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灿瑶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住泪意,“我就是感觉我好喜欢大家,大家都对我很好。”
裴元卿唇边噙起一抹淡笑,在她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笨,大家对你好,是因为大家也喜欢你。”
“那你也喜欢我吗”苏灿瑶低着头问。
她问完却半晌都没等到裴元卿的回答,本来是随口一问,也变得在意起来。
苏灿瑶羞恼地抬头瞪了裴元卿一眼,却发现裴元卿扭着头,眼神飘忽的望着别处,耳根泛起一片红。
苏灿瑶瞬间忘了生气,稀奇的看着他耳后的那片红润。
大冰块也会不好意思吗
她忍不住觉得好笑,又觉得他耳根红彤彤的样子有些可爱。
蒋文笙从门口路过,看到他们两个站在院子里,边走进来边说:“你们怎么跑这躲清闲了,还不赶紧出去待客,景毓忙的团团转,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苏灿瑶擦掉脸上的泪痕,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好的,蒋公子。”
蒋文笙凑近看她,不满道:“不是说过让你叫我蒋哥哥或者哥哥就行吗怎么每次都喊我蒋公子,显得多生分啊。”
裴元卿眉峰微微一动,转头看过来。
苏灿瑶敛眉垂目,乖顺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蒋文笙咧嘴笑了下,一脸期待问:“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以后见我叫什么”
苏灿瑶抬头,“蒋公子。”
蒋文笙:“”如果不是听到你的称呼,我差点就信了!
“你为什么非得叫我蒋公子”
苏灿瑶一脸理所当然,“因为你就是蒋公子啊。”
只有哥哥才能叫哥哥。
蒋文笙:“……”想骗个哥哥来做可真难啊!
裴元卿抿着下唇,开口道:“好了,快点出去吧。”
蒋文笙不情不愿的往外面走,跑过去搭着他的肩,“你小子可真幸福,白捡个妹妹,我前几天让我爹娘再给我生个妹妹,我爹举着棍子要揍我。”
苏灿瑶嘴角抽了抽。
其实你爹没把你赶出家门,已经很温柔了呢。
裴元卿瞥了一眼走在他和苏灿瑶之间的蒋文笙,眉梢轻轻挑了一下,“你很闲么,明天要交的文章写了吗师长让背的书背了吗我记得过几天还要考君子六艺,你射箭……”
蒋文笙黑着脸一把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问:“你小子让我安心吃顿席行不行!”
裴元卿心里舒服了,嘴也闭上了。
蒋文笙没好气的把他拽走,去找苏景毓。
苏景毓身为年轻的解元郎,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说话,一张脸都快笑僵了。
苏灿瑶远远看到秦诗萝,招了招手,快步走过去。
大家已经在桌前落座了。
筵席很快开始,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依次端上桌。
因为家里有个好吃的苏灿瑶,所以苏家的饭菜口味极佳,尝过的人没有说不好的,全都赞不绝口。
苏灿瑶和秦诗萝跟同龄的姑娘们坐在一起,大家以前都见过,坐在一块用膳都更自在些。
可苏灿瑶却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大家今天对她好像格外热情。
旁边的姑娘给她夹了个糯米鸡,羞涩的瞟了瞟对面那桌,软声问苏灿瑶,“你哥哥有什么爱好吗”
苏灿瑶吃着鱼脍,想了想问:“喜欢把我的头发揉成鸡窝算不算”
“……”
那姑娘滞了滞,似乎想不出那温和有礼的解元郎是怎么把妹妹的头发揉成鸡窝头的。
对面的姑娘给苏灿瑶盛了碗冬瓜汤,又羞答答问:“那你哥哥平时都做些什么”
其他姑娘也都停下筷箸,好奇的望了过来,目光里隐隐含着期待。
苏灿瑶:“”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苏灿瑶眨了眨眼睛,斟酌着回答道:“他每天就看看书、写写字,早睡早起,生活规律。”
看在是亲哥的份上,她就不说他一顿饭能吃三条鸡腿,边写字还要边抖腿,早上起来能站在窗前打十个喷嚏的事了。
其他人不甘落后,立刻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他平时都读什么书喜欢去哪间书铺”
“他平时都住在书院吗一般都什么时候回家”
“他喜不喜欢花喜欢什么花兰花喜欢吗”
苏灿瑶被问的有些懵,抬手遮住脸,朝秦诗萝挤了挤眼睛,无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秦诗萝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她们想做你嫂子!”
苏灿瑶张大嘴巴:“她们疯了吗”
秦诗萝:“……”
“你哥哥怎么说也是个解元郎,咱们丹阳城十年都出不了一个解元,何况他还是你们苏家的嫡孙,就算没有解元郎这个身份也足够吸引很多人了,况且……”秦诗萝看了眼苏景毓,顿了顿说:“他长得也不差。”
苏灿瑶恍然大悟,原来大家眼里的她哥哥跟她眼里的哥哥是完全不一样的!
苏灿瑶看着周围姑娘们热切的眼神,深感欣慰。
她一直担心娶不到媳妇的哥哥也能招蜂引蝶了!
苏灿瑶转头朝苏景毓望去,只见苏景毓坐在人群中,头戴玉冠,身穿白袍,气质温润儒雅,的确是一表人才,是个极为出众的一个小郎君。
苏灿瑶看了一会儿,目光忍不住转向他身侧的裴元卿。
裴元卿这样的长相,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这些姑娘们难道就没注意吗怎么都只盯着苏景毓瞧啊!
苏灿瑶忍不住疑惑:“为什么没有人想嫁我元卿哥哥”
秦诗萝沉默地看着她不说话,眼神颇为一言难尽。
苏灿瑶被她盯得有些茫然,“怎么了”
秦诗萝没好气问:“他是谁”
“裴元卿啊。”
“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苏灿瑶声音一顿。
差点忘了!裴元卿是她未婚夫!
谁会跟她这个未婚妻打听她的未婚夫啊!
苏灿瑶觉得自己都忙糊涂了,也可能是太多年没有人提起,她都快忘了当年那个荒诞的婚约。
裴元卿放下筷子,一转就看到苏灿瑶一脸纠结的盯着他,表情颇为耐人寻味。
裴元卿:“”
苏灿瑶只是在想,原来他们是这么暧昧不清的关系啊!
宾客散去后,苏昶把苏灿瑶叫去书房,递给她一个锦匣。
苏灿瑶以为是爷爷送她的礼物,就没在意,随意的抬手打开了锦盒,待看清锦匣里的东西后,她神色一震,眼中流露出一抹诧异。
“这是……元卿哥哥的玉佩”
苏灿瑶抬头看向苏昶,眼中闪过疑问。
苏昶轻轻点头,声音温和道:“是,这就是元卿的玉佩,自从当年我救下他后,这块玉佩就一直在我手里,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把玉佩放在锦匣里,没有打开过,现在你们都大了,我将这块玉佩交给你保管,如果有一天他想要,你就把玉佩还给他吧。”
苏昶心中微微感慨,裴元卿刚到家里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要找他讨玉佩,这几年裴元卿在苏府安心住下,渐渐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像是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再也没有提起过玉佩的事。
裴元卿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其实他早就可以把玉佩还给他了,但是裴元卿再没有向他讨要,他担心自己主动把玉佩给裴元卿,会让裴元卿以为他是想让他走,所以就一直把玉佩保管在手里。
苏昶知道这块玉佩对裴元卿至关重要,说不定跟他的身世有关,但他年事已高,担心有一天他突然故去,裴元卿会找不到这块玉佩,就想把玉佩交由苏灿瑶保管了。
他不知道裴元卿什么时候会想要要回玉佩,至少在此之前他们要帮他好好保管。
苏灿瑶盯着玉佩,缓缓呼出一口气,觉得手里的锦匣沉甸甸的。
苏昶想了想道:“杳杳,你是元卿的未婚妻,也是他在这府里最信任的人,我经过深思熟虑后,觉得把它交给你正合适,至于你们的婚事,就交给你们自己来决定吧。”
当初这桩婚约本来就是一时权宜之计,他不会逼着两个孩子成婚,不过裴元卿如果能做他的孙女婿,他自然也是万分乐意。
这孩子在他眼皮底下长大,跟他的亲孙子无异,就算裴元卿和杳杳无缘,裴元卿也永远是苏家的一份子。
苏灿瑶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廊庑下,把锦匣里晶莹剔透的玉佩拿了出来。
她将玉佩举起来,放到日光底下,果然看到了一点猩红。
这是一块麒麟玉,苏昶或许不知道,苏灿瑶却很清楚,这块玉其实是王爷身份的象征。
当今圣上的皇子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块麒麟玉,背面刻着他们的名字,裴元卿这块麒麟玉后面就刻着一个‘粲’字。
只是裴元卿这一块麒麟玉的玉质跟别的皇子的却有些不同,他和太子的麒麟玉是用裴皇后留下的一块玉石雕成的,在阳光下能看到玉麒麟额部的位置隐含一抹红,世上仅此两块。
苏灿瑶看了一会儿,把麒麟玉放回锦匣中,有些纠结该不该把麒麟玉送去给裴元卿。
裴元卿这两年都没有再提起这块玉佩,日子过的安稳,他似乎也放下了过去的事,如果他现在看到这块玉佩,会不会又想起不开心的事
苏灿瑶一路回了屋里,低头思衬了一路,决定先把玉佩锁到柜子里,等探一探裴元卿的口风,再决定要不要把玉佩给他。
苏灿瑶扑到床上,用力想了想书里的剧情,可还是毫无进展,也许是因为他们远离了书中的主角,以后跟主角毫无关系了,书里的剧情再不会影响到他们,近年来她都没有再想起关于书里的事,也没有再遇到书里其他的关键人物,不曾触发过新的记忆。
笄礼结束后,苏景毓连夜赶回了青山书院,他明年就要赴京赶考,得抓紧时间读书,半刻也不敢耽搁。
裴元卿没急着回去,书院里其实早就教不了他们什么了,沈懿让他们留在书院,不过是希望他们可以跟其他人多些交流,取长补短,做文章时可以多些思考的角度。
裴元卿留在府里,想陪苏灿瑶把修画的事解决了再回去,顺便……熬鹰。
苏灿瑶在屋子里对着那十二幅画闷了两天,终于想好要画什么,她来了精神,兴冲冲的跑去找裴元卿,想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裴元卿屋子里静悄悄的,大门敞着,穿堂风徐徐掠过。
苏灿瑶跨步走进去,发现裴元卿正坐在桌旁,桌子上放着那只鹰隼,一人一海冬青一动不动的瞪着彼此,裴元卿眼底已经泛起了血丝。
苏灿瑶好奇地走过去,“做什么呢”
裴元卿将目光从海冬青身上挪开,揉了揉眉心,“师父说海冬青野性难驯,想要驯服它就得熬鹰,什么时候等到它驯服了,才能去睡觉。”
“你不会这两天都没睡吧”
裴元卿揉着眉心点了点头,他这两天的确几乎没睡过,现在困的睁不开眼睛。
苏灿瑶见海东青也蔫蔫的,随手拿起桌旁的肉条,喂到海东青嘴边。
裴元卿眨了下酸涩的眼睛,缓慢说:“它脾气很倔,不会吃的,得驯服它,它才会吃……”
他话音未落,就见海东青飞快叼走了苏灿瑶手里的肉条,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苏灿瑶抬手摸了下海东青的脑袋,然后无辜的看向裴元卿,“它这算是吃了吧”
裴元卿一阵血气上涌:“……”他熬了两天比不过一根肉条
海冬青将肉条咽下去,抬起头挺起胸,抖了抖羽毛,再次变成高傲冷漠的样子,乌溜溜的小眼睛却忍不住看向苏灿瑶,隐隐含着几分期待。
裴元卿:“……”说好的野性十足,难以驯服呢!你就算是一只海东青幼崽,也应该有几分海冬青的傲气吧。
苏灿瑶又拿出一根肉条,在海东青面前晃了晃,海东青圆溜溜的小眼睛立刻被吸引过去,跟着转个不停。
苏灿瑶很轻易引得海东青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主动往她掌心蹭了蹭,然后叼走了她手里的肉条。
裴元卿以手扶额,想起这两天的坚持,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苏灿瑶摸了摸海东青身上的羽毛,“它好乖啊!你快看!”
裴元卿沉默了几息,毫不犹豫的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这鹰谁爱熬谁熬!他是不熬了!
拔步床上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裴元卿脱掉鞋子,仰面朝上睡了过去。
苏灿瑶摸了摸海东青的小脑袋,喂它喝了几口水,把它放回鸟笼里,踮着脚走到拔步床边。
裴元卿闭着眼睛沉睡着,眼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即使一身疲惫也掩盖不住俊朗之气。
苏灿瑶弯腰给他盖上被子,抬头时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裴元卿皮肤很好,即使隔得这么近也看不到毛孔。
苏灿瑶手指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轻轻点了一下,又像被灼到一样飞快弹开。
她背过身去,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一抬头就对上海冬青乌溜溜的眼睛,“……”
苏灿瑶眼神心虚的到处游移起来,走过去挡住海东青的眼睛,像收买它一样又喂它吃了两根肉条,转身离开了屋子。
走出院落,苏灿瑶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怀疑自己是这几天太累了,所以才会心虚气短,脸颊还有点发热。
她早就把刚才去找裴元卿的目的忘了,回到屋子里才想起来。
裴元卿这一觉恐怕得睡个昏天黑地,明天早上能醒过来就不错了,现在没有人能分享这个好消息,她只好闷头先试着在其他纸上画了起来。
她一边画一边慢慢冷静下来,心虚气短的感觉也渐渐全都没有了。
苏灿瑶觉得还是画画好,能治病!脸不红了心不跳了!手脚都变利索了!
她用了一晚上时间把脑子里的想法都粗略的画了出来,思绪翻飞,下笔飞快,简直思如泉涌,直到凌晨才和衣而卧。
裴元卿一觉睡醒,就看到屋子里摆着四幅老虎图,个个勇猛威严地瞪着他,吓了他一跳。
他转头望过去,差点以为自己只是眯了一会儿。
苏灿瑶还在他屋子里,坐在桌子旁,一边饮茶一边看着这四幅图,面色纠结,似乎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好。
海东青站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服服贴贴的挨着她的手,任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给它顺着毛,眼睛微微眯起来,显然已经吃饱喝足,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只懒洋洋的猫。
裴元卿看了一眼天色,才敢确定自己的的确确已经睡了一晚上,还睡得很踏实,连苏灿瑶走了又来都不知道。
屋子里气氛静谧的让他不想打扰,他安静地看了苏灿瑶一会儿,才翻了一个身侧卧,撑着头看那四幅老虎图。
他看了片刻道:“我觉得左手边第二幅适合。”
苏灿瑶回头望来,“醒了”
裴元卿点头,从床上坐起身,去隔扇后净面净手,拿着帕子擦干脸上的水珠。
苏灿瑶叽叽喳喳说:“我也觉得左边第二幅好,但是不知道画到将军像上会怎么样,有点不敢冒险,看久了觉得右边第一幅好像也不错,再看一会儿又觉得四幅画好像都不够合适。”
裴元卿把巾帕搭回木架上,走出去道:“走吧,拿去给你师父看看,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再最终定笔。”
苏灿瑶眼眸弯了起来,她最喜欢的就是每次都不用她开口说,裴元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人把四幅画抱在怀里,苏灿瑶又回去取了那幅将军画像,把放画的屋子房门上锁,才一路去了隔壁。
他们熟门熟路地穿过游廊,来到秦世忠的书房,秦世忠平时一般都待在这里,不是作画就是在门口钓鱼,没想到今天他们却扑了一个空。
书房里没人,苏灿瑶正想找个丫鬟问问,就听到隔壁的茶室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苏灿瑶把几幅画放到书房,带着裴元卿朝茶室走了过去。
今日一早,秦府里就来了位客人,是秦世忠的旧相识。
秦世忠看到昔日的老朋友,忍不住开怀大笑,赶紧把人迎进了府。
两人待在茶室里喝了盏茶,说了许久的话,秦世忠那位朋友才说起正事,“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想请秦老兄帮个忙。”
“什么帮忙不帮忙的。”秦世忠说话直爽:“以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有话直说便是。”
赵荣平放下茶盏,压低声音问:“老兄可曾听说,陛下命人建了座大明塔”
秦世忠前几日刚听秦诗萝提起过此事,自然有些印象,便点了点头,“略有些耳闻。”
“不瞒老兄,我就负责督办此事的,今日过来找你也是跟此事有关。”
秦世忠疑惑:“我就是一个画画的,你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
他这位老友官做的不小,他既无官职在身,又不懂朝事,想不出能帮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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