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看看，你这张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一定能让我很愉快吧？”
他温热的气息轻拂着齐木奈奈的耳蜗，她皱起眉头，想要偏头躲开，却被大掌捉住脖子。
两面宿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肆意的笑容。他缓缓地探出舌尖，意图舔舐齐木奈奈柔软的耳垂。
齐木奈奈的掌心开始聚集起能量，这股念动力不属于咒术、也无需调用咒力，所以诅咒似乎并未察觉。
的舌尖接触到她耳朵的前一秒，两面宿傩的身体僵住，齐木奈奈掌心的能力也骤然散去。
虎杖悠仁重新掌握了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奈奈学姐，真对不起，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做了过分的事……”虎杖悠仁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齐木奈奈轻轻摇头，“不是你的错，悠仁。”
虎杖悠仁感觉这具失去心跳的身体，很冷很冷，他虚弱地说道，“奈奈学姐、伏黑、钉崎、还有五条老师……你们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虎杖悠仁往前倒下，齐木奈奈伸手接住他了无生息的身体。
下一秒，他的声音不复虚弱，异常有力地闯入齐木奈奈的耳朵里。
“为什么死后还要和你呆在一起啊？！”
“别吵，小鬼。你不想看看这个女人看到你为她而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吗？”
“你也太恶趣味了吧！”
虎杖悠仁闭上双眼，表示自己才不会像诅咒一样有这种恶劣的兴趣呢。
“掉眼泪了呢。”
“诶？真的吗？”
虎杖悠仁忍不住看过去，发现奈奈学姐只是抱着他的“尸体”，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神色有些怔然。
听到两人的灵魂在凉了的躯体里对话，齐木奈奈那刚涌上来的一丝难过瞬间就消失了。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仍然是乙骨忧太的来电。
****
辅助监督之首伊地知先生紧急通知所有在东京、以及附近的咒术师到指定地点支援特级任务，这件事情乙骨忧太从工作人员口中听说了。
由于国外和日本有几个小时的时差，彼时的乙骨忧太才刚到达今天的任务地点。在得知只有齐木奈奈独自一人前往支援那个任务的时候，他已经做完任务准备回程了。
乙骨忧太没有任何犹豫地掏出手机拨打齐木奈奈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被拒接了。
乙骨忧太心下一沉，心跳的频率似乎有种不详的暗示。
他不甘心地再次拨打，可第二个电话也被拒接了。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紧接着再打过去，电话那头却一直无人接听。
这不正常。
这不正常这不正常这不正常。
乙骨忧太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手机，冷汗从额角滑下。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一个又一个问题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冒出来。
奈奈只是二级术师，特级任务至少要一级术师才能参加，她以前从来不会接越级任务的，为什么这次会去……？
一想到齐木奈奈可能会遇到危险，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
如果奈奈对上特级咒灵，她会受伤吗？会疼吗？
以前和她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乙骨忧太极少让她受伤，为数不多的几次也都是擦伤之类的，一秒就可以用「反转术式」治愈。
对上特级，她是不是，还有可能会死？
这个念头就像一根针刺入脑干, 乙骨忧太所有的思绪瞬间被搅乱。
大脑中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肆意攀爬，那种难以忍受的焦躁和恐慌感，从脑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乙骨忧太不停地重复着拨号动作, 却都毫无例外地无人接听。
“奈奈，接我电话好不好？”
“拜托你了……”
乙骨忧太闭上双眼, 自言自语的声音低沉到、如同微不可察的气音。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听着电话里无人接听的提示音，眼眶渐渐发热，眼角有水汽泛起, 各种负面情绪开始在眼底凝聚。
他的嘴唇再次动了动,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
乙骨忧太握着手机的手指有点控制不住力道，指尖在屏幕上点按滑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奈奈, 奈奈……”
他不停地轻念齐木奈奈的名字，拨号的动作机械般重复。
终于, 电话那头传来了接通的声音。
乙骨忧太的双眼被微弱的光线点亮, “奈……”
“忧太？”
齐木奈奈正抱着虎杖悠人的“尸体”,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 大有她不接就不会停止的趋势。
她接通电话后, 没等对方说话便率先开口, “等会儿我给你回电话吧, 现在还有点忙。”
乙骨忧太听到熟悉的声音, 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瞬间恢复了平静。
对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他轻轻吐息, “好的，奈奈。”
通话结束后, 乙骨忧太坐在机场大厅的候机室里，低头凝视着手机屏幕, 许久未动。
他的手机屏保用的是去年他们一起在京都秋祭上的大合照，画面中是二年级的所有人。
齐木奈奈和禅院真希手挽手站在最前面，她的身旁是难得没有遮住脸的狗卷棘。乙骨忧太和熊猫站在后排，手中的烟火棒高高举起，闪烁着灿烂的花火。
他点燃花火时，齐木奈奈还一直叮嘱，千万不能把烟灰弄到她的头发上。
那天，她的头发是禅院真希帮忙精心打理过的。樱色秀发被盘成一个好看的发髻，耳畔挂着一串紫藤花的流苏发饰，她每动一下都在轻轻摇曳。
齐木奈奈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润泽的唇蜜让她的唇更加丰盈。她穿着华丽的深紫色和服，裙摆和振袖如同盛放的花朵。在夜色的映衬下，整个人美不胜收。
乙骨忧太的指腹轻轻抚触着屏幕上的女生。
刚才的通话中，齐木奈奈的话虽简短，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没有丝毫的颤抖或虚弱，这让乙骨忧太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应该没有受伤吧？
任务不知进展如何，是否顺利？
特级咒灵被祓除了吗？
她说忙，是还有善后的事要处理吧。
等她回电话，是要等多久呢？
貌似没办法就这样放下心来……还是要听到她亲口说自己平安无事才行……
在国外的这段日子，乙骨忧太不止一次像今天这样，购买了回日本的机票、来到这里候机。
自从七个月前，两人分隔两地，原本默契而亲密的搭档似乎突然之间变了。
非洲有部分地区比较落后，手机时常收不到信号，因此，多数时候乙骨忧太和高专的同学是通过发简讯来交流。
乙骨忧太收到了就会第一时间回复，可是齐木奈奈好像变得很忙，更多时候是她回复得很慢。
两人的通讯频率从每天几次下降到每周几次，电话接通的几率也逐渐降低，消息回复的速度经常受到任务和信号的影响。
乙骨忧太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她疏远了。
一定是他哪里做错了，所以奈奈才会不理他吧？
那段时间，乙骨忧太回想着最近的日子，试图找出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是他的言行冒犯了奈奈？还是他没有足够关心她的感受？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有确切的答案。
就连去电求证的时候都在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
“奈奈，对不起。”
“嗯？你为什么要道歉？”
“奈奈是生我的气了吧？我是在为惹你生气而道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回复，“……我没有生气。”
“奈奈最近都不怎么回我消息，我还以为……”
“是因为最近比较忙嘛，我也在特训，不能落后新
学弟太多。”
“原来是这样啊。”
“奈奈，我重新评回特级了。”
“这么快？还不到三个月吧……恭喜你啊。”
“嗯……因为任务原因，我可能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好的，以任务为重，加油哦。”
“以任务为重吗……”乙骨忧太低声重复这几个字，片刻之后重新打起精神，“奈奈，你最近还好吗？”
“我？还不错，我也被评为二级了。”
二级？那是两周前的事了吧，乙骨忧太已经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最近奈奈很少主动和他说起她的事情。
曾经一起搭档的时候，明明事无巨细都会分享给他的。
或许，她是有了其他的分享对象，所以对自己冷淡了？
“五条老师，奈奈最近怎么样？”
“奈奈？挺好的啊。”
“她有和谁走得比较近吗？”
“嗯……除了偶尔和真希搭档做一级任务，其他时间都是独立执行任务，没有和谁特别亲近吧……忧太，你怎么不自己问她呢？你和奈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谢谢老师关心。”
那一次浅浅的试探，换来的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乙骨忧太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看着楼下的旅人匆忙地踏上归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沙发的扶手，发出微弱的声响。
嘴里品尝到了一股轻微的、苦涩的味道。他拿起一旁的水瓶，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水，仿佛想要用水将那股苦涩冲刷掉。
身旁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三个喝空的水瓶。乙骨忧太缓缓地放下第四个空瓶，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吞咽声。
七个月的时间里，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来到这里。哪怕齐木奈奈只是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他都可以丢下手头的一切立即飞回到她身边。
可是一次也没有。
所以，他没有回去的理由。
他就好像一个不被需要之人。
****
齐木奈奈将两名一年级学生送回高专后，不久五条悟也匆匆赶了回来。
伏黑惠仍在昏迷中，除了被齐木奈奈击打那一下可能用力过猛外，他身上原本的伤势也不轻，经过反转术式治疗后，他昏迷了很长时间才醒来。
伏黑惠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高专医务室的天花板。
自己还活着？
他看到齐木奈奈坐在床边，衣服上有几处血迹，但她本人看起来没有战斗过或受伤的痕迹。
她正低头思考着什么，看见伏黑惠醒来，连忙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伏黑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得知了虎杖悠仁的死讯。
齐木奈奈看到他瞬间消沉下去的神色。
伏黑惠虽然对虎杖悠仁会为保护他人而选择牺牲自己并不感到意外，但当真正得知这个消息时，他还是沉默了良久。
“学姐，你之前有经历过同伴的死亡吗？”
“没有。”
齐木奈奈成为咒术师后，遇到的最大危机是夏油杰策划的“百鬼夜行”，但夏油杰并没有对高专的咒术师痛下杀手。
而像今天这种超出术师等级的任务分配情况，她以前也从未遇到过。
伏黑惠垂下头，声音难掩悲伤，“我发现，接受同伴的死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齐木奈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准确来说虎杖悠仁已死的消息是假的。
他的身体“死亡”后，刚回到高专不久就“复活”了。但是五条悟要求齐木奈奈对外统一口径，称虎杖悠仁已死。
虎杖悠仁和诅咒之间定下了一个束缚，两面宿傩用一个条件换取了自己能够掌握身体使用权的机会，然后便治好了这具被诅咒寄生的身体。
正好在场旁听了他们之间的灵魂对话，齐木奈奈能够看出来，虎杖悠仁完全不是诅咒的对手，无论从实力还是从智力上来说，似乎都只能被两面宿傩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没有能力掌控宿傩，稍有不慎还可能会被诅咒之王反向算计。
经历这一系列的事情，齐木奈奈此时完全认同五条悟所说的。
长了脑子的诅咒真的是个麻烦。
不仅有头脑，性格还叛逆的话，就更麻烦了。
今天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是高层为处死虎杖悠仁而设的必死之局，然而对两面宿傩来说，反而成为他掌控身体的突破点。
齐木奈奈从刚才就一直在思考，如果她像当初对付里香一样去威胁宿傩，让他不准对高专的人动手，不知道他会不会乖乖听话呢？
要拿什么来威胁他呢？
宿傩现在只有三根手指在悠仁身体里，即使悠仁死了，他也不会真正消亡。
有什么是他忌惮或者害怕的呢？
齐木奈奈处理完后续事宜回到宿舍，过了好一会儿才翻看乙骨忧太发来的消息。
在接完他的电话后，他就没有再不停地打来电话，只是转为发消息询问任务进展、她是否受伤、人身是否安全……
齐木奈奈再次想到，如果今天乙骨忧太在这里的话，事情可能会有所不同。他的反转术式可以治疗别人，或许能让虎杖悠仁摆脱当时的困境。
要不然……问问乙骨忧太能不能调回国？
五条悟不在的时候，让他来监管两面宿傩，应该能更令人放心一些。
回国的事情只是她的临时起意, 具体是否要付诸实践还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齐木奈奈心里清楚，以现在乙骨忧太对她的好感度而言，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大概率会被满足。
也正因为如此, 齐木奈奈才应该更加慎重，不敢轻易开口。
乙骨忧太目前正处于事业上升的关键时期, 对于任何职业、任何岗位来说，外派出国的节点满足一定的时间之后再回国，无论是个人实力、业内地位还是积累的人脉，都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齐木奈奈不能只考虑自己当下的情况, 也得为乙骨忧太的实际发展需要去考虑。
他出国才半年多而已, 齐木奈奈和五条悟了解过他的情况。自从乙骨忧太重回特级之后，就已经开始承接一部分五条悟在国外的相关工作了。
五条悟认为乙骨忧太迟早能成为和他旗鼓相当的术师。
总之, 乙骨忧太的前途一片光明，是咒术界顶尖人才梯队的预备人员。
只为了一个两面宿傩, 就让两位特级一直耗费精力在他身上, 似乎有些浪费资源。
突然觉得宿傩不配。
齐木奈奈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 回复乙骨忧太：『任务结束了, 我没事。』
几乎在收到消息的下一秒, 乙骨忧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齐木奈奈不禁怀疑他今天是不是没有任务, 一直在盯着手机……
“忧太？”
乙骨忧太喝了很多水的喉咙突然又觉得干涩不已,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声音有些沙哑，“你还好吗？奈奈。”
“我挺好的, 已经回宿舍了。”齐木奈奈的声音平和，周遭环境也十分安静, 不像是在说谎。
“任务已经结束了，五条老师也回到学校了, 忧太不用担心。”
乙骨忧太的心却没有像预期的那样放下，“奈奈，任务还顺利吗？特级咒灵是怎么解决的？”
“是学弟自己解决的，我还没来得及动手，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学弟？伏黑同学吗？”
在乙骨忧太的认知中，一年级的三位学生里，只有伏黑惠有可能解决特级咒灵，但那种可能性也极小。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透着一股诡异。
“不是惠……是悠仁解决的。”齐木奈奈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语气纠结，“就是用类似‘自杀’的方式来阻止特级咒灵的行动，大概就是这样……”
对于这件事的过程，齐木奈奈实在不想多说，她也担心自己的描述会和五条悟提交的任务报告不一致，带来额外的麻烦。
唉，早知道就不在硝子医师那里看情况了，要是没有看到
虎杖悠仁“复活”，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下次这种事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具体的事情你找五条老师了解吧，我不太方便说。”
虽然五条悟不让她透露虎杖还活着的消息，但乙骨忧太是自己人，和陷害虎杖的那些保守派高层又不是一起的……她给到这样的暗示应该不算是透露消息吧？
“你找五条悟，我不方便说”=“五条悟不让我说”
电话那头的乙骨忧太沉默了，齐木奈奈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她的暗示，要不要再“明示”一下呢……
“忧太？”
乙骨忧太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指甲嵌进皮肉里，带起一阵刺痛。
他似乎没有感觉，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奈奈，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有受伤。”
他像是不放心，又反复地确认，“真的没事吗？”
“我真的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齐木奈奈打了个呵欠，“我想休息了，忧太。”
非洲现在是下午三点，而日本东京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时间确实不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