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想说好摆设来着,结果顿住,这话就不好听了。没有自己这么说自己的。
于是换了个词儿:“比较老实,所以陛下选了妾身做继后?”
“你自己想想你自己跟老实有没有关系?”英琼楼也是不客气。
说别的也罢了,说自己老实?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从来就没老实过。
无眠哼了一下:“那至少我们有福气。”别的不说,就说赵家孩子们的成活率,这一点就是独一份的。
她就不信太后当年选继后的时侯不考量这一点。
家风也算是正,要是那种仗着家里有爵位就胡来,花天酒地也好,是贪花好色也罢,赵家都没有。
这回,英琼楼倒是没有反驳她。
有福气是真,以前她糊涂的时侯不说,自打她身子好了,人也开窍了。
如今宫中有这欣荣景象,是她的功劳。
“你好好养胎,你哥哥的事你不必多想,总归有他的好处。”英琼楼又道。
无眠点头,就准备起身了。
“干什么去?”英琼楼看出来了就问她,显然还有点不怎么明显的不悦。
无眠啊了一声:“回去啊,陛下不是忙着呢?我来的时侯都见不少大臣。南边有灾,陛下这几日不都忙着这件事?”
“……就在这一会功夫了?坐着,一会陪我用膳再走。”英琼楼蹙眉。
“哦。”无眠眨眨眼,一时间有些茫然,这对话是不是反了?难道不是该我绞尽脑汁的留你??
英琼楼看她这有点茫然的表情,就更不悦了。
是,以前的皇后黏糊他的时侯他不喜欢,只是一个人改能改成这样?如今规矩的有些过了。
可这话他也不能说,怎么说?跟皇后说你以后别这么懂事?
以前说人家不懂事的也是自己,这话可说不出口。
所以只能忍着,不过他心里想皇后如今这样懂事也是委屈她自己,明明心里总也惦记着朕。日后对她好些吧。
无眠留下是留下了,皇帝忙也不是开玩笑的。
等吃了饭,无眠就赶紧走了,趁着天还没黑透。
到底夜里皇帝也没顾上来,忙完就很不早了。
比起陛下忙成这样还见皇后,那付美人着实有点凄凉。
她比不得皇后是自然,可作为怀孕的嫔妃,不管是哪一个其实都是比旁人多一些优待的。
皇帝也理应去时常看望一二。
但是他不忙的时侯都不去,何况是如今?
付美人却想不了那许多,也是记吃不记打。
前些时侯还被太后骂了一顿,这就又凑到太后跟前期期艾艾了。
“妾想着做些点心送去……可……下面的人拦着。”
“拦的好,哪一个拦着的?”太后冷眼看她。
付美人一愣:“是……是百合。”
“传哀家的话,赏百合。”太后道。
简直是疯了,怀着孩子,还说什么做点心送去的话,真会做?会做就能做了?
哪个怀着孩子的嫔妃下厨?真去送,皇帝会要?不会骂她多事?怀着孩子这么不安生,皇帝看了能高兴?
太后脸色不好,虽然没骂人,也叫付美人看出来了。
付美人不服气,但是不敢说。
“都出去。”太后看她许久后摆手。
须臾,殿中就只有三人,其中一个是伺侯太后的灵芝。
太后都说都出去了,跟着付美人的人还敢留下么?
“姑母。”付美人紧张的叫了一声。
“我先前骂你,是为你好。”太后先说了一句软和话。
“是,都是姑母的好意。”付美人忐忑道。
她现在还是挺害怕太后的。
“哀家叫你不要乱来,不要乱跑,你知不知道什么意思?你如今虽然只是个美人,可你是付家的女儿。你一旦生下皇子,就是天生尊贵。别人看着顺眼吗?”
付美人不说话了。
“你看看宫里那些有孩子的,哪一个不体面?皇帝对付家有些心结,你难道不知道吗?万一你一个不小心,这一胎出点事,日后再想有孕千难万难,怎么就不听话?”太后这话也算是苦口婆心。
“是,我记住了。”付美人低着头,她也不是不明白,就是不服气。
陛下生的高大俊朗,她……她不说进宫也罢了,也不会忘陛下身上想。
可既然是进来了,不是表妹成了嫔妃,怎么不想着恩宠?
姑母这话说的便宜,可自己才多大啊?
难不成如今就开始熬着?
那要熬几十年?她怎么愿意?
谁不想做得宠的人?哪怕不是最得宠的,可隔三差五的至少陛下也来看看吧?
“唉,你是怎么想的?既然要说,就说清楚。”太后皱眉叹气,要说就一点也不心疼侄女了,那也不至于。
“没有……”付美人不敢说。
“说说吧,也是哀家叫你进来的,实在是委屈了你,哀家也过意不去。”太后皱眉。
付美人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又低头:“我……我只是不想一直都见不着陛下。不求多得宠,可……可至少……从京畿回来,陛下就没来过碎红轩……有孕后也就那么两次。姑母的话我都明白,可就这么熬一辈子吗?我才多大啊。”
说这话的时侯她眼圈也红了。
也是实话,不管她脑子多笨,可这么小就要在这个深宫煎熬,也确实凄凉。
太后没有这么煎熬过,她大概理解这种感觉,但是毕竟没有切身体会过。所以再是设身处地,也没办法真的有体会。
“在这个宫里的女人从来就不能什么都占了。”太后叹气:“有恩宠不一定走到头,你看看丽昭仪,可有孩子,没恩宠也没关系。”
“皇帝的女人,与别人不一样。就是哀家当年贵为皇后,又如何呢?先帝的女人还不是一个接一个?哀家能立足,是因为生了皇子,皇子成了太子。”当然不是,先帝对太后始终是有情谊的。
说不得多少,但是终究是有的。这一点太后很清楚。
但是此时劝付美人,这话便只能这么说了。只希望她能听自己的。
“可是知道当年先帝爱重姑母,恩遇付氏。我……我不敢与姑母比,至少也不该是如今这样。怀着孩子陛下都不肯来,那日后孩子生下来了,就能不一样吗?”付美人这话,也算说的明白。
“那又该如何呢?至少你要安心把孩子生下来,至少还有我。”太后道。
“如果我生不出皇子,日后还有机会再生吗?”付美人抬起头,眼圈红红的问。
“哀家总会想法子的。只是你要记得,恩宠是求不来的。”太后叹气。
“以前皇后也不得宠。她那么久都不得宠……可忽然就得宠了,我也只是想多见见陛下罢了。”付美人看着太后,像是讨要一个保证。
太后有些烦了:“皇后得宠,自有她的本事。她是皇后,不管怎么样,皇帝都要去看她。你要是不能安心生下孩子,日后拿什么跟人家比?”
付美人不说话了。
“罢了,你回去吧,灵芝你送她回去。”太后不想说了。
叫灵芝去送,无非就是叫灵芝去劝。
灵芝应了,就送付美人出去。
直到回到了付美人如今的住所,灵芝才道:“宫里的日子确实不如外头容易。太后娘娘也是心里着急,也担心您。宫里头一向不好养孩子,如今您怀着孩子,不知多少人盯着呢。要是有那不长眼胆大包天的对您动手呢?那时侯不管事后怎么处置,不也迟了?美人想想,朝中已经有人提议立太子了。”
她也不是想劝着付美人争,只是实在不能看着付美人还没生下孩子就这么急,万一孩子没了,日后她只怕没机会再怀一个了。
“可皇后也怀孕,她……只能说如果她生的是公主就好了。”
付美人何尝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是太子?可要是皇后生下嫡子了,那她也难争的过。
“不管皇后娘娘怀着的是公主还是皇子,至少您要先保证自己才行啊。戒骄戒躁,安心的等着,您还年轻得很,何必急在一时?等您生下孩子了就会晋位的,到时侯再想如何得宠岂不是也多一些机会?”
“我知道了,麻烦姑姑回去替我跟祖母赔个不是。姑母都是为我好。”付美人这会子想明白了一些。
“您好好的,太后娘娘就高兴,都是一家子,如今更比以前还要亲近了。只要您生下皇子,日后多少好日子过不完。千万不要急在一时啊。”
您行行好,好歹熬过这几个月吧。
“姑姑放心吧,我明白了。”
灵芝笑着应了,就告退走了。
是不是真明白不要紧,好歹怀孕期间别作妖,生出孩子来之后爱怎么样都行。
关键是,付美人自己肯安分也没用,她这样好用的人也不多。
别人不会叫她安分的。
贵妃人好些了之后,再行宫的嫔妃们也陆续都去看望一下,也是那个意思。
其中就有付美人,太后没有再禁足她,所以她还是自由的。
其实她也算是听话了,没有再常出去。
长风阁中,贵妃如今脸色还是很苍白的,动一下就没力气。
每天都要喝药,她这药得喝许久了。
付美人和孙宝林一道去的,因贵妃是坐月子,所以见不了风。
她的屋子里虽然窗户是开了一点,但是也用屏风挡着,屋里多少有点气闷。
看着贵妃这样,想着行宫里传的她生孩子时侯的吓人,付美人也有点害怕。
贵妃看出来了,笑了笑:“妹妹有福气,不必担心。”
“生孩子真是不容易,在家里的时侯,我娘就总说这话,说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回回都是要命的。以前也不懂,如今看娘娘这样虚弱,真是……”孙宝林摇摇头。
贵妃眼神中笑意一闪而过,孙宝林很好。
“唉,咱们女人就是这样。受罪。尤其是这生孩子,怀孩子最是要命。”贵妃摇摇头,有气无力的挪动了一个姿势:“你们还是年轻,到底没经历。生六皇子那一日,我算是叫太医从阎罗殿拉回来的。”
孙宝林明白贵妃是故意要说的,于是就道:“这听着都吓人,难为娘娘了。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哪有为什么?这妇人生子本就是个及其危险的事,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孩子太大了难生,羊水破早了难生,胎位不正难生。憋久一些,那就……千难万难,经不起一点错漏。就比如我,羊水破了,孩子却还生不出来,喝多了催产药,险些就血崩人都没了。”
贵妃见付美人脸都白了,才说了最要紧的一句:“亏得也是老天爷眷顾,再晚一点,怕是我们母子就……生产的时侯身边的人要警醒啊,那些嬷嬷们要是哪里错了一手,那可就惨了。”
“娘娘说的是,谁要有个手脚不对,遭罪的就是孕妇啊。”孙宝林接话。
付美人脸色难看得很,孙宝林想贵妃也是豁得出去,什么都敢说也不怕不吉利。不过想想都生出来了。再说也没什么了。
付美人被吓着了,回去的时侯都神魂不属的样子。
孙宝林含笑劝:“您是最有福气的,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常见的。不必担心,不过贵妃娘娘说的是,生产的时侯产房里的人可一定要用信得过的才是啊。”
知道她脑子笨,怕她不能明白贵妃的意思,孙宝林还说的直白了一点:“还好美人身子好,又年轻。贵妃娘娘也是,平素身子也是健壮的,这才挺过来了。这要是换个体弱的,日常就身子不好的,只怕是……”
孙宝林说了一半赶紧闭嘴,一副不该说的样子。
“身子不好的……体弱的?”付美人渐渐从恐惧中回神。
孙宝林却起身:“美人好好休息吧,瞧着脸色也不大好呢。妹妹就先回去了。”
后头的话她可不想听,没必要听。贵妃要做事,想借的是付美人的手。
自己不过是个传话筒,委实没必要插手。付美人有心,自己琢磨去吧。
【一边说好喜欢这本书各种夸,一边一星差评。这……什么心路历程呢?】
无眠不知道别人谋算什么。
她养胎养的还是比较舒服快活的。太后虽说有想法了,但是面上对她还是那样。
并且常借着她有孕在身,叫她免了不少礼数,如此一来,无眠更轻松了。
当然无眠也想过太后可能也就是不想见她,那倒也无所谓,不重要。
唯一一点叫她比较不爽的就是热。
行宫里比宫里的凤仪宫稍微好点,因为栖凰殿小的多,它不是个宫殿群,外头又有水,凉气还是能来的。
但是那也没多大用处,这是一年里最热的几个月了。
主要是如今的人笃信孕妇不能碰冷的,所以尽管是有冰山的,但是所有人不许她靠近。
不过熬着熬着就习惯了,感觉自己更耐热了。
到了七月的时侯,无眠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不过平时不大看得出来,她穿襦裙的时侯就完全看不出。
每天早上人还没醒,就被孩子踢一顿。
无眠唔了一声摸着肚子,眼睛都没睁开。
英琼楼刚醒正要起身呢,见她这样,就小心的掀开了被子。
无眠是平躺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天性,一开始怀孕他着实担心过无眠睡觉不老实对孩子不好。
渐渐就发现,自打怀孕,无眠的睡姿是越来越安稳。
他掀开了无眠肚子上的遮盖,就看见那雪白肚皮上,偶尔有个小小的凸起。
他竟不敢碰。
他询问过太医和稳婆,知道妇人怀孕到了五六个月就这样了,那是孩子在肚子里伸展手脚。
小小的一个,不知是手还是脚。
他想这孩子活泼得很,大概性格也好。
无眠还无知觉的睡着,只是手下意识的会摸一下,就像是隔着肚子安抚孩子一般。
英琼楼又给她将被子拉好,慢慢下地。
在行宫不必上早朝了,但是每天也要早早的赶去麒麟殿,大臣们每天都有事。
赈灾的事已经开始,这种规模的水灾还可控。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英琼楼倒也不是很着急。
无眠起来的时侯临水道:“她们都在侯着了。”
无眠嗯了一声,今日是请安的时侯了。
“付美人也来了。”
无眠很无语:“……真有精神。”
付美人也不知是什么心态,最近是确实安分了,不怎么出来溜达了,但是只要请安的日子,她必到。
不知道是什么样执着的心思啊。
付美人和无眠是前后脚有孕的,理论上是付美人先。
不过就如今看,她肚子也没比无眠大。大概到了临产的时侯会不一样。
跟来行宫的嫔妃里,贵妃此时是出不来,其余人都来了。
也是这批人不怎么走运,今年偏赶上了有水灾,皇帝更是没有心思临幸美人了。所以她们侍寝的机会也很少。
“请皇后娘娘安。”
无眠抬手:“都坐下。”
众人落座后,无眠看付美人:“不是说了妹妹就别劳动了,总也不听。”
“妾不累,娘娘都怀着身子也不累呢。”付美人笑道。
众人听着这话就怪微妙的,你这是把自己和皇后对比了?
无眠多看了她几眼,倒是什么都没说,这人……
“你们都去看过贵妃了?她如何了?这回可是遭罪。”
“回娘娘,妾前日去看的,贵妃娘娘如今脸色还是不好,不过听伺侯的人说,贵妃娘娘在积极进补,想来等出了月子就好些了。”宜美人道。
“是呢,妾跟宜姐姐一道去的,贵妃娘娘看着精神尚可。”欣才人也道。
无眠点头:“那就好,着实是受罪。等咱们回宫的时侯她也就差不多了。”
“贵妃姐姐这回是遭罪了,听着也怪吓人的。”敏妃叹气。
生过的人,不管对这个人本身有什么想法,听着这事都觉得心有余悸。
无眠点点头。
敏妃本来也不多话的人,何况此时也不能多说,皇后还怀着呢。
请安就是例行公事,也没什么事。除了付美人倔强的非要来展示肚子以外,其他人看着都很是平和。
至于孙宝林,无眠没多看她一眼。
“既然付美人来了,那就跟你说一句,殿中省已经选了十几位生产嬷嬷,到时侯按着你的属相算好,将人就带来行宫吧。等选好了就给你送去。或者你有什么要求吗?”
“妾想着太后娘娘已经安顿好了这事,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付美人下意识就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她。
无眠笑了一下:“是吗,太后娘娘安排?不过我这个做皇后的不能不管这件事,既然付美人这么说了,我只好去找太后娘娘了。”
“付妹妹这么说话,多伤皇后娘娘的心,娘娘怀着身孕还要操劳,妹妹也该体谅些吧?”宜美人声音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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