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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灿灿(说给月亮)


随后,大家看到了苏明迁醒来后被她欺骗的全过程,她先是撒谎,又一次次圆谎,渐渐把谎言编织的天衣无缝。
梦里的画面很快再次转换,大家梦到了那天虞宝琳和尹青青相见的全过程,亲眼看到虞宝琳是怎么祸水东引,让尹青青误会杳杳才是她的孩子。
众人在梦里义愤填膺,恨不能手撕了她,可很快他们就在梦里看到了让他们一颗心几乎都要裂开了的一幕。
他们看到梦里那些刺客得了手,杳杳的年纪终止于五岁。
众人骤然惊醒,眼中俱是泪意翻涌,一时间痛得无法呼吸。
裴元卿惊坐起身,扯动了身上的伤口。
他捂紧疼痛的胳膊,这种疼痛却让他清醒过来,提醒着他什么才是真实。
杳杳没事,还好好活着,安然睡在暖炕上。
裴元卿以手抚额,久久没有抬头,努力梳理着梦中的情形。
梦里的他和杳杳没有定下婚约,他一个人住在苏昶的院子里,平时很少出门,跟苏家人没有往来,跟杳杳也根本不熟悉,所以杳杳遇刺时,他根本就不在场。
裴元卿想到这里,双手颤抖着,痛苦的抱住头,无法忘记梦里看到杳杳停止呼吸那一刻摧古拉朽的痛苦。
他心里第一次无比感激这个婚约,不然他也不会搬到锦澜苑来住,不会跟杳杳朝夕相对,更不会改变今日的结局。
他已经无法想象自己会失去杳杳了。
稍微一想,就心神具痛。
众人缓了半天,才渐渐从痛苦的梦境中抽离,谁都没有说话,一颗心又沉又闷。
他们面面相觑,除了第一次做梦的裴元卿和苏明迁,其他人都很快意识到他们做了相同的梦境。
也许是上苍怜惜杳杳,才让他们梦到这一切。
一步步避开了原本既定的命运。
他们不自觉朝杳杳靠了过去,定定看着她,眼中俱是饱含泪意。
杳杳因为惊吓过度,在睡梦中也不自觉紧紧蹙着眉,面色透着脆弱的苍白,身体微微蜷缩着,让人看了心疼。
清晨的阳光从轩窗照进来,柔柔的洒在杳杳的身上,她脸颊白嫩,睫毛长长,看起来干净而纯净,让人看了愈发觉得心痛难忍。
杳杳睁开眼睛,就看到大家泫然欲泣地围着她。
刚刚梦到鸡腿被哥哥抢走而气醒的杳杳:“”
沈昔月含泪将她抱进怀里,其他人也泪光闪闪的轻轻摸了摸她的小手,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瓷瓶一样。
“杳杳,永远不要离开我们。”沈昔月声音哽咽。
其他人也眼眶红红,看向杳杳的目光微微颤动着。
杳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忽然间福灵心至。
崽明白,大家一定是太喜欢崽了!
都怪崽太可爱!

杳杳喝了点粥,刚发完高烧身体还很虚弱,在众人的注视下,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众人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忍不住暗自垂泪,心痛的无以复加。
苏明迁心中怒火中烧,立即就想要起身去找虞宝琳算账,可他眼前一黑,又跌回床上,脑子里画面纷乱,以前的记忆和梦中的一切交织闪现,让他头痛欲裂。
沈昔月赶紧把他扶回去躺好,掏出帕子,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沈昔月明白他想做什么,叹了口气道:“不用去找虞宝琳了,虞宝琳在杳杳出门后就带着虞念灵逃跑了,我去看过了,她几乎把洛霞轩洗劫一空,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父亲派人去追也没追上,她应该早就做好准备,可能已经跑远了。”
苏明迁愤怒的捶了下床,“她分明是利用杳杳引开那些刺客,给她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
虞宝琳着实可恶,不但欺骗他、利用他,还破坏他与家人的感情,甚至还要害他的女儿!
她一心只顾她自己和女儿,根本不顾其他人的死活,一切以自己为中心,实在是阴险至极,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沈昔月皱眉道:“事已至此,我们很难找到她了。”
厉王派了那么多人马都找不到她,他们想要找到她实属是海底捞针。
窦嫣红着眼眶气愤道:“希望能从那几名刺客嘴里审出幕后真凶是谁,将人绳之以法。”
裴元卿听到她的话后,心里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见过很多权贵,知道在尹青青这样的人眼中,那几名刺客的性命根本就不值一提,在她派他们去暗杀的那一刻,她就不会允许他们有出卖她的机会。
还不等裴元卿提出自己的想法,苏昶派去衙门盯着的人就回来禀报,那几名刺客在狱中自尽了。
众人沉默下来,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他们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权贵的可怕之处。
他们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一点证据都没有。
苏景毓一步步从屋子里走出去,站在屋檐下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冷风一点点吹落在他身上,令人寒冷彻骨。
他拳头握紧,赤红着双目,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他会努力考科举,一步步往上爬,绝不让他们一家再任人欺凌。
那些上位者如果有恃无恐,那他就爬到跟他们同样的位置。
无论背后动手的人是谁,他都绝不会放过,哪怕是厉王妃,哪怕是厉王,早晚有一天他一定会给妹妹报仇的!
屋子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众人痛苦的沉默着。
裴元卿脸上笼着一层寒霜,沉吟许久,开口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至少要保证他们不会再来伤害杳杳。”
苏明迁忍着脑后的剧痛,抬头问:“你觉得该怎么做”
他见过裴元卿在危机时刻是怎么护住杳杳的,知道他遇事冷静又有决断力,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忽略他的意见。
裴元卿抬头,双目沉□□:“去报官,状告虞宝琳在你失忆期间行骗,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她根本就没有关系,虞念灵也不是你的孩子,更要状告她不但在苏家行骗这么久,还卷走了苏家的财物,不问自取是为贼,就告她偷窃。”
沈昔月攥着帕子,眼睛微亮道:“刺杀的事我们没有证据,这件事却证据充足,府里的人都能作证,足以将她定罪,说不定还能引出她是厉王府逃奴的事,这样不用我们去找她,就会有官兵追捕她。”
裴元卿点点头,“尹青青知道刺杀没有成事,肯定还派人暗中留意着这里的情况,如此一来,她就会知道自己被虞宝琳设计了,也会知道杳杳根本不是虞宝琳的女儿,那样杳杳就安全了。”
裴元卿抿唇道:“尹青青得知真相后必定恼羞成怒,不会放过虞宝琳,不如就让她们狗咬狗。”
她们二人相斗了那么多年,再见面肯定要斗个你死我活,与其他们亲自动手,倒不如让她们拼个鱼死网破,反正她们都有份害杳杳,谁也不比谁干净。
他们虽然知道真相,但得知真相的方式太过匪夷所思,根本没办法说出来,不如索性躲在暗处,韬光养晦,早晚都会有报仇的一天。
苏明迁和沈昔月闻言眼睛亮了亮,立马着手去办。
苏明迁身体不便,于是亲手写了封状纸,让苏昶带去衙门状告。
苏昶也没闲着,他思量一番后,暗中派人在府里清查,那些刺客能那么精准的找到杳杳,极有可能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说不定内应就在苏府当中。
如果苏府里有这样的毒瘤,就一定要揪出来。
苏府风声鹤唳,杳杳对这一切却浑然不知。
她醒来后发现爹爹还在沉睡着,裴元卿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彻底退了烧,恹恹的趴在枕头上,看向躺在旁边的苏明迁。
苏明迁这几天想起了不少过往的记忆,思绪太过混乱,脑后的伤口也一阵阵的泛着疼,大多数时候都在沉沉睡着。
杳杳看了看爹爹,想起爹爹被打晕的那一幕,伸手抱住了他,软乎乎的脸蛋贴过去,轻轻蹭了蹭爹爹的脸颊。
跟爹爹贴贴!
看在爹爹受伤的份上,她以后就不在爹爹脸上乱画乱涂了!
杳杳心里惦记着受伤的裴元卿,跟爹爹贴了会儿,给爹爹盖了盖被子,从暖炕上爬下去,颠颠跑出去看望裴元卿。
她的脚步声走远后,苏明迁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小丫头离开的方向,心花怒放的摸了摸脸颊,觉得受再重的伤都值了!
谁说他的小棉袄漏风明明又暖又贴心!
苏明迁心口的那团郁气稍稍散了些,只要女儿还好好的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裴元卿靠在床边看书,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头发随意披散着垂在身后,一只胳膊绑着白布,眼眸微垂,握着书册的手指骨节分明,只是手背上有许多蹭伤,有些已经结痂了,红肿还没有消下去。
杳杳爬到床上,挨挨蹭蹭的坐过去,软乎乎问:“哥哥,你没事吧”
裴元卿看了一眼她轻蹙着的眉心,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故意逗她,“有事啊……谁说我没事”
“啊”杳杳顿时急了起来,哭唧唧问:“你还有哪里受伤了”
裴元卿伸手在她泛红眼皮上按了一下,“不许哭。”
杳杳吸了下鼻子,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听话的忍着眼泪。
裴元卿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心底泛软,声音不自觉柔和起来,“我有事是因为有个小姑娘逃跑的时候一直让我自己先跑,我很伤心,下次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
杳杳不回答他的问题,扭过头去,哼哼唧唧,“你吓到我了。”
裴元卿看着她倔强的眉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她就像个不倒翁一样倒在了旁边的床铺上。
“生气了”裴元卿问。
杳杳囫囵坐起来,“杳杳才不生气呢,杳杳是好孩子,不像哥哥那么小气。”
裴元卿哑然失笑,想起她在梦中的样子,心底却忍不住发酸。
大家虽然都默契的没有提及那个梦,仿佛害怕说出来梦境就会成真一样,但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梦里看到的情形很有可能都是真的,那是原本命运既定的轨迹,只是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出现了转机,接下来的一步步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绝不会让梦境里的事情再发生。
裴元卿压下眼中翻涌的情绪,让杳杳坐过来,像以前一样给她读书听。
杳杳安静听了一会儿,依然觉得担心,嗫嚅问:“哥哥,你的伤真的不重吗”
“当然。”裴元卿挑了挑眉,看起来浑不在意道:“哥哥这么厉害,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杳杳看他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放松力气倚到了他身上。
裴元卿身体僵住,疼的倒吸了口凉气。
杳杳一回头就见他脸色发白,不由愣了愣,“哥哥,你怎么了”
裴元卿抖着嗓音,默默换了个姿势,“没事,忽然想起外公临走前布置的课业还没写而已……”
杳杳狐疑的看了他两眼,裴元卿向来说到做到,如果答应过外公会写,以他的性格应该早就写完了。
裴元卿缓了缓神,转移话题道:“李叔虽然救了我们,但他不让我们把他救我们的事说出去,你记得要保密,千万不能声张。”
“为什么”杳杳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禁后怕的往他怀里缩了缩,眼神熠熠道:“那些伯伯们好厉害,噼里啪啦就把坏人打跑了。”
“他们让我们说出去,想必是有难言之隐。”
裴元卿心中暗衬,以李忠那样的身手却屈居在一个戏楼里唱戏,很有可能是为了掩饰身份,沈路云应该早就知道此事,所以之前提起来才会躲躲闪闪。
山下那些人看起来更像土匪,他们躲在深山老林里,其中必定有原因,裴元卿怀疑是他们的身份有问题,不过从他们救人的举动来看,他们应该都不是坏人。
“杳杳想谢谢伯伯们。”
她当时晕倒了,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等睁开眼睛就已经在家里了,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裴元卿想了想道:“等养好伤,我们就去谢谢他们。”
杳杳点点头,趁着裴元卿没留神,突然撩起他的里衣,露出光滑的前胸和后背。
裴元卿想遮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他白皙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很多渗血的地方,看起来触目惊心。
杳杳一下子红了眼眶,眼泪像珠子一样连成串落下来,“哥哥你骗人……”
裴元卿神色一慌,赶紧把里衣拽下来挡住伤处,抬手给她擦掉泪珠,低声道:“都是些皮外伤,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没伤到里面,养几天就好了。”
杳杳眼泪一直往外冒,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哥哥,你会不会死,会不会离开杳杳杳杳害怕。”
裴元卿牵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郑重道:“哥哥向你保证,哥哥不会死,会一直陪着你,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杳杳小声啜泣,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裴元卿摸了摸她的头,知道小丫头是吓到了,一时半刻缓不过来。
接下来几天,裴元卿每天醒来都能看到杳杳眼泪汪汪的趴在他床边,望着她的伤处问:“哥哥,怎么还没好”
裴元卿看了眼被掀起的衣襟,默默把衣服拉了下去,“……”倒也没有那么快好。
杳杳眨着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问:“哥哥,你说的‘几天就好’到底是几天”
裴元卿骗小孩经验不足,有些头疼,含糊不清说:“还得几天吧。”
杳杳眼里的泪珠又涌了上来,浓密的睫毛濡湿,眨眼时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轻轻颤动,她眼角泛着红,看起来特别委屈。
裴元卿按了按额头,无奈道:“你是水做的吗”
杳杳懵懵懂懂地想了想,回答道:“杳杳如果是水做的,那一定是桃汁做的,杳杳喜欢桃子味。”
裴元卿笑着掐了下她粉嫩的脸颊,“让哥哥看看能不能掐出桃汁来。”
“唔。”杳杳不躲不避的任他掐着,认真想了想,嗫嚅道:“哥哥如果是水做的,那一定是苦瓜水做的。”
裴元卿好笑的挑眉,“是因为哥哥像苦瓜吗”
杳杳摇了摇头,“因为每次哥哥一流血,杳杳就觉得嘴里心里都好苦。”
裴元卿听着她稚嫩的童言童语,怔了怔,久久才回过神来。
他惶惶然松开手,心底升起一股茫然的挫败感,忽然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要败在这小丫头的手里了。
她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让他觉得替她去死也是甘之如饴的,她好像生来就是拿捏他的。
半晌,裴元卿哑声说:“哥哥以后都不流血了,不会再让杳杳觉得苦了。”
杳杳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她讨厌裴元卿受伤。
十余天后,裴元卿身上的青紫痕迹渐渐褪去,好的七七八八了,杳杳终于不再继续掉她的小珍珠,恢复了蹦蹦跳跳的开心模样。
只是她偶尔半夜惊醒,还是会低低的啜泣几声,小手紧紧抓着沈昔月,每天早上也都必须要见到裴元卿和苏明迁,确认他们没事才行。
杳杳发现最近大家待她特别温柔,每次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稀世珍宝一样,连她多跑几步他们都要紧张兮兮,娘亲甚至每天都会多给他一颗糖吃!
杳杳嘴里含着饴糖,乐颠颠的摘了支梅花迈进门槛,听到里面爹娘正在说着话。
苏明迁脑后的伤口一点点好了起来,算是因祸得福,他竟然恢复了记忆,渐渐把以前的事都想了起来。
杳杳侧耳听了听,里面传来爹爹温柔的嗓音。
“昔月,我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当年你我虽然是媒妁之言,但成婚后我是真心爱慕与你,”
“出事那年,我去于安镇见同窗,发现同窗和他的娘子十分恩爱,我心中羡慕,也十分想念你,本来想等回家就跟你说,我真心心悦于你,也想跟你如他们一般恩爱,厮守下半生。”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时隔几年我才有机会说出口。”
苏明迁顿了顿,小心翼翼问:“昔月,我现在跟你说这番话还来得及吗”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紧张的呼吸声。
杳杳探头偷偷看了一眼,娘亲眼中含泪,神色纠结,望着爹爹脑袋上的伤口,拒绝的话语说不出来。
爹爹趁着娘亲心软,把娘亲抱到了怀里。
娘亲伸手想推开他,他龇牙咧嘴的喊伤口疼,说什么都不肯将人放开,惹的娘亲面红耳赤,只能无奈靠在他怀里不动了。
杳杳抱着梅花转身,悄无声息的跑了出去。
爹爹羞羞脸!
傍晚的天空晕染着绯红的光,像一幅美妙的画卷。
杳杳拐了个弯,跑进苏景毓的屋子里,看到桌上摆着一个青瓷瓶,踮着脚尖把梅花插进了青瓷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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