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亭子虽然四面都透风,但却能够让我感觉有片刻的喘息。”说着,太子福晋给星敏倒了一杯茶,“这是前些日子你送我的,我也带上了。”
“味道果然不错,让人心静。”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此刻的瓜尔佳氏内心并不平静,只能够通过喝茶以及吹风的方式,让自己内心获得片刻安宁。
星敏并没有直接拆穿这一点,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这是我三哥那儿这些年才大量培育出来的绿茶,味道清新淡雅,若是能够再加上一些茉莉花以及牛奶,滋味更是美妙。”
这是高山绿茶,后世大多数的奶茶店就是用的这个,当然了,奶茶店的那个高山可能是个小土坡,他们这个可是真的高山。
从海拔不低的山中培育出来的绿茶,似乎自带一股清冽醇香。加上香味比较浓郁、甜腻的茉莉花综合,再配上细嫩软滑的牛奶。
这款茉香奶绿,可是现在摘星楼的招牌。
这才出门了多久,就开始怀念奶茶的味道了。
星敏微微叹气,再次抿了一口茶水。
“今儿二嫂让我来,只是为了和我一同在这院中品茶吗?”这周围并没有外人,太子福晋身边此伺候的这位,也是从小便和她一同长大的玩伴,并不会有任何背叛。
“皇阿玛在此地停留已有三天,四弟妹认为是何故?”
来到这里的时候,瓜尔佳氏就觉得这个地方不太一般。
她虽然从小被当做太子福晋培养,但家中却很清贫,她的父亲虽然算是皇阿玛的心腹,但因为并无什么经商的手段,家里日常能用的金银都不多。
这里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府,怎么可能如此奢靡?
“此处让我略微有些不安。”瓜尔佳氏低下头,对星敏说着,“我家中都不曾见过如此繁荣景象。”
她本想和太子提一提,但太子看上去对这里十分满意。
也是,太子从小就是金枝玉叶的长大,他是从来不知道普通百姓和皇家之间的区别的。
这些年,太子就算是历练,也是作为掌权者,站在高位俯视众生。
他重来不知道,也没有想要去知道普通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但这些,太子福晋未进宫之时却是常常看见。
旗人之中,也不乏生存艰难的,有的一家十几口人,也不过住着一座很小的院子,几个孩子躺在一张榻上也常有。
甚至有的,大人和孩子之间就隔了一张帘子,一生一世都如此度过。
见过了那些,再看这七品小官的宅院,入住进来之后,便觉得心慌。
“定是此地有些不同之处,才会让皇阿玛停留多日。”星敏听到瓜尔佳氏说的话,也明白了过来。
瓜尔佳氏看向外面,叹了一口气:“此地仆人待我也极为恭敬。”
她并没有说出自己怀疑太子和这里有关系,但也侧面的说了说。
太子福晋是一个擅长观察的人。
这几天在这儿遇到的事情,让她略微有些恍惚。
不光是恭敬了,甚至是把她当做了主人来对待,这种情况,在太子府中太子福晋见得多了。
毓庆宫之中的宫女太监,在对待主人和外人的时候,深色状态自然不同。
可这里的那些奴仆,竟然如同自己人一般,对她毫不设防,甚至只要是她想要去的地方,就没有任何的阻拦。
这不正常。
去到别人的家中,就算是身份尊贵,但也绝对不可能被奴仆如此对待,除非这里是太子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是太子的人。
可若是如此,那么太子岂不是……
“二嫂何必担忧那么多呢?”
“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二嫂心里面最是清楚不过。”星敏伸出手,放在了瓜尔佳氏的手上。
她的手掌传来一阵温热,似乎让人的内心也热乎了起来。
“就是因为理解,所以才会担忧。”太子本人肯定是无法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的。
但太子也从来不过问手底下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从何而来。
特别是索额图,索额图的野心难道会小吗?
但她和太子不合,太子几乎不太愿意听她说话,很多东西也就只能到了嘴边,再咽下去。
“我只怕太子被奸人所害,也怕他被迷了心智,最后落得个……”当然了,并不只是担心太子。
就如同星敏一开始所难过的那样,在这个社会,她们一旦和皇家有所牵连,那就没有了任何选择的权利。
所嫁之人出事,会连累到她们全家。
到时候,就算是有皇帝恩典,赦免了家人,但她们作为皇子之妻,难道能逃脱得了什么吗?
星敏能够感受到对方此刻内心的挣扎,曾经的她也经历过这些。
而且挣扎了,还永远无法挣脱,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无力感,让人……
她捏着瓜尔佳氏的手指紧了紧,似乎想要把自己身上的力量传给她。
“皇阿玛对太子殿下是独一份的宠爱。”她说起了别的事情。
“所以,二嫂不必过于忧虑,若真有什么事儿,还有皇阿玛在。”
“定不会,定不会让太子有事。”
星敏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康熙和胤禛那天说的话,可不就是要保护太子吗?
他们心里面虽然清楚,这件事情可能太子是真的不知情,但若是换成别的皇子呢?
康熙肯定一把大刀砍过去,用绝对的皇权力量来碾压 ,而不是如此让人仔细调查,而不是要如此事事明确。
“可若……”太子福晋知晓太子的野心,也知晓这些年以来太子和皇上不合。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劝导过。
这对父子之间的事情,那完全就是旁观者清,星敏说的皇上对太子十分宠爱,让人无法反驳。
不然的话,就之前太子做出的那些事儿,私自挪用内库银钱、在宫廷之中行事不端,甚至是行为之中逾矩等等,每一件若是换到别的皇子身上,说不定都能够换得一个被羁押的结果。
可现在,太子还是太子。
“二嫂。”星敏听了对方这么一些事情,心里面也得到了自己最开始想要的答案。
“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二嫂可愿意为了太子多做些什么?”
星敏双眼对上了瓜尔佳氏的双眼。
对方听到这话之后,先是愣了愣神,而后露出苦笑:“我能做些什么?”
“来到这里之后,也不过是被困在这方天地。”就算是探查情况,也只能够在这府上走动,自己怀疑。
“不过,若是四弟妹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瓜尔佳氏说完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略微有些怔怔地望向星敏。
她也伸出手,反握住了星敏的手:“不为太子,也不为贝勒爷。”
“只为你我。”
星敏的话让她猜测到了一些东西,瓜尔佳氏也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二嫂今日之话,也是我想要对二嫂说的。”星敏也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了瓜尔佳氏的手,“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二嫂与我,终究是……朋友。”
“不论身份,也不论处境,只是你我之间。”星敏此话说的真诚。
如同太子福晋这般的女子,谁能忍心看着她坠入深渊呢?
即使她和董鄂燕以及张文锦都不太一样。
她作为太子福晋,一直有过多的顾忌,就算是和她们小聚,也过于拘泥。
但太子福晋不止一次的帮助过她们,在宫中的时候,出宫之后。
虽然未能时常相见,但却也神交已久。
二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瓜尔佳氏松开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别处:“今日这院中的浑浊不堪的空气,也因为星敏的到来,变得芳香了起来。”
她并未承诺什么,但看向星敏的双眸之中,的确是多出了很多东西。
二人相对而坐,说起了别的事情来。
说着京城之中的一些事情,喝着从京城之中带来的茶。
太阳逐渐落下,外面的小太监进来通传,说皇上带着太子和贝勒爷回来,星敏和瓜尔佳氏这才站了起来。
“那我便回去了,婉婉姐。”瓜尔佳氏也叫做石婉。
她的父亲用了汉人的名字石文炳,而她自然也有一个汉人的名。
只不过这个名字外人并不知晓罢了。
“快回吧,日后若是回到京城,我再邀请你到毓庆宫相聚,或者我们到你的摘星楼。”
“听说野外可以在你那摘星楼上观星,也不知道是何等风景。”二人似乎变得更为亲密了一些。
星敏听到这话,也笑着点头:“好,到时候我邀请姐姐来。”
说完她便带着青粲向着自己的小院儿走去,胤禛那边已经回到了院落之中。
听到星敏还没有回来,有些惊讶,知道她去了太子的院落那边,这才点了头:“我知晓了,晚上就用些能填肚子的便是。”
这话站在旁边的李齐听了只是笑着说:“福晋早就吩咐下去了,今儿晚上吃些紧致的面食,弄得清淡一些,还做了一个排骨汤。”
经过了两天,星敏和胤禛从食不下咽到现在面前能够吃下一些东西了。
主要还是吃自己带来的一些主食,其它的能少吃就少吃。
“很好,就如此吧。”胤禛脸上也带上了放松的笑容,刚刚坐下的他站起身来,准备去接星敏回家。
刚刚走出院门,胤禛就看到星敏脸上带着笑容,带着青粲回来了。
“今儿下午和婉姐姐相谈甚欢。”见到胤禛的第一句话,星敏如是说道。
听到星敏都改了称呼, 胤禛觉得的确是不错。
“称呼都改了,看来你们之间是说了很多?”之前都一直叫二嫂的。
星敏和女孩子们总是能够很快打成一片。
当然了,和别人交谈的时候也很快能够和别人成为朋友。
比如三哥。
“嗯嗯。”星敏走到胤禛的身边, 胤禛伸出手拉住她, 二人一同回到小院之中。
“今日去那些比较贫困的村子里面看了卡, 情况不是很好。”那些比较贫困的村庄里面,居然没有什么人了。
这是胤禛和康熙都没有想到的。
王县令给出的解释是,这些地方的年轻人,基本上都离开了这里, 去了别的地方找工作。
“他们说,这儿没有什么可以干活的地方,王家的雇工也够了, 人也比较懒, 不想要去开拓土地, 就变成了现在的那个样子。”这种话术, 让人一听就觉得是在撒谎。
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土地若是能够开垦,难道会有人选择不开的?
那些土地在开垦了之后, 就直接变成了他们手中的土地,进行登记,交了税之后就可以进行买卖。
这种花费一些劳动,就能够直接获得财产的事情, 难道真的会有人愿意吗?
背井离乡之后, 又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村子里面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看到有人来的时候, 那些人都闭门不出。
王县令只是请出来了一位老人, 那位老人耳朵也听不见, 眼睛也不怎么能看到了, 胤禛看了之后都不忍心。
星敏听到胤禛说的话,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可能被他们带走了,而且还是被带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然的话,为什么要直接说他们离开了本县?
而且若是去调查的话,这些人很有可能是直接始终了。
在这个年头,路上死一些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会有任何的人怀疑。
就算是一群人都死在了路上也是稀疏平常。
一个村子里面的青壮年全部消失,包括年轻一些能够当做劳动力的女人都看不见一个,很难说是都离开了。
“我们说不定可以从这些失踪了的人开始调查,他们的亲人难道都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有的可能的确是跑出去了,但有的肯定是还在这个王县!
若是能够找到地方,说不定就能够挖出秘密。
胤禛的双眼也眯了起来,下午他和皇阿玛去的时候,只是觉得那些人太可怜,并没有多想,现在星敏这么一说,的确是……
谁会把那些老人这样丢在家中呢?
除非是没有办法,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我待会儿就让暗卫去调查,若是能够调查出来一些东西,我们距离真相就很近了。”胤禛也和星敏的想法一样,若是真的调查出来了这些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说不定就能够直接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个地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太好了。”胤禛一下午都没有露出过一个笑容,现在在听到了星敏说的这些之后,伸出双臂,把星敏抱了起来。
星敏靠在他的肩膀上面,也说道:“希望能够快点找到关键的证据。”
她也不是很想要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这种地方,早日摧毁了就好。
若不是和太子有关,康熙在拿到血书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雷霆手段开始调查。
但这种手段,肯定会让中间的证据消失,一切有关的人都会被牵扯进来。
如此的话肯定会牵扯到太子,是康熙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康熙让胤禛调查,想要的实际上只有一点——太子没有参与其中的证据。
这很难,需要完整的证据,只有证据完整,才能够证明太子的确没有参与。
要定一个人的罪在康熙这里很容易,但想要让一个人清清白白这很难。
“暗卫调查到了什么吗?”
“在王家的老宅里面找到了一些书信,但都是不太重要的东西,大部分是被烧毁掉或者藏在更加隐秘的地方了。”
他们二人此刻已经走到了饭厅,在胤禛和星敏走入到房间之后,李齐就站在门口向外面望了望。
没有发现有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胤禛和星敏回到了书房之中,星敏把自己之前做的思维导图交给胤禛,胤禛看了之后,坐在椅子上,用另外一个颜色的墨水,在上面添加今日的一些新消息。
“爷,福晋,晚饭好了。”在胤禛回来之后,苏培盛和青粲就去厨房盯着那边做他们的晚饭。
这个小院儿里面自然是没有单独的厨房的。
二人回答了一声,把纸张放在旁边,向着外面走去。
“昨日我和青粲出门的时候,并未在路上看到多少女子。”走到门口,胤禛说着。
“之前我们进入城中的时候,路上倒是有些女子,但不多,而且都是中年妇女。”
经过胤禛这么一提,星敏咬住了下唇。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吃饭吧,总能调查清楚的。”胤禛拉着星敏的手向外走。
星敏垂着头,眉头紧皱。
田地里面工作的基本上都是壮年的男性,今天胤禛他们也去看了,村子里面只有老人和小孩儿。
甚至连小孩儿都不多。
他们之前在这个县城里面晃悠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也没有看到那种寻欢作乐的地方。
那么就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被王家养在了家中,或者是被送给别人。
太子的侍妾之中,会有来自这里的人吗?
星敏瞬间抬起头,望向了胤禛,正好,胤禛也在这个时候看向了星敏,二人的双眼之中是同样的震惊。
“二哥前段时间得到了据说是从江南那边来的几个美人。”胤禛回忆了一下,对星敏说着。
这个王县也不算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是需要包装一下商品的,江南那边的送出去听起来好听,也更加吸引人。
“希望不是这样。”
“那个血书上面也没有写这部分的内容。”
二人已经走到了饭厅:“先别想这些,吃饭吧。”
“能够给我们通风报信,甚至是现在还想着要挣扎的,基本上都是孤寡一身,无儿无女,无父无母,也无妻。”
这样的人,才敢拼,不然的话,妻子父母很有可能会变成那些人手中的人质。
自己死亡当然不算可怕,自由亲人的离开,才会让人肝肠寸断。
“也是。”星敏点了点头。
这些写出来的,不过是他们亲眼看到,或者说经历过的事情,但这个小县城的罪恶,十张纸可是写不完的!
星敏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胤禛进入饭厅,二人依然是向着最终塞饭菜进去,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吃的排骨,都味同嚼蜡。
饭后,胤禛拿着星敏白天写好的那些思维导图,以及他补充的东西,走到了康熙的小院儿之中。
康熙这几天,情绪也明显的不好了起来。
梁九功看到胤禛过来,算是松了一口气。
“皇上正在等您呢,快进去吧。”
“皇上今儿晚都没有用什么东西,麻烦四阿哥把这些带进去,让皇上用些吧。”梁九功端来了一盘点心,上面放着一杯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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