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她(一碗蛋酒)

“嗯，不错。”岑砚青点点头。
很全面的人才，包揽了热植草花月季绣球。
“今天下午去北京报道，路上把项目资料看一看。”岑砚青抽出一份资料递给她。
于莉欣喜若狂，抱着资料捂得严严实实，出门之前调整好情绪，挎着脸一副挨了骂的表情。
同事们纷纷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于莉唉声叹气：“降职了，被派去荒郊野外种地。”
同事大惊。
这才新年第一天，岑总就拿他们秘书处开刀了
从此，整个公司的员工立马就收了心，人人自危。
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派去非洲挖矿。
为什么变成了非洲他们公司好像没有在非洲的业务吧
嗯，口口相传是会出现一点点些微的变化的。
但是事实摆在面前，秘书处的于莉被“流放”，不到一个礼拜，朋友圈全都变成了“种地日常”，每天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念念其实会偷偷想妈妈。
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 这个爸爸太新了，她还有点不太适应，晚上偷摸摸抹眼泪。
岑砚青也没办法，只能安慰她：“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念念靠在爸爸怀里, 可怜巴巴地问他：“妈妈是不是不喜欢念念了”
这是乔明月第一次出差, 第一次跟她分开这么长时间，所以一开始念念甚至都还没意识到什么, 直到尝到了分离的滋味, 才开始慌张起来。
“不是, 妈妈最爱念念。”岑砚青轻抚她后背, 思考半晌, 轻声道：“念念会慢慢长大，会知道有些事需要自己单独完成,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念念会有自己的小秘密，妈妈也有自己的生活, 人和人不是会永远黏在一起的。”
念念懵懵懂懂，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哭完很快就睡了。
她睡的沉, 睡前可怜巴巴的样子弄得新手爸爸岑砚青紧张起来，给乔明月发消息说明情况。
夫妻俩聊了半小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先观察观察, 看看情况如何。
结果第二天一早上，念念兴奋起床，自己洗漱, 然后就跑去楼下叫姥爷说要一起去逛花园。
跟没事人一样。
岑砚青看她状态，实在是谈不上想妈妈, 但是为了乔明月自尊心着想，他只是说她状态还行，没有哭。
他才不敢说念念都快跳到天上去了。
也不知道她在兴奋什么，明明那个光秃秃的花园他们之前就已经逛过，里面什么都没有。
岑砚青照常上班，岑汉带念念去花园。
今天花园已经在开工，正在挖小池塘，岑汉跟念念两人一老一小看得津津有味，坐在红色塑料椅子上，很快，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上来打招呼。
男人介绍自己姓陈，建筑设计师。
他刚过完年，家里老人去世，胡子头发都没修剪，外表看上去年纪直接大了一轮，再加上今天是来工地，一身简单的灰色羽绒服而已，跟平时精致的陈设计师形象相比略显朴素。
原本陈奕跟乔明月谈的只是兰花温室，结果没想到过了个年，直接给了他一百亩地。
对方给出的价格十分诱人。
陈奕立马就答应了。
见到设计师，岑汉话就多了起来，“我要在这边建个小院子，两层楼，还有个小池塘养点鸡鸭鹅之类的，得有地种菜，对了，还要种果树，房子要中式风格……”
陈奕脑门汗都下来。
他们这个项目实在是赶，他刚放完假就来工地了，目前就是挖池塘建院墙以及改土，具体的房子如何建还没确定，他的老板是乔明月，但面前这位老人明显不好惹，他赶紧拿出iPad记下来。
轰隆隆——
一辆货车驶进花园。
念念看见上边熟悉的羊粪蛋蛋，惊呼一声，“哇哦——是要改土吗”
岑汉也哟嚯一声。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货车的羊粪蛋蛋，实在是壮观。
陈奕是个建筑设计师，对园艺只是略懂一些，乔明月交代了有几块地需要改土，已经自己买了羊粪跟进口泥炭，今天送过来，就用挖机来翻土。
但具体挖多深，用多少，都没说。
“念念知道怎么改土吗”陈奕两眼放光。
“我知道呀！”念念说，“如果有杂草的话会更好，在地上撒一层，再铺一层羊粪，有泥炭的话撒一层泥炭，然后再用铁锹翻土混合好！”
念念说起这些头头是道，岑汉都惊呆了。
“念念懂得可真多啊！”老爷子一脸骄傲。
“那具体翻土多深呢”
“三十厘米差不多了，虽然是越深越好啦，但是很麻烦呢，后期再管理就好啦。”
陈奕唰唰记下，疯狂点头，“谢谢谢谢谢谢，念念以后天天都会过来吗我这边还有好多问题……”
“可以呀！”
工地现场清理出一批杂草原本是准备扔掉的，扔掉还得想办法用车拖出去，现在能够用来改土，就直接拖过来铺一层，再按照念念说的改土。
念念手里拿着陈奕的iPad，看了看花园的大概图，跟他说：“这一块区域要种草花，泥炭跟羊粪多放一倍，其他区域正常就行。”
她捏着笔在草花区写下nitan羊fen*2。
陈奕看见拼音夹杂汉字愣住。
念念小嘴一撅：“我会写的字还不是很多！”
岑汉吹胡子瞪眼睛：“你敢瞧不起我曾孙女”
陈奕连忙：“不敢不敢……”
念念之前说话太利落，他都忽略了她其实是个小孩子。
他们在边上说话，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小姑娘凑过来，“请问……哪位是陈设计师”
“啊，是我。”陈奕坐在红色塑料凳上看着小姑娘，抬手看了看手表，“姜芋是吧第一天上班迟到半小时”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工作地点这么远，离我们学校公交地铁一小时路程……”
“下不为例。”陈奕冷着脸，“你联系一下拍摄团队，他们说要来拍一下改土过程。”
“好的好的！”姜芋第一次上班，没想到是在工地，还穿着白色羽绒服，被训了脸都红起来，连忙拿出手机开始工作。
拍摄团队正在路上。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他们难道只拍挖机挖土由谁来介绍呢
姜芋提出了这个问题。
陈奕头疼：“我是设计师！不是项目负责人！你的上级怎么跟你说的！”
“你、你不就是我的上级吗”小姑娘缩着脖子。
陈奕在边上训话。
念念坐在凳子上，觉得光看挖机工作有点无聊，小脑袋一歪，看向姥爷，大声道：“姥爷姥爷我想吃麦当劳！”
“……哎呀，不行啊，你前天不是吃过了吗”岑汉有点心动，但是小孩子应该是不能天天吃麦当劳的吧
“我妈妈说我一个月可以吃两次！”念念伸出小手比了个耶。
可是她怕冷戴上了手套，看不出来是个耶，她就摘下手套露出手指，把手在姥爷面前晃悠两下，“两次哦～”
“咳咳，行吧，咱们点炸鸡。”岑汉一指边上被训的快哭了的小姑娘，“诶，那孩子 ！过来帮忙点个外卖！”
陈奕：“…………”
“你去吧。”
“那我不联系主持人了吗”
“先帮那边两位祖宗把外卖点了！”
“好好好！”
姜芋过去，也找了个塑料凳坐下，念念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让她教自己点外卖。
姜芋脱离了陈奕的魔爪彻底松了口气，“你微信有没有钱呀没有钱点不了外卖的，要不我先转给你”
“有的吧。”念念在屏幕上戳一戳，点到小人，又点进第一个服务。
余额显现出来。
姜芋看着上边六位数余额沉默了。
是她多虑了。
“这是徐叔叔给我的精神补偿费。”念念解释。
岑汉也惊讶她一个小孩竟然还知道精神补偿费，问了句因为什么补偿的。
念念立马闭嘴不说了，“姥爷我们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
“好好好。”念念宝贝说什么就是什么，岑汉立马就不问了，并且让她给自己加了一份大杯冰可乐跟薯条。
念念为了感谢姜芋还请她吃麦当劳，顺便也点了一份给陈叔叔。
念念一碗水端平。
他们啃着炸鸡吃薯条喝可乐的时候，拍摄团队终于赶到，看见他们一老一小坐在红色塑料凳上吃麦当劳莫名觉得十分喜感，一位摄像师就拿起设备拍了一段。
小姑娘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从头裹到脚，脚上冒出一双香芋紫色的雪地靴，小小的一双脚悬在空中一边吃一边晃悠着。
开工拍摄，缺了主持人，临时也找不到熟悉园艺知识的，陈奕没办法，只能临时充当项目负责人，给乔明月打去电话。
“乔小姐，我这边只负责花园设计……”
“你拿那么多钱只负责设计良心不会痛吗”对面问的理直气壮。
“…………”
“所以有什么问题摄像师没到”
陈奕整理好心情，“不是的，是没有主持人，目前唯一的选项就是您女儿，念念。”
那边沉默半晌，“你把电话给念念。”
一听是妈妈的电话，念念吓得整个崽都抖了一下，还好不是视频电话，岑汉小心翼翼帮她拿着手机，让她大着胆子说话。
“妈妈……”
声音有点虚。
乔明月一心只有工作，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念念，你想参与拍摄吗”
“可以呀！”念念一口答应，“我觉得蛮好玩的！”
“可是之后节目会播出，会被很多人看见，会被很多人议论，他们可能会说一些不好的话……”
乔明月努力把未来的所有不好的可能跟她说清楚。
念念听着，举手沾满油的手，打了个饱嗝，“妈妈，我为什么要怕别人说什么呢”
乔明月一愣。
“不愧是我女儿，那你跟着叔叔阿姨们好好拍～”
“嗯嗯！妈妈拜拜～”
高高兴兴挂了电话。
一边的岑汉都松了口气。
赶紧喝了口冰可乐压压惊。
姜芋等念念吃完，赶紧给念念擦擦嘴检查衣服脏没脏，然后带着她去拍摄。
念念不怕镜头，说起种花知识根本停不下来，小小的一只跟旁边巨大的挖机一对比，可爱到爆炸。
她站在冬日萧条的平地之上，朝着镜头露出个大大的笑。
“虽然现在这里还是光秃秃的，但是下个春天，就会开满花哦。”
念念自己稿子自己写，整个团队都惊呆了。
岑汉在一边一脸骄傲吃着薯条。
吃着吃着，觉察出一点不对劲来。
如果念念真的可以吃麦当劳的话，面对她妈为什么会那么慌
远在公司的岑砚青刚安排完于莉的工作，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
花园周围就有一家麦当劳。
念念一大早高兴的原因不言而喻。
此时此刻爷孙连心，默契选择把这件事瞒下来。
只是多吃一顿麦当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乔明月口中的出差一周, 因为节目的原因，直接翻倍。
一开始岑砚青接到电话还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结果询问了于莉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是真的没时间回来，目前人在内蒙古。
不知道的, 还以为她是去全国旅游了。
已经带崽一周的岑砚青现在就有点控制不住念念了。
昨晚上老爷子还支支吾吾地问他孩子能不能天天吃麦当劳。
岑砚青就意识到事情开始偏离掌控。
他实在没办法, 不敢再让老爷子单独带孩子，他直接把人带到了公司。
平时就跟他一起上下班, 反正公司有食堂, 食堂菜品丰富还有果汁, 跟家里吃饭其实是差不多的。
短短一周时间, 岑砚青的休息室就变成了念念的书房, 平时念念就在房间写写字，玩乐高, 实在是闲着没事干就出去跟秘书处的叔叔阿姨们玩一玩。
挂了电话, 岑砚青深深叹了口气。
一出门，就看见念念满嘴巧克力, 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岑砚青：“…………”
在公司念念不知道要被投喂成什么样。
他把孩子抱起来，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让她自己擦嘴，严厉警告：“念念, 不能随便吃他们的东西。”
“为什么呀叔叔阿姨好热情的。”念念眨眨眼，“我不好意思拒绝他们呀。”
“你是真的不好意思拒绝，还是想吃零食”岑砚青一下子戳破了她的借口。
念念嘿嘿一笑。
岑砚青算是明白为什么乔明月对念念有时候就跟朋友之间互怼, 甚至不太给孩子面子。
就这样的念念，确实是不能惯着了。
岑砚青带她去刷了牙，抱在腿上, 给全体员工发了邮件，内容就一句话：禁止投喂念念。
然后跟念念商量：“妈妈说还要出差一周, 接下来一周时间……”
念念甜甜地说：“没事的！我可以跟爸爸好好相处的！”
她的语气很兴奋，岑砚青心里很忐忑。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控制一下念念的饮食。
或者，给念念找点别的活动。
他让秘书搜罗来一堆适合三岁小孩的兴趣班，让念念选择。
念念看着上边各种各样的活动挑花了眼，手指戳着平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不愧是他的女儿，选兴趣班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念念戳的那几个，有摩托车、乐高、大提琴、编程、绘画、篮球。
“爸爸，我想先试一试，再看看我喜欢哪个！”念念对自己的行程规划了如指掌，“我也觉得我最近太无聊了。”
每天就是吃吃喝喝，一点意思都没有。
“嗯，你确实是太无聊了。”他赞同地点点头。
岑砚青立刻安排下去，然后下午吃完饭就确定了接下来一周的行程。
乐高念念是有基础的，就不需要试课了，确定好了每周一十点到十二点上课，这样上完课岑砚青刚好去接她回公司吃饭，早晚饭也是他盯着，不给念念钻空子的机会。周二试课大提琴，岑砚青中午休息时间陪她去，下午试课编程，周三上午爷爷带着练书法，下午去试绘画课，周四则是篮球跟摩托车，周五爷爷家，周六周日休假等妈妈回来，另外念念还兼职节目的拍摄。
岑砚青致力于把念念的日程安排排得像幼儿园上课一样。
要不是念念年纪还没到，他都想提前把她送进幼儿园。
幼儿园，真是拯救家长的神器，包三餐包午睡还包一天的活动。
六点准时下班，岑砚青带着孩子回家，吴阿姨帮念念洗澡的时候，他一个人靠在书房的椅子上，给乔明月去了个视频电话，然后把念念的日程安排发给了她。
乔明月也是刚忙完，正在酒店休息。
岑砚青揉揉眉心，看她背景似乎又变了，不像是大草原蒙古包的样子，“这是在哪”
“云南。”乔明月有气无力道，“见了几个园艺爱好者，确定拍摄时间跟内容。”
“这些事可以交给其他人做……”
“我知道，我现在就是全部走一遍流程，避免出现什么问题，等走完我就可以回江城了。”乔明月说，“现在就是需要两集去送审……”
他们这种节目比较特殊，可能审完都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具体流程有专门的人去准备，乔明月目前需要的就是拍摄，一人身兼多职，确实是很忙。
“那就是一周都回不来”岑砚青听出她话里有话。
“差不多吧……”乔明月有点心虚，“我想多给你一些给你跟念念单独相处的时间……”
岑砚青叹口气，“乔明月，说实话。”
“我带了她三年，你最近就辛苦一点，离她上幼儿园还有六个月。”
“所以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找个人帮你带孩子”
“不然呢”她倒是理直气壮，“后爸我不放心，还是亲生的合适一点。”
岑砚青气得直接挂断电话。
后颈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暖黄的灯光并不刺眼，他头疼起来，一手搭在额前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缓慢呼出。
乔明月是越来越过分了。
刚结婚的时候还知道哄着他给他点甜头，让他觉得他们会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结果这才不到半个月，彻底不遮掩，暴露本性。
他早知道她目的不单纯，却还是答应了她。
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分开一段时间也挺好的，岑砚青自暴自弃地想着。
他研究出了一份应对念念的日程安排，每周的活动都是满满的，晚上准时跟妈妈连线视频。
还能怎么办呢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明明是新婚，岑砚青过出了一种鳏夫的凄惨生活。
跟从前单身生活的区别大概就是多了个小豆丁跟在身边，每天都要监督小豆丁的一日三餐，除了工作还要送她去各种兴趣班，然后偶尔吃完饭还要带着她去外边广场上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