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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君(枝呦九)


兰山君却摇头,“不用啦。”
她这是心魔,吃药是没用的。
赵妈妈无法,只能点头。但第二日到了寿府,她却偷偷将钱妈妈拉到一边,把事情说了,“本我们这般的人,是不该多嘴的,只是从去年十一月回来就一直如此,夜夜如此,这怎么能行呢?”
她道:“钱妈妈,说句逾越的,我们姑娘将您当亲祖母一般,真心得很,您说的话,她肯定是听的。如今我家姑娘也已经跟郁大人定亲了,再过半年便能出嫁……她即便是不喜欢那个家,也能在这个家调理身体。”
钱妈妈闻言,着急道:“你这个老货,怎么也不早说。”
赵妈妈:“虽姑娘对我们好,但却不敢将姑娘的事情胡说出去。”
钱妈妈就拉着她的手道:“我一瞧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她拍着胸脯道:“山君姑娘听我的,你放心吧,我准能让她看看病。”
赵妈妈擦擦眼泪,“那我就放心了。”
钱妈妈很有谋略,先不动声色,只叫郁清梧来,道:“郁少爷,昨日的菜地,你是不是浇多水了?”
郁清梧顿时噤若寒蝉。
钱妈妈:“哼,今日早间我去,那小菜苗才多大,活生生就被你灌死了,我才种下去没多久,你便连它的根也拔了起来!”
郁清梧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怪它根不深,怪它不会叫唤。”
钱妈妈眼神一切,直接换了话,“山君姑娘梦魇,你知道是什么吗?”
郁清梧倒是被她一番话诓了,竟然直直回答道:“不知。”
钱妈妈皱眉,“真不知。”
郁清梧回神了,笑着道:“钱妈妈,如今你也知道怎么套我话了。”
钱妈妈却摆摆手,“连你都没有告诉啊。”
郁清梧便道:“山君心事重重,却不欲跟人说,咱们还是别打听了。”
钱妈妈本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知道病因才好下药,谁知道连郁清梧都不知道。她迟疑起来,“祝家的姑娘会不会知道?”
郁清梧一下子就自信了,“我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呢?我与山君,无话不谈,可谓知心。”
钱妈妈笑起来,“得了,我一双眼睛又没瞎。”
她说,“好不容易沐休,你快些去歇息歇息。”
不过又操心他朝堂的事情,“从今往后,就不去太仆寺上值了么?”
郁清梧:“还是要去的,杀博远侯只是一个开胃菜,后头的菜才叫好吃。”
改马政,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能改一点就是一点,这是国之根本,民之根本,不能拖延。
他小声宽慰老人家的心,“不是我一个人在做的,除了山君,我还有其他志同道合之人呢。”
太仆寺的苏大人其实已经想很久了。这是个极为踏实的老头子,从不参与朝堂争斗,只是默默的改进骟马,将百姓养马的损失减到最少。
但这般根本无法解决根本问题,所以,他见到郁清梧的时候就道:“你要是能行,我愿意帮你。你都不怕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又怕什么呢?”
两人十分投契,经由苏大人认识,郁清梧又认识了许多人。如今仔细想想,他竟然从不曾因为害怕失去邬庆川后就会变得孤身而行。
天下太大了。他从前只听邬庆川讲学,但现在,一鲸落而万师起,他反而如鱼得水。
他笑着道:“钱妈妈,我明日下值回来给你买一颗菜苗补上吧?”
钱妈妈点头。又领着他去看兰山君。她笑着坐下,见山君在给老夫人晒书,倒是老夫人,已经在屋子里面睡着了。
哎,老夫人越发爱睡了。
钱妈妈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没有一个是让她放心的。她等山君晒完书后又东扯西扯,道:“山君,我给你熬点补药吧?”
兰山君就知道是赵妈妈说的。她笑着摇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除了多噩梦,其他也没有什么。”
钱妈妈却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鬼神之事上。她很有经验,问:“梦见什么?”
别是被脏东西缠上了。这可不行,这是要损阳气的。
兰山君有意敷衍,却被钱妈妈看出来了,大手一挥,“山君姑娘,要说实话。别让我老太婆担心。”
兰山君只好斟酌道:“我梦见……梦见自己被关着,四周黑漆漆的。”
她说,“有人掐住我的脖子,想要我死,我不愿意,便总是挣扎。”
钱妈妈一听,吓得站起来,“一直梦?”
兰山君:“嗯,一直梦。”
钱妈妈:“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兰山君:“从到洛阳之后。”
钱妈妈:“天爷,这肯定是初来乍到被缠上了。”
这可怎么是好?!
她先将兰山君拉到太阳底下站着,让她朝着日头的方向拜三拜,又风风火火到厨房拿出一把剁骨头的剁骨刀气冲冲的出来。
她大步朝着兰山君而去,然后扶着兰山君的肩膀,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就着肩膀两侧砍,一边砍一边骂:“滚滚滚,管你三魂六畜,离我家孩子远一些!再敢近身,我就不客气了!”
而后又朝着手足无措站在一边的郁清梧道:“郁少爷!快拿我端午晒的水来,用柳枝撒在山君姑娘身上!”
站着像个门神,一点也没有眼力见哦。
郁清梧急急忙忙去了。
两人团团为着兰山君,忧心忡忡,“还是要去白马寺拜拜才好。”
兰山君怔怔的站在原地,听着他两嘀嘀咕咕要去请尊菩萨回来摆着,便觉得,自从重活之后,她的泪水是越来越容易落下了。
她突然生出一股委屈来,像极了在外头被欺负的孩子,可以回家告状了。她嘴巴一瘪,嘴唇颤抖起来,“钱妈妈,我,我心里不舒服。”
钱妈妈:“哎,我知道,我知道。”
她丢了刀,将人搂进怀里,“我知道的。”
要是舒服,怎么能连笑得最灿的时候,欢喜都不曾到达眼底呢。
她老人家心疼得不行,“哎,这是遭了多大的罪才会如此哟,天神菩萨,有罪别怪她,朝着我们老不死来哦。”

第39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39)
人果然是不能哭第一次的。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而今是第三次了。
她上辈子到洛阳后,恐加起来,也只哭过这么多。
人也不能觉得委屈。
兰山君从前再煎熬的时候,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般嚎啕大哭的一日。
因何而起呢?竟又有些说不上缘由,只觉得一辈子的委屈都想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那些平日里不能为外人道的痛苦在一句一句安抚下化成了倾诉的欲望,却又不能倾诉,便从眼眶里而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好在哭一场还是有好处的,她哭得精疲力尽,于是不到中午的时候,就枕着钱妈妈的手臂睡了过去。
钱妈妈一直陪着,根本不敢抽身,只一味的使眼色叫郁清梧出去——即便是定了亲,也不该这般守在姑娘的床前。
奈何郁清梧看不懂脸色,坐在床榻上盯着兰山君的脸怔怔出神。
钱妈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低声骂道:“还看?要不你也把手伸出来给她枕枕?”
郁清梧恍然未回神,愣愣的点了点头,“好啊。”
钱妈妈:“……”
她翻了个白眼,问,“呆瓜,你一个劲的在想什么呢?”
郁清梧便努力凝神轻声道:“山君——像是有万千愁丝,我瞧着,她好似我小时候看的傀儡戏。这些愁丝绑在了她的四肢上,提着她的手脚在戏台上伸腕抬足,唱作念打,样样都有目的,却又失去了随心二字。”
这般活着,本该没了趣味。
可她好就好在这里。他盯着她的脸道:“但即便如此,她还在犹自挣扎着,秉着一口气,想要于绝处逢生。”
她就像是要从傀儡戏台里面挣扎出来的人一般。她已经伸出一只手了。
他总是被这样的她吸引,一刻也挪不开眼睛。他也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可他不敢去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出来。
可能是因为本性不喜细究,可能也不敢去细究。
郁清梧喃喃道:“现在却不敢不去想。”
他怕自己会后悔。就像后悔为什么不追问阿兄一句。要是因为他退的这一步,以后让山君也发生意外怎么办?
人一多思,心里就害怕。
他摇摇头,道:“钱妈妈,我要好好想一想才行。”
想想她为什么会这样,想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奇怪的回眸,想想她说的每一句话是不是另有深意。
也许,想明白了,也就懂她为什么成了剪影,又要如何挣扎。他也就可以去握住她的手,敢对她说一句:“山君,我带你出来。”
钱妈妈闻言叹息一声,“那你就好好想。”
她一只手被山君抱着睡,另外一只手轻轻拿着帕子为她扇风,心疼道:“可怜见的——才枣儿大一颗心,怎么就藏了这么多事情呢?”
郁清梧深深看了兰山君一眼,站起来道:“我再去看看老夫人。”
钱妈妈点头,“哎,你去。我都没顾得上那边。”
寿老夫人已经醒了。兰山君那般哭,她不可能听不见。但她躺在床上,一直没有起来。
她不敢叫自己过去。老人家,一旦被带动着心绪,想停下来就难了。
她的身子最近越发不好。从前是撑着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去年苏行舟的死讯传来,她吐了一口血,便更加难愈。
本也是要撑着这口气等林冀死的,本以为要等个三五年,甚至更久,本以为有生之年是瞧不见了,结果天道因果却来得如此快,她一高兴,这口气反而泄了出去。
她笑着跟郁清梧道:“你别担心,有些事情,像今日这般哭出来就好了,山君是个坚韧的孩子,不会出差错的。”
郁清梧沉默着点点头。
寿老夫人却还担心他和邬庆川的事情,“你之后再见他,真就是不死不休了?”
郁清梧不忍心在她面前点头。
寿老夫人却哪里还不明白,顿时伤心起来,忍不住又咳嗽几声,“我是管不了你们的……各人各有缘法,我活这一辈子,算是活得长了,也都没活明白,怎么能要求你们活明白呢?”
郁清梧给她端了药过去,安抚道:“您好好养身子,我还要靠您庇佑呢。”
寿老夫人接过药捧在手里,垂目道:“我要是在世,你住在这座宅子里,我肯定是能庇护的。我要是不在世了,你也住在这座宅子里吧……陛下好歹会给我几分薄面。”
郁清梧骤然哽咽道:“您活长一点吧。”
他向来无缘长辈,好不容易有个人疼,却又要逝去。
寿老夫人就道:“你和山君,我说句良心话,倒还是偏着你的。当初山君要嫁给你,我心里欢喜得很,即便知道她那样不对,可我到底多说不出几句劝她的话,就想着我死后,你也有个知心知意的人一块说说话——”
她拍拍郁清梧的手,“我的死,若是还有一点价值,就拿去用吧,别傻乎乎的,你要是不用,就要被邬庆川用了。”
郁清梧却摇头,“那样我与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可以掺和进那些阴私里面,却不能用老夫人的死做文章。
他道:“用您的死做什么文章呢?让陛下愧疚?让邬庆川的德行有亏?让我的名声更好一点?”
这些东西,他都不需要。
“邬阁老若是想做这些,我也不答应。”
寿老夫人便轻轻叹气,“清梧啊——”
郁清梧点头,“您说。”
寿老夫人却说不出声了。
她摇摇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对钱妈妈好一些。”
郁清梧红眼:“我知晓的。”
寿老夫人说这么一场话,又睡了过去。她真害怕自己就这般一睡不醒。
郁清梧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慢腾腾的走到了廊下坐着。日头慢慢的落下去,红墙上有了竹影,黄昏逼近,继而夜幕来临。
他又去提了一盏灯来。
他想起赵妈妈说,“我家姑娘每逢睡觉,都要一盏灯亮着。”
她怕黑吗?
怕黑呀……
兰山君睡醒的时候,外头一片寂静,唯独钱妈妈睡在她的身侧正香,小声的打着鼾。
她愣了愣,倒是想起了白日的失态。
她站起来,轻手轻脚摸黑出来,却见黑暗中有一处漫着光。
她定睛看去,就见郁清梧坐在门口的廊下,宽大的袖子下遮了一只圆圆的灯笼,见了她出来后,他看向她,没有问其他,而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山君——你要我帮你杀谁呢?”
兰山君一时之间,竟生出些错觉来,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但他紧接着却继续问了一句,“是洛阳的人吗?”
兰山君心口紧紧一缩,她脸色泛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郁清梧便又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说,“不用你为我做什么——我已经答应你了。”
兰山君怔怔一瞬,心中动容,便盘腿坐在了他的身边。
夜风徐徐,两人的衣袖和发丝都被带动得吹起来。
郁清梧静默了一会,终于道:“山君,你——你跟段伯颜是什么关系?”
兰山君就知道她那一次哭,到底是瞒不住他的。
她轻轻感喟一句,转头看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我一直在害怕——我在害怕,苏公子是查出什么了,才去看的老和尚牌位。”
她说,“我师父,段伯颜——我唯恐他跟苏公子的事情有关。”
郁清梧一双眼睛慢慢的瞪大,而后就又轻柔下来,肯定的道:“没有关系,阿兄并不是因为知晓了你师父身份去世的。”
所以说,她心里的事情太多了,这应也是一件。这样的事情压在心里,时时内疚,怎么可能好受呢?
他便也不问为什么段伯颜是她的师父,也不问她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他只是终于想通了她的一些话。
比如说,她对他说,他们两的路是一样的。
比如说,她对他说,十年生死,愿与君同。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之间,有一位相同的先生。她应是愿意用十年的生死去看一看段伯颜曾经走过的路。
他柔声道:“山君,你大可以告诉我的,关于段将军的事情,我能倾听——我也有资格听。”
兰山君眉眼都松快了一些:“我知道你有资格。但在不熟悉你之前,我不敢。”
她敢嫁给他,却不敢提这件事情。人心难测,谁愿意交付真心呢?
郁清梧就忍不住逼问了一句,“为何现在敢呢?”
兰山君却瞧了他一样,靠在墙上:“可能是信你了吧。”
她歪头,“郁清梧,我可以信你吗?”
郁清梧笑起来,将灯笼放进她的怀里,温和道:“请君信我。”
只四个字,就让兰山君也跟着笑起来,她喃喃道:“今日,确实畅快。”
哭了一顿,心境好似开阔了一些。连路也好走起来。
但他不问,有些话她却要说的,她道:“我的从前,其实与我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同。我来洛阳之前,并不知晓他的身份。我猜着,应该是他来到蜀州,途经淮陵,恰好碰见了我,又恰好有一座野庙——一切就顺理成章起来。”
“后来的事情里你也知晓了,我在白马寺碰见了你和苏公子,他认出了我,但我确实是没有认出他的。”
“从那一刻开始,我心有怀疑,又从你给的段伯颜书籍里看见了他的字——我就确认是他了。”
她说,“但是知晓了他的身世,我就要有所防备。他毕竟是一个死去的人。他跟齐王——”
她定定的看向他,“是不死不休的。”
郁清梧:“我与齐王,也是不死不休的。”
他心中随着这句话的脱口而出,又有些酸涩起来。
原来,这就是她要嫁给他的缘由。
她终于说了一句真话。
但是她还是个骗子。
他知道的,她还有许多事情瞒着他。
以她的心性,单单段伯颜的事情是不会让她如此。
但他只想得通段伯颜这里,却想不通其他的。他只能道:“山君,你若是信我,以后就多与我说。”
兰山君犹豫了一瞬,而后点点头,“我答应你。”
有个人分担,毕竟好受许多。
但如此被人分担,她又觉得心里不安得很。
第二日,她陪着寿老夫人晒书,总是迟疑的看着外头。
钱妈妈轻声的跟寿老夫人咬耳朵,“哎哟哟,昨日我起床的时候,发现小夫妻就坐在廊下谈心,两人配得很,我就又回去装睡。”
睡得她骨头都僵化了两人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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