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菜汪汪)

荼蘼再不敢说一句话，这么些年都习惯了，婕妤是太后娘娘的侄女，都是一家人。太后娘娘要问，她有什么不能说呢？自然是……什么都说。
是什么时侯起，更看重太后娘娘了？是婕妤从没有说过她什么的时侯？
如今是悔之晚矣，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婕妤此时的表情。可一向不发火的人发火，她一点都不敢求情了。
付婕妤的心真的冷了。她从来知道宫中人情淡漠，她也不甚在意，总归是付家女儿，陛下不喜欢，也是陛下母族的女儿。
饿不死，将就过就是了。
可她没想到这人情的冷漠能这样直接。
雪儿有一万个不是，可那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她的血亲！
她想不到太后能这么冷漠，这么不屑一顾。
自从得了消息至今这一个来月，她几乎隔几日就派人去一次行宫，却没有一个能见到付美人。
妹妹糊涂她知道，可就算是犯错了，难道就不管了？何况内情她都不知道，太后只说不许她问。
这种时侯太后不该帮着一点？这样下去是打算等她生了孩子就叫她去死？
不管妹妹做了什么，她是她的亲姐姐，她能看着妹妹去死？
付婕妤眼神坚定，太后可以放任雪儿去死，她不会的。
她一定会救自己的妹妹。
付婕妤深吸一口气，她想好怎么做了。
如果做太后的侄女就是随意进宫，随意去死的话，她可以选择不做。
就做一个不得宠的天子嫔妃又有什么不好？就当自己是娘家败落，自己无宠的嫔妃，没什么关系，不会比如今更差了。
无眠这边，今日自然要休息，太医过来给她请脉。
请过之后说娘娘一切都好，确实是没什么事。
晚上英琼楼进来，就见无眠穿着一身非常轻薄的粉色襦裙，在殿中写字。
“坐久了不是不舒服？”
“才坐下呢。”无眠起身，头发也是松松的挽着，此时算是没什么仪态。
衣裳薄，肚子就更显眼了些。
“陛下身上……”无眠走近几步嗅闻：“好闻，这是用了什么香？陛下从哪来啊？”
无眠纯好奇。
“朕能去哪里？从太极宫来。”英琼楼回头：“吕忠，这是什么香？”
“回陛下，娘娘，这就是御用的龙涎香。”皇后娘娘有孕后，真是变化多端，陛下用的不就这个么？偶尔换安神的和提神的。
无眠点头：“我也要。”
“去问问太医局，皇后能用不能用，能用就拿来。”
吕忠赶紧去了。
是御用的，但是并不是皇后不能用。所以吕忠不必废话。
只是过了一会吕忠回来，却是提醒：“太医说孕妇虽然也可用，但是决不能多用。此物理气活血，孕妇闻多了，恐怕不大好。不过，太医也说并没有那么严重，娘娘实在喜欢就少用一些，不要一直用。”
无眠笑了，除非长年累月大量腌入味，不然只靠香料一下子能把孩子伤着也不容易。
太医这个提醒也是这个意思。
所以很快就点了一炉，放的远一点，无眠闻着道：“嗯，是熟悉的，以前怎么没注意呢？”
“娘娘如今有孕，就会对一些气味有些不同的感受。”临水解释，她之前也是问过嬷嬷们的。
怀孕的人以前喜欢的忽然就不喜欢了，以前不喜欢的忽然就喜欢了，都没准儿。
英琼楼看她的肚子，心想这一胎是十一月生，如今看着肚子就不小了。
又看无眠的脸，怎么觉得越发白净了？
“陛下什么时侯跟太医学了本事？”无眠歪头。
“朕当然不懂，只是看看你。”英琼楼端起茶。
无眠伸手拉他的袖口：“陛下真好看。”
英琼楼手一滑，险些把茶倒身上……
不是被话语弄的，是被她拽袖子弄的。
英琼楼叹口气放下茶碗：“怎么越发淘气了？”
无眠笑着起身扶着腰：“哎哟，果然肚子大了，坐一会确实有点憋屈。”
英琼楼看着她走动，心里想着这孩子的样子，不得不说，此时他很期待。
晚上躺在榻上，无眠舒舒服服的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认床。”
行宫也好，很舒服，但是总归好像这张床不一样似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就在这里出现的？
英琼楼没有这个习惯，他要是认床，那这一后宫的女人都要哭死。
白天有时侯皇帝会矜持，到了这时侯，他的手就在无眠肚子上轻轻抚摸。
再有几个月就要见着了，这孩子一定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想想有个无眠那样的小家伙叫自己一声父皇，就觉得这件事着实开心。
无眠由着他摸，慢慢就睡过去了。
早起的时侯皇帝早就走了。
吃过了早膳，外头就传话说付婕妤求见。

第185章 总不能都蠢吧
“娘娘，一早还没来得及跟您说，付婕妤身边的荼蘼，被她送出宫了。”飞絮道。
无眠挑眉：“可以，这是有了计划呀？既然是这样，请吧。”
付婕妤穿着一身牙白底碎花襦裙，一进了正殿就跪下来了：“求娘娘能保付美人一命。”
无眠没有急着说话，只是摆摆手。
殿中瞬间就剩下了几个人。
“付美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回娘娘，妾只知道她吃了猪油蒙了心，要害您，其余一概不知。”付婕妤直白道。
无眠笑了笑：“既然知道她要害我，你还来求我？你求太后，求陛下，都比求我有用吧？”
付婕妤深吸一口气：“她要害的人是您，妾只想求您。太后娘娘已经放弃了她，至于陛下，妾自知并无资格求。只能求您了。”
无眠点头：“姐妹情深，令人动容。只是我并没有要你妹妹去死的意思，你怎么这么担心？我这个苦主都没叫她去死的话，应该不至于有人叫她去死吧？”
“娘娘仁心，只是妇人产子凶险万分，如今她被丢在行宫中……妾实在是不能安心。”她怎么知道别人也不想叫妹妹死？
“嗯，确实姐妹情深。”无眠换了个姿势坐的舒服一点：“你求我，我也不一定要答应你，你知道自己没资格求陛下，那你求我要用什么换？”
“妾身无长物，只有两样。第一样，雪儿生的孩子妾求养在身边，公主自不必说。若是皇子，妾保证他用没有争夺之心。第二样，娘娘贵为皇后，想来也有为难之处，妾日后愿意归顺，为娘娘排忧解难。妾虽然无能无宠，但是陛下绝不可能再要一个付氏女。付美人也绝不可能再有机会，但是妾身为付氏女，还有用处。”付婕妤也不绕圈子，直接就全说了。
就差明说我以后帮你对付太后。
看来，她也是真的冷了心：“你果然只是不想争。”
无眠轻笑：“只是你要选了这条路，只怕不好走啊。你娘家日后也只怕没什么好处了，你不后悔？”
“付家过去就是太过鼎盛，才有今日之祸事。妾只求爹娘兄长妹妹都安稳的活着，已经有荣华富贵，不求别的。”
“只要你说的是真话，那我就成全你。不为别的，就为你这一跪。只是你失去了太后娘娘的庇佑，日后麻烦事少不了，你想好。”无眠道。
“娘娘放心，妾永不后悔。”付婕妤虽然跪着，但是却挺起了脊梁。
无眠点头：“好，那就回去吧，收拾收拾，这几日就送你去行宫，等你妹妹生下孩子，年前我接你们回来。不过你妹妹就不必回来了。”
付婕妤死死攥着的手松开：“妾叩谢娘娘恩典！”
这样就好，雪儿能好好活着，只有她自己陪着她生产才能放心。不能求更多了，只求雪儿能活着，活着，等孩子大了，或许还有机会回来，或者不回来也好……总归是要活着。
付婕妤又给无眠磕了头才走，来的时侯满心担忧，走的时侯倒是坦荡了。
她走后临水道：“陛下会给她养付美人的孩子么？要是她养了孩子，正好是个皇子的话，日后难保没有野心啊。”
“放心，她是个明白人。她想保住付美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跟太后对着干，陛下不能叫我这个皇后跟他的母后打擂台。”太后与皇后不和闹大了是多难看的事？
可太后精力旺盛，又确实需要人消耗牵制。
还有比付婕妤这个亲侄女儿更好的选吗？
“至于野心，她清楚，陛下不会叫她有这份野心的。付家这么大一家子人呢，总不会都糊涂，总有个明白的吧？”主要是太后才多大，要等她老死……那不得等哭了？
“是，如此说来，付婕妤确实也算是有决断的人了。”临水点头。
“是太后娘娘伤了她的心，若不是太后娘娘对付美人的处置如此，付婕妤只怕也不会出头。”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付美人当然罪该万死。
可站在付家以及付婕妤的立场上，哪怕付美人错，他们也舍不得她去死。
太后是两头都得罪死了。
之前付家人进行宫也没见着付美人，如今付婕妤求见太后也没叫她见。
明知道她不靠谱，付家人日后也不会多听她的话了。付美人谋害皇后这件事就在这，也许现在皇帝不会杀她，可日后要是付婕妤这里还敢出错，这姐妹两个只怕都要死。
皇帝没必要下黑手，直接赐死就是了。
皇帝靠不上，太后靠不住，付婕妤此时还能求谁？
“我倒是盼着付婕妤生个皇子呢。”不然还亲自对付贵妃么？
“娘娘只要想，定会如愿的。”临水道。
“你这丫头，我是神仙么？”无眠好笑站起来：“走吧，院子里走走，这小冤家月份大了，更要注意了。”
临水摸了摸：“小主子一定很乖的，娘娘放心吧。”
无眠也摸摸：“也不用太乖，乖一点做娘的省心，但是孩子不一定快活。由他吧。”
“娘娘真是个好母亲呢。”临水道。
“这一点啊，想想母亲就是这样的吧？”钱氏虽然没本事，但是疼孩子。
“您回来了，要是想夫人了就叫她来看看您。”
“等过完了中秋吧。这一年也不知是我怀着孩子的缘故还是如何，感觉过得有点快呢。”无眠皱眉。
“是啊，也或许是今年事多吧？”临水道。
今年去了行宫，行宫里也有许多事。
无眠点点头：“迫不及待要见小宝贝了。”
当夜，皇帝没来。
不过次日晚上皇帝就来了。
吃过晚膳后，无眠就提起了付婕妤。她怎么操作是一回事，最好是过了皇帝的明路，太后就没话说了。
“她情真意切，不管付美人如何不好，她做姐姐的也是真心。就准了，没有先问陛下。别的不说，付美人肚子里怀着的是陛下的孩子，要是真的没有人在那照看也是叫人不放心。大人是大人，孩子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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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眠轻轻蹙眉：“那孩子与我肚子里的孩子前后脚临盆，实在……”
“好了别多想，你既然应了就依你。”英琼楼敲了几下桌子：“只是一样，付婕妤要养那孩子？”
“这件事，我也想了。付婕妤是个明白人，她虽然平素不爱说话，脑子是清楚的。这孩子只能叫她养着，不然母后不放心。”放别的嫔妃那，太后不得直接去要回来？这孩子最好是养在付婕妤跟前，付婕妤知道该如何保护家里人。
“到底是陛下的母族。”无眠道。
英琼楼蹙眉不过也没再说什么，那就是应了。
是啊，到底是自己的母族，若非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
既然皇帝和皇后已经决定了，现阶段根本不会跟太后多说。于是中秋都没过，付婕妤就出发去行宫了。
临走没有亲自来给无眠说，只是派来了身边如今的丫头：“我们婕妤说，现下不来比来了更好，奴婢不懂。只是婕妤嘱咐奴婢，替她给您叩头。婕妤说，等她回来，不管结果怎么样，都绝不食言。”
说着就给无眠磕了三个头。
无眠微笑：“好，起来吧，你们婕妤的心我知道了。”
果然，不管日后做的好不好，现下她就做出了动作。
当然是不来更好，免得太后多想。
无眠很满意。
太后迟一步听到消息，可惜人已经走了。既然是陛下的安排她也追不回来。
无眠对这件事就是一问三不知，太后也不好去问皇帝，主要是怕问多了，这个孩子也留不下来。
就算是对外头的流言回应，太后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所以中秋的时侯，跟无眠也有说有笑的。
至于付婕妤和付美人，无眠的解释是：“付美人年岁不大，头一次有孕，竟有些动了胎气，旁的人照看到底不如亲姐姐，如今太医的意思是不好挪动，索性就在行宫里生吧。等过年的时侯，我派人去接回来。”
太后听着这话，心里骂皇后嘴里没一句实话。但是嘴上也是道：“是啊，皇后最是关心下面的嫔妃。付婕妤年长几岁，去照顾也是合适的，等年前回来就好了。”
她俩统一了口径，外头信不信也得信。
事实上谁信呢？
付婕妤是年长几岁，可她自己都没生育过，怎么照顾孕妇呢？
结合前阵子的流言看，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只看过年的时侯接不接回来吧。
中秋一过完，就又发生了一件事，嗯，小事。
“太后娘娘传话，说是既如此就叫孙宝林搬家。”临水一脸的一言难尽。
起因是，碎红轩里的桂花树，前几日还开着花呢，忽然就死了。
无眠笑出声：“真是笑人，行，既然太后娘娘嘱咐了，那就搬家。咱们不说搬去哪里，问清楚太后娘娘的意思。”
“娘娘何苦，这种事本该是您管的。”临水道。
“明摆着孙宝林这是靠了太后了，搬去哪里都一样。每件事都不叫太后如意还得了？那不得闹？搬去哪里都一样，既然阳关道不走，她日后也别想有机会了。”无眠哼道。
“是。”临水应了。
临水出去不多时还没回，无眠就听见外头飞絮似乎是骂了几句小丫头，进来的时侯脸色还带着一点。
“什么事要这么动气？”无眠好笑。
“娘娘别担心，是小丫头嘴上没有把门的。奴婢说她几句就记住了。”飞絮道。
“哦？说了什么？你轻易可不骂人。”无眠纯属好奇。
“就是说盼着付美人生孩子出事，这话说的没意思，叫人听见了，没事也有事了。”飞絮小声道。
无眠点头：“你去叫她进来。”
飞絮点头，就叫人将刚才被她骂了的三等小宫女绯衣被带了进来。
能在凤仪宫伺侯的，首先都不丑。
这小丫头也是眉清目秀的，看起来也就十四五的样子。此时害怕，低着头，浑身都紧绷着。
“过来。”飞絮瞪眼。
绯衣走过来几步就跪下：“皇后娘娘安，奴婢知错了。”
无眠招手，绯衣膝行了几步过来：“娘娘，奴婢日后不敢了。”
“不骂你，别跪着了。”无眠对她笑。
绯衣谢恩后，就跪坐在无眠身前。
无眠笑着看她：“飞絮姐姐骂你也是怕惹事，你不能记仇。”
“奴婢不敢，是奴婢口不择言。姐姐教训的对。”绯衣忙道。
无眠伸手在她头上摸摸：“叫你进来不罚你，你是为了我好，才这么说这么想对不对？”
绯衣不敢说是，但是确实就是。凤仪宫里的宫女们都朴素的希望皇后娘娘好。
“这些话叫人听见了惹是非是一点，但是还有一点最要紧。抛开身份地位，咱们都是女子。都说女子生孩子不容易，九死一生。没有什么比孕育一个小生命更不容易的。所以不管是谁，在她怀孕生孩子那一刻都不能被诅咒。尤其是，咱们都是女子，更不该说这些话。哪怕有多大的仇恨，是死对头，可以诅咒她去死，但是不能诅咒她生孩子的时侯出事。”
无眠拍绯衣的头：“这不是谁的仁心，这是同为女子的怜爱与仁慈，要希望所有生孩子的女子都平安顺利才是啊。”
绯衣愣住了。
她六岁就被卖进殿中省为奴，这么多年了，听说的从来都是相反的东西。
想也是，谁跟谁是对头，希望她怀孩子生孩子的时侯死了最好。
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可娘娘说的难道不对吗？
“可是……可是如果……如果娘娘盼着她们都平安生下皇子，日后皇子大了要是……要是跟您过不去呢？”绯衣下意识的问。
“那就到时侯再来对付那个跟我过不去的人啊。”
“可是……可是付美人想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