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卿定定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浮起一丝波澜,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捋至耳后,突如其来问:“我以后不做你哥哥了好不好”
苏灿瑶睫毛轻颤,怔了怔,“那做什么”
裴元卿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喑哑:“换个身份。”
“什么身份”苏灿瑶满眼不解。
她连裴元卿语气认真,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微微直起身体,可还没站稳就踉跄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回裴元卿的怀里。
“怎么了”裴元卿扶稳她,神色略微紧张的望向她的腿。
苏灿瑶抬手捶了捶腿,难以启齿道:“……腿麻了。”
裴元卿:“……”
苏灿瑶瞪了他一眼,抱怨道:“都怪你这么晚回来,害得我刚才蹲太久了。”
裴元卿低头笑了一声,蹲下帮她揉了揉腿,然后站起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苏灿瑶脚下蓦地悬空,紧张的抱住裴元卿的脖子。
她这才发现他是这样高。
月光映在裴元卿的面庞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从苏灿瑶的角度,能看到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低头望过来时,冷峻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苏灿瑶微微晃神,心跳的有些不受控制,莫名慌乱。
裴元卿踏着月色,抱着她一步步回了房,推开房门,摸着黑一路走进去,弯腰将她放到熟悉的拔步床上。
苏灿瑶不知为何生出一丝紧张,手指轻轻抓住身下柔软的衾被,怔怔看他,总觉得今夜的裴元卿与平时不太一样。
他不再像往常那样如同对待妹妹一般,亲昵却保持距离,好像他们之间少了一层什么又多了一层什么,连他望向她时的眸色都比往常幽深,仿若寂静的潭水一点点泛起了涟漪。
两人在昏暗的夜色中隔着月光对视,目光交织,呼吸可闻。
裴元卿眼眸微垂,神情虔诚而专注地看着苏灿瑶,清冽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我不做你的哥哥了,做你的未婚夫,好不好”
苏灿瑶怔仲一瞬,双眸渐渐睁大。
半晌说不出话来。
裴元卿无声浅笑,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一般,“你有三个选择,一个是我做你一辈子的哥哥,一个是我做你未婚夫,还有一个是既做你哥哥又做你未婚夫。”
苏灿瑶睫毛颤了颤,月光洒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映出易碎的光。
裴元卿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轻抚了一下,然后给她脱掉鞋袜,后退一步,起身将屋子里的烛火点亮。
他推门走了出去,回身关门,抬眸望了她一眼,轻声说:“好梦。”
房门闭合,徒留一室寂静。
烛火明明,苏灿瑶在床上呆呆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灯芯微微晃动,她恍然回神。
苏灿瑶脸颊渐渐涨红,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扯过衾被钻了进去,把衾被盖过头顶,将自己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她躲在被子里,捂着脸颊,耳畔好像还回荡着裴元卿的话,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
裴元卿说不想做她哥哥了……
裴元卿说想做她未婚夫……
……裴元卿怎么能这样!
苏灿瑶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她和裴元卿往日相处的画面,一点一滴,不断涌上心头。
半晌,她呜咽一声,懊恼捶床。
什么好梦!还怎么好梦!裴元卿这个不解风情的大冰块!
苏灿瑶显然低估了自己的消化能力。
后半夜她不但睡着了,还一夜好梦到天亮。
早上睁开眼睛,苏灿瑶第一次反省自己,她是不是过于心大了
她趿着鞋下床,跑到窗边偷偷听了听对面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出去。
外面很安静,只有婢女们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苏灿瑶轻轻推开一条窗缝,见裴元卿不在院子里,才将整扇窗推开。
她眺目望去,裴元卿坐在对面窗前的书案旁,微微垂着头,正凝神沉思,面容干净,清瘦修长的手里执着一卷书,手边放着一盏清茶,正腾腾冒着热气。
窗前梨花飘落,花瓣洒落一地,几瓣梨花从窗口飘进去,落到书上,他抬袖轻轻拂去。
苏灿瑶心上一跳,慌忙移开目光,躲到了窗旁。
裴元卿抬头望去,对面的窗户敞开着,窗前空无一人,只余满院梨花香。
可若细看,窗口露出一小片衣角,衣裳的主人显然正躲在窗旁。
他唇边噙着一抹淡笑,随口唤来路过的婢女,“你们小姐醒了,准备早膳,送去她屋子里。”
苏灿瑶身体微微僵住,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了挪。
裴元卿顿了顿,又不紧不慢的添了一句:“如果你们小姐不肯开门,你就从窗口递进去。”
苏灿瑶:“……!”
片刻后,裴元卿看到对面的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
午后,天气闷热的不见一丝凉风。
沈昔月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歇晌,望着不远处的苏灿瑶,发现她这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苏灿瑶站在花圃前,拿着一把银剪在修剪花枝,微微垂着眸子,神色看不出喜怒。
沈昔月眼看着她快要把仅剩的那几枝花剪秃了,连忙从摇椅上站起来,夺过她手里银剪,免得她伤到自己。
沈昔月握住她的手,细声询问:“杳杳,你有心事”
苏灿瑶瞟了一眼裴元卿屋子的方向,缓缓摇了摇头,佯装若无其事道:“没有啊。”
只是语气沉沉的,不如往常那般明朗轻快。
沈昔月牵着女儿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石凳被太阳晒的热乎乎的,坐上去很舒服。
田嬷嬷端来新熬好的杏仁粥,笑眯眯的放到苏灿瑶面前,“杏仁粥里放了麦芽糖,小姐肯定喜欢。”
沈昔月笑着让她去忙,拿起汤匙搅了搅,待杏仁粥半凉了,才把汤匙递给苏灿瑶。
苏灿瑶心里惦记着事,其实不太有胃口,拿着汤匙慢吞吞的喝了一会儿就放下汤匙说饱了。
沈昔月见女儿只用了小半碗杏仁粥,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变了变。
她女儿从小到大胃口都极好,能让她胃口不好,那必然是生病了啊!
沈昔月握住苏灿瑶的手,抬手摸了摸她柔嫩的面颊,心疼道:“杳杳,你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什么心事,快跟娘亲说说。”
苏灿瑶摇头,强打精神道:“我没事,就是天气太热了,不太有胃口。”
沈昔月眼神狐疑,“真的没事娘亲最近事忙,没顾上你,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娘亲说。”
“知道啦,娘亲。”苏灿瑶依偎进她怀里。
沈昔月语气依然担忧:“娘亲瞧着你好像清减了许多。”
苏灿瑶怀疑人生的摸了摸下巴,她瘦了吗没觉得呀。
不过她懂,有一种瘦叫娘亲觉得你瘦!
窦嫣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苏灿瑶捧着自己圆圆的脸蛋,凑过去让沈昔月捏,以此证明自己没瘦。
窦嫣哑然失笑,走过去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嗯,没瘦,还胖了点。”
苏灿瑶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她,“嫣姐姐,你跟大表哥学坏了。”
窦嫣掩唇而笑,“你可别让他听见,他不但不会引以为耻,还得乐坏了。”
“还是你了解他。”苏灿瑶觉得这绝对是大表哥能做出来的事。
沈昔月扶着窦嫣坐下,笑问:“你怎么没带小峰过来”
窦嫣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眉眼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祖父带他去参加诗会了,这孩子不像我跟他爹爹,是个喜欢读书的,整日喜欢跟着他曾祖父,小小年纪说话都有些文绉绉的了。”
苏灿瑶和沈昔月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沈懿对这个曾孙子也是真喜爱的紧,经常带在身边。
沈昔月命人煮了壶窦嫣喜欢的杏仁茶,窦嫣闻着袅袅杏仁香,会心一笑,“还是姑母疼我。”
沈昔月莞尔,抬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肚子,“最近身子怎么样”
“挺好的,这一胎怀的很稳,没吐过几日,胃口也好,连大夫都说只要我平时多多走动就行。”窦嫣脸颊微红,“阿云很体贴,将我照顾的很好。”
“那就好。”沈昔月浅笑,目光欣慰。
这些年她将窦嫣与沈路云的感情看在眼里,见他们夫妻恩爱,感情越来越好,窦嫣也从当年的苦闷中一点点走出来,人变得越来越开朗,她便放心了。
窦嫣低头抿了一口杏仁茶,放下白瓷碗道:“昨天窦夫人来找过我。”
她口中的窦夫人就是窦如华,这些年来她一直不肯再称呼其为姨母,只以窦夫人称呼。
沈昔月问:“她有什么事吗”
“来跟我示好。”窦嫣讥讽的扯了下嘴角,轻轻叹息:“这几年窦家没落,我那位二叔都快把家产折腾光了,窦露过得也不如意,帮不上家里什么。”
苏灿瑶好奇问:“她怎么了”
“程文荣前几年纳了一房小妾,行事愈发荒唐,竟然跟小妾在马上就嬉闹起来,结果意外坠马,程文荣摔坏了腿,至今都卧床不起,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下床走路了,程夫人埋怨是窦露没看管好夫婿,由着程文荣跟小妾胡闹,竟然怪到了窦露身上,日日让她站规矩,稍有不顺眼的就要叱责一番。”
苏灿瑶即使不喜欢窦露,也觉得程夫人好生不讲道理,明明是她儿子自作自受,幸好嫣姐姐没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婆母,她大舅母对嫣姐姐可好了,简直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窦嫣道:“窦、程两家虽然是姻亲,但这几年关系闹得很僵,程文荣摔伤后两家关系更是恶化了不少。”
苏灿瑶听着窦家和程家这几年来的经历也忍不住唏嘘,他们对别人机关算尽,却管不住自身,抢到再多东西也是枉然的。
沈昔月问:“二嫂去找你,就是跟你说这些事么”
窦嫣摇头,“听窦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我帮智哥儿寻一门好亲事。”
沈昔月温声道:“智哥儿也是你的表弟,当年发生那些事的时候他年纪还小,你别跟他计较,这几年他挺长进,人也稳重了不少,你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帮忙撮合一下也无妨。”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我那位姨母却是位异想天开的主。”
窦嫣揉了下太阳穴,苦恼道:“她竟然想给智哥儿娶位官宦之女,还跟我说她不挑剔嫡庶,只要那女子在家中受父母宠爱即可,最好将来能帮到智哥儿。”
苏灿瑶和沈昔月听得一阵沉默。
窦嫣神色无奈,“她不但痴心妄想,还要挑肥拣瘦。”
沈昔月在心里感叹,她这位二嫂可真是多年不变,性格始终如一。
苏灿瑶一手支颐,问:“嫣姐姐,你怎么回答她的”
窦嫣心有余悸道:“我吓得赶紧回绝了她,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我去哪里找官家女子下嫁啊,最多就是找个品性好的姑娘,可她肯定不会满意。”
“她没有不高兴吗”苏灿瑶问。
“当然不高兴了,翻脸像翻书一样快,她听到我不肯答应,立马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不顾念亲情,说我只顾自己逍遥快活,现在日子过好了,就不把她看在眼里。”
窦嫣无奈道:“是智哥儿及时赶过来,把她拉走了,后来智哥儿还连夜派人送了份厚礼过来,说是替他母亲向我致歉的。”
窦嫣想起窦如华就觉得头疼,后悔道:“我当时就不该让她进门。”
沈昔月道:“她能放下面子去找你,恐怕也是别无他法了。”
这几年苏家大房和二房名声败坏,牵连到子女的婚事,能娶到清白人家的女儿已经是十分不易,窦如华竟然还妄想娶到官宦之女,窦如华这个要求恐怕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其实以苏景智的本事,无论门庭高低,娶个聪明能干的姑娘回来,夫妻俩携手努力,将来未必不能攒下一份家业,是窦如华太过好高骛远了。
窦嫣懒得再说窦如华,顿了顿道:“跟窦夫人闲谈时,我听她提起,孔夫人似乎要再嫁了。”
“啊”苏灿瑶和沈昔月同时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
这倒是她们没想到的,当初孔宜会跟苏明德和离,已经让人吃了一惊,如今苏采婷和苏雨姗都已经成婚了,苏景祖也已经长大成人,没想到孔宜会在这个时候再嫁。
窦嫣嗓音压低,“听说她嫁的还是苏大爷以前生意场上的对手,气得苏大爷跑到孔家门前大骂,被孔家派人乱棍打了出来,闹的挺难看的。”
苏灿瑶唏嘘的摇了摇团扇。
苏明德当初不知道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纳妾,孔宜恐怕也是恨极了他,才会走到这一步,也算狠狠出了一口恶。
窦嫣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道:“我还听窦夫人说,苏景耀偷拿了家中的钱财跑路了!大房几乎被洗劫一空,连老太太的首饰都被他搬空了。”
苏灿瑶愕然,“怎会如此”
“那个苏景耀素来心思不正,阿云好几次看到他出入风月场所,自从他手被废了后,行事愈发荒诞无稽。”
“前段日子他醉酒回家,正好被苏明德撞见。”
“苏明德刚在孔家受了一肚子气,被打的鼻青脸肿,本就正在气头上,一看苏景耀醉醺醺的还满身脂粉味,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棍子就将苏景耀打了一顿,苏景耀可能因此怀恨在心,连夜就卷了钱财跑路了。”
“听说老太太天天哭天抢地,对着钱玉娇又打又骂,大骂苏景耀不孝。”
“这事大房一直费心瞒着,外面的人还不知道。”
苏灿瑶吃惊不已,自从分家之后,大房和二房闹出的事情可真不少。
没有苏昶压制他们,他们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全都本性暴露无遗。
三人叙了一会儿话,苏明迁和裴元卿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明迁咧嘴笑着,神色有些兴奋,不断说着什么,裴元卿侧头默默听着,唇边含着一抹浅淡笑意。
苏灿瑶慌乱移开视线,垂眸看了一会儿地面,又忍不住抬眼偷偷去瞧裴元卿。
她躲了裴元卿几天,这几天两人明明待在一个院子里,却没有碰着面,连半个字都不曾说过。
可总避着裴元卿,她又有点想他。
……只有一点点想。
苏灿瑶发呆的间隙,裴元卿抬起眸子,猝不及防的望过来。
视线对上,苏灿瑶慌乱低头喝茶,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呛的咳嗽起来。
裴元卿抿了下唇,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促狭笑意。
苏灿瑶脸色胀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
苏明迁大步走过来,面上带着明显的喜气。
沈昔月跟他夫妻多年,自然了解他,给他倒了一盏茶,递过去问:“有什么好事”
苏明迁眉宇间难掩欢快,喜气洋洋道:“调令下来了,上头说我带兵营救太子有功,晋升为五品同知。”
众人一喜,全都高兴不已,连忙向他道贺。
苏明迁在县令的位置上已经坐了这么多年,最近本来该提拔为六品官,没想到因为这一桩事,直接被破格提拔为五品同知,这着实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
苏灿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知道父亲是个好官,这么多年来清清正正,从来不曾贪墨过一丝一毫,还处处为百姓着想。
苏明迁喜不自胜地看向裴元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次多亏了卿哥儿,如果不是卿哥儿通知去救驾,我也不会有机会立功。”
他接到调令后,心中暗暗揣摩,他这个五品同知,恐怕不止是因为救太子有功,更是因为裴元卿的缘故。
他觉得太子是为了裴元卿才奖赏苏家的。
但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敢肯定。
裴元卿摇头,真心实意道:“您本来就官绩斐然,表现出色,是深受百姓爱戴的父母官,这一切都是您应得的。”
沈昔月笑道:“都有功劳,不管是谁的原因,咱们今晚都要好好庆祝一番。”
苏明迁能越级晋升,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可惜苏昶不在家,不然非得放鞭炮庆祝不可。
沈昔月派人去书院把苏景毓接了回来,又派人去将沈家人都请了过来。
大家齐聚一堂,好好热闹一番。
夜色阑珊,锦澜苑内欢笑声不断。
酒过三巡,沈懿看着苏明迁,目露欣慰,又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裴元卿和苏景毓,目光同样欣慰。
苏家三房日子越来越蒸蒸日上,他的女儿和小外孙女日子也越过越滋润了,他当年没看错人。
沈懿摸了摸胡须,放下筷箸,笑着开口:“我准备带毓哥儿去趟京城。”
众人愣了一下。
苏景毓诧异抬眸,没问为什么,只恭敬道:“外公,您想什么时候出发”
沈懿思衬片刻,“待收拾妥当就启程,我已经想过了,科举日渐临近,以你现在的水平,书院里已经教不了你更多的东西,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出去游学,在明年科考前,我会带你去见一些老朋友,让他们指点你,至于你能吸收多少,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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