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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夜兔青梅竹马(冰糖丝瓜)


随着江华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她开始变得无法下地走动,简单的几步路便仿佛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就像是生长在土地里的鲜花那样,神威正亲眼目睹她的枯萎。
为了让这样的母亲能够安心卧床静养,当时也不过只有四岁的神威,选择了强迫让自己成熟起来,好早早肩负起照顾母亲与年幼妹妹的责任。
他们所在的烙阳星并不是一个适
合病人居住的星球。
这个星球气候环境恶劣,社会结构复杂多样,聚居在这里的除了夜兔,还有许许多多因各种原因而流浪到这里的种族。
种族一多,矛盾便也多了。
和各种法制道德健全的人类社会不同,在大多数宇宙种族之中,弱肉强食才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因此,即使明明没有做过什么,但家中似乎并没有成年夜兔能够顶事的神威,自然而然的便成为了其他种族挑衅欺凌的对象。
他们会对着他家的窗户丢石子,在他家门口撒尿,大声称他的母亲是污染了烙阳空气的病原体,尽情嘲讽一番后又大笑着离去。
更有甚者,还会在他买菜归来的路上专门等着他,狰狞的面孔向他聚拢而来,逐渐把他围困在中间,想要当做沙包一般拳打脚踢。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时候,神威还手了。
虽然只有四岁,但到底还是夜兔,是宇宙最强夜兔星海坊主的血脉。因此他在面对这一群看上去比他大不少的家伙们时依然有着还手之力。
但是最终,那一场架他没有赢。
烙阳的地面常年积着肮脏污秽的雨水,他在血脉的暴动下,将还是婴儿的妹妹护在身后,发了狠似的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一人使出重击。
他的个头只到那人的腰间,被打翻后便又重新扑了上去,牙齿深深地楔进对方的皮肉里,几乎硬生生咬下一块肉。
那人因为疼痛而哭的哭天喊地,眼泪鼻涕落了满脸。
而其他人似乎也因为这一幕而感到了害怕,在最后一次将他踢飞后便骂了几声,带着受伤的家伙推推搡搡的快步离开了。
神威面朝地趴在小巷中间,恍惚间听到了妹妹稚嫩的哭声。
神乐被吓到了,扯着嗓子在哥哥的背后哇哇大哭,连声音都哭哑了。
那一天,神威是带着一身藏都藏不住的伤回家的。
他本想将这一切隐瞒下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然而母亲却叫住了他。
江华撑着孱弱的病体找来了绷带为他包扎,清瘦的身躯包裹在日益宽大的衣服里,仿佛随时可以被一阵风给带走。
旁边的摇篮里,哭累了的神乐已经睡着了,但身体仍旧一抽一抽的,小小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也是从那一天起,神威学会了忍耐。
为了妹妹不再被吓到,为了母亲不再在病中还要替他操心,他学会了在面对这种事情时以沉默来应对,又或者是干脆避开对方,绕路而行。
而这一招或许真的有用,渐渐的,那些比他大的孩子们对他这副不反抗的无趣样子失去了兴趣,转而去寻找新的乐子。
后面再来的一些家伙则都和他年纪差不多,手段也稚嫩许多,从单方面欺凌变成了很好被吓唬走的小打小闹。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千岁。
明明同样身为夜兔,但在神威看来,最初认识时的千岁,其实是个奇怪的家伙。
她自说自话,又自成一派,在这个混乱昏沉的烙阳星里有着多余的正义感与对弱者的关心。
她的人生理念就是想什么做什么,有什么说什么,活的坦率而又自由。
她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在不停歇的叽叽喳喳中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他的生活,在他闭合的心扉前大喊大叫,直到他受不了出来把她拉进去才肯罢休。
她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这一点,相当得意的把这归咎为了自己的个人魅力。
虽然也并不能说她完全错了就是了。
她总是这样,整天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上去没心没肺,无知无觉又无忧无虑,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伤心难过、又或者去花费精力仇恨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神威偶尔也会对她产生好奇。
久而久之,明明是性格完全相反的存在,他竟然也渐渐地习惯了。
同时,他也并不是很想承认,自己或许有受到这家伙的影响,似乎也逐渐放下了对父亲的怨怼。
可是,是真的放下了吗
八岁那年的某个父亲回来的下午,神威在无意中躲在窗外偷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神晃说“是我自私的将你带离了那颗星球,才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既然这样,我宁愿抛弃家人,也要拯救你的生命,就像是你放弃了自己也要选择留在我们身边一样。”
至此,母亲身体变差的原因终于解开。
是因为神晃,因为他将母亲从夜兔一族的母星徨安带走,才致使母亲的身体机能出现问题,一日日的衰竭了下来。
他将那颗星球上唯一的一朵花给带走了,却也让这朵花枯萎,走向了凋零的归途。
在这一刻,神威长久压抑在心底的那份对于神晃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他想要将母亲带走,带回曾经的母星徨安去,为此不惜找上了宇宙海盗春雨的人,企图与他们做交易。
可母亲却拒绝了他。
就如同父亲所说的那样,母亲宁愿在这颗不属于自己的星球上枯萎,也不愿意离开父亲与他们的身边。
面对这样的母亲,已经不再是四岁稚龄的神威却再一次的陷入了久违的迷茫之中。
他宁可舍弃家人也要救回母亲的生命,可如果母亲不愿意呢
是他错了吗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他在不久后的一个下午,等来了千岁的告别。
乍然从她的口中听说了他们一家要搬去地球的消息时,神威先是一愣,随后自心底深处竟意外的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
虽然嘴上总是说着自己的父亲抛妻弃女,但千本却是和神晃完全不一样的人。
烙阳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管是他还是她,应该也都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就这么离开也是一件好事。
和家人一起。
他就这么轻易的说服了自己,同时也忽略了心底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不过,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千岁。
说是小看似乎也不太合适倒不如说,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这家伙。
在一语点破了他那点自己都没搞清楚的情绪以后,千岁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又飞快地搞定了自己的父母,一家人最终还是没有去地球,出乎意料的继续在烙阳住了下来。
对此,千岁似乎也觉得有点可惜,第二天一见到他时便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似的,对着他的脸一阵叹气。
“神恩君,”她边叹气边一脸深沉地说,“你知不知道千岁大人为了留下来陪你都放弃了什么”
神威“…”
可这也不是他求着不让她走的吧
神威习惯性的在心中腹诽,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千岁也同样很习惯了他的沉默和不回应,自顾自地
戳了戳他的手臂,凑在他身旁说“开心一点嘛,难道看到千岁大人愿意留下来,你都不感动吗”
神威最听不得她用这种句式说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这有什么好感动的吗”
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
神威一顿,再次自欺欺人的忽略掉了心底涌上的情绪。
千岁一脸的习以为常“你看,又不坦率了吧。”
她一副“我懂好多”的表情,并且换上一种过来人的口吻“你这样以后可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哦。都什么年代了,傲娇这种东西早就已经退环境啦,现在最流行的可是直球和美强惨”
神威“…”
这又是从哪个电视剧里看来的东西听上去就奇奇怪怪。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有雨点落了下来,打在伞面上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
烙阳的雨总是这样说来就来,没有任何征兆。而千岁是夜兔中的异类,向来都不爱打伞,此刻被雨淋了还不忘抬起头看一眼,低声嘀咕了一句“原来分别时的那场雨在这等着呢。”
神威没听清,见雨渐渐下起来了,便把伞举高了一点,移到了她的头顶。
“这是你今年第几次被雨淋了”
趁着给她挡雨的功夫,他抓住机会反击:“都说了要好好带伞出门啊,结果却每次都是这样。”
“因为太麻烦了嘛,淋一下雨而已,又不会感冒。”
千岁说着,伸出手臂弯了弯,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完全看不见的肌肉“不用担心哦,千岁大人可是很强壮的。”
神威“我没在担心。”
千岁看着他,露出了一个“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懂”的微笑,故意拖长了嗓音说道:“哦”
神威放弃了解释,任由她拿下了这场对话的胜利。
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地往河边的桥下走去。
说来也奇怪,潮湿的空气,破败的街道,甚至是角落里爬满了管道的苍苔,都是平日里已经看惯了的东西,可今天再看时,却莫名觉得有了哪些不同。
走到被千岁命名为秘密基地的桥洞下面,神威收了伞,甩了甩上面的雨水,突然听见她叫了自己一声“神恩君。”
神威“嗯”了一声,回眸看她。
只见千岁上前一步,毫无征兆的拉住了他的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闪着星星一样,就这样亮晶晶地望着他,语气有点兴奋“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你说好不好啊”
神威愣住,待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之后,当场僵在了原地。
这是约定吗
见他不说话,千岁也不催促,依然拉着他的手保持刚才的姿势看着他,专注的有些过分。
应该要拒绝的。
拒绝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不会离开烙阳了,可是他却仍然没有下定决心。
在心底深处,他还是想要带着母亲离开这里的。为了这个,他可以抛下任何人。
然而看着千岁的脸,神威张了张嘴,话临到嘴边却莫名其妙的转了一个弯。
“嗯。”
直到千岁玩够了回家的时候,神威依旧沉浸在自己竟然答应了对方的惊讶情绪里没有走出来。
他心中只觉得不可思议,茫然想不通是为什么,最终步伐缓慢的发着呆回到了家里。
然而到家以后,他却看到了令自己目眦欲裂的场景。
只见江华靠坐在床边
剧烈的咳嗽着,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她指缝中涌出,连同她本就白皙的皮肤都显得更加苍白。
小小的神乐眼睛含泪,看着这样的母亲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惊慌无助地抓住江华的衣角,带着哭腔求助无门地喊道“爸比”
门口,一只脚已经踏出家门的神晃身形一顿,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回头。
他戴上防风帽,解开打结的披风,强迫自己不去听妻女带着哭声的呼唤,低头大步朝外走去。
然后,便被正好回来的神威给拦住了。
神威看着面前给予了自己血脉与生命的男人,耳边是妹妹稚嫩的呼唤与母亲嘶哑的喘息,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人都被从天而降的利刃劈成了两半。
一半,他想要遵从母亲的意愿;而另一半他想要杀了他
与其说是杀掉,又或者用“除去”来形容会更贴切一点。
除去这个让母亲失去生命,却又自私的不肯将母亲带回徨安的男人,只有这样,母亲才会自由,才会愿意和他离开这里。
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可以宣泄的途径,神威轻轻张开手,五指并拢,做出了一个进攻的起手式。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决定不再忍耐,在今天为一切选项做出终结。
海水般深邃的湛蓝色眼睛瞳孔如蛇般拉长,他眼尾上挑,几乎压抑不住血脉中本能的凶性。
神晃看着他,似乎也明白了一切。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神威”
“不是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要这么做了”
神威说完,身体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顷刻间来到了神晃的身后,五指并为手刀,对着他脆弱的颈侧毫不犹豫的挥下致命一击。
但却被神晃轻描淡写的给拦下了。
神晃低头,空气里传来某种似乎几不可闻的叹息,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得与现在的神威如出一辙。
他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褪的一干二净,冰冷的眼神注视着神威,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这一刻起,他仿佛不再是看自己的儿子,而是与从前的任何对手没有区别。
这个与夜王凤仙并称为夜兔最强的男人显然不会这么轻易便能偷袭成功的。很快,神威就在与父亲的殊死较量中落于了下风。
生死关头之间,属于夜兔之血的力量破笼而出,昔日那股宁死也要狠狠咬住对方血肉的情绪被无数倍放大,最终让神威成功的斩下了父亲的一条手臂。
而代价也是他被打成了重伤。
关键时刻,神乐扑了出来,哭着拦下了父亲想要杀死他的最后一击。
神晃转身离去,这次没有再回头。
神威躺倒在自家的庭院里,意识模糊中,看到了头顶一如既往阴暗的天空。
雨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厚重的云层之中,他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某个人的背影,轻巧而又灵快,像是随时可以飞走的小鸟。
他被折断的手掌无力想要蜷一蜷,似乎是像要抓住什么,但却失败了。
无边无际的天空之下,在妹妹无措的哭声中,神威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停的拖着伤腿,向着家门外走去。
然而还未等走出两步,便浑身脱力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面,缓缓地倒了下去。
父亲转身离去的背影,母亲孱弱支离的身躯,还有妹妹满是泪水的脸
在这一刻,似乎都离他远去了。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勉强动了动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看来,他果然还是没办法遵守那个约定了啊。

衣服全都黏在身上, 湿乎乎的很不好受。
我从床底下把放过季衣服的箱子拖了出来, 期间头发湿哒哒的还在滴水,被我拢到一边用力拧了一下。
水顺着发梢落了下来,滴在地板上, 聚起一个个小水珠。
是不是又长长了呢
我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到胸口的发尾, 心下琢磨着是不是该把它剪短一点比较好。
其实像神威那样把头发编起来也不是不行,可每天早上起床还要花费时间去编辫子也实在是太麻烦了。
更何况它还很容易乱。一不小心可能就又要重新编一次。
我的头发一直都是母亲帮我梳的, 不过仅限于梳而已, 她很少会像神威的母亲那样帮我把头发扎起来, 更不要说盘成小团子了。
我合理怀疑是因为母亲也不会。把所有的头发拢在身后用布条束在一起,大概就是她的极限了。
我把夏天的薄衣服找了出来,把身上湿掉的衣服脱掉, 换了身新的。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拿剪刀给自己来一次形象改造的时候, 耳朵一动, 突然听到了窗外由远及近的哭声。
声音稚嫩, 听上去有些耳熟。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神乐埋着头从外面跑了进来,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 向来梳的整齐的小团子都散开了一个。
见状, 我也顾不上拿剪刀的事情了, 连忙打开门走了出去“这是怎么啦, 发生什么事了吗”
神乐一头扑进了我的怀里,小手紧紧地拽住我腰侧的衣服,开口先是哽了一下, 然后才吸了吸鼻子,掩饰不住呜咽地说“尼酱、尼酱他流了好多的血,妈咪也晕倒了,我怎么喊他们都不理我,呜”
我一愣,下意识问“那你父亲呢”
神乐虽然哭着,但却比许多遇到事情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子要强太多了,哭的一抽一抽的同时还可以清楚的回话。
“爸比走掉了,本来妈咪想让他留下来的,可是他还是走掉了。”
所以才把美人妈妈给气晕倒了吗
那神威流血又是怎么弄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干脆抄起神乐把她夹在胳膊下面,决定直接去她家里看看情况。
江华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神晃现在又走了,如果神威真的受伤了的话,很显然就没有人能照顾她了。
我跑了出去,因为太着急又忘记拿伞了,刚换好的衣服又一次全部湿掉。
不过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急着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出门以后直接跳到了房顶上,绕开了错综复杂又狭窄的巷道,把原本四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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