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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君(枝呦九)


钱妈妈得意:“我说的能有错?”
她一边去拿膏一边对郁清梧语重心长的道:“这般就对了,虽然外头纷纷扰扰,路也走得艰难,但只要你好好的对待今日,今时,欢快一些,便即使不长寿,也是值得的。”
郁清梧一愣,“我往常难道不欢喜?”
钱妈妈诧异,“哎哟,小苦瓜!你前几日都哭成那般模样,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是前日回来,也是愁眉不展的——”
“你那叫欢喜?”
她传授经验,“别总是在山君面前发愁,谁愿意整日看见苦瓜脸啊?”
郁清梧敷着膏去书房里面跟兰山君推衍镇国公府的事情。
继而朝着露出一个笑脸。
兰山君:“……”
她迟疑一瞬,也朝着他笑了笑。
郁清梧就觉得自己这般挺傻的。但山君能笑一笑,他也算是值得了。
他不敢得寸进尺,拿出当年的邸报,指着一处道:“元狩二十九年春,蜀州的陵城,上庸,青城,雒城,天水五城一起叛变,大约共有三万兵力。”
郁清梧:“同年,朝堂上开始商议去平叛的将军。”
他看向兰山君,“当时,呼声最高的是镇南将军段伯颜。”
兰山君忍不住举着灯低头去看文书上的字,却没有看见段伯颜三个字。
她轻声道:“只有胜利的人,才能被写在这张纸上吧?”
郁清梧点头,“是。虽然段将军的呼声最高,但是陛下不允许。”
兰山君没有仔细去探究过那段时光。
她只知道一个大概。
手上的灯影映在纸上,遮住了镇国公三个字。
她道:“我知道,当时先太子跟老和尚一块整顿吏治,已经引起陛下的不满,所以没有让他带兵。”
这是打听打听就知晓的事情。
郁清梧也是这般听邬庆川说的。
他道:“我小时候,邬庆川就跟我说过这段往事。他说,当时的镇国公,也就是你的祖父兰槐荫将军,虽然没有段将军名声大,却也打过不少的仗,是陛下颇为信任之人。”
“你的大伯父和二伯父也经历过一次小战乱,那次跟着镇国公去,本是万无一失的。”
谁知道会如此惨烈。
他拿出堪舆图来,指着一处道:“十万兵马,自然不会从洛阳带去,而是从三个地方征调的。”
“蜀州边上的贵州,南州,安州,三州各给两万兵马,镇国公亲自带过去的兵队只有四万。”
其实蜀州三万兵,仅仅这四万也就够了。但是蜀州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叛,引得其他州府蠢蠢欲动,于是,皇帝决定派兵剿杀蜀州叛军,一个不留。
兰山君举着灯,继续朝着文书看去,只见上面写:“元狩二十九年冬,镇国公兰槐荫上庸战败,死军三万。”
在这般多的人命前,镇国公二子的死,不曾被记下。
兰山君头皮发麻,继续举灯看去,“元狩三十年,镇国公三子兰丰勤带一万兵马援战,于元狩三十一年七月大胜。”
郁清梧手指头点在兰槐荫三个字上,沉吟道:“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
“当年,这般荒谬的事情发生,肯定是被人说过的。但都说是镇国公大意,以为手里有兵就可以冒进,所以才有了这般的惨事。”
“我之前猜着,这十万兵马,也许有假的——可是兵行过境,总有痕迹,若是太假,不会如此无声无息就遮掩过去,即便有假,一两万顶天了,我估摸着,还是有八万兵马去了蜀州。”
正因为如此,他虽有揣测,却不敢碰触。
他认真道:“山君,越是这般有明细的过去,若是有假,越是惊心怵目,惨绝人寰。”

第66章 冰山高处万里银(21)
兰山君五日去一次东宫为阿蛮授刀。郁清梧虽然常去,但并不是想去就去的,还得要东宫召令。
可惜,皇太孙一直没有召他。
兰山君当时就猜她问镇国公府的事情让皇太孙为难了。
郁清梧便先去了一趟刑部见倪陶。可倪陶看着他笑,“这几日,我见了许多人,你来得算晚的。”
郁清梧盘腿而坐,斟酌道:“我本想救大人,可瞧着大人的模样,似乎是不需要我救的。”
倪陶闻言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倒是跟平常的平庸谨慎不同。等笑罢,才面无表情缓缓开口道:“你刚入洛阳的时候,我便站在街上偷偷瞧过你。”
郁清梧:“是么?”
倪陶:“自然。你是邬庆川的亲传弟子……我当然要来瞧瞧你。”
郁清梧:“瞧我做什么?”
倪陶:“瞧你,是不是与前人一般,要砍掉我的头颅。”
郁清梧冷不防听见此话,心漏一拍,手便慢慢的缩进袖子里,不动声色问:“为什么我要砍掉你的头颅?”
倪陶紧紧盯着他,“都以为,邬庆川会告诉你许多事。都以为,你是一把砍向我们的利剑。”
他讥讽一笑,嘲弄道:“谁知道,你与邬庆川割袍断义,又陷入了党争,更差前人多矣。我这条命,便又多活了五六年。”
郁清梧没有管他的冷嘲热讽,而是将他的话在嘴巴呢喃一遍,再抬起头时,已经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你有罪?你的罪孽,你的儿子倪万渊知晓吗?”
倪陶便没了刚刚的狂肆,脸色难看起来。
郁清梧却了然一点头,“我瞧着,他是知晓的,也不认可你的罪,所以才被邬庆川骗着走了这步同归于尽的棋——是歹竹出了好笋么?”
倪陶脸色阴沉,没有回答,但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干枯的稻草。他心不在焉的将稻草一点一点的用力折断,随后忽然笑了笑,“你倒是嘴巴不饶人,只是手段不够,心性不够——于是,便也不劳驾你来斩我了。”
郁清梧知晓已然问不出什么,便站起来,低声问:“大人似乎是想我来持刀?”
他生得高大,一站起来,便遮住了倪陶面前仅有的日光。倪陶抬头看他,好一会儿才道:“郁清梧,你为什么要做一个权臣,而不是直臣呢?”
郁清梧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只说,“我本为自己势单力薄,根脚不稳,救不出大人而自责——此时倒是安心了。”
而后,他朝着倪陶躬身一拜:“当然,大人也可放心,清明时节,倪小公子的坟前,有我一杯祭酒。”
他转身走出牢狱,进了衙堂,祝杉正提着一个人头走出来,见着他笑道:“郁太仆见完倪大人了?”
郁清梧只当自己没看见他一身的血迹和人头,“见完了,多谢你让我见他一面。”
祝杉摆摆手,“太仆也不是头一个来的。前前后后,可来了不少人。”
郁清梧笑笑,“我先回去,下回请你喝酒。”
顿了顿,又指向他的手,“这是犯了什么事?”
祝杉:“奸淫幼女,还死不承认。我直接给宰了。”
郁清梧点头,晚间跟兰山君道:“祝家父子的路数,应会得陛下欢心。”
谁的面子都不给,该杀的直接杀,是一条孤臣路。
兰山君便想了想,道:“至我死时,祝家一直长荣。”
郁清梧就看了她一眼,原是一本正经说朝堂之事的,却在此时神色莫名起来,而后轻声道:“山君,我求你一件事。”
兰山君:“嗯?”
郁清梧:“你别总说死字。我听钱妈妈说,言有言灵,死字说多了不好。”
兰山君本是在写字的手一顿,“我总说么?”
郁清梧:“嗯!”
兰山君想了想:“好,那我以后不说。”
郁清梧给她出主意,“不若说——至我长命百岁之前?”
这般也没有说谎。二十七八岁本也是百岁之前。
兰山君忍俊不禁,好笑的摇摇头,又勾起手指头算算,“再过不久,庆国公府应该就会去祝家提亲了。”
这件事情应该是没有变的。她道:“庆国公府倒是聪慧。”
先娶已经没落的文渊侯府姑娘,不参与党争,又娶一个祝家女,得陛下欢心,怪不得之后比宋国公府更加昌盛。
郁清梧却突然笑起来,“山君,你说,祝家这样起来……宋家会不会为宋知味去祝家提亲啊?”
那洛阳城里又要多一桩笑柄了。
等到兰山君进东宫的日子,郁清梧随她一块去。皇太孙和太孙妃正在用早膳。
太孙妃吃的都是稀粥,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一点都不能吃快吃多。太孙跟着吃,招呼他们,“要不要也来一碗?”
兰山君摇摇头:“我们都不爱吃粥。”
皇太孙:“行吧。”
太孙妃好笑,“你若是吃不下了就别吃。”
皇太孙继续埋头苦吃:“其实还是吃得下的——但元娘,你下回别吃皮蛋瘦肉羹好么?”
太孙妃:“多好吃啊。”
皇太孙苦着一张脸吃完,而后苦着一张脸让人把碗筷收拾下去,继续苦着一张脸道:“我知道你们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他摇摇头:“我只知道其中一部分,且我估摸着,邬庆川也只知道这一部分,不然,他当年就不是贬谪,而是没命了。”
兰山君便和郁清梧对视一眼,道:“邬庆川既然意有所指,便是希望我们去查。查的过程中,说不得被他布置了什么陷阱,还不如殿下与我们直言的好。”
太孙妃觉得他们做得对,“阳关道好走,独木桥难行。你们两个,如同我妹妹和妹夫一般,都是自家人,关键时候,万不可有事瞒着。”
顿了顿,又道:“若是要瞒,便瞒着太孙,别瞒我。”
皇太孙哑然失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垂眸道:“这事情……若是要说,便要从最开始说起了。”
“——元狩元年,陛下十六岁,受折太师教导,励精图治,勤政爱民,重用贤臣,开始推行均公田一策,责令百官廉节。”
兰山君诧异侧头,没曾想他会从头说起。
更没想到最初的皇帝是这般模样。
她屏住呼吸,“而后呢?”
皇太孙:“而后,折太师又提出科举不能只死记硬背儒家经书而要阐释经书之意,认为官场之道不能再只讲年岁而非政绩……”
他想要改的太多了。
他甚至对皇帝说,“国朝危矣,必须改政。”
但一向听话的小皇帝却随着年岁越大,便越觉得自己信重的太师只知道改政改政,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眼里。
他做皇帝多年,日日不歇,国库倒是充盈了,但内帑无钱。他想修建一座园子,还要经过内阁同意。
臣强君弱,终究是难逃一死的。
皇太孙没有亲眼见证过这段过往,只听父亲说过。
他握着茶杯,食指一点一点敲打在杯壁,“陛下起了杀心。”
但是折太师牵扯的人太多,他怕受阻大,又顾忌跟段伯颜的兄弟情分,便先于元狩十年春,将段伯颜遣出洛阳,前往西南剿匪。又用时一年,在元狩十年冬,段伯颜没有领兵回朝之前,赐了一杯毒酒给折太师,道:“先生教朕,苟利国家生死以——如今,先生成了家国顽疾,理应死去。”
兰山君听得头皮发麻,想起自己知晓的折太师是寿终正寝,结果竟然是一杯毒药下肚。
皇太孙:“事后,陛下对一群人贬的贬,罚的罚,又借着孝道,令折家举家扶着太师的棺木回云州守孝。等到舅祖父回来时,朝堂已经换了一批人。”
“舅祖父虽然悲痛,却没有怀疑过此事的真相。只以为太师是操劳过度而亡,又因地方动乱,马不停蹄,继续出兵剿匪,抵御外敌。”
若说陛下一点不好,其实也不对。
“舅祖父当年在外打仗,陛下从未有过失言之时,无论是军饷还是兵马,都一一给他,极为信任。只是……他在为这个家国好的同时,又‘心疼’起自己来,他换了吏部,兵部,刑部,户部等几位听话的尚书,开始敛财。”
兰山君呼吸一窒,“如何敛财?”
皇太孙肃穆道:“各有各的敛财之法……但兵部,是军饷。”
兰山君瞪大了眼睛,“所以……所以元狩十八年……”
皇太孙点头,“元狩十八年,蜀州有了起义军,舅祖父本在西南剿匪的,便又被派往蜀州。这回,他带着自己的儿子去的。”
但因为军饷亏空,粮草断了,蜀州一战险些吃了败仗。
彼时即便没输,却损失惨重,段伯颜的儿子就损耗在那一仗里面。
郁清梧一直没有出声,却在此时问,“仅仅是军饷出了问题,断了粮草吗?”
兰山君顿时看过去,几瞬之后也明白过来,双眼有神的看向皇太孙。
皇太孙沉默,似乎是在斟酌,还是太孙妃直言道:“兵有假,吃空饷。”
六个字,将兰山君直接说得站了起来,气息急促,“我们也猜过这个,原来竟然是真的?”
皇太孙叹息点头,“是真的。”
“元狩十八年的蜀州之战,舅祖父的儿子段明小将军领兵作战,被困崇州之时,本以为会等来救兵,但却空无一人。段小将军战死,舅祖母悲戚过度,在舅祖父回来之前,也去世了。舅祖父说,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从那之后,也不愿再娶妻生子。”
兰山君无力跌坐在椅子上,“原来如此。”
她喃喃道:“老和尚跟我说……他这辈子,无妻无子——他说,他这种人,是不配有的。”
她一直以为他是说自己穷,无家可归,不配娶妻生子。
原来他是觉得自己有罪。
郁清梧默默给她递过去一张帕子,而后道:“邬庆川一直教我兵马两字,想来是因为知晓这个秘密。”
皇太孙点头,“也就是那时候开始,舅祖父终于发现,他出兵多年,朝廷已经不是当年的朝廷,臣子不是当年的臣子,皇帝,也不是当年的皇帝。”
“他也发现,他可以杀尽敌军,但若敌在内,却根本杀不尽。外头是可以拿命去拼的,但内里的五脏六腑,却挖不出来。”
元狩元年到元狩十八年,将近二十年的时光,什么都变了。
郁清梧想了想,问:“这次蜀州之战,陛下是如何想的?”
皇太孙叹息,“别怀疑,陛下也很沉痛。”
兰山君嗤然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
太孙妃:“谁说不是?但他是陛下。”
她道:“舅祖父……他跟陛下自小长大,很多时候,他的念头跟我们不一样。他……他直接逼着陛下交出所有的罪魁祸首。”
“陛下心中愧疚又愤怒,但最终还是把几个尚书和一批官员交了出来,对舅祖父说:就当让他们为阿明陪葬。”
兰山君:“只说为段小将军陪葬?”
太孙妃:“是。”
兰山君闭上眼睛,“老和尚必定失望极了。”
太孙妃点头:“元狩二十年,舅祖父杀了很多贪官污吏,那段时间,但凡沾边贪污案的人都惴惴不安,但实在是太多人了,不能杀绝了去,于是拿重放轻,朝堂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也是同一年,十六岁的太子正式进入朝堂,看见朝廷弊端,便跟段伯颜志同道合,跪求皇帝整治吏治。
太孙妃说到这里皱起眉头,“我看见了必死的局面。”
皇帝当然不愿意。若是按照他们的法子去,谁给自己赚银子?军饷可以不要,空饷可以不吃,但是总要有法子填补他的私库。
皇太孙一直听到这里,而后将一杯茶水喝下去,打断太子妃的话,道:“父亲,舅祖父与陛下的矛盾越发深,直到无法避开……又揭开了折太师去世的真相。”
于皇帝而言,这不是一段光彩的往事,又是一道陈年伤疤,被自己的儿子和兄弟揭开,实在是难堪得很,便开始厌弃这两人。
“这种情况下,有杀师之仇,陛下不再相信舅祖父,所以不会给兵让他出征蜀州——他怕舅祖父叛出洛阳。”
兰山君却觉得不对,“等等——按照老和尚的性子,不会在明知陛下厌弃的情况下还揭开当年的事情。”
皇太孙顿了顿,低头倒茶,“确实如此……但他当年还想延续折太师的改政,陛下心中不快,后面的事情,也是顺理成章。”
兰山君犹豫,“是么?”
皇太孙:“是。”
“元狩二十九年,陛下派你的祖父兰槐荫做帅将,又为了一举歼灭蜀军,震慑其他地方,便派了十万兵马前去。”
郁清梧立刻问,“这十万兵马有假吗?”
皇太孙:“无——”
太孙妃却冷笑起来,“怎么可能没有。”
她轻声道:“元狩十年到十八年,八年时间,陛下吃了十万兵马的空饷,元狩十八年,其中五万虚兵给了舅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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