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七了,家里催她催的紧,可着急了,叫包箬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赶出门似的。
包家大姐:“当然不是,催归催,也不是叫你胡乱嫁出去的,剩下的事情不用你管。”
说完这话,包家大姐匆忙走了。
张珠珠才把弟弟给打发走了,正被人逮着问一些家庭问题。
她从前的妹妹们都已经大了,如今正要面对这些事情,张珠珠和李弗夫妻和睦,于是担负起了这个重任。
包家大姐过来,就听到有妇人说:“早知道我晚嫁两年,我给珠珠姐姐当弟媳妇。”
张珠珠正要反驳着玩笑话,另一个妇人说:“我不一样,我最羡慕潇潇,我要是投胎晚上二十年,说不定给姐姐当女儿。”
“这个好,我也想,到时候我就能在山上那个庄子避暑了。”
“我想要那艘新船,还是南边来的匠人做的。”
“我不要别的,我就要姐夫这样的爹,我那个爹实在离谱,我都嫁了两年了,他要把给我的嫁妆要回去,给我那个异母弟弟充做聘礼!“
“你这个就太离谱了,你可不能给!”
“我才不给,那本来就是我娘给我留下的嫁妆。”
一众年轻妇人在这里议论纷纷,最后一致觉得投胎当张珠珠女儿最好了。
张珠珠点了下人数,心说她下辈子投胎当个兔子的话,可能一胎就能满足她们的愿望吧。
这辈子就算了。
她从人群里挤出来,瞧见包家大姐,对方先说:“我家那丫头实在不稳重,让三奶奶见,笑了。”
张珠珠指着在旁边议论纷纷的出嫁少妇们,笑着说:“稳重不稳重的,有什么要紧,她们嫁了人也没个稳重的。”
这样说来,就是不在意包箬假装侍女的事情。
包家大姐笑着说:“您说的是。”
张珠珠说:“我那弟弟也实在很不稳重,这几年读了那么多书,科举还是不成,恐怕是绝了这个指望。”
这是一开始就要说明白的事情。
包家大姐其实心里还是希望妹妹能嫁个做官的,自己立得住。
张家显然是指望着张珠珠的,到时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张珠珠这个出嫁的姑姐,是那家里正儿八经做主的人,妹妹嫁过去,不止要看婆婆的脸色,还得看姑姐的,这日子不好过。
包家大姐想到这里,硬是厚着脸皮说起这事来:“读书不成罢了,不要紧,天底下也不是人人都读书的,我那妹妹也成日里心心念念地想去女学读书,德言容功这些事情,是不大精通的,若真成了,恐怕要人仔细照看。”
张珠珠听她说“照看”这两个字,便觉察出她的意思。
“恕我直言,既成了婚,就不是小孩子了,我觉得照看大可不必,谁也不能照看谁一辈子。”张珠珠说道。
小宝成了婚,那人家夫妻的事情,张珠珠是不会管的,她还得劝她娘少管。
尤其是这俩人,他们俩显然不是符合长辈期望的孩子,这一点不是可以通过婚事就能改变的。
张珠珠最不理解的一点,是大家普通觉得,一个不靠谱的人,成婚之后会变得可靠。
借用她以前看得的一句话:那是结婚,又不是做法!
包家大姐看她这架势,是根本不想管啊。
“小孩子,还是得管一管的。”她说道。
管的太多不行,不管更不行啊。
张珠珠心想这家人还挺仔细,起码在女儿的婚事上,非常谨慎。
她道:“我最多有空问一问。”
两人交谈了一番,包家打听的多些,张珠珠没问什么。
包家如何,包箬如何,林文婴早打听清楚了,今天就是让人家女方来相看的。
翌日吴贵娘就逮住张珠珠问了起来。
“这才相头一个,小宝就情愿,我还以为要多相几个。”她道。
张珠珠随口说了两句,心里想主要是也没有别的女孩爱好是这个了,大多数女孩都是文采比较好,这样的少见。
吴贵娘最后还是不死心,说:“你弟弟科举是真的不成了?”
张珠珠扶着她坐下,说:“您要是还有这个,心思,我有法子。”
吴贵娘看着女儿,听她说:“您今天回去就磨刀……”
“你又胡说,我又不是要杀人!”她无奈道。
张珠珠:“我还没说完呢,您把刀,架在您脖子上,跟他说,他不学,您就不活了,然后我叫李弗去给弟弟找京城最好的先生,保准他金榜题名。”
吴贵娘在某一刻,真的觉得心动,她犹豫说:“恐怕你弟弟要不高兴,他考科举那会,晚上起来偷偷哭。”
孩子压力太大了。
张珠珠说:“那您想清楚了,弟弟不哭,您就该哭了,反正这个家里总有人要哭,为什么是您,不是弟弟。”
吴贵娘登时摇头:“不行,不行,你这、你这太缺德了。”
张珠珠:“我也不是头一天缺德了,您也知道。”
今天之后,吴贵娘终于死了让儿子读书这科举当官这个心思。
她心疼儿子,宁愿自己哭,也不让儿子哭。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432章 外甥肖舅
小宝的事情还是比较顺利的,他有张珠珠这么个姐姐,打小也没被娇纵出什么大毛病来。
他也许并不十分出众,但他性情温和,说话做事都颇有分寸,礼数周全。
包家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希望能对女儿好,不要嫌她沉迷算术,不通俗务。
张家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张家这里的要求呢,是有分歧的。
吴贵娘就是那个觉得成婚就是施法的人,觉得姑娘嫁过来做了媳妇,就不一样了。
张珠珠为此和她商谈了好几回,让她不要抱有这个幻想。
李弗晚上哄睡了两个孩子,就听见张珠珠问他:“你说成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弗听到这个问题,立刻警惕起来。
“你现在后悔可不成了。”李弗说道。
张珠珠不甘示弱:“怎么不成,后悔的话,我马上收拾包袱就走。”
李弗说:“你就不顾念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张珠珠说:“到了我或者你,哪个要走的时候,肯定是已经没有感情可顾念的了。”
真到了那时候,还说感情的,不拿着刀互砍已经是念旧情了。
李弗道:“我应当是没有那一天的。”
张珠珠:“你的意思是说我有吗。”
她说完了,笑眯眯地看着李弗。
“……你也没有,都没有,”李弗赶紧说,“你怎么说起成婚是为了什么来了,咱们俩与旁人又不一样。”
张珠珠说道:“只是今日跟我娘说起这事来着,她等着儿媳妇过门,风风光光地做婆母呢,你在村里的时候也知道,我那祖母是格外地会欺负人,我娘就是那么过来的,不是说她也会那样,只是如今相中的这个,并非那等贤良淑德,一心想着丈夫家里的女孩儿,恐怕到时候要有矛盾。”
张珠珠和林文婴隔一半个月,还有分歧呢,张家肯定也少不了。
李弗在她旁边坐下,随手拿了个扇子,给她扇风,说:“你仔细想想,你操心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张珠珠愣住。
李弗说:“小宝只是叫小宝,不是真的小孩子,包家也是格外谨慎的人家,若成了,包家肯定是深思熟虑过,做了权衡,也会教他们家的姑娘,怎么样做媳妇、儿媳妇,总不会一点规矩都没有。”
“就算严重到了起争执的那一步,你和小宝劝着岳母,小宝和包家再去劝着这女孩儿,到时候彼此各退一步就是了,你真有意思,这个时候怎么糊涂起来了。”
张珠珠听完了这些话,倒在床上不出声了。
李弗也挨着她,说:“要是弟弟好处理不了这样的事情,那要我说,不成婚也要不了命,叫他先别成婚,我也是二十多了才娶的你。”
李弗自认为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作为儿子,丈夫以及父亲,他的能力都是足够的。
张珠珠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是,我糊涂了,”张珠珠说,“我担心我娘变成那等作威作福的婆婆,我爹也跟着支持她,也怕小宝做不好,到时候一家子鸡飞狗跳的,我真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张珠珠不是胡乱揣测,她爹娘都是非常非常传统的人,在村里,婆婆和媳妇不和,争吵打骂都是常见的事情。
张珠珠经常听说谁家婆婆把媳妇给打回娘家去了。
争吵就更不说了,张珠珠可是亲历过她祖母来家里骂人的。
她对自己能够处理得好这些事情,但她担心她娘处理不好。
关键是她娘这个人,也不一定能在这鸡飞狗跳的关系里占便宜,这纯粹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尤其是她和吴家的人亲近,万一听了侄子还是侄媳妇的撺掇 那就更热闹了。
李弗想了想说:“这样,我去和弟弟说,你不要再管后面的事情了,我会教他的。”
李弗觉得张珠珠眼下是不太合适操这个心了,天气热,她才生了孩子不久,天天思来想去的,这是没恢复过来。
她做姐姐的,关心则乱。
张珠珠对李弗还是比较信任的,说:“那行吧,你们都是男的,有些话你说也方便,我相信你,就不过问了。”
李弗笑笑:“正好,叫亲戚瞧瞧,就说这是我给弟弟亲自安排的婚事,叫他们彻底歇了加上加亲的心思。”
张珠珠:“好,那交给你。”
于是李弗这个三姐夫,开始操起心来了。
李弗确实是很尽心了,一家人都看在眼里。
大姐夫连夜给小舅子多准备了点东西当聘礼,还托人给在外地的二姐夫捎信,叫他不要落下了。
张金金把这事情当成笑话给张珠珠说了。
张珠珠笑得要昏过去,当姐夫的还卷起来了,这像话吗。
“大姐夫不用这样,”张珠珠忍笑说,“李弗也不是为着去表现的。”
张金金笑道:“你大姐夫说了,你们家李弗年纪轻轻做官做到这个地步了,还亲自去过问小舅子的婚姻大事,那显得他这个大姐夫太没用了,这些事情还是要做的,不然爹娘以后只记得有个三女婿,不记得大女婿和二女婿了。”
张珠珠哈哈大笑。
出了三伏天,两家的事情最终定了下来。
包家瞧着李弗这样上心,心里对张家也不免看重更多。
这可算是解了吴贵娘和张大春老两口的心头大患,他们总算是看到抱孙子的期望了。
更长远的,就是这个孙儿是个会读书的,以后科举当官,给张家光宗耀祖。
张珠珠道:“万一孩子们都像爹娘呢。”
张大春:“诶,你不懂,外甥肖舅,包家出了个正经进士,你弟弟有了孩子,那肯定像他大舅子。”
吴贵娘:“对,外甥肖舅。”
这个理由,还真是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张珠珠给他们俩拍手。
她笑着对李弗说:“看来红豆以后要像小宝了。”
李弗一本正经:“红豆可以像我舅舅,他老舅。”
林家也是官宦人家呢。
夫妻俩都笑了起来,舅舅、老舅那么多,总能挑出来一个可以像的不是。
实在不行,认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干舅舅,也是可以的。
张珠珠头一次知道,外甥还可以这样像舅舅。
姚玉馨终于从南边回来了。
她人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捎带了一船的东西过来,张珠珠准备等她回来去看她,但姚玉馨进了门见过家里长辈都没歇,便来找张珠珠了。
张珠珠见了她就问:“你这着急忙慌的,有什么事情。”
姚玉馨也不说笑,她道:“是有件事要找你。”
张珠珠道:“是什么大事?”
姚玉馨坐下灌了一杯茶,便说:“是一桩人命关天的大事。”
她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对姊妹,大的十三,小的十一,两个人要上京救她们的母亲的。
两个女孩儿姓胡,爹去年病死了,娘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便守了寡。
守寡的妇人姓常,常氏膝下没有儿子,不过家里也没什么可图的,常氏素日里也是个急脾气,因此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公公也早就去了,婆婆恼恨她没给死了的儿子生下一男半女,跟小儿子在一起过日子,也不管他们母女三个。
人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常氏这里不只是惹了是非。
胡家同族的一个男人,按辈分算,是常氏丈夫的同族兄长,他们的祖父那一辈是亲兄弟,这人在外头混日子,村里人都管他叫胡三。
他欠了赌债回来躲着,瞧见常氏母女三人,当即心生恶念,找了人要把这母女给卖出去。
这时候恐怕要有人疑惑,都不算是亲生兄弟,怎么就能卖出去?
诶,如今的社会环境,还真可以卖。
没有丈夫、又没有儿子的妇人,没有父亲、又没有兄弟的女孩儿,这个同族的胡三敢卖,就有人敢买。
头一回常氏求了邻居帮忙,逃了过去。
结果胡三就开始造谣,说常氏跟邻居家的男人有染,谣言一传开,闹得十分难看。
常氏是浑身上下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没过多久,常氏的名声就坏了,连带她两个姑娘都被同村的姑娘欺负。
这时候胡三再要卖她们,就没人拦着了。
孤儿寡母的命运,外人又能有多少精力担心,何况胡三不止造谣,还威胁过要帮她们的人。
有和常氏关系好的妇人帮着常氏,结果被胡三带人给打伤了,常氏哪里好意思这样连累旁人。
常氏被逼的没办法,连夜就准备带着女儿逃走。
胡三听到消息,便带了人过来拦着,争执之中,常氏用剪刀捅死了胡三。
这下是真的闹大了,胡三的爹娘和媳妇立刻就报官了,把常氏给抓走了。
半个村子的人都姓胡,常氏捅死了胡家的男人,自然是逃不过一死的。
不过眼下的死刑,也很谨慎。
所有要判死刑的案子,都会被送到京城审查,确凿无误了,才会被杀。
现在想翻案,还来得及。
姚玉馨说:“她们是听了狱卒说,要翻案得找大官,便打算来京城,当地县令的女儿是读过书的,她出钱把她们安排北上的一个商队里,那商队运的是瓷器,我遇上了就想看看,她们知道我是京城的,就来找我了。”
姚玉馨看着那两个女孩儿,当时就决定要帮她们。
托关系悄悄让这个案子,由死到生,自然是可以的,姚玉馨不找张珠珠,也可以做到。
但她心里很不痛快。
“常氏丈夫的祖父,跟胡三的祖父是亲兄弟,这样的关系,他们都能卖了常家母女三个,这是什么道理!”
姚玉馨十分气愤:“我们女人简直是比物件都不如!”
随手就能把三个大活人给卖出去,一个村子的人都被吓得不敢拦着,反手杀了要卖她们的人,反倒是被判了死罪。
姚玉馨抓着张珠珠的手说道:“珠珠,你说说,天底下还有多少像她们这样苦命的女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张珠珠从头到尾听了这件事情,同样神情严肃。
“这事,咱们要管的。”她对姚玉馨说。
而且要尽量往这一件事的根本上去追究,一个人,一个女人,不管她有没有丈夫、有没有儿子,任何人都不该有权力将她变成奴婢。
胡三这般行径,应该属于拐卖妇女和女童,他是个人贩子!
但想要翻案,却不失那么容易的。
胡三死了,他是个男人,按辈分常氏应该叫他一声“大伯”,常氏是捅死了同族的长辈,这么一来,她确实难逃一死。
而且家里没有男人的妇女和孩童被同宗同族的人,甚至自己的亲兄弟发卖,这样的事情不算少见。
不说外人,男人把媳妇孩子给卖了的事情,难道少见吗。
婆婆卖儿媳妇的事情,同样常见。
女子总是少有反抗的机会的。
姚玉馨说:“我已经让我哥哥请了谢瑛大哥到家里来,他如今是大理寺少卿,专管这事的,我得问问他该怎么办,不管怎么样,先保住常氏的性命再说。”
张珠珠赞同:“我会和李弗商量的。”
姚玉馨说完大事,又去看了潇潇,逗她玩了一小会,便匆忙回家去了。
张珠珠在书房待了半日,李弗回来的时候,推开书房的门,说道:“看来今天是有要紧事情。”
张珠珠点头:“是要命的事情。”
李弗在书桌的另一边坐下,听张珠珠说完了这件事情。
李弗道:“你不是只想保住常氏的性命吧。”
张珠珠说道:“有些事情,做了总比不做要好的。”
常氏的性命要紧,天底下所有女子的性命都要紧,女人不该这样无力地滑入命运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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