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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灿灿(说给月亮)


两人来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上,翻身下马,把马拴到一旁吃草,将风筝拿了出来,一路走过去。
苏灿瑶拿的是锦鲤风筝,裴元卿拿的是白狮风筝,两个风筝上的图案都是苏灿瑶自己画的。
他们拉着风筝线,借着风势,熟练的把风筝放到天上,看着风筝在天上悠悠扬扬的飘动着。
天空蔚蓝,白云朵朵,林间微风和煦。
海东青飞累了,跳到苏灿瑶的肩膀上,用尖嘴轻轻碰了碰苏灿瑶的脸颊,苏灿瑶一边放风筝一边抬手挠了挠它脖子下面的毛。
裴元卿看着他们亲昵的样子,薄唇微抿,抬手吹了声口哨。
海东青圆溜溜的小眼睛看向他,在苏灿瑶肩膀上挪了挪脚,站着没动。
裴元卿眉心蹙起,眼神变得锐利,看着海冬青又吹了一声口哨,口哨声明显严肃了一些。
海东青这次不情不愿地扇了扇翅膀,慢吞吞的朝他飞了过去,然后在他头顶的位置上……悬空扑扇起翅膀。
海东青明显是故意的,它倨傲的抬着脑袋,翅膀对着裴元卿挥个不停,把裴元卿的头发拍得乱糟糟的,还有几根羽毛落在了上面。
裴元卿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苏灿瑶弯腰大笑起来,差点笑出泪来。
裴元卿本来想把海冬青抓下来惩罚一通,可看苏灿瑶笑得那么开心,动作微微顿了顿,竟然任由海东青又在他上方扑扇了两下。
裴元卿挥开海东青,朝苏灿瑶走了过去。
海冬青小眼睛机灵的转了下,挥舞着翅膀转瞬间就飞的没影了。
裴元卿握住苏灿瑶的手腕,不松不紧的圈在手里,“它跑了,你得负责。”
苏灿瑶疑惑眨眼,“我负什么责”
裴元卿神色自若道:“它是你养的,自然都是跟你学的。它敢爬到我的头上来,还不是因为你整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苏灿瑶神色迟疑。
……她有吗
苏灿瑶看了看裴元卿的头顶,觉得自己有点冤枉,她至少没有把裴元卿的头发弄的这么乱过。
她也就是七岁的时候偷偷给裴元卿编过辫子,十岁那年大家围着篝火烤鱼,她不小心把裴元卿的头发燎掉了一小绺,十三岁那年她见凤仙花能用来染指甲,有些好奇能不能染头发,就偷偷往裴元卿洗头发的水里掺了捣碎的凤仙花。
除此之外,她真的是清清白白!
裴元卿握着她的手腕晃了下,“你得负责。”
“……行!”
片刻后,裴元卿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眉毛紧锁地看着水中的倒影。
苏灿瑶站在他身后,拿着随身带的小木梳,一下下给他梳理着头发,一边梳一边夸自己:“我是不是很负责”
裴元卿周身气压变低,忽然明白苏灿瑶之前为什么用满含怨念的眼神看他。
……他要的不是这种‘负责’啊!
苏灿瑶手指灵活的将他的头发绾起来,戴上发冠,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顶,“好啦!”
裴元卿额头跳了跳,简直好气又好笑。
果然物似主人形,海冬青不愧是她养出来的。
眼前的湖水很清澈,一眼望去,碧波荡漾。
苏灿瑶心旷神怡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指着水里肥硕的河鱼,拍了拍裴元卿的肩膀,“我要吃烤鱼!你快去给我抓鱼!”
裴元卿站起身,一边脱靴子一边挑眉道:“还说没在我头顶作威作福”
苏灿瑶假装没听见,“快点,别让鱼跑了。”
裴元卿扔掉靴子,卷起裤腿,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淌着水进了湖里。
苏灿瑶站到石头上,能清晰的看到水底,开心地指挥来指挥去,“那条黑鱼好肥,快!”
裴元卿抬脚走过去。
苏灿瑶又说:“你右手边那条更肥,快快快!”
裴元卿轻叹一口气,又转而朝右手边走了过去。
海东青在天上盘旋两圈,好奇的飞了回来,在裴元卿周围飞来飞去。
裴元卿举着匕首,眼疾手快的插中一条摆尾的肥鱼,扔给海东青,让海东青用爪子扔到了岸上。
过了一会儿,他又插中了那条黑鱼,拎着鱼走上了岸。
苏灿瑶躲得远远的,既想吃又不敢看。
裴元卿蹲到湖边,把那两条鱼放在水中刮鳞收拾,头也不抬道:“腥味重,你先自己去玩会儿,鱼烤好了我叫你。”
苏灿瑶没动,蹲在旁边的石头上看他。
海东青见裴元卿没想‘处罚’它,暂时没有危险,从高空中落下来,蹲到苏灿瑶肩膀上,跟她一起看着他。
裴元卿手上动作干净利落,微微垂着头,鼻梁高挺,目光专注,他撸起的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臂,清瘦但结实,手臂上落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苏灿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忍不住变得温柔。
她不得不老老实实承认,裴元卿说的没错,她的确每天都在他头顶作威作福,而她之所以会这样,全是因为他从小到大惯的。
有时候她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堂堂一个皇子,却甘愿待在这样一座小城里,为她做这么多事,哪怕是她的突发奇想的事,他也都会一一照做。
他这样对她,她除了他之外,眼里怎么可能还看得到别人。
苏灿瑶双手托着腮,愣愣盯着湖面,只觉得眼前的美景如梦似幻,人也仿佛在梦中,美好的不可思议。
裴元卿把两条鱼收拾好,清洗干净,趁着这个时间,他腿上和脚上的水气也被太阳晒干了,他穿上靴子,抬脚去附近的林子里找树枝,让海东青留下陪着苏灿瑶。
苏灿瑶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呐呐呢喃:“我好像无可救药了。”
海东青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飞到湖水上空,目光专注地盯着湖面,片刻后它俯身冲下,挥舞着翅膀飞快掠过湖面,湖面上泛起涟漪,它的利爪抓起一条鱼,蹲在岸边吃了起来。
苏灿瑶想着心事,抬手捂住乱跳的胸口。
裴元卿捡了干枯的树杈回来,在岸边升起篝火,坐在石头上,拿着匕首削好两根木叉,将鱼一一串到木叉上。
篝火燃的极旺,他把串好的鱼架到篝火上,表皮很快泛起焦黄,滋滋冒着响声,鱼香味渐渐散开,他拿着木叉把鱼翻了翻面。
“哥哥……”苏灿瑶忽然轻轻唤了一声。
裴元卿下意识转头望去。
苏灿瑶倏然凑近,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像亲小孩子一样,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裴元卿猝不及防的愣住。
苏灿瑶杏眸里洒着细碎的光,含笑看着他,声音很轻的问:“裴元卿,你要的是这种‘负责’吗”
裴元卿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忘了反应,两人靠的极近,呼吸相抵。
苏灿瑶脸红心跳,后知后觉的羞赧起来,她从没见过裴元卿这样呆呆的样子,又忍不住觉得有些新奇。
裴元卿目光下移,落在她花瓣般柔软的唇上,眸光微微定住。
其实他本来只想要一个拥抱,不过现在……
他身体微微前倾,学着苏灿瑶的样子,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啵’了一下,哑声道:“我要的是这种‘负责’。”
苏灿瑶眨眨眼睛,感觉到唇上柔软的触感,虽然如蜻蜓点水一般稍触即离,面庞还是轰地一下红了起来。
她抬手捂住嘴,慌乱的站起来,逃似的跑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海东青挥舞着翅膀跟了过去,像看到什么新鲜事一般,眼睛紧紧盯着苏灿瑶,圆圆的小眼睛里满是亮光,看得苏灿瑶更加羞窘。
苏灿瑶将它挥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只海东青明明是裴元卿的,为什么要她负责!
海东青站到树杈上,无辜的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
关它海东青什么事呢!
苏灿瑶反应过来,气咻咻的跑回去,向裴元卿控诉,“明明是你的海东青!”
裴元卿眼中划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柔和笑意,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看了一眼她的唇,“是我的,所以应该我向你‘负责’,要不……我再‘负责’回来”
“……”苏灿瑶脸色胀红,又气咻咻地走了。
她才不要这种负责呢!

转眼到了启程去往京城的日子。
苏灿瑶第一次要离开家这么久,虽然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临出发前心中却不免忐忑不舍,她跑去沈昔月房里睡了两晚,把苏明迁挤去睡书房去住,惹的苏明迁怨念满满,既舍不得他们,又恨不能他们快些启程。
秦诗萝听闻苏灿瑶要去京城,可能明年开春后才会回来,不舍之余也有些意动,跑去缠着秦世忠商量了许久,得到秦世忠的首肯后,也加入了苏景毓游学的队伍中,借此机会出去长长见识。
众人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出发。
苏明迁命人准备了两辆马车,沈懿和苏灿瑶各一辆,苏景毓和裴元卿骑马,偶尔到他们的马车里歇歇,秦诗萝跟苏灿瑶坐一辆马车。
苏灿瑶站在门口,既不舍又隐隐有些期待,恋恋不舍的挽着沈昔月的胳膊说个不停。
沈昔月拍了拍她的手,将他们带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落下东西后,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些,带着苏灿瑶去看马车。
马车外面看起来朴实无华,里面却极为宽敞,足以躺下两个人,木榻上铺着软垫,中间置着小木桌,沈懿那辆马车里的木桌上放着棋盘,杳杳那辆马车里放着各式糕点,挂着如意结、铺着软垫,百宝箱里都是容易保存携带的松子、榛果等,旁边的小匣子放满了银票和碎银子,桌上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处处可见的精细和用心。
苏灿瑶掀开车帘看了片刻,惊喜的转头望向沈昔月,“娘,我只是出趟远门,带这么多东西会不会太奢靡了”
沈昔月轻轻将她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浅笑道:“你是苏家的小姐,最不缺的就是这金银物件,当然不能委屈自己。”
她出生在沈家,沈家文风正,素来不爱金银,她从小吃的饭菜既不精细,味道也不佳,从小穿的衣裳都是最普通简约的样式,布料舒服就行,这样的日子虽然不愁吃穿,却谈不上精细享受,她的杳杳既然出生在这丹阳城巨富的苏家,就该好好享受一切,不能委屈了自己。
钱财与其放在库房里堆灰,还不如拿出来让她的女儿肆意而活。
苏灿瑶抬手抱住娘亲,依依不舍的叮咛着。
“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回来的时候给您带礼物。”
“爹爹如果惹您生气,您就把爹爹赶出屋去,千万别自己生闷气。”
“铺子里的事情如果太多,就多请几个帮手,阴天下雨就不要出门了,免得受了凉。”
“我会给您写信的,您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苏明迁揣着手站在旁边,眼看着他们就要到时辰出发了,也没等到女儿想起自己来。
他听着女儿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没有一句是跟自己说的,忍不住主动出声问:“杳杳,你就没有什么要叮嘱爹爹的”
“有啊。”苏灿瑶抬头,神色认真的叮嘱道:“爹爹,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娘亲,少惹娘亲生气。”
苏明迁静了一瞬:“……”明明是同一件小棉袄,为什么穿到他身上就漏风呢
沈昔月掩唇而笑,离别的不舍都被他们父女二人闹的散了几分。
一行人依依不舍的告别,马车滚滚向前行去。
苏灿瑶坐在马车里,掀着车帘跟爹娘挥手,直到看不到他们,才依依不舍的放下车帘。
她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思念爹娘了。
苏灿瑶独自愁闷了一会儿,渐渐缓过情绪,她既然下定决心要出来走一趟,就要好好玩个痛快,待回到丹阳城再好好陪伴爹娘,她不能在家的时候想出去玩,出来玩了又惦记着家里。
苏灿瑶恢复了精神,逐渐兴奋起来,她细细看了看马车里的东西,虽然他们已经尽量轻装简行,但马车里的东西还是不少,单是衣裳都装了一箱子。
秦诗萝敲了敲底下坐的木板,脸上也带着第一次出远门的兴奋,不断掀开车帘往外看。
马车已经驶出了丹阳城,轱辘压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苏灿瑶斜倚在软枕上,身上盖着薄毯,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桂花糕尝了尝,现在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用新鲜桂花做出来的桂花糕又甜又香,吃完唇齿留香。
她把食盒递给秦诗萝,秦诗萝捻起一块尝了尝,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车外的风景,满眼都是兴奋和新奇。
苏灿瑶笑了笑,微微坐直身体,掀开车帘朝前看去,裴元卿骑在马上,肩宽腿长,跟苏景毓并辔而行。
她抿了抿唇,朝着苏景毓唤了一声:“哥哥。”
两人同时回头。
苏灿瑶不着痕迹地看了裴元卿一眼,对苏景毓道:“哥哥,母亲准备的桂花糕很好吃,你过来。”
苏景毓打马走过来,苏灿瑶拿出两块桂花糕递给他,小声说:“分裴元卿一块。”
苏景毓接过桂花糕,扔了一块进嘴里,打马朝前走去。
苏灿瑶含笑放下车帘。
过了一会儿,裴元卿在车窗外敲击了两下。
苏灿瑶撩帘看他。
裴元卿骑着高马,唇角噙着浅淡笑意,“我手弄脏了,你喂我吃。”
苏灿瑶看了一眼他白皙干净的双手,“我怎么没看出来哪里脏了”
裴元卿面不改色心不跳,晃了晃手里的缰绳,“这缰绳常在外面见风沙,摸着就不干净。”
苏灿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入他口中,利落的拍了拍手,“吃吧。”
裴元卿轻轻嚼了嚼,微微颔首,“味道是不错。”
苏灿瑶唇角翘起,兴致勃勃问:“我亲手喂的是不是格外香”
裴元卿将桂花糕咽下去,品了品味道,“倒也没有太大差别。”
“……”苏灿瑶放下帘子,努力深呼吸。
她可是人美心善的苏小杳,哪能跟一块冰计较呢。
晌午,他们在路边的食铺里随便吃了碗面条,紧赶慢赶的行了一日路,夜里才找了间客栈里住下。
苏灿瑶戴着面纱下了马车,因着在马车里坐了一天,感觉腿都要坐麻了,幸好她爹爹准备的马车够宽敞,偶尔可以伸着腿躺一躺,不然整个人都得坐僵了。
秦诗萝跳下马车,也捶了捶腿,“不行了,明天我也要骑马。”
苏灿瑶有些意动,与其在马车里枯坐着,好像还不如骑马来的畅快。
裴元卿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走过来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行。”
苏灿瑶不服气,“你们都能骑马,我怎么就不行”
裴元卿目光掠过她的腿,轻轻挑了下眉,“忘记刚学骑马的时候什么样了”
苏灿瑶身体微僵。
她刚学骑马的时候太过急于求成,在马上练了整整一天都舍不得下马,结果下了马才发现大腿根部火辣辣的疼,每走一步都刺痛难忍,后来是裴元卿把她抱回府的。
她回府后躲进屋子里一看,大腿都磨破皮了,红彤彤一片,她肌肤素来娇嫩,根本经不起磨,一眼望去无比凄惨。
最后惊动了沈昔月,不得不请了大夫回来。
她上了药后,一连在屋子里休养了好几天,这件事自然瞒不过裴元卿。
苏灿瑶默默把骑马的想法收了回来,此去路遥,她如果天天骑马,恐怕得疼的走不了路。
几人进了客栈,要了几间客房歇息。
苏灿瑶和秦诗萝住在同一间客房,出门在外,她们不敢独睡,彼此好有个照应。
他们夜里没有出去闲逛,才走了一天,这里距离丹阳城不远,景致都差不多,所以都留在客栈里歇息。
接下来几日大家如常赶路,遇到有趣的地方就停下来逛一逛。
沈懿为人虽然严肃,但对几个孩子都十分包容,由着他们胡闹,一点也不会催促他们。
苏灿瑶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白天待在马车里看话本,想睡就睡想吃就吃,偶尔出去骑马,看看沿路的风景,倒是十分逍遥自在。
可惜这日他们刚行至山林中,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不得不到附近的山洞中躲雨,耽搁了行程。
待大雨稍稍停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路多颠簸,如果这个时候选择下山,恐怕无法在天黑前走到山下,容易会发生危险,大家只好在山中住了下来,等天亮了再出发。
幸好有山洞可以避风,他们决定就在山洞里留宿一夜。
大雨停后,天边映出淡淡红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抹余晖的尾巴。
四人让沈懿留在山洞里休息,一起出去找木柴回来生火,再找些干草好铺到地上。
山里刚下过雨,不少树枝都被淋湿了,他们只能尽量去隐蔽些的地方找干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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