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菜汪汪)

无眠只是点头，确实，一条命都没了，这样的病没有三年五年怎么可能完全补回来呢？
“临水和飞絮留下，其他人先出去，我有话问太医。”
过了一会，殿中只有四个人了。
“娘娘有话只管问，臣知无不言。”李太医道。
“没别的，我就问问你，丽妃这一胎保得住吗？虽说给她诊脉的是张太医，但是你也不可能不知道。”李太医是太医局的副医正。
纵然以前的无眠不得皇帝喜欢，但是皇后病了，不可能随便找个太医打发了。
所以给她看诊的，就是仅次于皇帝的。
“这……从脉案上看，丽妃娘娘这一胎是凶险的。夜不安枕，惊惧受怕，导致胎相不稳见红。如果能稳住到了五六个月不出事，或许就能养到七八个月。”李太医道。
“你的意思是，就算她能熬过去，这孩子也会早产吗？”无眠问。
“是，虽说也不是一定，但是按照脉案来看，这个孩子难以足月。”李太医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也难保没有别的问题。”
那就问题多了。
早产能不能活？或者熬到了五六个月，却熬不到七八个月？
反正各种问题。
“那么可有什么办法叫她能好好生下孩子呢？”无眠又问。
李太医有点意外，他想着皇后娘娘应该是不喜欢丽妃生下孩子吧？
“这……就不好说了，毕竟丽妃娘娘这一胎太早出现了问题。她如今用着的补药都是最好的，但是本身她就身体单薄，又因为经期不调宫寒所以坐胎不稳，其实不该这时侯怀孕的。”再过几年，调理好了再怀孕就安稳多了。
“我知道了。”无眠叹口气：“要是好好保得住，我是希望她生下一个健康孩子的。”
李太医忙道：“娘娘仁厚。”
无眠笑了笑：“我的身子我知道了，过些时侯你再来就是。”
说着叫人送了李太医走，也赏赐了银子。
“娘娘，丽妃娘娘要是落胎了，也不是咱们的事……您何苦呢？”飞絮小声道。
“问问而已。”无眠笑了笑。
“落胎也好，生下也好，都有好处。但是我觉得如果叫丽妃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也没什么不好啊。”无眠道。
“可是……”
“后宫的女人，总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丽妃多好啊。如果日后她不能承担后宫的怒火了，那我不是有点累？”总不可能一直没有宫权吧？
“是，奴婢不及娘娘想的深远，反正娘娘好就好。”飞絮道。
无眠点点头，没继续说这件事。
除了丽妃的事，还有一件事就是中秋了。
今年的中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大皇子回宫了，但是大皇子低调，眼下还没搬去南苑呢。
看太后的意思，大概是想等中秋结束后直接叫大皇子先去荣康殿了，种痘后再说搬家的事。
倒是八月初一这一天，嫔妃们刚走，大皇子就来给无眠请安了。
无眠还愣了一下，招呼人进来。
“儿子给母后请安。”
“免礼，坐吧。”无眠对大皇子点头微笑。
“怎么没去念书？”无眠问。
“回母后，今日初一，宫中可以免半日课，下午去的。”大皇子道。
无眠点头，心想这孩子还没起名字呢，就只能叫大皇子了。
这倒不是皇帝不在意他，而是不敢起名字太早。
就连皇帝本人，也是立太子之前才起名，那时侯也十岁了。
公主们也只有乳名，并没有大名。
怕的就是养不活。
“颐宁宫住着还习惯吧？等你种痘后养好了搬去南苑日后就安稳了，去没去看过住处？”
“没有，有劳母后费心，肯定不会差。”大皇子道。
“我倒也没费心，不过等你搬进去后，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一对便宜母子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聊了一会，大皇子起身告退。
无眠松口气，真不知道怎么应付，怪累的。
她本人对这个孩子没意见，也没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但是孩子本身应该挺多想法的吧。
晚上的时侯太后那家宴加摆戏，皇帝皇后，以及美人以上都来。丽妃就不来了，她需要静养。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大公主，二公主也都在。至于他们的母妃们，就看资历和看跟太后的关系，并不都来。
还有先帝那些还小的皇子和公主们都在，颐宁宫里热热闹闹的。
先帝的十二皇子一见无眠就高兴，等行礼结束后，就凑过来：“皇嫂……墨条，好用。我的伴读……都喜欢……皇嫂……还有吗？”他挺不好意思的开口了。
主要是，可怜的小十二从来没有过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他有的，兄弟们都有，他没有的兄弟们还有。
如今总算有一样他有别人没有，就连他的伴读都觉得特别好的东西，他就很骄傲。
“有，回头给你送去。那东西一根都用很久呢，放心，给你送一匣子。”无眠还是挺开心的，这东西有人喜欢，她费心做的呀，当然开心。
“多谢……皇嫂。”
英琼楼看过去：“十二弟字如何？”
“先生……夸……周正。”英琼宇认真道：“皇兄。”
这说话颠三倒四的，英琼楼以前不太注意这个弟弟，现在看，这说话的样子……嗯，难为皇后喜欢他。
“那就好好念书。”
“是，多谢……皇兄。”英琼宇开心点头。
还是个有人关心就开心的孩子呢。
其余几位先帝皇子们眼神交换，想着小十二居然得了皇后喜欢，那是不是他们也可以呢？

不过他们大了几岁都知道分寸，也知道这时侯不是急着出头的时侯。
开宴后，无眠扫了一眼，坐在一桌上的三位皇子。
大皇子板板正正，样貌也不错，身形也很好，就是瘦了点，看着清冷不爱说话。
二皇子……这孩子真的就一言难尽。
本来也是个漂亮孩子，但是因为一身病，又大概是被惯坏了，此时坐在那就坐不住，各种扭。
看得出来这阵子他身子应该是还好，虽说看起来不太健康，但是总归是能出门，那就是还好。
但是那个皱眉的样子，扭着身子的样子，以及对奶娘的推搡……
唉，无眠心想大概因为不是我生的吧，我怎么就那么看不上呢？
三皇子比他小那么多，虽然坐的也不怎么直，但是那是因为小的缘故。
看起来一双眼黑亮，透着聪明，被奶娘扶着，就坐着好奇的打量人，挺可爱的。
果然，看别人的孩子，就得看可爱的。
英琼楼叫了皇后一声，无眠没听到。
“无眠？”
英琼楼这一声无眠回头：“嗯？陛下叫我？”
众人都听见皇帝叫皇后名字，多有诧异，这可是第一次听到。如今陛下对皇后真是不一样了啊。
“看什么呢？”英琼楼好笑。
“没什么。”无眠坐好：“陛下叫我做什么？”
英琼楼回答之前也看向无眠看的方向，自然也看到了自己三个儿子的样子。
心里轻轻叹气，也不知说什么好。
“没什么，就是看你走神了，叫一声。”英琼楼道。
无眠露出个不解的眼神，但是没问。
“皇后啊，哀家听说你给安国公弄了个豆腐羹？他爱的什么似得，前些日子又把这话传进宫来了。”太后问道。
“啊？这么好吃？”无眠都笑了：“那要不叫御膳房做？很简单的，方子叫我的人去说一声就行。”
“好好好，快去，这就去。”太后笑着摆手。
无眠就叫杜康去了。
等膳食上的差不多了，豆腐羹就端来了。
太后先尝，第一口就点头：“怪道安国公说好吃，这个羹是好啊。”
“现在螃蟹上来了，蟹黄蟹肉拆出来煮进去又是一番滋味。不过螃蟹性寒，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吃了。”无眠道。
“你说的哀家都馋了，明日晌午就叫小厨房做。快给她们都分一些去尝尝。”太后笑道。
太妃们不管是真的喜欢还是装的，都夸好吃。
无眠自己也在吃，心里明白太后感兴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奖励自己这几个月做的事。
至少这几个月她确实按照一个好皇后的标准做事。
前些时侯太后还借着骂自己骂了皇帝，所以现在也算补偿。
太后夸皇后小厨房做的菜品好，那不就是太后夸皇后敬上的菜品好？
外头一理解就是皇后孝顺。
有时侯上头的人也不必非得夸你好，无眠都已经是皇后了，太后只需要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夸一句，自然有人发挥出十成十的好处来。
古人讲究个含蓄，有话要是直说能把他们嫌弃死，只能这么拐弯抹角了。
不过说实话，螃蟹确实是时侯了啊。
先吃母的再吃公的，嗯，真的很不错。
开了戏，英琼楼差点睡过去。
他脑子里想的是朝政，等想的差不多了之后看了一眼皇后，心想母后喜欢也算了。
怎么皇后也喜欢？
这到底是什么好看呢？咿咿呀呀的……
可皇后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懂，跟母后能聊的有来有回。
终于散了戏，英琼楼硬是忍着没打哈欠。
今日这情况，他肯定是跟皇后一道回凤仪宫了。又是穿御花园，今日可没有不长眼的来打搅了。
英琼楼好奇：“你什么时侯喜欢看戏的？”
“不知道，忽然就喜欢了。陛下要是实在不喜欢下回用完家宴就回去呗，母后也不会说什么。”
“嗯，下次是不能陪你们了。朕听着只想睡觉。”
“最后那一场，究竟讲了什么？”
无眠笑了：“讲的是一位德胜归来的将军婉拒了宰相嫁女，要娶从小定亲的女子，于是宰相家就出了百两黄金给那女子叫她重新嫁人。将军不肯，最后两个一起娶了，不分大小。”
英琼楼皱眉：“这戏不通，一国宰相权势已经如此，何必要自己的女儿非得嫁给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将军？还出百两黄金叫对方的未婚妻再嫁……”
“堂堂宰相之女，跟一个平民女子不分大小？”
无眠也笑；“据我所知，写戏本子的，都是男人哦。”所以这白日梦是你们男人的哟。
“越发不像话了。”
“陛下别管吧，什么戏好，下次还会点，不好的就没下回了。叫他们自由发挥去吧。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瞎写也好，真的也好，看自己怎么理解了。”无眠说着话，趔趄了一下抓住了英琼楼的胳膊，站稳又放开。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皇后觉得人活着也是演戏？”
无眠轻笑，笑声在夜里的御花园里飘荡开：“陛下自己想呢？”
“那么戏如人生，今日这一出戏，皇后觉得真有这样的事？”英琼楼来了兴趣。
“不好说。”无眠摇头：“说不好啊。”
“无妨，无眠只管说说，就当是说戏。”英琼楼拉住她的手，免得她再绊一下，这里全是鹅卵石路。
“这一出戏看着是不合理，那是因为陛下带入了自己的朝代。那比如说是个混乱的朝代呢？这位宰相看似一人之下，可事实上地位不稳，皇帝年幼活着昏庸，有人摄政或者他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皇帝，皇帝虽然一时不处置，却也迟早要处置。”
“而德胜归来的将军却是新贵，皇帝十分信重。与他结亲是否就有无数好处？”
至于那贫民女子，便是不分大小，真就不分了？
终究掌管中馈的只有一个人。
一位宰相千金，一个贫民女子，等她们同处于将军的后院，下面伺侯的人也知道要听谁的。
将军或许有情有义，只是终究抵不过世俗。
【求一波五星儿】

“如你这般说，将军岂不是辜负了那贫民女子？”英琼楼道。
“这世上，看似深情的辜负难道不多吗？年深日久，他曾经笃定的青梅年年岁岁熬成了老妪。或者早已在后院争斗中香消玉殒。而那时侯，或许他已经在岳丈的帮助下，身居高位。新人换旧人，总有人年轻貌美。”
“也或者，他的岳丈终究没能抵住皇帝的清算，那就一家子一起倒霉去。”
“如你这般说，这世上就没有情比金坚的？”英琼楼皱眉。
“我觉得咱俩说反了，这话是该我问陛下吧？”无眠又笑：“当然有情比金坚的。那就是这位将军执意不肯娶那宰相千金，从而得罪了宰相，从此仕途暗淡，一生郁郁不得志。年深日久，看着他那糟糠，他会不会生出怨恨呢？”
“也或者，他不怨恨，就安心与青梅白头到老。”
英琼楼没说话了。
其实作为男人，他当然觉得前途更重要。
“其实陛下只是不可能落到那种境地。不需要选择的人，大概才不理解必须要选择的人。而必须要选择的人，就有可能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到了凤仪宫外，已经有宫人们提着灯笼侯着。
英琼楼在灯笼的光芒下看皇后的脸，看了好一会，拉着她的手进了凤仪宫。
这一晚，英琼楼没有再问无眠对这个戏的任何想法。
他只是有点不太明白无眠的想法。
或者说，他有些不明白无眠为什么能想这么多。
就连晚上亲热，他脑子里都是无眠在昏黄灯光下的笑，嫣红的嘴角勾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一双眼在灯光下闪着光。
昏暗中看的不清楚，却朦胧的很美。
此时也是昏黄的灯光，甚至更暗，因为灯在帐子外头。
他看着皇后脸上那带着情欲的神色，好像更美了。
第二天早上，嫔妃们又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请安，因为她们都知道，皇帝还在凤仪宫。
甚至很多人都来的很早，就为了跟皇帝多说几句话。
皇帝倒是没太有这个心情，今日难得没有早朝，他稍微晚了一点起来，此时正在跟无眠说话。
听着外面嫔妃们已经来了一半，夫妇两个倒也不着急。
所以来得早也没用，还是要等人齐了才行。
等差不多了，皇帝皇后一起到了正殿外头。
大家请安后坐下，无眠扫了一眼：“杨婕妤没来？”
“回娘娘，已经有人来告假，杨婕妤昨夜风寒，今早没起来。”飞絮道。
方才陛下和娘娘说话，她也不敢插嘴。
“太医去看了没？”杨婕妤老病号了。
“太医去了，娘娘放心。”
“杨婕妤这身子骨是真不好，一会叫人去看看才是。”贵妃道。
无眠点头，又道：“还有谁没来呢？看着好像少了人？”
众人看了一圈后道：“是芳宝林没来吧？”
“估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毕竟也没来告假。
一个宝林没来，当然不合规矩，但是也不是个大事，无眠没盯着不放。
大家说起闲话。
皇帝在这里，大家话说的花儿似得，格外的好听也格外和谐。
无眠觉得皇帝不能早上总在这里，真的，耽误她多少乐趣，当着皇帝的面儿，大家掐尖儿都含蓄多了。
大家话都说了一半了，芳宝林姗姗来迟。
一进来就跪下请罪：“陛下，皇后娘娘赎罪，妾来迟了。”
“给皇后请安，这时侯才来是为对皇后不敬。罚一个月的俸禄。”英琼楼道。
“多谢陛下皇后娘娘，妾知错了，日后绝不敢再犯。”芳宝林也不说什么缘故，就利索的磕头谢恩了。
这倒是叫人生出些好感，不管你是为什么迟到了，反正你就是迟到了。再去狡辩不如先承认。
“起来吧，要是有什么特殊缘故，下次来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无眠道。
“是，多谢娘娘，是妾的不是，日后定会注意的。”芳宝林道。
“一早就出门，怎么姐姐还迟到了呢？”与芳宝林同住的张御女问。
芳宝林看她好几眼道：“是我穿错了衣裳。”
穿出去走了一截才发现衣裳下摆开线了，只能赶紧回去换。
这衣裳昨晚都检查过，出错是为什么？
她还没查清楚，但是同在一个阁子住的张御女是不是有嫌疑？
她没有办法完全信得过她。
散场后等皇帝也走了，临水道：“奴婢问清楚了，是芳宝林的裙子破了她急着回去换，路程又远，这就耽误了。”
只是个宝林，她也没资格坐轿辇，都是走来，这一来一回的，肯定就耽误了。
“是她自己的奴婢出错了还是叫人算计了？”无眠问的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想必是叫人算计了，芳宝林也伺侯了陛下几回，想来有人眼红吧。”临水道。
“啧，不管什么阶段，都一样斗。”无眠摇摇头，没再问，这点小事，不值得她管。
“对了，许良仪那挺好的，李良仪那如何了？”无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