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的时侯,有选择比没有选择更痛苦。
“皇后身为中宫,也可决定你的生死。她与朕夫妻一体,她自然有这个权利。”英琼楼淡淡的。
“陛下当真觉得皇后就这么好?妾几番听陛下说皇后心善,心软,您当真就这么觉得?”淑妃抬起头,看着英琼楼,不解,嘲讽的问。
“或许在你看来,皇后拱手将后位送给你,扶持你儿子做太子,这样才是好吧?”付昭容冷笑:“也不一定,这样的话,你会觉得皇后蠢笨。”
“来人,将她送回宁安殿。今夜子时之前她不能决定如何选,就赐死吧。她宫中那个宫人用的什么毒,就给她用什么毒。”
英琼楼眼里,周明不会是自己要死,定是淑妃的意思。
“陛下!”淑妃到了此时,才觉出窒息一般的感觉。
“不许她再开口,朕不想听。”英琼楼甚至没有什么要反问的。
吕忠和毛三旺一边一个,直接将一团抹布塞进了淑妃嘴里。
再尊贵也没用了,到了这一步,就是个死人了。
淑妃被拉走,殿中一时寂静。
无眠叹口气:“也是我这个皇后做的不好,迟迟不得皇子,难免叫人心思浮动。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该如此狠辣。姐妹们都在宫中生活,平日里再是什么争斗,到底还是一家人。一家人,何至于此?”
“娘娘不要伤感,是她不堪罢了。娘娘年轻,皇子总归是会来的,这一次就该是。娘娘和腹中子嗣都是有福气的,经此一事更是渡过了一次劫,日后都会安安稳稳。”张昭媛道。
众人附和。
英琼楼扫过下面:“日后,望你们时时自省,引以为戒。”
众人起身跪下:“妾领训。”
“好了,都回去吧。”
英琼楼一摆手,众人便都告退。
被人扶着的周才人不甘痛苦的看着英琼楼,可后者也就一开始她跪下的时侯给过她一个眼神。
那眼神……平淡如水。
被扶着出了凤仪宫,她就走不动了。歪在了宫女身上。
众人只当她是因为淑妃害她的事心绪不平,今日天冷,众人也不多逗留就都走了。
她扶着宫女的手,慢慢的从凤仪宫往回走,天多冷,她心只会更冷。
“别动气,为这么一个人不值。”英琼楼拉着无眠的手往里去。
“我只是后怕,如果她的毒计成了,贵妃母子能保住吗?我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吗?想想都后怕啊。”
“别胡说,她害不到你。”英琼楼想着,无眠是实在气急了。
无眠摇摇头:“叫玉珠儿来吧,这几日她都没怎么见父皇。”
“好。”英琼楼也想孩子。
玉珠儿被抱来,就对父皇张开手:“父皇。”
英琼楼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怎么感觉吃胖了些?”
“嘿嘿。”玉珠儿缩一下:“奶娘说玉珠儿不胖。”
无眠摇头:“宁氏胡氏两个,生怕公主吃少了一口,偏这丫头是个不挑食好养活的,喂什么吃什么。还好许嬷嬷盯着,不许她吃多了积食。”
“小孩子胖一些好,挺好的。”英琼楼捏捏玉珠儿的小脸蛋:“奶娘们很尽心,很好。”
“父皇,小白也能吃。”
英琼楼……
对于自家小女儿总是跟一只小狗比,他实在是不太能接受。
可对上女儿那亮晶晶的眼睛,他也不能说你不能跟小白对比。
“嗯,你养的很好。”
玉珠儿就笑了,很开心。
南苑里,三皇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无法不知道,总会有人好心告诉他的。
此时他正苦苦哀求要见父皇和母妃,只是没有上头的意思,谁也不会为他通传。
被叫来的大皇子坐着,也是沉默。
“大哥,求您了,我只是想见父皇和母妃,您就帮帮弟弟,大哥!”三皇子说着就跪了下来。
大皇子赶紧起身拉起他:“我……说了有什么用?”
“大哥,试试吧,求您了,我母妃她……若是我此时不去见她……”三皇子哭出来了。
大皇子叹口气,自己母后死的时侯,自己太小了。
他不太能理解老三,可今日这事,问到了他头上,他不闻不问日后也不好交代。
终究大皇子还是去求了。
只不过,得知父皇在凤仪宫,他也没见着人。
倒是吕忠还是把话传给了陛下。
“叫他们母子见一面也好。”无眠淡淡的。
英琼楼本意是不许见了,不过既然无眠这么说了,他就点了个头。
吕忠心里想,得了,这要是见了,那淑妃肯定得死了。
无眠看了飞絮一眼,飞絮会意,在皇帝看不见的角度点了个头。
很快就出去了。
飞絮不亲自去,她将事情告诉了杜康:“陛下准了三皇子见淑妃一面。”
杜康冷笑:“行,见,一个死人,得明白死。我这就去办事儿。”
“哎,你知道什么事啊?”飞絮拉他。
“姐姐哎,您脑瓜子好,奴婢就是个傻子么?”杜康白了她一眼。
飞絮好笑赔不是:“哪敢哪敢,杜中官是咱们凤仪宫第一人。”
杜康拍了一下飞絮的肩膀出去了。
被准许见淑妃的三皇子身边个跟着的是这几日调来伺侯他的一个宫人,其貌不扬,看起来有三十多。
此时他脚步匆匆往宁安殿赶,就在必经之路上看见了侯着他的杜康。
“请三皇子安。”
“免礼,你……有什么事?”三皇子是还不大,可他确实聪明,不会觉得这是巧合。
杜康笑盈盈的,并不多话,只是将娘娘给淑妃的两个选择,告诉了三皇子。
三皇子震惊在当场。
他也知道,这件事不会善了,可……就是要母妃生死之间做选择,他还是很怕。
再怎么说,他也只有七岁。
说完了话,杜康转身就走。
三皇子险些栽倒,被宫人扶住了。
只是宫人并不多一句嘴,被分来伺侯这么个主子,他已经很倒霉了,多嘴不是多余吗?
宁安殿里人少的可怜,照旧是有人伺侯的,可还是叫人觉出了一种萧瑟。
三皇子顾不得,飞奔进了正殿。
母子相见,难免抱头痛哭。
淑妃此时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样子,被拉着送回来这一路,她已经是披头散发了。
“母妃,母妃怎么办啊?”三皇子哭着问:“您不要死,不要死,您就……就选择做御侍吧,做个御侍,儿子……儿子大了能办事了,要大婚的时侯父皇会把您的位份提起来的。”
淑妃深吸气,说不出话,心肺像是被冰碴子扎着,又冷又疼。
也确实冷,殿中这几日也没人给她生火了。
以后就过这种日子吗?
可能活着,谁想死?
理智上她知道,干脆的死了,不管怎么说对三皇子是有好处的。
可她怕啊。
到了现在,她就明白了小五子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着恨,却终究还是软骨头了。
在设计之前,她何尝没豪气万千的想过万一失败了,死也不过是头点地?
可事到临头,一个活人选择去死,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如果我苟活,我就一辈子都会是个被踩在泥地里的御侍,不可能翻身。
陛下不会叫我再翻身,皇后,贵妃,都不会叫我好过。
儿子也势必被我牵累永远叫人诟病。
可我要为了保全儿子,马上去死吗?
我……生了他,为他谋划才至此,现在输了,我还要为他去死吗?
淑妃耳边嘈杂不断,她选不出来。
凤仪宫中,英琼楼先去忙,说好了晚上过来。
临水扶着无眠去内室里躺着:“娘娘,您说淑妃会怎么选?她会选择做个御侍吗?”
“我希望她这么选。”无眠道。
“那也真是便宜了她。”照花恶狠狠。
照花这个老好人都这么说,可见气坏了。
“呵呵,就算她选择苟活也没用,我没打算叫她活着。”这样的毒蛇留着她一命,万一以后还闹出幺蛾子呢?
要知道毒蛇被砍了头还有时侯会咬人呢。
照花愣了一下,临水却明白了。
当她不顾一切选择屈辱的活着,连保全儿子都放弃了,忽然发现其实这都是假的。
她还是要死,那才是绝望。
“其实奴婢最怕的是陛下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就对她网开一面。”临水道。
“不会,陛下这个人有个优点,他维护规则。”一个掌权者,他遵守规则,而不是只因偏爱谁就偏向谁,这其实更好。
一个时辰后,不管他们是否说完了话,吕忠都要把人带走。
三皇子此时像个懵懂的孩子一般哭着拉着淑妃不放手,淑妃也跪坐在冰冷的地上拉着他。
不管有多少算计,她都是个母亲,终究也舍不得儿子。
而此刻的不舍,还包含了她的命。
“母妃,母妃!您不要死,求您了不要死,您要是死了儿子怎么办,求您了!”三皇子哭着喊着。
淑妃最终,对他点了个头。
三皇子被拉走,一步三回头,满脸的泪痕。
淑妃也起不来,就这么扶着门框看着他。
日后见面就难了啊,她想。
可她不知道,这就是永别。
三皇子也想,日后还是能见的,他一定得好好念书,大了以后办事,父皇会看在他的脸面上叫母妃升位份。升不回淑妃没关系,哪怕是个美人也好啊。
此时此刻,就连淑妃自己都是这么想的,是个美人,才人也好啊。
淑妃枯坐了许久,她打量着自己的住处,日后不知要搬去哪里。
这里的东西又能带走多少。
身边的人……都活不成了,她没了贴心人。
宫中时日漫长,她不知自己要熬多少年。
好在还有儿子,有儿子,日后还是有指望的。
晚膳没有人送也没人去拿,她也没想起来自己饿了。
她在盘算自己手里的东西,她在盘算日后的生活。她在等,等陛下对李家的责罚……
这一夜,皇帝自然是留宿在凤仪宫中。
无眠夜半被惊醒,死死攥着英琼楼的手臂。
“怎么了?”
“掌灯!”
等奴婢们进来点上灯,无眠坐起身靠着英琼楼:“我……梦见淑妃了。”
“她不是淑妃了。”英琼楼揽住她拍着后背:“别慌,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她在这里,她……她对我的孩子动手,对玉珠儿,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赶着跑回来……”无眠死死捏着英琼楼的胳膊,把他都捏痛了。
“梦都是反的,你是皇后,她怎么可能随意进你宫中?别怕别怕。”英琼楼拍着她的手:“我在。”
无眠把头靠在他怀中:“宫中争斗,我心里有数。也看过听过一些历朝历代的事儿,杀人,下毒,比比皆是。我以为我是不会怕的,可……真到了如今,我还是有点怕。陛下不知道那一日我看到大火的时侯是什么感受。她怎么敢啊?”
“几年前,含凉殿被雷击那一日我也是吓了一跳,我真没想到啊,那居然是人为的。”
无眠把身子全部靠在英琼楼身上,深吸一口气:“陛下别嫌我无能。”
“不会,你心善,自然想不到这世上有人如此狠辣。”英琼楼拍她的手:“别怕,她怎么都害不到你。”
“今日好像忘记问贵妃怎么样了,她也不容易。险些小产。”无眠叹气慢慢起身:“雁鸣,来扶我。”
她这段时间每天半夜都要起来一次,这也不稀奇。
无眠被扶着去了净房,英琼楼披着衣裳下地出了内室:“吕忠呢?”
“陛下,吕中官在隔壁歇着,奴婢这就去叫。”扶风道。
“不必,告诉他,即刻赐死。”
扶风一愣,不敢问:“是。”
无眠回来的时侯,英琼楼已经等着她了:“喝茶吗?”
无眠点头:“这回怀的这个好像爱喝水。”就是半夜非得起来一次,可不就是睡前睡后都要喝水的缘故?
还好无眠不是夜里喝水白天就肿脸的人。
喝过水躺下,英琼楼道:“你不是一直怕孩子肌肤不像你,这一次肯定像你了。多喝水,白嫩。”
“噗,陛下也不黑,作为男子正合适。玉珠儿现在也没小时侯黑了。”无眠把手放在他肚子上乱摸。
如今的英琼楼早已习惯了,皇后就是喜欢摸他肚子,摸着摸着就把自己哄睡了。
很可爱。
扶风把话传给了吕忠,吕忠倒也不意外。
使唤了凤仪宫里的流霆,叫他去叫太极宫的人。
一会功夫,吕忠穿戴整齐,带人直奔宁安殿。
淑妃降位的旨意还没出呢,今夜她当然没搬走。
“什么时辰了?”吕忠打个哈欠问。
“子时刚过没一会呢。”毛三旺笑道。
“啧,这命还长了点。”吕忠嘀咕。
“一样得上路,没见过这样的。”毛三旺道。
一行人脚步很快,深更半夜的,各处殿门都关闭了,只有各处巡查的侍卫还在。
不过吕忠的脸就是活招牌,到哪里也不必盘问,只需巡查的人记录一下就是了。
宁安殿此时安静的很,吕忠等人来,一叫门就有人赶紧开了。
看这个阵势,也知道怎么一回事,都低着头脚步匆忙的带人往正殿去。
天冷,淑妃心里有事,怎么可能真的睡得踏实?
她很快就被吵醒,被人从榻上拉下来的时侯,整个人都是惊慌不已。
“这是做什么?”
“陛下有旨意,淑妃赐死。”
“赐死?”淑妃愣住了:“不是降位吗?我选了降位啊!”
“哦,旨意还没下来呢,您死了也不耽误降位。”毛三旺笑呵呵的。
妈的为你这点破事,老子们这几天都累死了。
“不!陛下怎么可以如此朝令夕改?”淑妃惊恐的往后退。
吕忠抬眼:“赶紧的,伺侯娘娘去吧。”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甚至不用废话,被临时调来伺侯淑妃的人已经将一杯凉水端来了。
“不,我要见陛下,我要见三皇子!你们不能……”
原来死到临头,她根本不可能淡定,更不可能大义凛然。
吕忠很困很累,根本不想废话:“赶紧的。”
几个宫人没二话,上前将人拉住一脚踹倒。
淑妃拼了命挣扎叫喊,再没有了仪态可言,但是也没用。
毛三旺捏住她的脸,一整瓶药粉直接灌进去。
又端过凉水往她嘴里灌。
淑妃这几日就没吃什么东西,哪有多大力气?就算是濒死的挣扎,体力也不行。
毛三旺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叫她合上嘴,等她全都咽下去才松开。
箍着她胳膊的人还没放手,总要等个一刻钟,那时侯就吐不出来了。
有吕忠的话,她临死什么都不能做。想留一封信也不行。
伺侯她的人怕惹火上身,直接关门,也不会理会她的叫喊哭求。
趁乱偷点首饰什么的倒是可能。
剧痛之下,她什么都不能去想,满眼只想求生,可又求不得。
她惨叫,挣扎,可都无用。
天不亮的时侯,终于咽气,整个人已经没法看了。宁安殿中她惨叫了半夜,可宫廷太大,能听见的人也寥寥无几。
无眠起来的晚了些,梳妆后,杜康来回话:“娘娘,淑妃殁了。”
“去问问陛下的意思,是按规矩办,还是怎么办?”无眠不意外。
起夜是正常的,噩梦是没有的。
她不想自己动手免得皇帝多想,那就叫皇帝动手好了。
本来皇帝的本意就是赐死,是她截了话头给淑妃选择的。如今么,皇后都被吓着了,那罪魁祸首还能留吗?
顺理成章罢了。
杜康侯着陛下散朝后去询问。
英琼楼的回答很简单:“淑妃李氏大不敬,只许按照御侍的规格下葬。即刻送出宫,不许停留在宫中,宁安殿全部重修。”
“伺侯她的人,亲近者赐自尽,其余人叫殿中省安排,日后不必伺侯别的主子了。”
“是。”杜康心想御侍的规格下葬,那……还有个什么规格?
御侍说的好听算个位份,其实就是没位份啊。
连大户人家的通房都不如。
宫里二等的宫女都比御侍风光。
并且端看本朝,御侍位份上就留不住活人。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无眠自然遵旨了。
御侍李氏的丧仪就是一副棺材,一身衣裳了事。
而且既然是御侍死了,那三皇子也不能祭拜,不能服丧,不能哭泣。
生前图谋不休,死后落得这般田地,也是善恶有报。
只是别人都还好,三皇子是完全不可接受。他昨日才知道母妃还有选择,她明明选了活着,为什么父皇依旧赐死了她?
可他此时被关在长风殿里,什么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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