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坐下后,一板一眼道:“儿臣怕皇阿玛和额娘担忧,所以......”
看着四爷略有苍白的脸色,康熙道:“朕已经吩咐过孙太医,让他负责你的身子,直至痊愈。”
见四爷又要起身谢恩,康熙忙出声拦下:“行了,坐着吧,别折腾了。”
魏珠亲自给四爷上了茶,四爷端起茶盏正刮着浮沫,康熙便问:“朕听说,给你下药的是个格格?”
四爷眸色黯然了一瞬,点头道:“是。”
“你打算怎么处置?”
康熙这话中暗藏了几分关心,几分试探,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四爷默不作声的饮了口茶,沉默了几息,苦笑着开口:“到底是额娘亲自赐给儿臣的人,又是额娘的侄女,儿臣想着,禁足几年便是。”
那抹苦笑并未被康熙忽略,他稍加思索,直接替四爷决定:“赐酒吧。”
四爷惊愕的抬头,抿着唇欲言又止,显然是对他的决定有意见。
康熙不满道:“怎么?”
四爷起身,撩起衣摆跪下,声音低落:“儿臣恳请皇阿玛饶乌雅氏一命。”
“你为了一个给你下药的格格来跪朕?”
康熙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悦,四爷为难道:“皇阿玛,儿臣不是为了乌雅氏,儿臣是为了自己。”
“您是知道的,儿臣从小养在皇额娘膝下,直到皇额娘仙逝,才回到额娘膝下,因此儿臣与额娘的关系并不亲近。这么些年来,儿臣一直小心翼翼,想法子缓和,但成效甚微......若是赐死乌雅氏,儿臣怕额娘会不高兴......”
康熙听罢,面上虽平静无波,但心中是怒火中烧。
他尊贵至极的儿子,想维持和自己额娘的关系,还得靠一个给他下药的包衣贱婢。
这些年来,老四和德妃关系紧张,他有所耳闻,可他竟从来都不知道,德妃竟能把老四给逼到如此地步。
中了药,受了委屈,哪怕这药很可能是德妃给的,还要顾及德妃的心情不敢深究。
德妃,还真是好得很呐!
从乾清宫出来,四爷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去了永和宫。
“王爷,娘娘身子不适,略感头疼,今日怕是不能见您了。”
德妃身边的刘嬷嬷出来,恭敬客气的传达了德妃的意思,拒绝了四爷的请安。
四爷沉默了一瞬,在外恭敬的行了礼,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样子后,转身离开。
刘嬷嬷几不可察的摇头叹息,而后回去复命:“娘娘,王爷回去了。”
德妃垂眸把玩着内务府才送来的护甲,淡雅温婉的妆容都遮不住她眼底的冷漠:“要是真孝顺,就该顺着本宫的心意来,而不是处处都忤逆本宫。”
德妃对四爷的态度几十年如一日,刘嬷嬷早就习惯了,可近些年来,随着太子被废,前朝夺嫡风波越发暗潮汹涌,德妃不止一次的明里暗里告诉四爷,叫四爷支持十四爷。更是一有麻烦事,就扔给四爷处理,好叫十四爷坐享其成。
不说四爷对此如何感想,只说她一个伺候德妃多年又忠心的奴才,都觉得德妃做的有些过了。
哪里有任由小儿子趴在大儿子身上吸血的道理?
只是可惜,她一个奴才,无法置喙主子。
而今日不肯见四爷,无非就是因为乌雅格格下药一事,四爷没能隐瞒下来,弄得宫里人尽皆知,丢了德妃的颜面。
更有刚刚从乾清宫传出来的消息,说皇上亲自赐死了乌雅格格的原因,这才导致德妃冷待四爷。
刘嬷嬷垂眸间想了许多,半晌,她低声道:“娘娘,奴婢以为,您对王爷的态度还是应该缓和一些,像方才这般,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怕是会让皇上心生不满。”
况且四爷中的药,本就是德妃给的,在这种时候,不谨慎着些,不是给了人把柄拿捏吗?
德妃讥讽的勾起唇角,尖锐的护甲在炕桌上划下一道痕迹:“怕什么,本宫与老四关系不睦,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看皇上有哪次因此责怪本宫?”
她有恃无恐:“当年本宫才生下老四,还没瞧上一眼,皇上就把老四抱去了承乾宫,成了佟佳氏的养子。本宫生生忍受了十年的母子分离,更忍受了十年老四叫本宫德娘娘。而这一切,都是皇上欠本宫的。”
皇上觉得愧疚,这么多年来,几乎是默许了她的态度。
所以她敢毫不掩饰的就把这等能透支男子精气的腌臜之药给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族中侄女,更不怕事情暴露出来。
因为她坚信皇上不会和她计较这些小事。
刘嬷嬷闻言,张了张嘴打算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却又给咽了回去。
宫里宫外谁人不羡慕德妃一介包衣宫女能有如今的造化,可谁又知道,那位早早仙逝的孝懿仁皇后,成了德妃心中的噩梦,让她这辈子都活在孝懿仁皇后的阴影里。
德妃一日走不出来,就一日不会拿正眼去看四爷。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这次皇上的态度远远超过德妃的预料。
没过几日,康熙来永和宫用膳时,以御前失仪的罪名,将德妃禁足至除夕。
而此时到除夕之前,还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
消息传到雍亲王府时,最高兴的反而是乌拉那拉氏。
德妃被禁足,就意味着她在年前再也不用进宫,在永和宫里坐冷板凳,也不必受那些冷言冷语了。
乌雅氏被赐了毒酒,后事在乌拉那拉氏的示意下,连口棺木都没有,直接用草席子一裹,命奴才把尸身扔去了乱葬岗。
当时郭氏还去看过,见乌雅氏如此下场,一时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饭。
有了乌雅氏的前车之鉴,吓得那些有小心思的人忙缩了回去,没小心思的人更是庆幸自己安分,没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时间,后院格外安静。
由于德妃被禁足,年淳雅明面儿上做样子的一个月禁足也不用做到时候。
四爷同年淳雅说起,要给她提前解禁,年淳雅头摇的跟什么似的:“妾身才不要呢。”
她如此避之不及,倒是让四爷好奇:“怎么不要?”
年淳雅扯着四爷的衣袖,笑嘻嘻道:“要是您给妾身提前解了禁足,那过几日的颁金节,妾身就不得不进宫了。”
四爷恍然明白过来:“想偷懒?”
“什么叫偷懒?”虽然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就不大好听了。
年淳雅义正言辞道:“分明是妾身尚在禁足中,有心无力罢了。”
四爷忍俊不禁,在这府里,恐怕也就只有她认为入宫参加各种节日宴会是麻烦了。
当年李氏还只是个格格时,就曾仗着她生了怀恪和二阿哥,明里暗里央求着他准许她入宫参宴。
做了侧福晋后,宫里的宴会更是一次都不肯缺。至于旁人,那是没资格,不是不想。
也就只有年氏,如此不同。
不过此事并非大事,顺着她的意也无妨。
年淳雅满意了,不忘关心关心四爷:“爷,那药,真的损了您的身体吗?”
四爷笑意微敛,挑眉看她:“离爷中药都过去了好几日,雅儿现在才关心爷,不觉得有些晚吗?”
年淳雅仰头盯着四爷的侧颜,嗔怪道:“谁让您现在才来,妾身就是想关心您,也见不到人啊。”
“就是你见不到爷,都不会派奴才去前院问一问?”四爷轻嗤,不吃年淳雅这一套。
“那爷是想听奴才的关心呢,还是愿意听妾身亲口说的关心呢?”
时间长了,年淳雅对付四爷自有一套法子。
此话一出,四爷当即木着脸不说话了。
年淳雅又催促了一遍,四爷只是让她别担心,却不曾正面回应。
如若他不以身入局,取信皇上的话,又如何能借皇上的手赐死乌雅氏,换来德妃被禁足的下场?
至于说这般做值不值,那是没法估量的,只能说看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年淳雅心里有了底,于是就在孙太医来复诊时,让何嬷嬷请教了孙太医,共同拟了几个药膳食补的方子,每日做了药膳都给四爷送去,让四爷陪着她一起吃。
颁金节后,年淳雅解禁,与之前后差不多时间解禁的,还有此前被禁足半年的钮祜禄氏。
然而钮祜禄氏一出现在人前,众人是鸦雀无声。
就连年淳雅也瞪圆了眸子,不由得给郭氏投去了个眼神。
郭氏嘴角轻抽,几不可察的摇头。她除了最开始吩咐膳房给钮祜禄氏送些大鱼大肉之外,就再也没过问过了。
没曾想钮祜禄氏如今竟胖成了这般模样。
要说被禁足前,钮祜禄氏的体重有一百多斤,那么眼前钮祜禄氏的体重,绝对不会低于一百六十斤。
这半年,绣房不曾给钮祜禄氏量身裁衣,所以她解禁后第一日来请安,穿的衣裳还是之前的。
好在旗装宽大,钮祜禄氏倒是也能穿的进去,就是本来宽松的衣裳,如今都贴在身上,那肚子上的软肉,撑的衣裳几乎要裂开。
还有那脸,恍若一硕大的银盘。
钮祜禄氏站在中间,眼底阴鸷一闪而过。若是她有的选择,今日就不会以这般模样出现在正院。
可她没得选,要是解了禁足不来请安,她就不能踏出锡兰阁,自然也就见不到弘历。
今日这嘲笑,她是非受不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一开始众人毫不掩饰的目光以外,直到请安结束,都没人搭理她,就连一句嘲讽的话,她都没听到。
出了正院,郭氏感慨道:“没想到钮祜禄氏竟然胖成这副模样,这样......”
她想感叹,说就她这样,四爷定然嫌弃不已。
只是转念一想,钮祜禄氏早已经见罪了四爷,如今后院又是年侧福晋一家独大,这话就没了说出口的必要。
郭氏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乌雅氏死后,她贴身伺候的奴婢本该杖毙,但不知怎的,奴婢之前逛花园时,竟见巧菁在花园当差。”
不是说所有伺候主子的贴身奴婢都会在主子死后丧命,而是只有犯了大错的主子,身边的奴婢才没命活下去。
像乌雅氏这种被皇上亲自赐死的,巧菁必然是活不了的,所以郭氏才纳闷儿。
对此,年淳雅倒是知道些内情。
巧菁是被四爷给收买了的,正是因为有巧菁整日在乌雅氏耳边阿谀奉承,不停的撺掇着,才会有了后来下药之事。
不过年淳雅并未告知郭氏,只是淡声道:“乌雅氏犯下的错,和巧菁无甚关系,从一等丫鬟被贬为粗使丫鬟,已经算是惩罚了。”
郭氏点了点头,知道这些时日年侧福晋都会亲自去前院书房给四爷送药膳,故而也不曾像往常一样随年淳雅去雅园,而是识趣的告退。
经过绣房时,郭氏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年冬日的衣裳还有一件没做好,左右闲来无事,就打算亲自去催一催。
只不过人刚踏进绣房的院门,就听到绣房里传来一阵争执。
“格格每季都有四套新衣,怎么到了我家格格这儿,就只剩下两套了?”
巧芸竖起耳朵听了,低声道:“格格,是钮祜禄格格身边的泽兰。”
不用巧芸提醒,郭氏也听出来了。
她脚步顿住,想着有好戏看,就没进去,只走到廊下听墙角。
“姑娘说的没错,格格每季是有四套新衣不错,那姑娘便也该知道,格格们所用的料子也是有数的。旁的格格们身量纤细,份例中的料子做四套衣裳,那是绰绰有余,可钮祜禄格格嘛……”
“不是我说,咱们绣房能给钮祜禄格格做出两件冬装来,都是我们的手艺好。”
话落,绣房里顿时响起了阵阵笑声。
既是气的,也是羞恼的。
按理说即便钮祜禄氏如今不受宠,又发胖到这步田地,可看在她生了四阿哥的份儿上,也不至于会被奴才肆意嘲笑。
可谁让四阿哥现如今不在钮祜禄氏膝下养着,前院的消息又传不到后院来,就是钮祜禄氏想见四阿哥一面,也得等到每月的初一十五。
没了四阿哥这张好牌,没人会把钮祜禄氏放在眼里。
泽兰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受了气,也就只能受着,还不敢得罪绣房,生怕连两件冬装都没了。
她低声下气的把钮祜禄氏的尺寸交给绣房,低着头夺门而出,连一旁的郭氏都没注意到。
绣房奴才的拜高踩低,钮祜禄氏早有预料,故而也不曾责骂泽兰办事不利。
如今她的身边就只剩下泽兰一个能信任的人,不能再随意打骂,让泽兰寒了心,否则她才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钮祜禄氏呼出一口郁气,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掐着手心,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两件便两件,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料子,咱们自己再做两件就是了。”
泽兰提起的心放下些许,“是,只是奴婢的手艺不如绣房绣娘的手艺好,怕是要委屈格格了。”
“这算什么委屈?”钮祜禄氏松了手,指甲里浸着血丝,“再大的委屈我都受了,也不惧如今这么点儿了。”
儿子不在身边,体面没有了,如今连奴才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更是被后院诸人忽视。
落到这样的境地,她都忍了下来,如今不过是两件衣裳而已,有什么忍不得的。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得赶紧减重,莫说别人了,就是自己看着自己身上的肥肉,都觉得恶心。
钮祜禄氏眸色晦暗不明,默默地在心底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不能坐以待毙。
前院,年淳雅带着药膳来了书房,只是今日时间不凑巧,她来的时候,书房里四爷正在会客。
她本想把药膳交给苏培盛,自个儿先回去,奈何苏培盛不肯,硬是把她请到了东边厢房里稍后。
年淳雅没办法,只好等在这儿。
好在等的时间不算太久,小福子就来请。
跟着小福子出去的时候,正好见一瘸腿的中年男人摇着一把蒲扇,跟着苏培盛往外走。
花盆底传来的声响,令那中年男人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停下脚步,略微作揖示意。
年淳雅颔首回应。
目送着那中年男人在苏培盛的领路下离开,年淳雅进了书房。
金风把药膳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好后,无声退下。
盯着四爷吃完了药膳,年淳雅掏出帕子给四爷擦了擦唇间,好奇道:“方才出去那人,可是邬思道邬先生?”
那可是历史名人,雍正朝出了名的四爷幕僚。要不是身有残疾,恐怕朝堂之上也会有他一席之地。
四爷放松的往椅背上靠了靠,嗓音低沉:“你看见了?”
邬思道是他幕僚一事,不算什么秘密,四爷也没问年淳雅是怎么知道的。
年淳雅点头:“邬先生看着很是儒雅,只是略有可惜。”
倘若邬思道的腿完好,他应该不只甘心做一介幕僚。
四爷却不这般觉得:“人各有命,他如今这般,不是挺好?”
能以一介白身,得了堂堂亲王青眼,收入门下作为幕僚,也是他的造化。
年淳雅只是看见了邬思道,随口和四爷聊了两句,之后便没再提起,看着四爷桌上的厚厚一摞公文,疑惑道:“爷不是告假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公文要处理?”
四爷笑道:“便是告假,又哪里能当真什么事都不过问?”
相反,正是因为告假,他要处理的事情才多了不少。
他有野心,自然不甘心只做一个亲王,所以暗地里少不了发展势力。
而这重中之重,就是户部和兵部,一个有钱,一个有人。
户部是他的大本营,从他入朝开始,就在户部办差,如今的户部大多都是他的人。
这两年来,兵部才是他发展人脉的重点。
最早兵部被老大掌控,可自从老大被圈禁后,兵部的多半掌控权就又回到了皇上手里,剩下的一些在老十四那里。
好在隆科多任步军统领,掌握京师警卫武力,让他有了跟老十四一争之力。
接下来便是兵权,怎么样才能从皇上手中拿到兵权,且不被皇上忌惮,才是他要琢磨的问题。
四爷敛去眸中深思,拍了拍年淳雅的背,“若是无事,就在书房陪着爷,给爷磨墨吧。”
年淳雅乖巧的应了一声,也不多问,静静的陪在四爷身边。
有了张氏的前车之鉴,众人虽孤立了钮祜禄氏,但暗地里还是让人盯着她的,生怕她把什么歪心思动到自己的身上。
有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钮祜禄氏就是想做些什么,也没办法,更别提钮祜禄氏什么也没做,除了五日一次的请安,钮祜禄氏几乎不出来,缩在自己阁中疯了一般甩掉肥肉。
这般疯狂的举动,成果也是斐然的,才一个月,钮祜禄氏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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