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真嫌弃。
陆青青就冷笑,“现在嫌弃我了,觉得我笨,觉得我没见识,你现在当个芝麻大的科长,觉得自己以后进入领导队列了,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是不是?”
戳人痛脚还得是配偶,一清二楚,陆青青坐在沙发上,孩子过来她都一把推开,“我讲的哪里不对了,我着能叫大办吗?你的同事领导都不通知,我只通知我自己同事亲戚,一开始我就说了,没占你一点便宜,你愿意出个人就出个人,不愿意那天我自己去。”
人收拾收拾就走了,回家里去住了,家里需要收拾,殡仪馆那边布置也得有人,她对小金一点指望也没有。
给小金气的要炸开了,“对,我就是傻子,给人家现在这样说,当初我们就不应该用她那五十万,给人现在拿捏成把柄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我当是夫妻,算的一清二楚的,跟她那个妈一样的,嫌贫爱富势利眼。”
陆青青手机忘拿了,回头就站门口,把门推开,在墙上又甩回来,“你说谁?我妈都死了,你说的是人话,我妈怎么嫌贫爱富势利眼了,我又怎么嫌贫爱富势利眼了。”
“不是吗?之前你一个单位的谈婚论嫁,不就是嫌弃人家没车没房子,人家差在哪里了,大小伙子一个好样儿的,你这么晚结婚,不就是想找个公务员家庭,嫌弃人家事业编,嫌弃人爸妈没退休工资。”说着说着脸色也不自然,给人逮住了呗,刚说的也是气话。
陆青青这人不是很会说话,直接就上手了,包扔地上砸小金脚底下,俩人就摔盆子砸碗的,“放你妈的屁,你胡说八道,你不看看你自己,汲汲营营的,你们所有人都汲汲营营,晚上下班了吃完饭就想着怎么走后门,怎么拍马屁,怎么提拔一下,要说势力不还得是你。”
“你前面谈个三年的女朋友,当初看人家爸爸是大老板,后来扫黑除恶一有动静,人跑来你立马跟人分手了,你好意思说人家马熠明。”
“就当是我瞎眼,我当初要是跟了马熠明,人做不出来你这样的事情,最起码人品比你好,你算个王八蛋啊,你跟你们科室小姑娘平时聊天说话的,特别享受是不是,人仰着脖子喊你科长,你飘的觉得上天了。”
老婆婆跟老公公都在家呢,听着这些话,简直就丢死了,这小区很多都是同事朋友,邻居也都认识,不是这个单位,就是那个单位的。
这儿媳妇发癫,现在就不能靠着近一点儿。
打定主意也不劝了,小金连丈母娘葬礼都没参加,脸上一道一道的,也没法参加。
但是回头人直接就把熠月给起诉了,这边陆青青一口咬定了就是熠月的先行行为诱发了老太太的脑溢血。
你刺激她了呗。
不然的话她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但就不是被你挤兑一顿之后。
熠月给晦气的,这能赖她头上去吗?
你要说我诱发的,证据呢,你检测到我跟她说完之后马上就脑溢血了,这不吃晚饭之后人才不行的吗?
就打官司,一个平头老百姓跟法院沾上一点都觉得怪麻烦且怪晦气的。
来来回回扯了三个月,陆青青手里有钱啊,我就是要个结果。
你赔礼道歉,公开倒欠,而且你无论是侮辱罪还是寻衅滋事,还是长期霸凌也好,律师收集证据的时候,就使劲往那边靠,定罪量刑是需要完整的证据链,步步为营的,特别费劲。
律师就很不明白了,“如果是赔偿的话,很难达成,而且当事人已经去世了。”
陆青青面无表情的,手里大夏天的攥着一个茶杯,律师看见了都觉得烫手,“打就是了,钱不是问题,我也没想要赔偿,我就是要个公道,要个说法。”
长年累月说话夹枪带棒,不用说熠月后悔没搬走,就是陆青青都后悔没给父母搬走。
熠月这人是个法盲,大家法治思维都不是很过关,后期就摆烂,心里不服气,但是不懂法律怎么辩护,也不懂自己怎么就往这一个一个罪名上面靠拢的。
人请的律师很出色,一层一层地给你往上靠,我说你杀人罪既遂肯定不行,那说你未遂,反正就这样一个思路下来的。
现在熠月看法院都发怵,都秋天了,站在法院门口就跟个树叶子一样,瘦的特别厉害,脸上也抑郁的不行,扯上官司耗时间太久了。
熠熠开车往里进呢,拿着手里的资料,她们跟法院业务也很多,法院很多案子需要她们提供数据,或者说是需要她们现场出席企业破产清算。
今天她就是过来的,每次来都是半天时间,就看见熠月站门口,这是姐妹俩头回正面相遇的,熠月扯着嘴笑了笑,没说话走了。
熠熠心里着急,进办公室问对接的那个人,“帮忙查个人,看看什么事情的。”
什么案子法院都知道,一说这名字,人家就来劲了,“也是倒霉,你说就跟老太太拌嘴,人老太太晚上就不行了,这说不清楚,对方就咬着不放。”
嘿嘿笑,看熠熠拿着卷宗仔细看,上面写着熠月大名呢,脑子里面就顿一下子,熠熠,熠月,“唉,你姓什么来着,牛科长是不是?”
熠熠点点头,“对。”
不一个性,巧了不是,不好直接问是不是认识的,人试探性的问,“这个案子你看其实是个小案子,没多大事儿的,就是得来回跑。”
熠熠什么也没说,下午就继续庭审,整理资料,出来都六点了。
法院这边也都下班了,人来人往的,人送着她出去,看着上车,领导就笑了笑,“这车不错,真不错。”
“可不是,百八十万呢,不知道什么配置,要是高配不得一百多万的,家里有钱。”
熠熠旧车子开回老家了,冯立仁觉得还很好。
她坐电梯上楼,脸色就稍微有点绷着,飒飒在家吃的午饭,下午没事儿就没上单位去,从码头上出发的一个货轮,到索马里那边就给偷袭了,防不胜防,海面上侦查很久,但是那海盗小船就跟个窜天猴一样,嗖嗖眨眼就过来了,来了就往船上爬,你戳都戳不下去。
本来今年对外出口就不景气,出口企业跟国际运输都低沉,结果路过咽喉地方还得给海盗宰一刀,这不就是逼着人家船企跟货企两家一起跳海呢。
他刚收到消息,沉口气,扶着栏杆看熠熠灰头土脸的,“晚上吃什么啊,要不要我去买只烤鸭吃吃,天气现在凉快一点了,我走路出去买。”
多有眼力劲,家里省的做饭了,熠熠就躺着沙发上去了,拖鞋就放下来,“都行啊,我歇口气,来泡杯茶喝喝,得铁观音,润润。”
飒飒就赶紧下去泡茶,拖鞋踩的轻轻的,“怎么了这是,提拔名单里面公示没有你啊?竞争上岗没上去?”
熠熠听着都觉得倒胃,“我说您会不会安慰人了,这还没公布呢,您就先败坏我了,我看我家里家外内忧外患得,都是敌人,这次副科要是上不去,还不知道等多少年的,三选一,你可不知道另外那俩人下多大的劲儿,听说一个已经提前摆庆功宴了,请人吃饭拉选票,还拉着领导给站台。”
想起来就觉得膈应的慌,飒飒忙说,“那这个人肯定不行,还没决定的事情就庆功起来了,传领导耳朵里面也不好,而且去吃饭的人不一定真站他,抹不开面子的也有,真正投票时候不一定呢,要不怎么大家都知道这个事情,肯定去吃饭喝酒人说的。”
另外一个嘛,熠熠咧着嘴冷笑,笑给飒飒看的,“之前早就露话出来了,找到我说投票,甚至是投一票,另外一票弃权,他没想到我也报名了。”
就是人事科长,在一个位置上坐十年,尤其是人事上面都,按理说一届领导就能提拔,但是现在换三届了,人事科长最后混到跟熠熠一起竞争上岗,对熠熠来讲这个正科是正当时候,提拔的恰到时候。
对人事科长来说年纪就太大了,就这么最后一次机会了,能上就上,上不了的话,他自己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待着了,退休后待遇提高半个,正科待遇呗。
跟在的时候正科,退下来是个副处待遇,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我今天看见我二姐了,她惹上了官司,过得可能也不太如意,之前听我大哥说,她好像炒股赔钱不少。”
飒飒语气就淡淡的,“随你,你自己亲姊妹,想来往就来往,看你自己意思,但是你清楚一点,你二姐能跟你断交这么长时间,这人就不大与人为善,往后你要是宰恼了,不要生气也别怪任何人,我不管这个事情。”
有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什么人你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就不甩人的,你当自己妹妹是什么的?
他自己忍不住,就跟金珠讲,“你看你妈遇见你二姨了不高兴,你二姨生小孩坐月子,小孩生日什么的,你大舅去随礼你妈也跟着随礼,那这些年你二姨给你买过一盒牛奶没有?”
“你妈有时候心软,她拿着人家当亲人,人家不一定对着她亲近,你以后可别像是你妈这样子的,做人得有分寸对不对?给人伤害过一回了,就别凑上去了。”
金珠在画画呢,笔头子上面颜料走神都弄手指头上去了,小姑娘漂亮啊,爹妈都精神,长的也不差,关键很气质,夫妻俩都不是腰杆很直的人,小孩子教育的好,站在那里跟个小白天鹅一样,特别有素质,“爸爸,你明知道这些话得罪人,你还跟妈妈说,你这于事无补的。”
“我知道得罪人,我就跟你说说,你别给你妈知道了。”
熠熠在下面喊下来出去吃饭去,飒飒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声音都压没有了,看起来就有点鬼鬼祟祟的,“走,下楼吃饭去。”
又想说完,还怕熠熠听见了,别扭仓促地叨咕,“而且你二姨现在也搞笑,骂人家老太太,人老太太死了就赖她气的,你说办事是不是不靠谱。”
金珠看着他爸爸说完就跟之前一本正经的一样,就觉得这人怎么这样真实,第一次见她爸爸背后讲人坏话,见到她妈妈了还背后摆摆手,意思是终止话题。
她也才知道,原来感情好的两个人,是因为感情好所以才忍着不去计较对方的家庭,而不是真的内心不计较这些,时间长了意见都会有,但是爱屋及乌不讲。
三个人换鞋子出去吃饭,走的是小路,大路上人这会儿下班看见飒飒不好,飒飒没讲完就继续讲,他对妻女都会讲工作上的事情,好的坏的都有,“去年的时候,韩国有艘船,给海盗小艇围起来了,没办法给了七十万美金,不然他要么就给抢了,要么就耽误交货期限,违约金赔的更多。”
“你看今年经济不好,什么都做的不起劲,就房地产跟海盗来钱快,源源不断的根本不用愁,在海里都不叫雁过拔毛了,简直是玩命的,有个中国船员给杀了,最后还勒索了一百多万美金,把剩下的人赎回,这些海盗也是看人下菜,遇见日本的船,要的更多。”
“像是这艘船我知道一清二楚,就是从我们码头上出去的,上非洲的,给人登夹板上去了,后面我们分析说是因为这个夹板离海面太近了,制高点不行,都说海事一家亲,现在还没有形成这种局面,所以说为什么船员工资高,原因就在这里。”
熠熠对政策把握的比较清晰,“之前我看下文了,海事部门是水上唯一执法部门,跟我们一样是垂直管理的执法部门,现在临近奥运会,什么东西都得往下压压,次贷危机剧烈震荡,国内股市跟着起起落落,实体经济也受影响,所以现在你发现新闻讲的都是拉动内需,搞好统筹,优化经济结构,其实就是优化出口商品结构,让国际市场波动的影响降低到最低,让我们的弹性越来越大,说白了就这样一个目的。”
弹性大,一个西瓜撞来的时候,你表面看没变化,一个陨石装过来的时候,你也不能有太大变化,这就是回弹力。
飒飒听得眼睛一亮,兴致一下高很多,“你说这句话很好,其实国内经济搞好了,优化结构均衡发展,回弹力就有了,应对各种各样的危机,所以讲的是危机也是机遇,大家都低迷的时候,你稳得住那全世界的眼光跟投资都会涌入,所以很多现在大的国际投资都很看好我们中国市场,这是融资的好机会。”
政策上的三言两语,枯燥平铺直叙的入眼,解读出来就像是层层叠叠的山峦一样,听起来是口号,做起来不知道下多少功夫。
他码头生意不好坐,工人是他的,尽可能的他要转型,把人招录到机场里面去,在时代的洪流中,港口集团国企财力雄厚,飒飒也是要退出码头市场的。
私人码头的时代已经落幕了,国有化运营统筹,才是最好的发展,“我们曾经是最先开放的一批码头,但是现在你看上面比不过天津港,下面比不过南通。”
现在国内就是防止经济从偏快转向过热,奥运年脚步放缓反而是一件好事,飒飒心里吐口气,“港口集团筹备成立,之后我们就是下面的二级公司。”
“那你身价倍增了,国企的二级老总也是好的,拿的都是年薪。”熠熠笑着安慰他,“以后就对您一个要求,外包给您的劳务公司,希望您继续发扬法治传统,对所有工人提供最基础的保障,我不想在法院遇见你跟工人打官司。”
飒飒就笑了笑,“行。”
码头工人最容易出事,工伤离职都会有,很多工人甚至会因为待遇问题起诉,或者解雇被起诉,这一点飒飒常年是做的最好的。
奥运开幕之前,飒飒的码头时代落幕,恰逢国企改革三十周年。
根据奥运年统计,那一年的国企激流勇进,从上海下发国企改革意见为序端,拉开了大企业大集团的强盛时代,资产总额,营业收入和利润总额,实现三十年空前占比最高。
国企央企、私企与民企百花齐放,涌现出许许多多的排头兵,在国际上鱼跨国公司抢占市场份额,股份制改革已经占据主流,飒飒在国企优厚的政策之下,能上能下,码头劳务集体改制,成为港口的一份子,共同打造国企“巨星”。
而冯飒飒在国企改革洪流中,并不逊色,国际航空货运的优势在种种因素影响之下,优势凸现,在远洋运输低迷,海盗盛行,海洋交通事故频发的状况下,冯飒飒开启了国际航空货运的艰苦奋斗期。
熠熠在竞争上岗中脱颖而出,职位往上一提,从稽查调动至总机关,免职任职前后脚下发,履新分管大数据风控条线业务,上半年港城企业财报信息,入库税额破百亿。
从入职到现在,十年磨剑,才到了现在的位置。
她的不易跟艰辛,其间酸甜苦辣,大概只有自己明白。
前人事科科长第一轮民主投票惜败,第二轮自主答辩里面,彻底落败,另一个竞争上岗的通天,被匿名信举报,单位内部举报外面没有消息,但是要这一次提拔,绝对不会带污点上任提拔。
熠熠始终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她的人生事业看履历是那样的顺利跟光鲜。
公示结束那天,她自己就回家跟飒飒哭一场,到家门口看见飒飒眼泪就下来了,“这些年,也不是很容易。”
“但很幸运,是不是?”
飒飒就抱抱她,其实她到一个正科的位置,不比他轻松一点儿。
“你看看,送你的。”飒飒掏出来票,“你还要年假吧,休了吧别要钱了,咱们上北京去,带着金珠一起去,奥运盛世,咱们也去感受感受盛世繁华去。”
“还有你不是愿意去看看故宫长城的,咱们顺便也去看看。”
熠熠眼泪都下来了,一下就笑了,觉得什么感性的东西都没有了,她在车库里面停顿了好一会儿,感觉就特别伤感,就突然地情绪敏感。
飒飒都知道,“下次别在车库里面了,黑黢黢的封闭,有什么话家里开跟我说,我是你坚强的后盾,你这以后准处级干部等着你呢,现在就激动成这样,那以后不得放鞭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