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给俞彭烈拨出电话无数次,但次次无人接听。
没了辄,最后给周哲予拨了过去,但奇怪的是,也无人接听。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承认自己有些六神无主了,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脑子里不断回荡那些遭遇意外的赛车手全身瘫痪的新闻报道。
这都算幸运的了,还有不幸运地直接成了活死人,也就是植物人。
出租车堪堪停稳在学校大门门口,夏弥便急匆匆地跑进学校。
一路上都能听到路人在谈论这次的比赛,也听到了陆鹤野风评直线下降的消息。
但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想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是不是,还活着。
一鼓作气跑到金融系所在的学院,她脑子短路一般冲到陆鹤野所在班级的导员办公室内,疯了一样。
她已经没办法了,所以才会想到找陆鹤野的导员。
但很可惜,导员并不知道陆鹤野的下落。
从金融系出来的时候,迎面走来一群男生,三三两两地捧着手机,笑容刺耳,讲得话也是。
“陆鹤野不是赢了吗?赢了怎么跑了?”
“谁知道,我一朋友告诉我内部消息,陆鹤野赢得一点也不光彩,他好像在赛道上做了手脚。”
“我去,不至于吧。”
“真的是这样——”
几个男生的交谈被猝不及防地打断。
夏弥转身瞪着那几个人,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情绪起伏大到气息都不太平稳:“你放屁!”
若是许倾倾在这儿,听到夏弥的骂声,一定会跌掉下巴。
毕竟夏弥在她眼中属于那种乖得不能再乖的好娃娃,骂人这种和她半点不沾边。
其中一个男生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顺着看过去,才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女孩。
夏弥和陆鹤野在一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大,所以基本上是个喜欢逛论坛的校友就知道夏弥的名号。
他认出来人是谁后,瞧了瞧夏弥的状态,模样下流得很:“哟,这不是陆鹤野那小女友吗,怎么,现在想替陆鹤野出头?”
而这位出言不逊的男生的同伴和他是一路货色,知道来人是陆鹤野的女朋友之后,顿时来了几分兴趣,“陆鹤野是不是跑得时候忘记你了?怎么着,和我们几个认识认识?”
这话一出,一窝哄笑声。
笑声猥琐下流,连带着那几个男生的眼神也像毒蛇的吐信子一样,恶心至极。
“陆鹤野就是个怂蛋,要我是他的话,就算是赢得不光彩,我也不会跑,只会——”
迎面快速砸过来一个帆布包,重重地兜头而落,讲话人的头也被稳稳当当地包裹住。
夏弥紧紧盯着那几个人,“你们有证据吗?你们现在的话属于造谣,我完全可以起诉你们。”
她的话铿锵有力,但完全没震慑住那几个畜生。
被帆布包砸到头的男生把包拿下,重重地摔在一边,走上前,冲着夏弥恼火道:“你他妈别给脸不要!”
这话讲完后,他顺势扬起手,作势要给夏弥一个耳光。
电石火花之间,夏弥紧闭双眼,连躲都忘了。
随后,这人的手臂便被一只大掌紧紧攥住。
力道过大,弄得那男生吱哇乱叫。
同时,夏弥的心也被紧紧捏了起来。
是陆鹤野吗?
她瞬间睁开双眼,偏头看过去。
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悬着的心死了。
那一刻的感觉,像是在零下的气温中,头顶被浇了一桶冰水一般。
因为来的人不是陆鹤野。
尤瓷及时赶到,挽住夏弥手臂,牵着她后退几步,安慰道:“没被伤到吧?”
夏弥摇摇头,轻声道谢。
捏住那个男生手臂的人是俞彭烈,他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睨了面前的人一眼,“何博,你胆子现在挺大啊。”
何博疼得龇牙咧嘴,连忙求饶,哪还有之前在夏弥面前的那个嚣张样子:“没,彭列,我错了,那不是论坛上都在说陆鹤野赢得不对吗?”
俞彭烈冷哼道:“刚刚我听见得可不是这种话。”
他手下微微使了些力道,“有人说他是怂蛋,说他赢得不光彩,说他在赛道上动了手脚。”
何博疼得简直要晕过去,“没,真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和何博同行的几个男生早在俞彭烈出现的时候便跑了,哪还有影子。
“可我分明就看到了你一个人,何博,你那些所谓的好兄弟呢?”
即便他是同班同学,俞彭烈也半点都不留情面。
毕竟这人造谣在先。
何博一听这话,恼怒的同时后悔不已,急忙道歉:“我错了,彭列,看在咱们是一个班的同学上,放过我吧。”
尤瓷站在一旁,冷笑道:“放过你?可刚刚我们如果不出现的话,你会放过夏弥吗?如果夏弥不打断你的话,你会停止对陆鹤野的造谣吗?刚刚你的样子我都录了下来,去警察局解释吧。”
何博最后被带去了警。局,这件事情被人发到了论坛上,原本在论坛上唱衰陆鹤野的趋势也渐渐消失,但还是有一部分人不信陆鹤野,继续造谣。
从警局录完口供出来,已经是当天傍晚了。
冬天日落早,天黑得快,夏弥被尤瓷搀着,尤瓷一直在安慰她。
夏弥从俞彭烈的口中已经得知陆鹤野没有受伤,更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为什么不出现呢?
她走上前,喊住俞彭烈,问道:“所以他现在在哪儿,连我也不能说是吗?”
俞彭烈愣住,但没吭声。
夏弥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渐渐黯淡。
确实,她什么也算不上,而且也是她提分开在先。
陆鹤野不想见她也是人之常情。
可心里为什么那么难受呢?
俞彭烈开了辆车把夏弥送回去,尤瓷一路上都陪着她坐在后座,她心思细腻,知道两人虽然分开了,但她相信夏弥是有苦衷的。
“弥弥,你别多想了,陆鹤野不可能不回北京,北京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夏弥点点头,没有开口讲话的欲。望。
明知道尤瓷讲得话再客观不过了,但她心里那股酸涩始终萦绕着,散不开。
下车后,夏弥没让尤瓷送她回宿舍,这一天已经够麻烦他们两个了,不能这样不懂事。
最后,她独自一人回了宿舍。
冬风凛冽刺骨,经过操场的时候还能听到空灵的歌声。
/告诉我/
/你不是真的离开我/
今天被那几个男生侮辱的时候她没哭,差点被扇耳光的时候她没哭。
但现在,也不知道这句歌词戳中她哪根神经,让她的泪腺激发出作用。
/告诉我/
/你不是真的离开我/
/你也不愿这样的夜里/
/把难过留给我/
主动提分开的人是她。
现在想知道他在哪儿的人是她。
矛盾至极的人也是她。
——sun shouer.
回到宿舍后, 夏弥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表面看起来好像她丝毫都没有被陆鹤野的失踪影响到一样。
但实际上, 只有她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种怎么样的状态。
宿舍灯在凌晨十二点准时熄灭。
夏弥小腹隐隐作痛, 她准备下床吃药。
往日的止痛药明明毫无苦味,不知为何今天的药片极其苦涩。
黏在喉咙无论灌多少水,它始终都黏在那儿,上不来下不去。
直到糖衣渐渐融化, 只剩下万般苦涩的内里。
她坐在椅子上,呼出几口气,又猛地灌了水,结果还是苦涩无比。
安静的宿舍内忽然传来几道抽泣声, 仔细听才能听到。
许倾倾当时还没睡, 正挑灯看言情小说, 听到这声音,精神顿时来了。
撩开床帘往下看, 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夏弥,她正埋着头, 盯着一杯水发呆。
而抽泣声也是在她那儿传来的。
这直接把许倾倾吓懵了,她下了床, 走到夏弥身边, 轻声问:“弥弥, 你怎么了?”
深夜让夏弥有了倾诉的欲。望,她声音带了浓重的哭腔,话说得磕磕绊绊。
“倾倾, 其实,我前不久给陆鹤野提了分开。”
许倾倾也能猜到, 她抽了几张纸巾,轻柔地给夏弥拭去泪珠,“然后呢。”
夏弥鼻子一酸,被人安慰得更想哭了,“我后悔了,倾倾,我好想他,可是他好像不想见我。”
许倾倾坐在她身边,轻轻帮她顺气,安静地听她讲。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高三那年,陆鹤野转学到了我所在的高中,和我同班了一段时间。但我高中的时候因为过敏吃了许多含有激素的药物,所以身材浮肿,和现在差别很大。因为这样,陆鹤野应该才没认出我来,而且我在高中属于小透明,经常被人欺负,高三之前,我的一个好朋友经常帮我出头。但高二那年暑假,她去世了。”
夏弥很少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还是心声,所以许倾倾听得很认真。
“高三那年,无人庇护的我又被人欺负,是和我没什么关系,甚至是不认识我是谁的陆鹤野无数次救我于水火中,这才让我躲掉了校园霸。凌。考入这个大学,很大一部原因是他。他那样顶顶好的人,现在不应该被这样造谣,脏水都泼在了他身上。”
舆论至上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便你是陆鹤野,那也没辙。
该骂你还是得骂你。
夏弥吸吸鼻子,双眼通红,“像他那样好的人,应该过人上人的生活,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她一直都知道,陆鹤野是为了她才去答应和冯泰的比赛的,所以现在失踪又受人谩骂的原因都和她有关。
自责形成一张大网,紧紧裹住她,将她闷得透不过气。
许倾倾拍了拍她的后背,“弥弥,你不要自责了,不是你的错。”
回应她的只有夏弥细小的哭腔声。
次日一早。
夏弥还没醒神,手机便响了。
她看了眼隔壁床位,许倾倾还在睡,果断关了静音,去阳台上接电话。
电话是系里学姐打来的,“夏弥,你有时间现在能来趟系办公室吗?校庆不是要开始了吗?我这边有些差人手。”
冷风吹了又吹,夏弥醒了一大半,闻言点头答应了。
毕竟这个学姐以前有比赛经常想着她,推荐她报名,对自己很好,所以这个忙她理应帮。
收拾好出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也不知道学姐着不着急,她出了宿舍扫了个单车便过去了。
夏弥刚把共享单车停好,学姐的电话便来了。
知道学姐在催,她急匆匆地往办公楼里跑,半分钟后便到了办公室门口。
校庆毕竟是大事儿,找夏弥帮忙的这位学姐许慧是主要负责人。
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大概是在开会,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无从下脚。
夏弥走了进去,找了个空隙钻进去,好不容易才站到许慧身边。
她拍了拍学姐的肩膀,示意自己到了,“学姐。”
许慧回头便能看到她,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模样,“可算到了,夏弥,你帮我去清点下嘉宾名单吧。”
她指了个方向给夏弥,夏弥点点头便过去了。
办公室的面积很大,她拿到嘉宾名单之后便找了处没人坐的办公桌前,慢慢核对名单。
隔壁桌坐了几个男女生,大概是认出夏弥是谁了,时不时把目光瞄向夏弥那边,嘴里也在窃窃私语,表情看着不是很友善。
环境嘈杂,也听不出那些人在讲什么。
夏弥根本没注意到隔壁那群人在谈论自己,直到一道惊呼声从前方传来:“学姐,你怎么把她喊过来了?”
讲这话的正是叶初,她身边站着南黎。
办公室原本的喧嚣也因为这话被打破,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许慧多少也知道些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但现在也不是讲这些的时机,所以充当和事佬,“系里人手不够,所以能叫谁就把谁叫来了。”
南黎没吭声,目光直直地扫向夏弥,但也是极其不友好的眼神。
叶初自然一样,接话的是她:“学姐,你明知道我们黎黎和她不对付,缺人可以和我们说啊,我多给你调点人过来。”
叶初语气很是傲慢,半点没给许慧面子,弄得许慧有些下不来台,但也不好当面发作。
毕竟谁都知道叶初和南黎的家境压人,这两位公主家里都在学校占有股份,不好得罪。
夏弥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了两人一眼之后便继续忙许慧交代给自己的事情。
她完全一副不放心上的模样,好像叶初和南黎只是两个无事做的跳梁小丑一般。
身边有人议论纷纷。
“陆鹤野不是都失踪了吗?夏弥不是他女朋友吗?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啊?”
“谁知道呢,估计是根本不把陆鹤野放心上吧。”
但也有站在夏弥这边的人。
“别说了,夏弥昨天都为了陆鹤野进了趟警局,录了笔录。”
“怎么回事儿?”
“昨天陆鹤野几个同班同学嘴碎,刚好被夏弥听到,和对方吵架来吧,俞彭烈都出面了。”
“俞彭烈不是和陆鹤野玩得最好吗?他今天是不是也出国了?”
“周哲予也走了,好像陆鹤野家里出了场大事。”
最后那个人的话落定后,夏弥猛地抬头望向那人。
讲话那人被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我朋友讲得,我也不知道,别看我。”
陆鹤野家里出事了?
夏弥心里一咯噔,想起什么,急急忙忙掏出手机给夏敏发了条短信。
夏敏自从怀孕之后估计就在养胎,所以消息回得很快。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看夏敏的语气很寻常,应该不是这件事。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陆家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能让俞彭烈和周哲予都跟着一起出国了?
是陆鹤野的妈妈岳雅烨出事了吗?
在夏弥的印象中,岳雅烨是位有知识有头脑有胆识的女人,不会被家庭束缚住脚步。
一想到这,夏弥便不知道夏敏是怎么想得,竟然能和有妇之夫勾结在一起。
而这个有妇之夫还是陆鹤野的父亲。
她这边还在不停地思考,另一边的叶初和南黎半点面子都没给许慧,转身就走了。
两人走后,许慧有些尴尬地笑笑,“大家继续忙自己的。”
有人安慰许慧:“学姐,别管那两人,真当自己是公主了吗?一身的公主病,怪不得陆鹤野看不上。”
许慧没接话,只是让大家各自忙自己的。
五分钟后,夏弥收到许慧的短信:【夏弥,没影响到你情绪吧?】
夏弥回复:【我没事,学姐。】
许慧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等校庆结束,有场庆功宴,到时候你来。】
夏弥没回复这条消息。
校庆很快到来,也就是平安夜那天,同时也是夏弥生日。
和校庆一同到来的是新一波冷空气,手机上一早便收到了天气预号发来的温馨提示,提醒广大市民外出加衣,注意保暖,今日有强降雪。
京大作为老牌院校,邀请的嘉宾基本上覆盖了各界名流,上到军。政,下到商界,数不清的媒体也同时到达现场,场面格外宏大。
流程夏弥都背好了,她被划为接待嘉宾的那一行志愿者中,所以早早地便穿好发得志愿服到达指定地点。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夏弥刚带好一波嘉宾进入内场,就又重新回到最初接待嘉宾的地点。
一同和她作为志愿者的还有许倾倾,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一道来了,就当是陪夏弥了。
早上两人都只着急地吃了点东西,没怎么填饱肚子,此刻都有些饿了。
许倾倾任务不重,她看了两眼周围的环境,发现没人注意到她们,便扯了扯夏弥的衣袖,递给她一块巧克力。
“弥弥,你嘴唇白得口红都遮不住了,吃点巧克力缓缓。”
也没管夏弥答应与否,直接掰了一块塞到她嘴里。
巧克力口感软糯糯的,甜香味瞬间浸满整个口腔。
等它完全融化在口腔内,夏弥才缓过劲儿来,大脑也没那么缺氧了。
京城的冬天干燥寒冷,呼啸的寒风在室外此刻便显得犹为可怖。
一阵又一阵的风刮过,也刮来了许多声音。
前方突然一片嘈杂,人群中瞬间沸腾起来,也不知道来了什么样的大人物能让前方发出那样的声音。
夏弥提前看过嘉宾名单了,没有请娱乐圈内的人物出现,况且她也知道今天的嘉宾都有谁,所以此刻和那些人相比,她倒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但许倾倾就不一样了,这位鼻子和八卦相连通。
她踮脚往那边倾了倾身子,但无奈什么也望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