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昚有些紧张地瞥了一眼天幕,点点头。犹豫片刻,他还是劝慰道:“官家,万一仙人听见了……”
“朕怕她不成?”赵构猛地立起:“什么狗屁仙人,胡言乱语扰乱民心,朕看她就是妖女!这女人胆敢在朕面前现身,朕一定把她千刀万剐!”
听着赵构的“激情宣言”,底下的韩世忠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这就是他们的好皇帝!一个只敢对弱女子跳脚的好皇帝!但凡官家对金人有如今的三分硬气,也不至于如今被骂成卖国贼完颜构。
韩世忠冷嗤的声音有些大了,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一楚。赵构脸色一僵,表情介于欲怒不怒的中间,眼里却闪过一丝胆怯。
寂静中,远处“不要和议”的呐喊又逐渐响亮起来。赵构咳嗽一声,顺势坐回位子,扯开话题:“这天幕,和以前一样,百姓都能看到?”
“是的,官家。”赵昚点了点头:“儿臣从资善堂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不少百姓聚在宫门前的空地上仰天,想必他们都能看到。”顿了顿,赵昚又补充道:“百姓无知,想必只是一时激动……还请官家不要怪罪他们。”
“他们在宫门前?”
赵构不满地皱眉:难怪这声能传进宫里!
赵构逃,哦不,南巡至临安后,就在凤凰山西麓大兴土木,建造皇宫。这皇宫虽然比不得汴京的大,但胜在豪华,内里甚至挖了一个小西湖,还仿着飞来峰的样式堆了一座小飞来峰——简直就是西湖山水的缩小版。
但后宫与花园特别大也有一个坏处,就是前朝的格局略微局促了些,尤其是宫门距离内里很近,门外动静一大,宫里的赵构就能听见。
百姓喜欢沾“龙气”,总是贴着宫墙根儿摆摊叫卖,赵构本来无所谓,甚至有时候还会溜出去过一把“微服私访”的瘾,但今时不同往日,一想到那些百姓竟敢聚在宫门口与自己作对,赵构登时恨极。
“让他们滚远点。”赵构一拍桌子,他不想再听百姓的喧哗声:“以后这块地不准庶民靠近,天天在宫门口摆摊,吵死了!”
“可建造皇宫前,这地方本就是百姓互市的……”
“朕是皇帝!让他们滚!”
赵昚讷讷,迟疑着不肯动。
秦桧见状,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示意门外的禁军去驱逐百姓。他对这套流程异常熟练,甚至还反过来“指点”赵构:“小事而已,官家何必动怒。若是这些贱民不肯走,让禁军抓起来便是。弄死一两个,他们自然就怕了。”
发泄完毕,赵构总算舒服了些。他朝秦桧赞许地点点头,示意旁的宫女再端一杯新茶来:“要今年的清明龙井,再给秦相公也来一盏。”
赵构一边摩挲着龙椅扶手上凹凸的雕刻,一边自言自语。只是他的声音却尤其响亮,像是在刻意说给所有人听:“哼,朕与金人都还没正式开始和谈,这妖女简直一派胡言,和议的内容,岂是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够置喙的?”
在赵构看来,揭穿妖女假面的方式再容易不过:她既然说和议的内容是南宋割商、秦一州大半之地予金,那赵构就改成割秦州全境。至于纳贡银、绢各25万两,那就更简单了,每年纳贡各26万两……多让点地和白银给金国又何妨?只要能保全自己的面子,这钱就花得值!
赵构捧着茶盏,缓缓放松:“有本事,你就说点我们知道的。”
【赵构对金人的畏惧在一次次逃跑中不断累积,以至于最后彻底弯下脊梁、俯首称臣。而压垮骆驼的那根最关键的稻草,莫过于1129年的事件。】
【赵构即位之初,定都于河南应天府。只是定都才几个月,就连皇宫都还没收拾完全,赵构就开始担心金人南下。在赵构的主张下,南宋朝廷又迁都至距离汴京不远的扬州。而岳飞当时正在汴京的队伍里参军,在赵构看来,有汴京作为金地和扬州之间的缓冲带,他就能高枕无忧一段时日。】
【但赵构显然低估了金人灭亡南宋的决心。1129年,金军毫无征兆地突然出兵,绕过岳飞所在的汴京,闪电般直扑扬州城的赵构,号称“斩首行动”。】
【而此时在扬州城的赵构,正沉迷于酒池肉林之中。近在咫尺的金军令他措手不及,犹如坠入万丈深渊。惊吓过度的赵构,身体遭到了严重的打击。这次惊吓给他的人生,乃至于整个南宋王朝,都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惊慌失措的赵构当即抛下了扬州城,一路逃到了临安。这一路的仓皇奔逃,令赵构年幼的独子奄奄一息,没过几天就离开了人世,这对赵构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令他更没想到的是,在一天晚上,他终于发现了那次惊吓的“后遗症”:他丧失了生育能力。】
【或者我们说得更直白些——赵构,他萎了。】
第38章 【爱国诗】岳飞
【关于他的隐疾,野史中曾隐晦暗示了一种说法,赵构听到金兵南下的消息时,正在床榻之上——但无论他当时在哪里、在做什么,总而言之,那次惊吓之后,他不再是一个功能齐全的男人,乃至于完颜构的外号之外,他还有一个完颜九萎的称呼。九,排行也;萎,特征也。】
众人虽然早就对此心知肚明,但听到天幕如此直白地点出官家的“隐疾”,大家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飘向赵构的那个地方。
赵构被戳到痛处,本来正在跳脚。接触到众人隐晦却目的明确的目光,他浑身一颤,随即动作迅速地往龙椅深处一缩,试图借助面前的书桌挡住众人目光。
“放肆!”
赵构怒斥出声,手指却不由紧张地揉皱了龙袍下摆。他两只手攥着下摆边缘,悄悄地将金黄的布料向上、向内推挤,试图用这种方式在自己的大腿中间制造出一个拱形弧度。
赵构想的很好,他想用这处中空的“隆起”来体现自己的“雄风”,奈何他贪心过度,布料堆叠过高,其下又无支撑,最后竟然造成了“塌方”,顿时暴露了赵构的“真实实力”。
人群中,不知是谁轻笑了一声,瞬间点燃了赵构的怒火。
“胡扯!都是胡扯!朕的身体好得很,这满宫的后妃美人朕都临幸过,你们是瞎了吗?”
赵构有没有“临幸”过,除了他恐怕就只有后宫的美人才知道。但这“临幸”的结果如何,众人却都看在眼里——十年过去了,赵构成功让宫里的太医忘记了滑脉的脉象和安胎药的配方。
众人目光飘忽,但明显都是一副不信的模样。
见众人不信,赵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盯着天幕骂骂咧咧。
“官家息怒。”
片刻后,终于有人打破寂静,率先上前安抚赵构。
众人偏头一看,果不其然,是秦桧。
秦桧的嘴角永远挂着一种让人厌恶的黏腻笑意,配合着他眼里的精光,总有种过分市侩的精明感,像是只笑面虎,时刻在评估别人的价值。你一旦在他面前漏了怯,他就会扑上前来,把你称斤算两地出卖。
秦桧先是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好言好语地宽慰了赵构几句。待赵构面色有所缓和,他立刻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暗示:“官家,如今重中之重,不在于辩驳真相,而在于稳定人心。自古龙体与国祚相连,若是有心人借机生事,臣恐国本不稳。”
光听秦桧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众人下意思以为他是在建议赵构早日立储。毕竟赵眘已经入宫几年有余,但官家还不曾正式封立他为太子,只是给了个建国公的爵位敷衍了事。
但这种念头不过在众人心头一转,随即便被否定。底下站着的几个人都曾在秦桧手上吃过亏,就连未来的储君赵眘都曾被秦桧穿过小鞋,一见秦桧勾唇,他就忍不住提高警惕。
秦桧的“用心”必然不可能如此光明磊落,众人不由皱眉深思。但坐在上面的赵构却毫无障碍地听懂了秦桧的言下之意——事实上,秦桧很久之前就隐晦地提示过他“解决办法”。
破此传言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赵构与其在女人肚皮上卖力耕耘,倒不如学战国的田常,暗自放几个宾客舍人进出后宫。如此一来,恐怕用不着几个月,就能听到很多“好消息”。而一旦有了孩子证明“能力”,后面的事情就更好解决。自古后宫是非多,死个把妃嫔幼子简直再正常不过……
只是赵构心有不甘:他如今才三十四,他相信自己只要好好保养,总有机会重振雄风。更何况自古以来绝嗣的皇帝数不胜数,只不过没有继承人而已,这妖女凭什么下定论说他“不行”?!
【听到这里,想必一些会有疑问:历史上绝嗣的皇帝非常多,为何偏偏到了赵构,后世一致定论是他“不行”?理由其实也很简单。】
【其次,赵构的长寿和对金人的软弱也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猜测。饲养过家畜的农民一定都知道“割骟”。“割骟”,也就是阉割动物。阉割有助于延长雄性动物的寿命,这在猪羊鸡犬等各种雄性家畜身上都得到了验证。】
【赵构活了81岁,是历史上少有的长命皇帝之一。而在他之前的北宋皇帝,长寿的如宋太宗,也不过活了五十余岁;短命的如宋哲宗,更是年仅二十五岁就不幸崩殂。总得来说,宋赵王室似乎没有长寿的基因,所以赵构81岁的寿命,不免令人起疑。】
【除此之外,经过阉割后的雄性动物性格往往会更温顺。《易经》中就有记载:“豶豕之牙吉”,这就是说,阉割后的猪会变得性格软弱,虽有锋利的长牙,但却不再有战斗的意志。这与每次北伐,刚刚取得一些成果后就急急退兵的赵构是不是有些相似?】
各朝各代纷纷发出如雷鸣般的爆笑。尤其是养畜的农民,笑得尤其大声:
像,实在是太像了!赵构这不活脱脱就是一夹尾巴的阉狗么?
其他朝代肆意嘲笑的同时,南宋农民的心情却十分复杂:
早在听到绍兴和议的内容时,他们就已在心底恨极。割地越多,意味着耕地越少,所以每年要交的田税只会越来越多。
但和所有朝代的农民一样,南宋的农民大多无比温顺。他们就像老黄牛,身上压满了稻草,但只要还能站起来,也只会喘着粗气低头干活。
这些年,随着打仗逐渐频繁,官府征收的粮食税赋也越来越多。尽管农民们心有不满,但还是尽可能地按时缴纳——他们知道,北边的岳家军正在与金人浴血奋战,打仗需要钱,军队需要粮,而这些在前线奋战的士兵们背负着他们返回故土的期望。
每个宋人都对北边沦丧的故土有着强烈的眷恋,淳朴忠厚的农民们尤其是如。在南宋一朝有个非常奇特的习俗。尽管北宋已亡,但上至王公下至贱民,在填写籍贯时,却仍被允许填写北方的地名。
至今为止,提及临安,百姓仍不会称其为都城,而仍喊其“行在”。
所谓“行在”,就是指皇帝巡游时临时逗留的地方。百姓们不愿承认临安的都城地位,他们希望皇帝能有一天结束“南巡”,带领着他们这群南流的子民,一同回到那个在北边的、真正的都城。
怀着这种质朴而美好的愿望,农民们忍受了一切官府施加的剥削和苦难。他们任劳任怨地种地,缴纳各种捐苛杂税,却在今天迎来了噩耗——他们缴的粮,不是拿来养岳家军,而是拿去供奉金兵;他们交的税,并非用于恢复故土,而是用来“孝敬”金人。
他们心底恨极,面上却又不敢表露分毫。
上下有差、尊卑有分,赵构说到底是天子、是陛下,是不容贱民议论的皇帝。大家只能强忍不满埋头劳作,只是耕地时的动作却又狠厉了三分,像是恨不得把锄头凿到某人的脑袋上才好。
“完颜九萎,你个阉狗,好不要脸!”
寂静中,某处麦田里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众人一惊,纷纷抬头。
只见村里的黄二正拿着笤帚在追赶一只癞皮狗。黄二面目狰狞,一面追一面怒吼:“你个没卵的玩意,还敢给我惹事?看我不打死你!”
癞皮狗从众人脚边跑过,有人认出了它:“这不是黄二和他家的癞皮么?”
狗如其名,这狗不知品种,但长得的确异常丑陋,歪嘴长舌,涎水滴答。因为它身上总是带着疮,全身没块好皮,所以大家干脆给它取名“癞皮”。
这狗虽然长得丑,却是村里有名的色狗。只要养母狗的人家,就没有一户不讨厌癞皮的。癞皮钻狗洞、扑篱笆,为了见小母狗花样百出,常常把人搞得精疲力尽。今年年初,癞皮不知怎的,竟然得罪了村口的陈屠户,被一刀嘎掉两颗蛋,就此成了一条阉狗。
养过狗的人都知道,公狗阉掉后虽没了生育能力,但偶尔还是会兴起“性致”,想找什么东西蹭蹭。说起来,这与赵构的北伐举动倒是颇为相似,每次他都信誓旦旦想要重振雄风,可一旦真刀实枪地和金兵交锋,便又觉得空虚胆怯,只能急急退兵。
见黄二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黄二,你刚刚喊癞皮什么?”
“完颜九萎。”黄二瞪着一双眼睛,理直气壮地回答:“俺家癞皮狗的名字。”
“你家狗不是叫癞皮吗?”有憨子不解地反问。
但大部分人已经领会了黄二的意思。他们对视一眼,黝黑的面庞上露出难得的坏笑:“这是黄二的狗,他说叫什么,那就叫什么!”
“可这完颜九萎不是陛下的名讳么?俺刚才听了,这九是排行,这萎是……”憨子还欲再辩,却被黄二打断:
“你放屁!陛下姓赵,是宋人,完颜可是金狗的姓!你怎么能拿陛下与俺家的癞皮狗相提并论?”
黄二勃然大怒,义正言辞:“再说了,我家九萎叫这个名可也是有由头的!九萎他狗娘一胎生了九个崽,九萎正好排行最末,至于这萎字……”
“九萎年初不是被陈屠户阉了么?叫这个‘萎’字再合适不过。”众人点头应和。
“完颜九萎,你不要脸!”
“完颜九萎,你个没卵的阉狗!”
癞皮狗早已消失在草垛之间,但众人根本不在乎它去了哪里。他们指着临安的方向破口大骂,借着训斥癞皮狗的名义尽情发泄着自己的愤恨。
而这种骂声,同一时间在全国各地纷纷响起。
就连远在金地五国城的宋钦宗赵桓都咬牙切齿地用上了毕生所学,甚至还用上了一两句偷学的女真脏话。
【总而言之,此事之后,赵构身心受到了重创,再也不敢与金人正面交锋。皇帝的逃跑无疑动摇了士气,汴京的守城将领杜充借“勤王”之名弃城而逃,还逼迫岳飞等人一同撤军。徐州、淮阳、汴京、扬州……一座座城池接连陷落,宋军的长江防线就此全面崩溃。】
【而占领了建康府的金军并没有停下杀伐的脚步,在统帅完颜兀术的带领下,挥军疾进,直追赵构——九月,金兵渡江南侵,赵构率臣僚南逃;十月,赵构从临安逃亡到越州,随后又逃至明州,并自明州到定海。等完颜兀术追到海边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赵构已经逃到了大海之上。但尽管如此,他也仍然没有满意,下令“搜山检海”,定要拿下赵构。】
【吓破了胆的赵构君臣在海上漂泊了四个多月,逐渐弹尽粮绝。他多次派使臣给完颜兀术送信,企图获得一条生路。这些信言辞卑微、语气凄惨,到了最后,赵构甚至不再自称大宋皇帝,而是贬去大号,自称“宋康王赵构”。他在信中低声下气地陈述了自己的惨状,大意就是自己已经服软,只请完颜将军高抬贵手。】
【作为南宋的开国皇帝,他写下了遗臭万世的三个字——臣构言。】
第39章 【爱国诗】岳飞
【臣构言,今来画疆……割属上国……世世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每春季差人搬送至泗州交纳……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早降誓诏,庶使敝邑永有凭焉。】
天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完整放出了那封屈辱的誓表。那卑微谄媚的语气、不堪入目的内容,读者无不气血上涌、目眦欲裂。
各朝皇帝不由哗然。
“啧,这不要脸的程度和安乐公那句‘此间乐,不思蜀’有得一比。”刚建立晋朝不久的司马炎望着天幕啧啧称奇。
他的对面坐着中书令张华,两人本在对弈,只是司马炎这局手气不佳,如今黑子败势已显,张华原本正在头疼要如何不着痕迹地放水让子,如今见陛下被天幕吸引,他顿时松了口气,殷勤地顺着司马炎的话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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