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十二点有一场焰火表演。
公馆外的花园是最佳露天观赏席。
与恋人牵着手逃离黑暗的舞厅,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感到劫后余生的刹那,人们将看见漫天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
仿佛恭喜他们:所有的考验都已结束,在烟火下亲吻你的爱人吧,这将是你们永生难忘的一天。
当雀跃又欢呼的声音在花园响起,当逃出舞厅的人们仰头忘我地看向天空。
他们不会知道,两个保护过他们的人被永远地留在了黑暗中。
一声声的烟火炸响,掩盖了刺刀捅进身体的噗噗声,掩盖了痛苦凄厉的惨叫声。
一墙之隔,有人无知地欢呼,有人清醒地惨死。
多么戏剧化的情节!不枉他准备了三年!
男人遏制住激动到发抖的手臂,他握刀的手很稳很稳。
柑橘的气味距离逃生的小门越来越远了。
看来侦探已经知道他的意图,决定要用自己的命为其他人让开一条逃生路。
正合他意。
他不介意更多人跑出去,越多人欣赏他精心准备的烟火越好,他要独自一人慢慢的、好好的享受两个猎物。
空气中的气味渐渐从斑驳变得简单,其他香味随着主人的离开逐渐淡化,到最后,只剩下清甜的柑橘。
仿佛一个信号,仓惶的脚步声回荡在舞厅,有人正朝着小门的方向奋力奔跑!
侦探可不是傻子,人质已经全部逃离,他们也要逃命去了。
“呵。”持刀的男人不屑地嗤笑,他的手探入衣兜,按下操控器上的按钮。
滴——哐!
通往外界唯一的小门轰然关闭,自上而下落地的铁门牢牢镶嵌在地。至于宾客们入场的偏门,早在舞会开始前就被他从门外反锁,用粗粗的铁链栓死。
男人掏出遥控器看了看,又放回兜里,特意露出一个边角。
侦探嘛,很聪明的,看到遥控器便能猜到是它关上了门,为了逃命,指不定拼着挨上两刀也要从他手上抢到。
男人嘴角爬上恶劣的笑容。
可惜咯,这玩意用一次就废了,没有能打开那扇门的遥控器,它是定时的——三个小时后,落下的闸门自动伸缩回天花板。
侦探拼命地努力,以为自己夺回了希望,却发现即使把按钮踩烂,希望的门扉也不会为他们开启。
一秒内天堂反转成地狱的滋味,不知是何等美味,他迫不及待想品味。
小门封闭的瞬间,脚步声戛然而止。
仿佛猎物读懂了猎人残忍血腥的潜台词,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意图靠黑暗躲过袭来的刀锋。
可惜,男人狞笑,即使藏得住脚步声也藏不住气味,他已经闻到了!近在咫尺!
雪白的刀锋在黑暗中划过一道亮光,男人手起刀落,几秒内连刺二十多刀,笑容扭曲疯狂。
他刺了一空,柑橘的气味在前面窜逃,脚步出乎意料的快。
“有点本事。”男人舔了舔刀口,他双脚蓄力,如豹子般朝气味最浓郁的方向猛扑过去,抬手便是一刀。
有什么被斩断了。
柑橘的气味浓郁到仿佛瞬间超级加倍,男人持刀的手黏黏的,像沾了油一样。
“什么东西?”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灯光亮起,照亮他满手鲜红的血。
得手了?
等等,这血为什么一股柑橘味?
男人的短发渐渐变长,他不自觉地用了异能,翻转了自己的性别。
他,现在是她了,她把手掌凑到脸前,舔了舔手上的“血”。
血——这他妈是血?!
她疯了一样趴在地上,在一地碎片中找到了被刀拦腰砍断的竖状小瓶子。
那是一只唇釉。
柑橘味。
“这扇门还会打开吗?”
“要等三个小时,它不是遥控操纵,是定时启动。”
“哇,他心思还挺缜密呢。”
“是啊,难为他费心了。”
我和江户川乱步站在花园中一丛月季边闲谈,夜晚的风吹散了柑橘的气味,带来馥郁的花香。
我拿出手机,删除一段录入脚步声的音频。
“里面的情况不容乐观。”我深深叹息,“我的唇釉恐怕已经舍身取义了。”
很贵的!
早知今日,当初该在委托费里加上这一笔。
“之后再送你一只。”江户川乱步揉了揉我的脑袋,下意识抿了抿唇。
名侦探努力克制过了,可唇上的釉蜜还是不知不觉被他卷入舌尖,留下晶亮的水痕。
“贪吃鬼。”我取笑他,指尖点在唇角边,“你瞧,我怎么就能忍住?”
“栗子又不是第一次涂。”江户川乱步郁闷地说,明亮的绿眸黏在我的唇瓣上。
让他心甘情愿认个输可真难。我视线上抬,望向漆黑的夜空。
一点星芒抛上天空,火树银花如泼墨般洒向夜幕,一簇簇炸开。
十二点的烟火如约而至。
已经跑过半个花园的年轻恋人们不由得驻足,仰头欣赏夜幕上的光影。
密闭的舞厅中传来发泄般的不甘怒骂,被烟火炸响的声音悉数掩盖。
凶手费心思准备的一切都派上了用场,他没有白费心思,起码他本人结结实实验证了他努力的结果。
至于人会不会怄死在舞厅里,那我就不知道了。
门是他关的,烟花是他预定的,我们只是发挥了客随主便的良好风格而已。
顺便还帮被困在密室里出不来的委托人叫了警察,多贴心呐。
他进局子之前非把尾款给我们结了不可。
“出来才发现舞厅里怪闷人的。”
我嗅了口自然的花香,淡淡的草腥味混在花香中,比精心萃取的香露更添一份自然的野性。
夜风拂面,花香宜人,天空中盛大的烟火秀和我俊美的男朋友。
怎么不算一次成功的约会呢?
我超开心的!
“乱步先生,你看你看,那朵橘红色的烟火好大。”我眼睛一亮。
红色紫色的烟火看得我目不暇接,眼眸倒影五彩斑斓的光影。
我从前就很喜欢烟火大会,那时陪着我的只有土匪,黑鸟站在我肩膀上听我叽叽喳喳地点评烟花,亲昵地蹭蹭我的脸颊。
烟花在小鸟心中是空中的爆炸,刺眼的光亮与轰鸣超出了鸟类的欣赏范畴,但土匪从来不扫主人的兴。
或许烟火还是更适合和人一起看。
绚烂的光影倒映在清澈的瞳孔中央,此刻同一场风景你我共赏。
我的手揪住江户川乱步的西装袖子,在声声炸裂的烟火声中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话,一会儿说橘红色的好看,一会儿说喜欢金色的那朵,勾在他袖子上的手晃啊晃,兴奋得像春游的小学生。
因为太过兴奋,周围声音又大,我没注意到乱步先生的目光。
他侧头看向我,偶尔嗯一声应和我兴奋的话语,注意力始终未曾移向天空。
烟花秀渐渐从争先恐后的绽放转为舒缓的展示,小朵的烟火依次在夜幕中绽放自己精巧的美丽。
耳畔的轰鸣不再吵闹,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直是我在说话。
“我是不是太兴奋了?本来烟花就吵。”我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没有。”江户川乱步笑了笑,“很可爱。”
我在他眼眸中看见自己,映在烟火下的脸蛋像一只彩色的花猫。
难怪他不看烟火光看我,什么可爱,分明是搞怪。
我不满地嘟了嘟唇。
“被发现了。”江户川乱步一点儿没有被抓包的心虚,甚至更恶劣,拇指抹掉我嘴唇上仅剩的唇釉,擦到我脸颊上。
红色的颜料被指腹抹开,拖出模糊的长影,最后一点儿红点在我鼻尖。
“好了,这下是货真价实的小花猫。”江户川乱步笑眯眯地抬了抬下颌,“小花猫继续看烟火吧。”
说着要我抬头看烟火的话,他的目光却依然停留在我脸上,未曾移开。
天空的烟火和之前一样好看,我的注意力却很难再被它吸引。
“乱步先生。”我双手背在身后,向前踏了一步,鞋尖抵住他的鞋尖。
“觉得我比烟火好看可以直说的。”我眉眼弯弯,“又不是不许你看。”
江户川乱步耳尖染上一抹薄红,我做好了他口是心非说我自大轻狂的心理准备。
“很大方嘛。”黑发绿眸的青年低声说,“那我多要一点儿,是不是也没关系?”
他不退反近,更靠近我。
本就缩短的距离进一步减少,鼻尖碰到鼻尖,呼吸在交融中升温,烫得人脑袋发晕。
我不知不觉和他靠在一起,嘴唇越离越近。
唇角相碰的前一秒,夜幕上最后一朵烟花凋谢了。
夜晚陡然陷入寂静。
从午夜十二点开始,持续半小时的烟花秀结束,如今是周一的凌晨半点。
距离我们七天恋爱时间结束,只剩23.5个小时。
不应该……我发烫的脑袋被夜风吹醒,理智回笼。
这只是一场惩罚游戏,不应该做到这一步。
我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乱步先生的距离。
“很晚了。”我听见自己用刻意的声音说,“我明天要上早八,该回家休息了。”
绿眸中映出我不自然的表情。
我的胃在身体中隐隐抽搐,提醒我方才失格恋人的举动。
恋爱时间还没有结束,我不该后退的。
可——我真的不应该吗?
等到明天,一切重回正轨,我和他又该怎么看待今夜出格的亲吻?
嘴唇相贴的意义与所有亲密行为都不一样,人类将其视为承诺与爱意的交换,视为由神明作证的契约。
如果他的吻落在我额头、脸颊、眼尾,乃至脖颈,或许我不会躲。
也许乱步先生能把嘴唇与嘴唇的相贴当作亲昵的游戏,但我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在惩罚游戏里丢失初吻吧!
不止是我,他明明也一样!
我脑子里像一万只猫猫挠毛线球,我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但又很怕江户川乱步伤心——他有没有伤心我看不出来,反正我很慌,慌到不灵光的脑袋反应更迟钝了。
现在有人骂我笨蛋我都不会反驳。
“对、对不起?”我绞尽脑汁缓和气氛,“你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不应该熬夜,超过十二点不睡觉脑子就会变成糨糊……”
江户川乱步屈指弹了下我的额头。
“栗子道什么歉?”他说,“困了吗?等警察来了就送你回家。”
他的声音轻而温柔,一点儿不像生气的样子。
我险些被愧疚之心击碎。
江户川乱步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他挪过来,下颌搁在我肩上。
“别想了。”他说,“抱一抱。”
我坚决捍卫我思考的权力,除了今晚。
抬起的手臂环住青年窄瘦的腰,我的脸埋在他胸口,鼻尖满是令人安心的气味。
直到被警车送回家,一个人躺进被子,安心的气味仍缠绕于呼吸。
周一,早八。
双重噩梦的加持令最快乐的大学生群体也人均神色恹恹。
我蔫蔫的脸色混在他们中间毫不出奇,连坐在我旁边的佐仓千代都没察觉不妥。
“我们班今天满课。”佐仓千代看了眼我的课表,“栗子也是啊。”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等放学要到晚上六点了。”佐仓千代趴在桌子上,“晚上能不能约到野崎君一起吃晚饭呢?”
“应该可以吧。”我打起精神说,“小千代和野崎君认识了那么久,早晚能修成正果的,你们两个特别合适。”
佐仓千代脸红又高兴:“栗子和乱步先生也是特别合适的一对呀。”
我打起的精神瞬间落下,勉强笑了一下。
“栗子,你今天怎么看起来很不对劲?”佐仓千代担心地问。
“没事。”我含糊道,“都怪天杀的早八。”
“川绘同学,找到你了。”
从后门绕进来的学生会成员拍了拍我的肩:“还记得学园祭的惩罚游戏吗?除了你其他人都做完了。”
“今天应该是你的惩罚任务最后一天吧?”学生会成员友好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任务计时其实是从学园祭结束算起,不是上周二零点。”
“也就是说,等到今天晚上放学铃响起,你就解脱了,恭喜!”
学生会成员丢下她口中的好消息,潇洒离开。
佐仓千代目送学生会成员离开,扭过头说:“能提前几个小时结束惩罚也不错,栗子恭喜你……栗子?”
扎着蝴蝶结的女孩子颤颤巍巍伸手试了试我的鼻息,大松一口气:“太好了,你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难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能让我原地去世的事吗?
不可能,绝无可能。
“我没事。”我趴在桌子上摆摆手,“只是觉得七天过得好快。”
一眨眼功夫就过完了,快得叫人反应不过来。
佐仓千代戳了戳我的胳膊,凑过来小声问:“栗子,你是不是舍不得呀?”
我:“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结束这段关系。”佐仓千代观察我的表情,“舍不得和乱步先生分手。”
“分手?”我摇了摇头,“我们从来没有交往过。”
佐仓千代:“但是……”
“惩罚游戏的交往和真正的交往不可能是一回事吧。”我下颌搁在手掌上,在桌子上摊成一团饼,“只是限定期间的限定关系而已。”
在开始的那一天便知晓结束的那一刻,无关人的想法,时间的河流亘古不变地向前。
“游戏就该体面地开始,体面地结束。”我长舒一口气,“改在放学铃打响的时候结束也好,干干脆脆。”
若是延时到今晚凌晨,晚上或许还可以再和乱步先生约一次会。跟他呆在一起总是开心的,可时间像偷来的一样,难免别扭。
“只是游戏结束而已,又不是绝交。”我想开了,“侦探社随时欢迎我来玩,我和乱步先生的宿敌之争也不会轻易结束。”
我还是我,他还是他,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变化。
生性乐观如我很快开心起来,佐仓千代捧住我的脸,扭向她。
我茫然:“怎么了?”
佐仓千代一字一顿地问:“栗子,你真的觉得你和他会像从前一样吗?”
“这里是现实,不是游戏,你不是在读七天前的存档,读完档就能当这七天不存在。”
“醒醒啊我的朋友。”她摇晃我的肩膀,“加上的好感度已经扣不回来了!”
我面色如土:不要摇晃睡眠不足的早八人,本来我脑子里就在熬糨糊!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呀。”我和佐仓千代讲道理,“乱步先生只是因为游戏输了才和我交往七天,就算我单方面想延长时间,难道他会一口答应吗?”
佐仓千代眼睛亮起,她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想延时,你不想分手。”
我一滞,支支吾吾,目光乱移。
佐仓千代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不许我逃避。
“有一点想。”我小小声地说,“因为很开心啊。”
我也没有和别人交往过,搞不懂喜欢这种情感,但开心是真切存在的。
不然也不会觉得七天过得太快了。
“正经情侣不是我们这样的。”我恹恹地说,“虽然想七天过得再慢一些,但我不想继续惩罚游戏了。”
像走在空中楼阁一样轻飘飘的关系,令人不安。
“我懂了。”佐仓千代一锤定音,“你不想和乱步先生分手,也不想继续惩罚游戏,所以——你想和他成为真正的恋人。”
我:啊?
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不不。”我连连摇头,“我只是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喜欢拥抱他的感觉,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而已,并不是要正儿八经的交往……”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佐仓千代看我的表情像看一个彻头彻尾的渣女。
我回味了一下从我嘴里说出的话,不得不说,她骂的对。
该怎么解释呢……我挠了挠脸颊,七天前我和江户川乱步是正常的宿敌关系,七天中我们在“惩罚游戏”的制约下将对方当成恋人相处。
我喜欢这样的相处,很开心,很快乐,让我对回到七天前的关系感到不舍。
但……“我喜欢成为乱步先生恋人的感觉。”我慢慢地说,“可是,我不是必须的。”
“如果惩罚游戏挑中的人选不是我,这七天中照样存在一位乱步先生的恋人。”
我摇摇头:“只是我恰好扮演了这个角色而已。”
不是非我不可的恋爱,我不要。
“栗子,你知道吗?”佐仓千代深呼吸,“乱步先生说你是一颗猪头的时候,我一度帮你反驳过。”
我:真的吗?你真是我忠实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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