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菜汪汪)

要是母妃早就生下皇子，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有赵皇后进宫的事。
那母后当年是后宫第一人，早就是皇后了。
她是不理解当年的太后和陛下是绝不想要一个太能干的皇后了，才从没落勋贵家里找出个赵家。
从头到尾，陛下也没想过叫贵妃扶正。
所以在她的理解中，那就是赵皇后摘桃子。
而大皇子作为沈氏的儿子，天生就得是罪大恶极。
还替他请安，不可能。
大皇子知道自己的话白说，但是也知道，不必她替自己请安，这话也能叫太后知道。
他往回走的时侯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大公主，二皇子，这样愚蠢不堪的人都有高高在上的母妃护着？都有安稳的日子。
这世道，可真不公啊。
晚上英琼楼过来就跟无眠说了这事：“等你肚子里这一个落地，过几年自有好名字给他。咱们玉珠儿的封号，我也想过了，过几年她大一点就给她。”
无眠深吸气：“虽然我也想要生个皇子，但是毕竟我不敢保证，如果肚子里还是公主，陛下好歹别偏心。”
“不会，如果是公主，那你就好好养着，过几年再生一个。”英琼楼摸摸她的肚子。
但是实话不能说，如果这一胎还是公主，他必然偏心。
皇后生的，他当然会疼爱会喜欢，但是如果还是个小丫头，怕是比不得玉珠儿了。玉珠儿也没什么不一样，可在他心里，那就是不一样。
这份喜欢源自无眠，但是也不见得每一个无眠生的孩子都能叫他如此心软。
无眠也摸摸肚子：“宝贝安安稳稳的长大些，娘盼着你。”
英琼楼可说不出爹也盼着你的话，只是又摸了几下，心里说丫头也没关系，父皇不会不喜欢你。
英琼楼想，如果这一胎还是个女儿，那就必须叫无眠抱养一个皇子来，先抱来，不必着急作别的。
只要养在皇后膝下，外头的急切也可以平息一些，也就有时间叫自己继续等待。
如此一来，朝臣们催促的时侯他也有应对。
再过三四年，无眠生下皇子后，依旧是嫡出的立储。
英琼楼想着，虽然朝臣们急，可他心里是有数的。
所以要是叫后宫女子们清楚明白的知道了皇帝心思，怕是有人当场就得气死。
她们都觉得只要皇后生不出皇子，她们的皇子就有希望，可谁想到陛下从头到尾就没考虑庶子呢？
没法子，皇帝本人是嫡子，又是长子，他根本不屑于去从别的皇子那了解他们的内心。
也没那个心情去了解嫔妃们的心思。
所以说有时侯你拼尽全力的去努力，也未见的有结果，只是人不认命罢了。

这个冬天很冷，雪也不少，一场接一场的。
等到了太后宫中摆宴过腊八，无眠才惊觉自己居然忙的有点过头。
她这一次怀孩子，远比当初怀着玉珠儿的时侯要忙多了。不过除了时不时犯困以外，倒也没别的问题。
也是腊八这一日，无眠终于见着了许久没露面的贵妃和曲才人。
贵妃上了妆，不过看得出来气色不怎么好，人瘦了不少。
曲才人倒是还好，就是肚子挺大的，看着也累人。
是无眠自己叫她们十日请安一次，曲才人上回来请安，也有一个多月了。
这一回腊八的家宴上，陛下和太后提起了大公主的婚事。
他们属意的有两家，一家是卫国公府嫡长孙宋宁之。一家是晋阳侯范家嫡次子范阳。
两家都是爵位不错，家中男丁也都在朝为官，但是并不是什么实权人物。
不过卫国公的母亲可是先帝的姑母，也就是当今的姑祖母，虽然过世了，但是那可是正经的公主。
也就是说，卫国公的父亲老国公本人就是个驸马。只是他也能干，后来是凭着本事封了公爵，年轻时侯还上过战场。
就是儿子们不太行，官场上混的都不怎么样。如今这个宋宁之都是第四代了。
这两家都不是贵妃看好的人选，这时侯她轻轻蹙眉，还是想着怎么说话。
贵妃最看好的人选是户部谢尚书家的第三子，以及羽林卫指挥使宋延的儿子。
“大公主年岁倒是还小，妾就这一个女儿，为她万般打算也是应该的。妾也舍不得她。”贵妃道。
“如今看好，也未必就如今成婚，你不必担心。”英琼楼道。
“是啊，这生了女儿的心我也能懂你。”无眠道：“将来等我的玉珠儿要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时侯，我也舍不得。必须得好好看好人家才行。”
“玉珠儿和玉奴儿都是公主，皇帝亲闺女，不管是嫁给谁，都受不了委屈。”太后道。
“太后娘娘说的是，只是做娘的心就是这样，也是妾的不是。”贵妃笑了笑。
太后没有对她这个话有太多反应，她也没有过女儿。
“说起来，妾记得还在东宫的时侯，宋延的两个孩子都来过。他那次子跟大公主差不多大，打小看着就精神，听说读书也读的不错。”贵妃笑道。
英琼楼点头：“确实不错。”
“再有妾表姑母家也有个孩子不错。”
“嗯，朕会考虑，家宴过后再说吧。”英琼楼又点头。
贵妃只好打住话头。
贤妃似笑非笑的看了贵妃一眼，嘴里说着疼女儿，心里可不知道怎么盘算呢。
无眠反正女儿还小，就这么听着看着，一点也不着急。
等从颐宁宫回来，正是上午。
腊八就过早上，所以是一早起的家宴。
无眠换了衣裳，就等着宗亲们过来说话。这一天总要下午才有空闲。
更衣的时侯临水道：“贵妃娘娘真敢想，那宋大人可是羽林卫指挥使。”
那算武将了，何况是守卫皇宫的人。
宋延还是陛下曾经的伴读，最信任的臣子之一。
这样的人需要叫儿子尚主么？何况还是贵妃的公主。
“要是没有六皇子，或许能成，如今不必想，陛下没反驳也是给她面子。”无眠道。
“是啊，贵妃这心思也是一点都不藏着。”临水道。
“你明日出宫去见见赵冬时，我记得咱们家跟那卫国公府上还有点交情？陛下看好他们，这事得知会一声。”
“是。”临水应了。
临水只当娘娘不愿意叫大公主跟卫国公府结亲。
无眠想的却是，赵家当初没出皇后的时侯，是实实在在的破落了。
又因为祖母脸上都是天花痘疤不爱出门，有时侯需要出门交际了，钱氏打头。钱氏出身低，行事难免不妥帖。
卫国公的夫人秦氏对钱氏还挺好，不管人家内心怎么想的，反正是替钱氏圆场，也帮她解围。
无眠那时侯跟着母亲出去的时侯也少，可有限的几次也记得这个漂亮温和的卫国公夫人。
如今她的孙子都要说亲了……
别的不说，卫国公府也不需要尚主，公主性子好也罢了，就大公主那冤家，跟谁成婚谁倒霉。
能提醒一句就提醒一句，现在陛下也没定下，正好来得及。
碎红轩里，现在大公主和六皇子也搬回来了。
贵妃卸了钗环也累坏了。
本来她这里也应该有客人，可她实在是累了，所以也就不接待人了。她的朝阳殿还不能住人呢，碎红轩摆不开，人也怀着孩子没精神。
此时她跟大公主坐着，大公主有些羞涩，说起婚事来，毕竟还是不好意思的。
只是看着贵妃的脸色不好，她渐渐收起了心思：“母妃，是哪里不好？这两家都不好吗？”
贵妃叹气，单纯说婚嫁自然没什么不好的。
年岁相当，门第不低。
但是家中并无多少实权。
这时侯没有尚主之后就不能做官的说法，可指望着尚主后才上进毕竟差多了，不如一开始就好。
何况，贵妃也确实需要从大公主的婚姻中获取一些好处。
大公主可是陛下的长女，她的婚事贵妃一向是想的不少的。
眼下看陛下的意思，只怕是不能叫她如愿了。
“不是不好，你不懂。”贵妃叹气，摸摸女儿的鬓发：“只是可惜你六弟还小，你们姐弟两个，日后总要互相扶持才是啊。”
大公主点头：“我知道，以后不管怎么说，我肯定会帮着六弟的。”
卫国公府嫡长孙屋里人有孕堕胎的消息没几日就那么隐隐约约的传出来了。
这事特别的隐晦，没有人直接说，也没直接的证据。
但是确实又有这么一回事，又不曾找太医，那就要买药。
这年头买堕胎的药可不常见。
于是等这个消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他的理解就是宋家知道了陛下有意选了他家子弟尚主，所以火速处理了宋宁之的房里人。
宋宁之今年十五，有通房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但是叫通房怀孕在娶妻之前，那就很不合适了。

至少在陛下这里，他就已经失去了尚主的资格。
没了卫国公府，还有别人。但是贵妃看好的几家陛下都不会成全她。
与此同时，无眠手里拿着一本册子。
“这里头都是十三岁到十五岁的秀女名单，娘娘看一看。”
无眠点头翻了翻，这里头留下来的，多半是给大皇子，以及先帝皇子，宗亲里的小公子们了。
英琼楼应该不至于这么丧病的留这么小的姑娘。
她们如果选定了成为皇子宗亲的人，也不会这么早就送去，如果是那些特别小的，会在宫里养一年半载的。
果然，粗粗扫过，这里的姑娘们都是家世不错，但是家里没实权。
大概看过后就递给了杜康：“如今看也没用，我大概有数了。你叫他们趁早把芳华殿收拾出来，年后二三月里，秀女就可以进宫了。还有何处的住处，该打扫也打扫出来。”
“是，娘娘放心，奴婢都省得。”杜康应道。
“娘娘，勤妃娘娘来请安了。”外头小丫头道。
无眠就点头叫杜康出去：“请进来吧。”
勤妃进来给无眠请安后落座：“娘娘看着气色不错呢。”
“还行，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
“想着也几日没见娘娘了，特地来请个安，跟娘娘说说话。”勤妃笑道。
“你有心了。”
“妾还有什么用处呢……”勤妃摇头苦笑。
两个人闲话了几句后，勤妃才说起今日想说的：“瞧着这些时侯，容妃是不肯去瞧贵妃了，自打上回贵妃出事，这也过了这么些时侯了，硬是没见她去几次。期初我还没注意，后来我那的丫头跟我说，她只去过一次。这可太稀奇了，以前她不嫌远，一天去两次都可能，如今倒是不去了？”
这事无眠这边的也早就注意到了。
“她也是妃位上的人，去不去，不耽误过日子，或许是想开了。”无眠道。
“也是，以前 她也太殷勤了些。”
“人嘛，一时和一时的想法不一样也是有的，后宫里的人，我不指望都和睦，大家面上过得去，见面能有个笑脸就很好了。”
“娘娘说的是，要想全都和睦，那太难了。”勤妃也感慨。
她坐了一会，快走的时侯，无眠提了一句：“周才人这些日子不能出门，你可知她病的很厉害？”
勤妃只是摇摇头，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只不过，出了凤仪宫后，她驻足良久，没有往右边走，却往左边去了。
含凉殿就在凤仪宫的西侧，而勤妃的含翠殿，是要往东北方向去的。
含凉殿已经许久没有客登门了。
想要磋磨她的人也不会来这里找她，有的是法子下手，何苦来招眼？
所以含凉殿的人见了勤妃，可谓惶恐至极。
可妃位娘娘来看才人，谁又敢拦着？
只能一边赶紧将人迎进来，一边又赶紧进去通报。
周才人听着说是勤妃来了，都半晌没回神。
她根本起不来，只能叫人将人请进来，不请进来又如何，她自己还不是会进来。
勤妃进来，周才人连请安都不想说，随意吧。
殿中气味不太好，因为太冷了，用不起那么好的炭，如果还要开窗放风，保暖就不能保证。
一个久病的人，大冬天的屋子里，气味能多好呢？
勤妃坐在了一边的绣墩上，看着床榻上的人。
周才人穿着一身桃红的棉衣，人瘦的一把，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她分明也还年轻，可如今看着竟也是老气横秋的样子。
曾经甜美可人的容貌也只剩下了三分。
“勤妃娘娘今日纡尊降贵的来我这侧殿，是专门来奚落的不成？”周才人说话的时侯都带着喘息，是一种特别令人不舒服的声音。
“奚落你？”勤妃嗤笑：“如今还用奚落你？你还不够惨吗？”
豆蔻上前跪下：“勤妃娘娘恕罪，我们才人病中，说话不周全，求娘娘别见怪。”
“你退下！”周才人紧张道。
勤妃看着轻轻摇头：“你身边的人倒是忠心，难为了她。”
勤妃摆手：“你们都出去，我跟周才人说几句话，放心，我不是来打她杀她的。”
豆蔻不肯，还是周才人叫她出去她才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勤妃又笑了：“什么时侯，我也能跟你单独说句话了？”
“你想说什么？”周才人无力的躺回去，正是规矩也不想管了。
“我只是想问你，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害过你，是你一直纠缠不休。我当年盛宠，也并非有意与谁过不去，只因我得宠就得罪了所有人，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周才人冷笑。
“不，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想问你，你费尽心机却落得这个下场，你后悔吗？”勤妃道。
周才人扭头看着她：“我如今病入膏肓，脑子都坏了想不了许多事了，你就直说吧，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勤妃深吸一口气摇摇头笑了：“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样。”诚然，她以前从来就看不惯周氏得意洋洋高高在上。
可是今日看着她这样，她也没觉得多高兴。
哪怕当年丧女之痛的时侯，也想过周氏落得如今下场，可她真的到了这个下场……她看着，只觉得冷。
“那我该怎么样呢？位份没了，孩子没了，陛下的宠爱没了……”
“你就为那些活着吗？”这话勤妃说出口后觉得不对。
可不就是为那些活着吗，可是没了那些就不活了吗？
她自己也理不清楚，只是觉得女人不能没了那些就去死呀！
“你我同一年进宫，皇后娘娘也是那一年进宫。要说失意，你我也好，皇后娘娘也好，都有过吧？就只有你，一蹶不振。”
勤妃站起来：“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说什么，只有一句话，你要是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只当我没说。”
她深深注视着周才人：“男人的情与爱，怕是从来就维持不了一辈子。何况，他也未必对你有情有爱。”

周才人没说话，只是一双眼死死盯着勤妃。
勤妃本来要走了，但是这会子又补了一句：“人死万事休，闭眼容易，只是爹娘生养了一回，不该这么糟蹋。”
出了含凉殿，勤妃的丫头云儿叹气：“娘娘何苦管她。”
“烂好心吧。”勤妃深吸气在原地站了一会，仰头看着不怎么明亮的天。
吸进嘴里的气也冷的人心肺都疼。
“刚进宫那会子，都在一处住着，那时侯还没选定谁能留下。她爱说爱笑，长得漂亮，姑姑嬷嬷都护着她。那时侯虽说也不熟悉，但是我总记得。正是春日里，她穿着粉红的裙子，在御花园里摘一朵花。那时侯我们还是秀女，不敢乱走，只是姑姑和嬷嬷圈定了一处，我们就逛逛。这样就过去了八年多而已……”
云儿也就不说话了，是啊，也就八年而已。
“回吧，我好心也就到这里了。”勤妃摇摇头转身道。
周才人这边，豆蔻急切进来：“没事吧您？她没说什么吧？”
周才人拉住她的手：“没事，别担心，她也没坏心。”
“那她这么来做什么来了？”以前是自家才人在上，如今可大不同了。
“没什么，她来点我来了。我啊……我最对不住芍药。”周才人深深叹口气：“没事，别担心，会好的。”
无眠知道勤妃去了一趟含凉殿，什么都没问。
钱氏进宫来见她的时侯，瞧着精神好得很。
无眠再度有孕家里都很高兴，无他，都盼着她生皇子呢。
“娘娘看起来精神不错，可进的香吗？睡得踏实吗？”
“很香，睡得也好。”无眠微笑摸摸肚子：“都很乖。”
“那就好，不遭罪。”钱氏就想听见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