,不仅凡人会遭遇毁灭性的劫难,那些妖邪也是如此,甚至妖邪的遭遇比人类更不堪。”
这人间,不仅是凡人的世界,也有不少滞留在人间的妖魔鬼怪。
这些妖魔鬼怪大多不能入幽冥,或者不愿意入幽冥,有自己的地盘,不会乐意见到头顶上有个更强的存在压制着它们。
所以,它们不会愿意让妖鬼降临人间,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妖鬼选中的容器。
秦渡说到这里,以为会从她脸上看到惊惶、害怕、逃避等,却未想她十分平静,甚至透着几分恬静安然。
似乎不管这世间如何,她都是这
般从容淡定,若不是真的无所畏惧,便是她的本性安然豁达。
“你不怕?”秦渡好奇地问她,尔后想到什么,又点头道,“有江大人在,你确实不需要怕什么。”
那些妖物再强,遇到江大人都是送菜的。
从昨晚江大人杀那条千年妖蟒,像砍瓜切菜般,便能看出一二。
季鱼笑了笑,没有反驳他。
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并非是因为有江逝秋在,而是她从小就明白,生死有命,就算没有妖鬼的诅咒,以她的身体之孱弱,迟早有一天也会死。
对于生死,她早已看开。
当一个人连死亡都无所畏惧时,又有什么可惧的?
如果有一天,妖鬼真的借她的身体降临人间,她会选择在其降临之前,自我了绝。
用过早膳,一行人再次出发。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几乎每晚都会遇到妖物袭击,前扑后继,欲要将妖鬼的容器消灭,杜绝妖鬼降世。
妖邪的想法,与很多害怕妖鬼降临的人类不谋而合。
可惜,不管是人类派来的刺客,还是源源不断的妖物,都折在这里。
镇妖使的任务是送季鱼进京,自不会眼睁睁看着刺客伤到她;更不用说还有一个江逝秋,他的雷霆手段令人惊惧,所有撞过来的妖物都死得极其凄惨。
季鱼望着夜色中斩杀妖物的男人,冷酷凶煞,眼尾浮现赤红妖纹,如妖似鬼,凶戾阴森,煞气冲天。
这一刻,来自幽冥的气息再也无法掩盖。
秦渡等人脸色煞白,目露恐惧之色,骇然不已。
不过等第二天,他们会遗忘江逝秋的异常,神色与平时无异,依然尊江逝秋为镇妖司的指挥使,听从他的吩咐。
这一路虽然有源源不断的刺杀和袭击,走了将近一个月,他们仍是顺利抵达云京。
如果不是江逝秋每天规定只肯走四个时辰,或许他们进京的时间会更快。
“江大人,季少主,云京到了。”秦渡的声音响起。
季鱼掀开车帘,一眼便看到前方巍峨高耸的城墙,伫立在天地间,宏伟壮阔。
看着这座巍峨巨大的都城,季鱼的脑海里却浮现一座盘踞在无尽黑暗中,仿佛飘荡在宙宇之处的古城。
那是一座更加神秘、古老的城池。
危险阴森,令人不敢直视。
“娘子,怎么了?”江逝秋摸了摸她的脸,见她神思惝恍,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季鱼回过神,摇头道:“没事,只是突然想到另一座城。”
“什么城?”
“幽冥中的一座古城。”
说这话时,她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到他微颤的眼,心中了然。
于是她笑道:“江逝秋,希望有一天,我能在清醒的时候与你进入幽冥。”
江逝秋沉默片刻,然后笑着道:“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因为有秦渡这些镇妖使在,马车没有被阻拦,顺利地入城。
入城后,马车没有停歇,继续前行。
如此继续行驶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
秦渡等人翻身下马,朝马车里的人道:“江大人,季少主,到了。”
一只手掀开车帘,江逝秋率先下车,他看了一眼周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转身将季鱼扶下车。
季鱼刚下车,第一眼便看到前方一栋高大的建筑,瞳孔微颤,“这是……”
“那里是观星台。”秦渡淡淡地解释,“是国师平日修行之地。”
季鱼望着观星台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心里明悟。
看来这里应该是国师府。
这时,一名穿着道袍的童子过来。
“江大人,秦大人!”
童子朝江逝秋等人行了一礼,然后看向季鱼,行礼后说道:“这位是季少主罢?国师请您去观星台。”
闻言,秦渡等人吃了一惊。
国师居然让季少主去观星台?他想做什么?
季鱼现在的身份太过敏感,他们以为将人带入云京时,应该会先将她关起来,哪知道国师居然让她去观星台。
季鱼目光微闪,没有拒绝,也容不得她拒绝。
她朝那童子点头,说道:“麻烦带路。”
童子应一声,刚走几步,看到与季鱼同行的江逝秋,提醒道:“江大人,国师要见季少主。”
没有要见江大人的意思。
江逝秋漫不经心道:“是吗?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国师,不如一同去。”
说着,他携着季鱼的手,直接朝观星台而去。
童子瞠目结舌。
他是国师府中伺候的童子,寻常官员来到国师府时,都是恭恭敬敬的,要给他几分面子,没人像江逝秋这般,我行我素。
第一次遇到江逝秋这样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都忘记阻止。
“江大人,等……”
童子阻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人捂住嘴,拉到一边。
他呜呜地叫着,欲要掰开捂着他嘴的那只手,双眼死死瞪着动手的秦渡,满脸控诉之色。
直到江逝秋两人走远,秦渡终于放开他。
“秦大人,你怎能如此放肆?!”童子喝斥道,满脸怒火。
秦渡吊儿郎当地摊手,“我做什么了?只是让你别去打扰江大人,小心被江大人削,届时连国师都救不了你。”
童子都要气哭了,“国师没说要见江大人,他这么过去,是对国师的不敬,国师会生气的……”
“不怕!江大人想去哪里,还没谁能阻止得了他。”秦渡不以为意,“就算是国师也不能。”
这话嚣张之极,嚣张得童子真的被气哭了。
镇妖司的这群牲口果然可恶。
观星台建在国师府的中央,是国师平日的修行之地。
据说一年之中,国师有大半时间都待在观星台,想要见国师一面不容易。
观星台周围有披坚执锐的侍卫守着,两人到来时,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们。
“江大人请留步!”侍卫伸手拦在面前,“国师并未要见您。”
江逝秋唇角噙着笑,看起来格外温柔,一身绯衣为他添了几分艳诡之色,他随手一拨,阻拦的侍卫宛若傀儡般往旁倒。
其他欲阻拦的侍卫也差不多如此下场,都被甩到一旁。
两人顺利进入观星台。
他们拾级而上,一路往上,来到最高处,终于看到国师。
国师盘腿坐在那里,狂风猎猎,星陨石制成的帘子晃动不休,他的头发、衣袂却柔顺地伏贴,岿然不动。
季鱼身上的衣摆随风吹起,鬓边的碎发滑过眼角,朦胧了视线。
下一刻,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那烈风突然消失。
季鱼看清楚国师,他的面容很年轻,看着二十出头,然而满头的发却已经霜白,与身上白色的道袍如出一辙。
国师睁开眼,看到两人时并不意外,平静地望着他们。
只是一眼,似是看到什么让他困惑之事,他微微拧起眉头,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不定。
季鱼感觉到他的视线,有种被看穿的错觉,手指微微动了下,垂下眼眸。
好半晌,国师开口道:“江大人,你怎么来了?”
江逝秋神色淡然,“国师说笑了,我的妻子被国师请到此,我自然要过来一趟的。”
国师勉强道:“江大人多虑了,我只是请季少主过来问些事。”
“那就赶紧问。”江逝秋不客气地说,“问完我们还要去歇息,我家娘子身子不好,可不能太劳累。”
国师无言以对。
国师转移目光,看向季鱼,朝她微微颔首:“季少主,初次见面。”
季鱼回以礼貌性的微笑。
国师神色清冷淡然,一身白衣,宛若天边的浮云,“此番麻烦季少主走一趟,季少主近日便先在国师府住下罢。”
季鱼客气地说:“那就麻烦国师了。”
两人走出观星台,已有等候在那里的下人,将他们带到国师府的院落。
院子里种了不少桃树,树上挂满青涩的果子,看着十分喜人。
国师府的下人恭敬地道:“季少主,您以后便住在这里,您看看合不合意,若有什么不合意的,奴婢让人过来换。”
季鱼随意地看了一眼,点头道:“可以了。”
接着又有两个丫鬟过来,是国师府派过来伺候季鱼的。
国师府为季鱼准备了丰厚的膳食,还有干净的水洗漱,崭新的衣物和各种珠宝首饰。
季鱼换上一身云京最近流行的夏裳,轻薄飘逸的罗裙,裙摆是湖蓝色的纱,层层叠叠,行走时轻盈飞起,宛若阳光下起飞的蝶翼。
江逝秋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发,夸道:“娘子真好看。”
季鱼抿嘴笑了笑,问道:“江逝秋,你也住在这里吗?”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说,“娘子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季鱼垂眸看着面前的妆奁,说道:“我以为他们会将我关起来,或者是给我网罗罪名,却未想是将我送到国师府……”
江逝秋哼一声,不以为意:“定什么罪?娘子你有何罪?”他甚至非常不满,觉得国师府怠慢了她,“娘子,你若是住得不舒服,咱们去江家别院住。”
“江家别院?”季鱼先是惊讶,尔后想起他在人间的身份。
他不仅是镇妖司的指挥使,还是云京江氏的弟子,和上任镇妖司指挥使江朝山都是江氏之人。
她有些好笑,“不用了,先看看他们的目的罢。”
朝廷让她进京,想必不会只是将她困在国师府这般简单。
江逝秋只好作罢,对他来说,这人间没什么他去不得的地方,只要在她身边,在哪里都一样,国师府和江家别院其实没什么不同。
观星台。
夜幕降临,风越发的狂烈。
天边出现的一颗暗淡的星子,光芒微弱,似是下一刻,便会被飘来的乌云将其吞噬。
望着那颗即将湮灭的星子,国师喃喃道:“错了,妖鬼已降世……”
来云京之前,季鱼便对自己的处境作好心理准备。
是以被送到国师府,看似在此作客、实则监禁,倒也不奇怪,既来之则安之,以应万变。
只是没想到,翌日便有客人来国师府要见她。
季鱼正摆弄着江逝秋今早给她摘的花,仍是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一边问道:“不知是哪位客人要见我?”
“是太子殿下。”禀报的丫鬟低声说道。
闻言,季鱼动作一顿,有几分明悟。
国师府的地位特殊,没人敢擅闯国师府,更不用说要见她这个妖鬼的容器。
不过太子是储君,未来的天子,就算是国师也会给几分面子,他要是想见自己的话,旁人无法阻拦,国师府也给几分面子。
季鱼有些好奇,不知太子来见她有什么目的。
将手里的花插在一个花瓶里,季鱼让丫鬟给她更衣。
今儿L一早,镇妖司的人来到国师府找江逝秋。
以江逝秋的身份,住在国师府是越矩的,不过国师没发话,国师府里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他现在是镇妖司的指挥使,既然来到云京,总不能一直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是以这一大早,镇妖司那边就派人过来将他叫过去。
江逝秋原本不予理会的,只是来找他的镇妖使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哪里有什么铁血镇妖使的模样,看得人怪心酸的。
季鱼便劝了一句,总算让他松口,答应去镇妖司。
前来叫人的镇妖使见她居然真的能劝得动江大人,感动得都要哭了,暗忖秦渡说得对,要是叫不动江大人,只要在季少主面前努力装可怜就行。
季鱼打扮好后,便去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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