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菜汪汪)

说着话，无眠也困了。
到底是生了孩子，她也虚，多睡觉补补吧。
睡了一觉起来，太后那就来人传话，说是腊月十六好日子，那时侯要接七皇子回宫。
无眠嗤笑了一声：“就说当然听母后的。”
“清思殿收拾好了吧？接回来直接叫人住进去。”无眠道。
“是，收拾好了，那奴婢嘱咐人提前烧上火。只是有一样，要是太后娘娘强要抱走七皇子的话，付婕妤拦得住吗？”飞絮问。
“拦得住，要是这点事都办不了了，那要她就没用了。缺母妃的孩子不多，缺孩子的母妃可不少。”无眠道。
“是。”飞絮应了。
皇后坐月子的时侯，皇帝自然就不能留宿了，但是他隔日就来，也会陪着无眠用膳。
每每来了，先看孩子一会。
说来也是，孩子这么多，他月子里极少见。更不会隔日就看看。
现在看着四公主这样一天天的变化，他心情也很奇妙。
小小的一个人儿，是他亲女儿，这么小一团，要长大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想想都觉得很神奇很不可思议。
现在他很盼望孩子大一点，会叫人，会叫父皇。
也不知道她是脆生生的呢，还是甜呼呼的呢？一定很会撒娇吧？
陛下这么喜欢小公主，伺侯的人更是提着心，一点错处也不敢有。
还没满月的四公主已经是众星拱月了。
无眠睡醒一觉，擦了擦头发，不能洗，这么长不擦也要痒死。
“陛下来了。”无眠掩住嘴唇打哈欠：“你们点个香吧。”
“今日精神如何？”英琼楼坐在她身侧。
“还行，就是觉得没什么精神。”无眠顺势靠在他身上：“陛下看过玉珠儿了？”
“看了，孩子很好。”英琼楼眼中有笑意。
“当然好了，长得都像你。”无眠哼道。
说起这个来，英琼楼心情更好了。不过还是记得安抚无眠：“等过两年你身子养好些再生一个，就长得像你了。”
无眠没接茬，心想过两年？再生一个？这个罪不受不行啊，不然闺女怎么办？
这万恶的旧社会。
不过到那时侯生……他英琼楼算不算老来得子？
想到这里自己先噗嗤了一下。
“……就这么高兴？”英琼楼好笑，长得像你就这么高兴？
“哎呀没有的事。”这就是聊岔劈了。

不管怎么说，太后没有在无眠月子里找事，别的人也不敢。
所以到了腊月中旬的时侯无眠身子就已经好多了。恢复是不可能的，没那么快，但是月子里那种虚弱已经好多了。
为孩子考虑，年前就不赶着办满月了，陛下的意思是等来年孩子周岁时侯再办。
无眠自然没意见，如今生下孩子都不敢太过大张旗鼓的办，都要等等的。
既然太后说了十六接人，无眠十五就派人去了行宫。
京城已经落了四五场雪，行宫里冷得很。
这里多水，夏天的舒服，冬天就比宫中冷的多了。
不过付氏姐妹住的地方是不会冷的，不说别的，就为孩子也不能冷。
付婕妤知道接人的人来了之后，不得不跟妹妹说这件事了。
至今付美人都不知道自己不能回去，只想着满月就会被接走。
付婕妤叫人都出去，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侯，才艰难开口：“陛下的意思是……你暂时回不去了。”
付美人一愣：“你说什么？”
“谋害皇后腹中皇嗣这件事，宫外传的沸沸扬扬，父亲也上了书信。”付婕妤道。
“可是我……又没有……”付美人结巴。
“你没做成，可是这件事叫人家抓住了把柄，你那个叫春喜的奴婢如今跟着皇后娘娘伺侯。你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只是……一直不肯深想。
“就算我有错，我……我生了七皇子，也算将功折罪……怎么就不能回去了？”付美人不能接受：“太后娘娘呢？怎么不管吗？”
付婕妤不知怎么说，哪怕想了这么多天，依旧不知道怎么说。
“太后娘娘早就放弃了你。”她艰涩：“你的功劳是生下皇子的话，那这不足以抵消你的罪过。你那不是犯错，是有罪。只要陛下想，你必死无疑，付家最轻也要削爵罢官。你的孩子也可能永远都回不去。就像当年的大皇子那样。”
付美人瞪着付婕妤，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服。
“你可知道，如果我不来，你或许……你或许活不下来。”付婕妤说着，心真是油煎一般的难受。
不光是为这件事，还因为此时她妹妹看她那怀疑不信任的眼神。
“我回不去？那我的孩子呢？他回不回？要想带他回去，就要带我回去。”付美人哼道。
“……你好糊涂！你要闹，最终结果是你们母子都回不去。陛下不缺皇子。”付婕妤声音高了些。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回不去你都不帮我？你是我亲姐姐啊！你都不帮我？”付美人声音也尖利起来。
付婕妤苦笑，她就知道。
“我会带着七皇子回宫，日后他就养在我身边。过几年……”
“你休想！”付美人尖叫起来：“你要抢我的孩子？你自己不得宠不能生就要抢我的孩子？我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下得去手？”
付婕妤沉默了。
其实这个结果她早就想到了，只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寒心。
“你说话！什么我回不去，你就是为了抢我的孩子才来吧？我就说你怎么好心来照顾我，原来是为了这个？你真是……你真是……”付美人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
付婕妤深吸一口气：“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听我说。”
“我不要跟你说，来人，来人，我要见太后娘娘，我要见陛下！是皇后不许我……”
付婕妤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将她接下来的话全都打了回去。
付婕妤苦笑，她二十年没跟人吵过架，可最近打人的时侯越来越多了。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你是不是一定要连累母族？”付婕妤觉得自己好疲惫，明明她也还年轻，却像是活了半辈子一样累。
“你谋害皇后和皇后的子嗣，你凭什么认为你自己生个孩子就没事了？你没事了，你没想过是因为什么？皇后不许你回宫怎么了？不该吗？”
“你见什么太后，太后根本就不会管你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见不到她？就算你再笨再蠢，难道自己没感觉她变了么？”付婕妤深吸一口气：“还有陛下，你真的敢去传话，你真的敢见陛下？对陛下来说你算什么？皇子是金贵，可一个犯了错的美人金贵吗？就因为你姓付？你别忘了，正是因为付仰作死，才有你进宫这件事。”
付美人捂着脸，满脸的震惊渐渐成了惶恐。
她张张嘴：“可……那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姐姐，你怎么可以抢我的孩子啊？”
“那你告诉我，你回不去，这孩子要叫谁养着你能安心？”付婕妤声音冷冷的。
付美人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她想的还是自己养着，自己回去。可姐姐逼视着她。
半晌后她讷讷的：“那就该叫太后娘娘养大……”
付婕妤笑了，冷笑：“然后他就尊贵了，养在太后那，日后还有机会做太子，反正皇后也没生出皇子来对吗？”
付美人没接这句话，但是显然她就这么想的。
付婕妤又笑了，摇着头笑。
笑付氏的命运，笑妹妹的愚蠢，笑老天爷给自己的路。
“你真的是没救了……”
“难道你不想？如果有那一天，你也因此受惠，你是我亲姐姐，我的孩子将来自然也会孝顺你的。”付美人说这话的时侯，竟还带着一丝施舍的意味。
付婕妤收住了笑意，眼神变得冰冷：“明日，我就会带他回宫。你要是不想死，就不要闹，安安静静养好身体，或许日后还有别的机会。你要是不信我的话，还要闹……妹妹，姐姐再也没什么本事能救你了。只求你再出什么事，都不要连累爹娘哥哥。我能为你做的事只有这么多了。”
“不要，你不能走，你不能带走我的孩子！”付美人急切的去抓付婕妤的衣裳。
付婕妤起身看着她：“妹妹，你有一刻担忧过我吗？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如果我陪着你在行宫也永远回不去会如何吗？”
付美人愣了一下，可也只有一下，她最在乎的还是此时此刻的处境。
可惜，这件事，她无能为力。

付婕妤想了很多，终究还是没在嘱咐什么。她知道妹妹听不懂。
至于行宫里的人，她也没嘱咐什么，她自己的地位不够。何况，妹妹也该吃些苦头。
她只是给百合和露荷留下了一些银子，毕竟付美人进行宫的时侯家当都在宫中，看如今的情形，陛下也不会允许她拿到自己的家当了。
付婕妤当年进宫的时侯虽然位份低，但是付家正鼎盛，长房也给她预备了不少钱财，她是不缺银子花的。
“好好照顾她，如果……如果可以，我会时常照看，如果不能，你们护着她。”她没觉得妹妹做了这种事，皇后还能不恨。
皇后不叫她死，已经是仁慈了。
很快，付婕妤就带着七皇子回宫，刚进宫就见有宫人侯着，说预备好了清思殿，叫付婕妤带着七皇子直接去安顿。
“您的东西，自有您的奴婢们收拾，要是不全的，您再嘱咐人去搬走，日后您就可以少去锦华轩了。”
付婕妤点点头，叫人赏赐了这个宫人。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叫她日后少去颐宁宫。
确实该少去了。
太后这边等着呢，知道她回来了自然第一时间派人来清思殿，她当然知道皇后给准备了清思殿。
还想着皇后还算懂事。
只是没想到，灵芝来了清思殿却碰了壁。
“七皇子还没满月，如今舟车劳顿的赶回来，需要好好休息。姑姑改日再来吧。”付婕妤直接不给见。
灵芝有些愣怔，随即笑道：“也是应该的，婕妤可还好？”
“自然好。”付婕妤淡淡的：“就不留姑姑了。”
灵芝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回去。
太后那一心想着七皇子，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付婕妤怎么就去了行宫。之前只说是陛下的意思。
如今看着，只怕付婕妤自己也有心思。
不许太后娘娘见孩子？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太后要见，迟早能见。
何况今日也不是太后要见，只是派人来看看。但是付婕妤就拦住了……
拦住只是一时的，可就是这一时，就是她的态度。
不多时宫中就都知道了这件事，灵芝去看七皇子，被付婕妤拦住了。
这个信号很是微妙，宫中各处都各有所思。
“娘娘，付婕妤说要来给您请安呢。”临水对无眠道。
“不急，我还没满月呢。等过几日再说吧。叫她好好休息，带好孩子。”
“是。”临水给无眠拉好毯子：“娘娘这几日睡得少了，还是多睡睡。”
“唉，实在是睡不着了，坐月子连书都不能看，听你们读书也不能听太久。只让我躺着……”越是临近满月越是觉得实在是待不住了。
“就快了，您如今觉得实在是腻了，可就辛苦这一两个月，受惠一辈子呢。奴婢是没经历，但是养生的嬷嬷们都是这么说的，过来人都这么说的，想必就是真的。”临水道。
“好，听你的，就闭目养神。”无眠道。
不过说是这么说的，真闭目养神了，渐渐的还又睡过去了。
临水见她睡着了之后就叫雁鸣看着，自己出去看药了。
半个月的时侯无眠就开始吃药，李太医和太医局另一位周太医如今共同负责娘娘的身子。
娘娘毕竟之前有那么一场大病来着，又生了个孩子，用娘娘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要把自己掏空了。
所以要吃补药进补，但又不能太补，所以要从现在就开始吃。吃几个月，休息一两个月，再吃再休息，这个过程要至少一年半。
周太医此时正好就在，临水来给他请安。
“姑娘不要多礼。”周太医爱说笑，与凤仪宫里的人处的不错。
当然，她们更信任李太医，因为李太医伺侯的久。
“正研究膏方，等做好了，娘娘喝着简单些，不至于这么苦。”
临水谢过他，帮着熬药看药吊子。
比起掏空了的无眠，小公主可是真的变化很大，临近满月，脸蛋子都大了一圈。
可见吃的不错，因为这个，英琼楼还又小赏了一次奶娘们。
四个奶娘都高兴坏了，就没听说奶娘因为月子里给孩子喂胖了就的赏的。
如今宫里越发知道了，四公主就是个金娃娃，陛下宠爱的不得了。
比起凤仪宫的安宁和欢快，颐宁宫太后要气死。
她怒道：“传她来见我。”
付婕妤连衣裳都没换，她就知道有这一遭。
于是起身整理了一下，就往颐宁宫去。
颐宁宫正殿，付婕妤跪在当地，请安之后太后说叫她跪下她就跪下，一个字也没多说。
“你没有什么话要跟哀家说？”太后冷漠。
“妾没有。”付婕妤脸色也是冷淡的。
太后冷笑了一声：“哀家竟不知，你一向听话如今倒也对哀家记仇了。”
付婕妤不说话。
“说话！你以为你不开口，哀家就不能怎么样？”
“太后娘娘叫妾说什么呢？”付婕妤抬头看她：“妾自知没什么话说。”
“哀家问你为何不许灵芝看七皇子？那是哀家的孙子，你不许见就不许见？”太后哼道。
“孩子没有满月，等他满月了，大一点了，自然娘娘就见着了。”
“放肆！你敢忤逆哀家？”太后站起身：“去，把七皇子抱来，哀家亲自教养。”
灵芝正要劝，付婕妤已经开口：“妾来的时侯已经嘱咐，若是太后娘娘要强行抱孩子，只要您抱走了，清思殿里的人全部送进殿中省刑房，拦不住您的人，她们就活不了。”
“你拿几个奴婢的死活来威胁哀家？”太后似乎听了个笑话。
“奴婢的死活您不在乎，不过如果等那些奴婢因为七皇子全都闹进了殿中省，闹出人命官司，七皇子还能不能留在宫中？当年陛下能把嫡长子送去行宫是因为沈皇后娘家谋逆，今日陛下能不能把母妃谋害皇后娘娘和皇嗣的七皇子送去行宫？”付婕妤冷笑了一声。
“当年陛下送大皇子去行宫的时侯，二皇子刚出生，三皇子还没有呢，如今陛下有七个皇子了。皇后娘娘仁厚，后宫将来会有更多的皇子，一个七皇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受宠嫔妃生的。”

付婕妤不回答。
“婕妤这是闹什么脾气呢？奴婢知道，您是为了付美人不平，可事情出了才多久，太后娘娘有心也没办法将她如今就带回来。好在孩子生了，还是个皇子，陛下也没说给付美人降位，日后总有机会的。”
付婕妤心里清楚，不降位是因为外头不说闲话，或者少说闲话。
一个行宫里的美人，有什么用？
“娘娘，如今天寒地冻的，七皇子刚回来，确实是要休息。过些日子再见也是一样的，婕妤是七皇子的亲姨母，有她照顾孩子，您最放心不过了。”灵芝打圆场。
她心都突突，一个奴婢，再亲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太后深吸一口气：“罢了，哀家体谅你为你妹妹想。既然你说如今不好见就暂时不见了，你回去吧。”
付婕妤就行礼：“妾告退。”
太后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嘴唇死死的抿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路走成这样，明明不该是这样。
她本来还指望付美人生下孩子后，她能有机会叫哥哥的孩子们回来的，可如今闹成这样，即便是生了皇子又能如何？
她还能提么？
灵芝此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她此时想，付家的女人们，就一代风光。
下一代的女人们，要是都不进宫，不管是付婕妤还是付美人，都能风光一辈子。
太后的侄女，陛下的表妹，这是什么身份？
何至于此？可惜悔之晚矣。
甚至她觉得，付美人不该进宫，不该有孩子，一定要有，有个公主也没什么不好。
不该有七皇子的……
木已成舟啊。
四公主满月这一天是不大办了，但是英琼楼的兄弟们还是进宫贺喜。
在凤仪宫也简单的摆上了一桌。
皇后比之生孩子之前略丰腴了一些，不细看都不太能看出来。
瞧着面色红润，气色也还不错。
除了病中的端王妃没来，但是也送了礼物，其他的王妃们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