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萍:“三姑娘,我、我相公还是很好的。”
张珠珠翻了个白眼:“哪里好?”
“他身为人子,不能让父母满意;身为丈夫,不能让妻子安心;身为父亲,不能保护儿子,”张珠珠道,“这就算了,他甚至不能为他自己考虑,做些让他自己高兴满意的事情,他连他自己都不能保护,还牵累你到他身边。”
张珠珠真是无语,她就知道,这问题是出在李朴身上。
这男人也太靠不住了。
外头传来一阵声响。
张珠珠估计是李朴和李弗都在外面。
他们肯定头一次听见张珠珠的说法。
张珠珠也不怕,李弗叫她帮忙解决李家的事情,张珠珠也不忍心看着赵萍好好一个女人就这么活着。
她站起来,走到屋门口,果然看见了这兄弟二人。
李朴的脸色实在不太好,张珠珠毫不客气:“李大哥,别人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找个更出色的妻子,我却知道,你是觉得你自己不够好,若是娶了个好的,像婶婶那样,你就要被逼上进,你受不了。”
“你就娶了个并不出色的,陪在你身边,她不逼你上进,还能包容你,是吧。”
他的想法还不好猜?
张珠珠道:“你错了,你耽误了萍姐。”
“萍姐是小官家的庶女,但她说不定能够嫁个有进士出身的寒门学子,到时候丈夫升官,她说不定还能做个官夫人,你挑了她,这才不是她的运气,是她倒霉了。”
李朴本来还有那么点心思,觉得自己对待妻儿足够好了,但听见这句话,他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李弗也没有开口。
在今天之前,所有人,他们多少都觉得赵萍不知好歹。
甚至赵萍自己都是这样想的。
你得到的已经很多了,你应该满足,高兴,隐忍。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赵萍的余生就应该在感激李家人之中度过吗。
不是这样的。
张珠珠认为这样不对。
赵萍固然软弱,但人是会成长的,可她在李家,上被婆婆压着,下有妯娌比较,而她的丈夫,物质上尽到了责任,可他没有给赵萍足够的安全感,赵萍依旧是赵家那个不敢出头、不能出头的庶女。
她的环境没有变过,所以她也没有变化。
李家的人对此负有责任,她的丈夫首当其冲。
“今日沅儿惊恐至此,他这般成长,日后又是什么模样,是第二个你,”张珠珠看着李朴,又看看赵萍,“还是第二个你。”
赵萍靠在门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一次都没有。
她一直自己就应该永远生活在隐没的环境中,不被人看见。
只要丈夫对她和孩子够好,她就可以忍让。
这番话,真的振聋发聩,对赵萍来说是如此,对李朴也是一样。
张珠珠道:“当然了,李家大哥你如今这般的性情,也要追溯缘由,并不全是你自己的过错。”
剩下的话,就不是她该说的了。
总不好说你变成这样,是你爹娘的责任吧。
这就有点过分了。
张珠珠回去搂着哭泣的赵萍:“萍姐别哭,沅哥儿我先给你带几天,你确实是嫁的不好,不过没关系,实在过不下去,咱们还能另嫁,咱们不吊死在一棵树上,凭你的相貌,在我们这一带你随便挑,咱们这不嫌弃二嫁的,隔壁五婶的儿媳妇就是改嫁的,我回头带你去找她说话。”
赵萍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李朴伤心之余又觉得无语,他还在这儿呢,没死呢。
张珠珠看都不看,安慰了赵萍几句,扭头走了。
李弗送她出去,张珠珠又忍不住吐槽起来:“可怜了萍姐,就是见过的世面太少了,才会给你哥骗成这样。”
但凡多见过几个男人,也不该这样。
李弗:“我大哥软弱了些,人还是不错的。”
李弗还是要为自己的大哥辩驳的。
张珠珠道:“你们男人对自己的要求真是太低了,人不错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你大哥,他依附着家里,不敢吱声,连累萍姐也不敢,他不想读书,他自己反抗家里去啊,沅哥儿都知道带妹妹离家出走,他倒好,他的反抗就是娶个你们家不喜欢的女人,萍姐哪里是他媳妇,萍姐是他反抗的成就啊,他见了萍姐能不喜欢吗。”
“你看我爹,他被我爷奶给拿捏着,可他有办法的时候,马上就跑了,我娘受过委屈,我爹说起来都觉得对不起我娘,我们家里,干活最少的就是我娘。”
张珠珠觉得李朴还不如她爹张大春呢。
李弗的思维也渐渐明朗起来。
“这是他不好。”
张珠珠:“何止不好,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李弗点头认同,张珠珠四下一看,又小声说:“你们家的家庭教育也有问题,你大哥为什么不敢反抗?”
儒家讲究孝顺,李朴读着这样的书长大,他又不是个机敏变通的,他生来顺从,没有人教他反抗,他便不知道。
或许他自己都不懂,他娶回来的妻子,是他对家庭的反抗。
如果赵萍是个表面顺从、内心反叛的人,她或许会引导李朴的对抗之心,可惜赵萍是个真顺从的。
这俩真是,扎了堆了。
说起来,也真是一出家庭悲剧了。
她从前没有想过。
她想起自己的一个庶出的姐姐,在家的时候,这个姐姐跟自己一样,不过她嫁了个清苦进士。
这个进士家里有长辈要奉养,要幼弟幼妹要照顾,姐姐本来也是柔弱的人,但后来姐姐的变化确实很大,柔弱已经被她完全抛弃,她已经扛起了一家人的责任,她的丈夫也很敬重她。
如果她跟姐姐一样,赵萍想,她能够做到吗。
她能吗?
她想,她能,她可以的。
姐姐能够做到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能。
李朴第一次不敢在妻子面前说话,他被张珠珠那一番话说服了。
他一向觉得是不错的,结果他的“不错”,被人家几句话给戳破了。
李朴本就是温和性情,不说破也就罢了,一说破,他就难受起来,觉得自己对不妻儿。
赵萍看了丈夫一眼,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日子还是要过的,她道:“咱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李朴立刻点头:“是,不能再这样了。”
“只是该怎么办?”赵萍问。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句话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活生生说的就是他们。
赵萍道:“还是去问问三姑娘吧。”
李朴拉着她,说:“诶,可以问,就是你别什么都听她的。”
开口就让赵萍改嫁,这像话吗,他们俩孩子呢,赵萍肚子里还有一个。
倒是不必他们问,李弗先问起张珠珠来:“你觉得我兄嫂现在该怎么办?”
张珠珠道:“也简单,让你哥去赚钱,交给你大嫂。”
不管在什么时候,钱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有钱,就有底气。
李朴首先要在经济上脱离他的家庭,才能谈后面的事情。
李弗道:“好,今日多谢你。”
张珠珠:“不谢,我也是看不下去了,萍姐过的什么日子,苦死了。”
她作为女人,对于自己的女同胞们还是挺有同情心的,能帮就帮吧。
李弗又问:“三姑娘,你觉得男人应该是什么样。”
张珠珠:“男人是什么样,关我什么事。”
她对这个真不关心。
李弗其实想问,你觉得我大哥问题很大,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是没问题,或者说才是你喜欢的。
但李弗不好明着问,便道:“周存肯定有问题,。”
张珠珠道:“那小子何止有问题,也就是我人聪明,这事儿落在别的女孩儿身上,除了吊死真是没活路走了。”
这世道女孩儿真是艰难,可周存不见得会付出代价,比起他做的事情,张珠珠打他那一顿,都太轻太轻了。
“是,他作恶且不自知。”李弗说。
张珠珠:“我对男人能有什么要求,我就希望他们老老实实的做个人,别当祸害。”
在这世道,张珠珠就只能有这么点要求了。
就这,都不见得能够做到。
李弗知道这应该是最低的要求,不知她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只是先并不好问,他道:“劳烦三姑娘照顾沅哥儿。”
张珠珠应下。
这边李朴先找了父母,说自己并不想再继续教书,他实在很不喜欢。
李启道:“你既然想清楚了,去做就是。”
林文婴则询问:“那你打算做什么。”
若是从前,家里还能让他游手好闲地过轻松日子,现在可不成了,得干活。
李朴暂时还没有想清楚,只说:“我先干地里的活。”
他家那块地不大,平常李弗管的多点,现在李朴要去管了。
李朴说完,有点不敢看自己的爹娘。
他已经在他们眼中,看过太过次失望的目光了,李朴害怕。
林文婴:“那你不要觉得辛苦。”
地里的活可不容易,林文婴自己不干,但她看着小儿子下地干活,经常累得倒头就睡,饭量也更大了。
李朴赶紧道:“不会,不会,我不怕辛苦。”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读书辛苦啊,他宁愿去下地。
李弗跟李朴说了,建议他找个能赚钱的活计。
李朴什么时候赚过钱,他一个子儿都没赚过,这会儿使劲想村里做什么能赚钱,可他也想不出来。
李弗见状劝慰道:“不要紧,慢慢想就是了。”
李朴只得点头,回去和赵萍商量。
送走了大哥,李弗又瞧见二哥,李竹揽着弟弟的肩膀,道:“你为了大哥忙前往后的,怕是不记得我这个二哥了。”
李弗道:“二哥这里,想来不用我担心。”
李竹两口子,他们是真正的门当户对、情投意合。
不像李朴和赵萍,这俩人是,你没伞,我没伞,我们一起在大雨里飘摇。
李竹和周如意非常恩爱,周如意也很聪明,李竹失意,她真的尽到了为人妻子的本分,确确实实安抚到了李竹的心。
李竹道:“你两三岁上的时候,还不记事,我记得那年出门,娘抱着你,爹抱着我,大哥走在旁边不说话,其实我身为弟弟,也有没有做到的事情。”
李朴那个时候,他不想要被爹娘抱在怀里吗?
他肯定是想的啊。
可他是大哥,李竹和李弗作为弟弟,他不能和他们争。
李竹道:“现在想想,爹娘将太多心思放在我们身上了。”
李弗颔首不语。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应该想办法弥补才是。
李启在外闲逛,也顺便想去看看自己大孙子。
张大春正带孩子去看猪,李启便跟着一起去了。
“这猪,养的真干净。”李启本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臭烘烘的猪圈,但这里被收拾的很整齐,猪圈里两头猪也干干净净的。
张大春道:“这都是我家三儿弄的,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毛病。”
张珠珠对养猪这件事情非常有自己的坚持,不许养在茅房里,猪圈里她还会定期打扫。
张大春觉得她是没事找事,但能吃到干净的猪肉,那张大春也不说啥了。
李沅很高兴:“它的尾巴卷起来了。”
猪尾巴是卷的。
张大春哈哈笑道:“过年吃肉的时候,把猪尾巴给你吃,到时候你就不流口水了。”
李沅:“我现在也不流口水,妹妹流口水。”
照儿和滔滔还小,每天还得围着口水兜兜呢。
李启摸摸大孙子的头,觉得他很懂事。
过了会,李沅又去撵鸡,李启叹道:“我今日回想,这些年是亏欠了我家大郎了。”
张大春道:“那你就去找他,跟他说你错了,给他赔礼。”
李启:“我是当爹的……”
张大春道:“当爹怎么了,当皇帝也有做错的呢。”
提起这,张大春从前也是经常在儿女面前耍当爹的威风的,张珠珠要是不高兴了,就逮着他往死里说,要他认错。
张大春一开始也不想认,后来也就习惯了,说他错了,他想通了就认,还会板着脸给赔礼。
只要张珠珠高兴,家里就有好吃的。
张大春说了张珠珠从前给他说过的话:“一家人,要什么脸面,脸面那都是给外头看的,不是给自家人摆的。”
李启豁然开朗,他拍着张大春的肩膀:“贤弟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张大春脸上挂不住,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不敢,不敢。”
两人都大笑起来。
李启被林文婴狠狠推了一把,差点从床上翻下去。
“我有什么错,我一心为儿子好,我现在还要给他去赔礼,你去打听打听,哪个当母亲的比我还尽心。”林文婴承认自己或许对长子有疏忽,但她早就弥补过了的。
当母亲的辛辛苦苦生养他一回,就算疏忽了什么,孩子就不能体谅她吗,为什么还要去赔礼?
她是张不开嘴的,这几千年都没有这个说法的!
李启忙道:“没有要你赔礼,就是咱们去把话跟孩子们说开了,那沅儿还在张家没回来呢。”
张家真的是一家子好人,把李沅照顾得好好的,李沅还小,爱玩儿,不肯回去。
林文婴也很委屈,说:“我也没有亏待过他们母子几个。”
李启认真了些,说:“不说你,我也觉得我不亏待他们,只是仔细想想,到底是不够尽心。”
他们的儿子的不满和不喜,就算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也是一定露出来了的。
真的就没有亏待吗?
当然是有的,只是不可能像张家这样,明目张胆地要喝大儿子的血去贴补小儿子。
“老大媳妇实在扶不上墙。”林文婴道。
李启没有说话,林文婴又道:“她出身不好,赵家是一点没教过她,她到了咱们家,也不长进,我确实更喜欢如意。”
周如意样样都比赵萍强,谁不是喜欢更强些的。
林文婴皱眉:“行了,你别说了,人还能没个喜好吗。”
对儿媳妇,她是当婆婆的,叫她低声下气,那不可能。
说句不好听的,她也是当人儿媳妇过来的,她婆婆不能说不好,但婆婆想折腾儿媳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老大两口子都不争气,还不允许她不喜欢吗。
李启也知道为难了她,说:“好了,好了,别生气。”
林文婴叹了口气:“从前也见不这些麻烦,现在一个个都找上来了。”
李启道:“这些麻烦一直都在的,从前也是一时看不到,这长久下去,咱们李家,是要祸起萧墙了。”
林文婴闭上眼睛,不想再说。
不管李家背地里怎么样,表面上看起来,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倒是李启,私底下找了儿子服软,说让他不要太着急,叫他慢慢想,看他到底喜欢什么。
李朴大约从来没有想到父亲会对他这样低头,十分惶恐。
但他同时也有些高兴,他知道自己并不如两个弟弟,他并没有怨恨过谁,只是听了父亲的话,多少了填平了他内心的一点沟壑。
一家人亲自去隔壁接李沅回去。
张珠珠接了人家的孩子也要管的,好声好气讲了两天的话,把自己平时看到的,李家人怎么对他好,爹娘怎么疼爱他,祖父祖母怎么疼爱他,都说了一遍。
小时候本来忘性也大,他的恐惧也会随着时间渐渐消失。
张珠珠照顾了李家的孩子,李弗自然是要来道谢的。
张珠珠早就想好了:“给我搭个窑。”
李弗连灶房大门朝哪儿开都是刚刚才知道的,怎么会搭窑。
张珠珠早画好了图纸,说:“会和泥吗?”
“不会。”李弗道。
张珠珠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那个眼神,像是在说:没用。
李弗无奈:“可以学。”
张珠珠满意点头:“嗯,要先去挑点外头土堆上挑点细土回来,能挑吗。”
李弗:“可以,可以。”
他说完,又问:“院子里挖土不行?”
“不行,”张珠珠说道,“这土不好,唉,说了你也不懂。”
李弗道:“不懂才要听你说。”
张珠珠懒得解释道:“明天再说吧,早点起来干活。”
李弗想到自己手上被磨出来的茧子,还有豁口的斧头,估计自己的活少不了。
翌日一早,李弗被张珠珠指挥着,吭哧吭哧地干起活来。
张珠珠本来也要挑土,但是李弗不同意:“不用,我来就好。”
草不重,但是土就不一样了,很沉,李弗觉得张珠珠挑不动。
既然他愿意,张珠珠自然也乐得不干活,让李弗一个人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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