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他嘴里说什么“寡人”,只当他学说话学来的,侍女便将浑身僵硬的秦峥扶起,“少公子醒醒吧,日后可万万不敢那么称呼自己。”
秦峥打掉她的手,惊怒道:“出去!”
吼完,自己又是一惊,眼眸瞬间睁大。
侍女只当他闹觉,便顺从道:“喏,那奴婢就先出去了,曲正在外等少公子,少公子可快着些。”
秦峥直勾勾盯着侍女,直当她退了出去关上房门,这才低头打量自己身体。
肉乎乎的小手、小脚、小身板。
再抬头环顾内室,好陌生……但现在的身体却非常熟悉……
比如,他想照铜镜,身体比他反应还快地,熟门熟路跑到了铜镜前。
铜镜中映照出一个三头身的小孩,他凑近细看,只觉得眉眼间有他幼时的影子,又好似不太像他。
但心里有个声音笃定地告诉他,这就是他。
想到此,他心神微微放松了些,这一放松,便察觉到自己浑身酸痛了,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定是那个女人喝醉又打他了!
原本天真稚嫩的眼眸,瞬间变得阴霾恐怖起来。
想他秦赫破除万难、纵横秦国、为帝多载、权势滔天,哪成想于睡梦中再次惊醒,就回到了自己幼时时期。
那个他替父为质,视为耻辱的时期!
那时他与亲母被亲父扔在郑国孤苦无依,亲母心中烦闷便会喝酒,每每喝醉后,都要打他一顿以泄心头之恨,认为是因为他,她才会被困在尺寸之间的宅子中。
幼时的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
后来大了几岁知事后,他又发现了亲母与豪商李嗣远的奸情,撞破后更是招来了亲母狠辣毒打,若不是当时亲父留下的仆人曲相护,他只怕会被打死!
就在他绝望之际,亲父在秦国当了王,开始向郑王讨要自己,亲母觉得自己马上就能逃离,他的日子这才好过起来。
他冷笑,虽不知为何自己重回了幼年之期,但这一世,那个女人别想再碰他一根毫毛,他得好好筹谋,尽早让亲父将他接回秦国。
而后在亲父面前好好表现,好让亲父立他为太子,他可不想因太过年幼,导致亲父再次将王位留给了秦纯王,害得自己耗费心神从秦纯王手中抢一遍王位了
还有,那个女人不配为后,他不要再让亲父将自己托付给她!
他死死攥住拳头,浑身怒气翻涌。
半晌后平复下心情,打量起这个陌生的房间,疑惑起来,他幼时,他记得是没有侍女服侍的,刚刚的侍女怎么回事?
不过她刚才说了曲,兴许是他不爱回想幼时,所以记忆模糊了,当年自己是有人服侍的?
他在整间屋子里巡视了一圈,但见屋中摆设均为精品,衣衫用度一应上佳,抱着双臂沉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待他思考完,房门被敲响,曲哄声传来,“少公子,奴进来了?”
秦赫听到曲的声音立即道:“进!”
一身宫服,虽头发半花白,却腿脚利索,精神奕奕的曲推门而入,秦赫目光一凝,他记忆中的曲,年老体残,眼神不好,如今这是……
曲进屋后,立即惊呼:“少公子,怎可不穿鞋踩在地上?”
而后他弯腰亲自为秦赫穿鞋,秦赫一直目光灼灼看他,曲一无所知同他道:“昨日少公子嚷嚷要吃荷花,还去池塘中玩水,今日玉特意让人摘了荷花和莲子,说给少公子煮羹吃,少公子随我出去吧?”
秦赫微微觉得有些许不对了,他主动伸手让曲牵着,问道:“玉?”
曲以为他说是问秦歧玉都给他做了什么,就回:“对,玉不光给少公子煮了羹,还做了酒渍牛肉、炙烤野鸡、凉拌藕片、凉拌夏葵,今日少公子可以大饱口福了。”
秦赫小眉头都皱成一团了,曲口中的玉定是他亲父?但他亲父现在应该在秦国才是,怎么会在郑国。
再说亲父会为他煮羹做菜?不可能!
一路绷着小脸被曲牵着往前走,越走他心中越惊,但见宅院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根本不似郑国宅院,况且为何这个宅子这么大?!
这不应该,他们被关在郑国的宅院,只有小小几间房间的!而且长得也不像!
恍惚间,他已经被曲带到了院中,高耸的果树投下一片阴凉,用午膳的案几便摆放在那,他被曲安置在案几后的小榻上,手里还被塞了一碗甜水。
秦赫……
捧起甜水喝了几口,强自镇定下来,倏而瞧见一身黑色秦服,头戴墨玉发冠,皎若明月,顶着他年轻亲父脸的男子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噗……”
一口甜水悉数吐在了案几上,正要接过秦歧玉手中托盘的曲大惊,秦歧玉亦是眉间微蹙,大步走了过来。
托盘被随意放在已经被曲擦干净的案几上,内里有一道凉拌夏葵,一道凉拌藕片。
秦赫视线刚从菜上收回,人已经被这个长得同他亲父一般无二的人抱在了怀中。
小小的身子僵硬起来,任由这人拍着他的后背轻抚。
秦歧玉见自家儿子呆呆愣愣,拿出手帕为他擦拭唇角,又颠了颠他,问道:“峥儿可是呛着了?”
秦赫眼眸瞪得溜圆,定定看着秦歧玉,秦歧玉掐了自家儿子的小脸蛋一把,“这是怎么了?”
曲在一旁担忧道:“是不是少公子昨日玩水玩得太过了,今日精神不佳?”
秦歧玉低头看自家傻儿子,摸了摸他的头,随即抱着他在榻上坐了下来,将人给安置在了自己腿上。
秦赫小身子紧紧贴着秦歧玉的胸膛,坐在他腿上的屁股不敢做实,腿已经酸了,而后身子便给秦歧玉拢了一下,人一个倒仰,整个缩进他怀中,坐得严严实实。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不敢置信他竟然被他亲父抱了,但是问题是,他亲父叫他峥儿?还做菜给他吃?这里同郑王的宅子也不同……
那他难道是已经被亲父接回秦国了?
但是时间对不上啊,他现在也就三四岁的模样?
脑中风暴之际,秦歧玉已经叫内侍将厨房的菜悉数端了出来,秦赫就眼睁睁看着酒渍牛肉、炙烤野鸡摆在他面前,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秦歧玉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低声笑了一下,胸膛震动,秦赫身子更僵了。
宽厚的大掌拢在他肚皮处,轻轻按了按,那是在试探他肚子里还有没有食物,他下意识推却,小手碰到他微凉的大掌那刻,轻轻握住了秦歧玉的一根手指。
秦歧玉拍了拍他的小肚皮,示意他松开手,秦赫立即松手,脸色爆红。
而后就见他亲父接过曲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而后去撕案几上的炙烤野鸡,将入了味的白嫩鸡肉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而后夹起一筷子,喂到了他的嘴边!
秦赫瞳孔微动,下意识张嘴,便被一口肉、一口藕、一口肉、一口菜的那么喂了起来。
秦歧玉还取来了一个空碗,倒入白水,将酒渍牛肉在其中涮了涮,洗去上面的酒,喂他吃了一块。
被亲父一口一口喂着,后来还吃到了亲父一直煮着,放了莲子的羹,羹上还有几瓣荷花,据说是他昨日非要吃的。
艰难嚼着一点都不好吃的花瓣,秦赫内心茫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不是场梦?
他情绪低落下来,原来只是场梦。
可是亲父的怀抱太温暖了,他不想醒来,便一头扎进秦歧玉怀中,小手抱着亲父的腰不愿松手。
秦歧玉再次摸了摸秦峥的肚子,发现已经圆鼓鼓的,不再喂他,任由他在自己怀中赖着,让人将秦峥的饭碗端下去。
问向曲:“时英还回来?”
曲道:“应也是快了。”
两人话音刚落,出去巡视店铺的褚时英就回来了,刚一回来就见秦歧玉已经将秦峥喂完,正等着自己吃饭,父子两人亲亲热热抱在一起。
坐在秦歧玉身边摸着秦峥的发说:“你俩也不嫌热。”
被陌生女子摸了头,秦峥警惕在秦歧玉怀中偷窥她,便见她美丽张扬,自信非常,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
她是谁?
褚时英伸手欲将秦峥抱走,让秦歧玉消停吃个饭,秦峥在秦歧玉怀中躲她,秦歧玉便伸手阻了褚时英一下,“就这样吃吧,他今日有些黏人,可能身体不舒服。”
闻言褚时英丹凤眼一扬,倾身摸了摸秦峥额头,确定没发烧,方才说道:“该的他,昨日那么叫他不要玩水不听,非要到池塘里玩荷花,玩了一天,今日身体酸痛了吧?”
秦赫惊骇,他身体酸痛竟不是被那个女人打的吗?
随即更加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面前的陌生女人和他的亲父,挨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亲昵用膳。
所以这个女人是他亲父的妾?
但他亲父不是身子不好,不爱纳妾吗?
捕捉到秦峥偷偷瞧她的目光,褚时英心下好笑,睨了他一眼,“怎么?赖在你亲父怀里眼巴巴瞅我,我今日就能不打你了?”
“别以为我会心软,昨日看你早睡没打,今日定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谁给你的胆子敢去池塘玩水,万一溺水了怎么办?”
秦赫眼眸一凝,生出戾气,谁给她的胆子敢打他!
褚时英正侧头看自家儿子,自然捕捉到了他眼眸中的不服,当下眉头轻跳,脸色一沉将人强硬从秦歧玉怀中拽了出来。
秦赫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按趴在她腿上,屁股上轻轻挨打了一掌。
“还敢不敢去玩水?”
他身子颤抖,不可控地陷入幼年时那女人打他时的场景,嚷道:“你凭什么打我?”
“凭我是你亲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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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番外二 当前世的秦小峥回来了(二)
秦赫身子一僵, 屁股上又落下了几乎只有触感,并不疼的一掌,剧烈挣扎的他突然一动不动僵在那里。
“下次再敢去玩水, 你就到书房中去罚站一个时辰, 知不知错?”
“说话!”
秦赫扭着头愣然看着她, 她一手揉着她刚才打过得地方,一边用眼神吓唬他,“还不知错?”
他磕磕巴巴道:“知、知错了。”
随即他被他亲父掐着腋下放到了两人身后的榻上,坐在榻上看着两人吃饭, 他摸了摸并不疼的屁股, 人更恍惚了。
虽然不疼,但他有实感, 没听说在梦中会有实感的, 所以到底怎么一回事?
听到身后两人说起了朝政大事, 他当即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褚时英嘴里的天府诡城让他迷茫, 而对话中说秦歧玉已是太子,更令他无所适从。
他坐在二人身后,认真获取信息, 低头沉思,终于明白过来, 他确实回到了小时候,但这个小时候同他前世不一样。
比如说, 前世他叫秦赫,名字是亲父取的。
这一世他叫秦峥,名字是曾曾大父取的, 他对这位曾曾大父并无印象, 等他回到秦国的时候, 别说曾曾大父了,就是曾大父都与世长辞了。
据说曾曾大父在世时,极为宠爱自己,破例为他取名为峥。
比如说,他换了一位亲母。
刚刚亲父唤她时英,时英、时英……好熟悉的名字。
直到褚时英说起祭拜褚卜,他才豁然开朗,她是褚时英!郑国王后!
他当即扭着小脑袋看向秦歧玉,他亲父这一世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能将富可敌国的褚时英娶到手。
然后他又别别扭扭悄悄去看褚时英,他这一世的亲母,不知她平日里都怎么对待孩子,抚着根本不疼的屁股,他想肯定不像前世亲母郑姬那般打他吧。
正出神中,便听秦歧玉道:“峥儿日后定是太子,现在就该抓他课业了,不能再整日疯玩了……”
褚时英跟着强调他的身体健康也很重要,说要给他聘个教功夫的师傅,如今身子骨小,不求别的,跑跑跳跳锻炼一下,别三天两头生病。
听到两人如此自然就把他立为太子的事,闲聊一般说出,秦赫迷茫,犹记得他刚回来时定下的计谋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获得亲父宠爱,将自己立为太子。
如今,这一条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了。
心神卸下防备,幼小的身子困倦了,他打了个哈欠,便见褚时英注意到了,朝他伸出了手。
他下意识躲避,做出了一个防御性的姿态,褚时英笑着将他斜着抱在怀中。
温热的手抚过他汗湿的发,轻声道:“睡吧,不打你。”
秦赫便在从来没得到过母爱的亲母怀中沉沉睡去了。
一连几日,他装作懵懂无知的孩童模样,到处获取信息,装了几日后,发现自己脸皮厚如城墙,装小孩子易如反掌,便打定主意装下去了。
而后日日黏糊在秦歧玉和褚时英身边,连晚间睡觉都要睡在中间。
一会儿左边贴贴褚时英,一会儿右边贴贴秦歧玉,就是天气太热,热的两人想把他拎回自己的房间去。
可夜晚秦歧玉拍着秦赫的背,默不作声看着秦赫,垂下眼帘,到底没将他送回去。
褚时英则在自己触碰秦赫时,他下意识地躲避动作中,发现些许端倪。
甚至在四下无人时,两人总能意外撞见小小的人儿做沉思状。
两人谁都没挑明,只是不约而同地推了自己身上能推的事务,尽量可以多些时间回来陪伴秦赫,只是挤出来的时间有限。
本就机灵可爱的秦峥,因秦赫重生后更显聪颖。
在褚时英和秦歧玉不经意说,觉得自己太忙,而没有太多时间陪着秦峥,或许秦峥可以陪伴他们一起批办政务时,本应坐不住的秦峥,满口答应了。
白日里秦歧玉要入宫,褚时英负责秦峥。
褚时英蹲着身子再三询问:“峥儿,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可不许一会儿要出恭,一会儿东张西望随意叫我二人。”
能看秦国政务,如此天赐良机,秦赫怎么会错过,当即一顿猛点头,保证道:“亲母放心,我绝不会打扰你们两人的。”
褚时英低头在儿子脸蛋上亲了一口,直亲的秦赫连连后退,一张小脸爆红,褚时英看着好笑,伸手揉揉他的发。
“那峥儿随亲母来。”
秦赫表现出好奇宝宝的模样,摸摸这,看看那。
站在褚时英案几旁,探头观察了一会儿,震惊于秦歧玉真的会让褚时英帮忙批办政务,而不是做做样子。
褚时英自来不爱跪坐,所以现下是直接坐在软垫上的,招呼秦峥过来坐在自己身边,还给他分了活。
“一会儿亲母每批办完一份就拿给峥儿,峥儿帮亲母叠好好不好?”
这一看就是哄孩子的言论,让秦赫嘴角直抽抽,但他挺着小胸脯,拍地噼啪作响,“好!”
褚时英被可爱到了,尽力压下上翘的嘴角,直接拿起面前的竹简看了起来,批办完后,直接摊开放到秦赫面前。
秦赫就可以趁着叠竹简的功夫,将这一份政务看了。
他低头看得认真,批办完下一份的褚时英,侧目一瞧他还在看,便等了等,待他将竹简卷好,方才夸他卷得好看,递过下一份。
便这样过了一个时辰,就连褚时英都觉得劳累了,可秦赫还是兴致勃勃。
看了众多政务,眼尖发现天府诡城的秦赫抱着褚时英一条手臂,做撒娇状,“亲母,给峥儿讲讲天府诡城吧。”
褚时英倒了一碗震泽绿茶喝着,闻言也不禁心思一动,问道:“峥儿想知道天府诡城?”
秦赫重重点头,“嗯!”
这样一个重要的经济枢纽,以商为主的城池,他真得太感兴趣了。
褚时英当即将满案几政务,堆放在秦歧玉案几上,而后满屋子找寻当初定下的天府诡城政策,开始给秦赫从最开始讲起来。
秦歧玉一身疲惫回家后,就见青铜鸟盘灯下,褚时英抱着秦赫,说着对天府诡城的种种规划。
他一进屋,褚时英就推推秦赫的背,“亲父回来了。”
秦赫迈着小短腿跑到秦歧玉身侧,抱住了他一条腿,秦歧玉拍拍他的头,夫妻两人默契夸赞了一番秦赫,而后晚间,秦歧玉开始抱着秦赫,一边批办政务,一边给他讲解朝中形势。
他长睫低垂,看着在自己身边的小小孩,出其不意道:“峥儿看得好仔细,怎么上面的字都认识了?”
秦赫一惊,支支吾吾道:“好、好多不认识。”
秦歧玉故意说:“那一会儿亲父教峥儿识字好不好,想来峥儿学得很快。”
秦赫有苦说不出,只能含泪应了。
在榻上的褚时英要不是用团扇遮脸,早就被秦赫发现她笑到身体乱颤了。
至此,秦歧玉和褚时英分工一下明确了起来,褚时英教授秦赫经商知识、记账技巧、做假账的一百种方法、自己的私库如何打理、国库如何查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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