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方便,都有人紧紧的盯着。
这会儿,陆庭峰正躺在稻草堆上闭目小憩,门吱呀一声打开,陆庭远背着光站在门口。
睁开眼,见到来人的时候,陆庭峰忽地起身,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冲上来,用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毒辣眼神盯着陆庭峰,咬牙切齿的问:“你来干什么?”
“这是我的地盘,我去任何一个地方都不需要理由。”
陆庭峰将他断了的那只手举到眼前,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你砍断了我的手,将我抓来这里,你可知道如果爹知道了,朝廷知道了,你会有何种下场?”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你想做什么?”
陆庭远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扬起手中的剑,陆庭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下一秒,他的剑落在陆庭峰的腰间,轻轻一挑,就将他腰间的玉佩挑了出来。
陆庭峰被自己抓获,朝廷的精兵也一去不回,短时间内还好,但是时间久了,京城那边难免不会怀疑。
而他让那三万精兵都回去探亲了,现在陆家军只有三万多人,倘若京城再大规模派人来围剿他们,那就是一个大麻烦。
于是,他模仿陆庭峰的字迹写了一封折子,还盖上了陆庭峰的印章,印章是从马车上搜出来的。
还有另外一封信,是给陆向怀的,陆向怀一直看重这个儿子,一定会时时注意儿子的动向,为了不露出马脚,这封信只有短短的两句报平安的话,毕竟言多必失。
因此,这个玉佩的作用就是为了更有说服力,让陆向怀相信儿子现在是平安的。
折子是为了稳住朝廷,信是为了稳住陆向怀,两样东西一起,以陆庭峰的名义送出去。
陆庭峰之所以还算淡定,没有发疯,完全就是想着自己失联,爹和朝廷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就会来救自己。
现在陆庭远的这些举动,让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至少短时间内,自己是没指望了。
他愤怒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陆庭远嘴角动了动,浮上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
陆庭峰最讨厌他这种动作了,让人猜不透,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于是咬着牙继续说:
“我猜你是不敢吧?我现在是爹唯一的儿子,是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是朝廷命官,你若是杀了我,爹和朝廷都不会放过你的。”
陆庭远盯着他的眼睛:“你还是那个样子,从小到达都没变,喜欢用爹来压我,可惜今非昔比了,就算是爹来了,我也照样不会手软。
至于你说的朝廷,既然我都敢造反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杀你,只是不想便宜了你,我想让你看到你从小到大在乎的东西一点点消失。
我要你看着陆家的败落,看着当今朝廷的分崩离析,看着你从一个富贵的侯府公子,逐渐沦落成一个庶民,最后慢慢走向死亡。
你说,这种方式,是不是比直接杀了你更让人痛快?”
越往下说,陆庭峰的脸色就越苍白,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哥哥吗?
他印象里的哥哥,少言寡语,被自己欺负了也不敢告状,因为无论什么时候爹都会维护自己。
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优越感,对陆庭远的认知也就是停留在以前那中默默无闻,只会自己吃亏的层面上。
此刻,眼前的陆庭远,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歹毒的话,让他竟然无所适从,难道是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
他陡然提高音量怒吼一声:“陆庭远,你卑鄙,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亲弟弟!你也不可以这样对陆家!”
“只可惜,这儿不是镇远侯府,你说了不算,也没人给你撑腰了。”
丢下这句话,陆庭远转身就走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还特意回过头,冲着陆庭峰勾了勾嘴角。
他那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怵,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门再一次吱呀一声被关上。
陆庭远将折子和信、玉佩交给陆甲,让他去将这两样东西送到京城。
又遇到梁安给伤员看病回来,便问:“给陆庭峰用的药,每日可都按时用了?”
梁安点点头,“放心吧陆大哥,用着呢。”
他们说的这种药,是一种无色无味,吃了会逐渐让人身体瘫软浑身无力的药,每日加在陆庭峰的饭菜中。
第195章 草包一个
陆庭远并不想杀陆庭峰,但是也不想让他恢复体力之后闹出大乱子,于是就给他吃了这种药。
不会死,但会慢慢失去力气,到最后连剑都无法拿起来,但是头脑还会继续保持清醒。
他要让陆庭峰一步一步的看着自己和陆家是如何走向衰亡的!
他要让他看着自己慢慢变成废人,曾经拥有的东西慢慢失去,曾经经常欺负的哥哥慢慢把自己踩在脚下。
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陆庭远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中一天天过去了。
再说那些回家探亲的战士们,离家乡越近,越是心凉,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荒废的村子和农田,哪还有当初安居乐业的样子?
不少战士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却发现整个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偶尔有些身体残疾行动不便的老人,连忙上去打听情况。
一打听才得知,当初朝廷抓壮丁,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抓了!
包括自己的父母兄妹!
这让小战士们一瞬间感到了巨大的心寒和滔天的愤怒!自己参军为朝廷卖命,为的就是让家人能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朝廷近一年没发军饷了就不说,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
自己给朝廷效力,朝廷却在残害自己的家人,换句话说,就是自己为虎作伥,害了自己的家人啊!
还有些听说官兵想要欺侮自己的妻子,爹娘和儿子都上前维护,结果却被官兵活活打死!而妻子在遭受欺侮后也不甘侮辱自杀了!
人打死了,家里的粮食也全都被抢走了!
这些小战士,心中只有一个字,悔!
参军报效朝廷,最后自己的家人却落的如此结局!这狗皇帝,狗朝廷,害死了他们的家人!
除了悔,还有恨!
恨自己眼瞎,竟然还想着为这样的朝廷卖命,爹娘妻儿和父老乡亲们的命,都是自己间接害死的!
一个小战士跌坐在地上,捂脸痛哭,爹娘妻儿死了,却连个坟墓都没有,想祭拜都无处祭拜。
这就是绝大部分小战士家里的情景!
七尺男儿,掩面痛哭,哭过之后,想的就是报仇。
这样的朝廷,该早点儿让它气竭,可单单靠自己的力量,又如何能与朝廷抗衡?
他们当中,有一小部分战士,当初想着回来了就不去了,反正自己钱也拿了,粮也拿了,回来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比参军舒服吗?
可现实是如此的残酷,他们已经没了家园,没了亲人!
巨大的仇恨充满了他们的内心,此刻心中想的就是一心一意要为家人报仇,原本的小心思,已经完全被仇恨占领。
他们要回去,要加入陆家军,要为亲人报仇!
于是,陆陆续续的,都回到了山谷里。
回去的时候一个个兴奋无比,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面色沉重,连训练时的动作都凌厉了几分。
对于此情此景,陆庭远并不意外,他早就料到了如此。
小战士们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到最后,竟是一人都不少!
不仅如此,他们加入陆家军跟随陆庭远的心思也更加坚定了!
人心齐,忠心,这就是陆庭远想要达到的效果!
此时的京城那边,暂时还没有动静,只有皇上抱怨了几句,这陆庭峰去了这么久,只发回来一封折子,说是山贼十分机警,他们几次围攻都不得手。
不就是一群山贼吗?怎么这么久都拿不下来?这陆庭峰平时看着挺能耐,没想到也是草包一个!
他的宫殿现在进度实在太慢了,人手不够,急等着劳动力呢!
于是他叫来陆向怀,问问陆庭峰的近况,陆向怀也是,收到儿子报平安的信,但是却迟迟没有听到儿子大捷归来的消息。
“陆爱卿,你儿子这次是主动领命去的,朕也全力支持,但至今都没有拿下那伙山贼,希望他不会让朕失望啊……”
陆向怀战战兢兢的跪在下面,心中只发怵,皇上的话意思很明显了,对陆庭峰的进度不满意。
这是他儿子,他如何能不担心。
皇上之所以如此着急,就是担心的修宫殿的人数不够,若是自己能出个更好的主意,皇上也就不会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儿子身上了。
自己还能在皇上面前挣点儿脸面。
陆向怀跪在地上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皇上,微臣有一个想法,或许能解皇上的燃眉之急。”
“哦?什么想法?”
“边关十万大军,都在文将军一人的麾下,边关向来无战事,十万人驻守,实属是有些浪费,不若调一部分回来,加入修宫殿的队伍中?”
这个主意其实很荒谬,但是陆向怀是猜准了皇上的心思才敢说的。
一方面:皇上目前最着急的就是宫殿的进度问题,现在人手不够,进度十分缓慢,照这个速度,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住上新宫殿?
另一方面:皇上忌惮臣子手握重兵,当初准许文献鸿去边关,只不过是骠骑大将军才身亡,不能让将士们和天下人寒了心。
皇上早就想分掉一部分边关的兵力了,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现在,理由不就有现成的了吗?
果然,皇上正在翻折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其实早前,他就有这样的心思,但是一直没有提出来。
现在陆向怀主动提了出来,更让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边关并无战事,一个臣子,手握重兵,也是对皇权的威胁。
“哈哈哈,陆爱卿,还是你懂得替朕分忧!”
听到皇上的话,陆向怀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果然猜得没错。
“等陆庭峰成功剿匪回来,朕一定重重地赏他!”
陆向怀心中窃喜,连忙谢恩:“微臣替犬子谢过皇上,谢主隆恩!”
当即,皇上就写了诏书,将边关的十万大军消减至三万人,多出来的七万人立马返回京城。
他想了想,文献鸿这个老东西是个老顽固,怕他山高皇帝远不听自己的,于是便派了京城的御林军去送诏书,拿着他的尚方宝剑。
见尚方宝剑如同亲见皇上,违令者,就地正法!
要问为什么不抽京城的兵力和御林军去修宫殿?那是他也怕死啊!
京城是自己的所在地,京城的安危绝对不能疏忽,而边关遭殃,最多也就是一些百姓去送命而已。
御林军带着圣旨和尚方宝剑出发去了边关,陆向怀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他同时也很担心,怎么最近儿子一点儿信都没有?黑影也不回来传个消息?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再派人去看看,于是又派了府里的十个死士去了。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毒辣辣的太阳悬挂在高空,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
山里的陆家军,依然在如火如荼的操练着。
一个个光着膀子,皮肤晒的黝黑,汗如雨下,但依然顶着烈日手执长枪或者大刀,眼神坚定,目光灼灼,刀剑相击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中。
十个死士来的很快,人到山下的时候就被山顶的岗哨发现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陆庭远耳中。
接到消息的陆庭远很淡定,他并不指望一本折子一封信就能将朝廷和陆向怀忽悠住
当时采取这种办法,只不过是因为新来的人回家探亲去了,想拖延住时间而已。
有人来,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光头问:“主子,要不要属下带人去将他们解决了?”
陆庭远抬手示意,“不用,并且让他们进来。”
光头虽然不明白陆庭远的意思,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去了。
陆庭远本来也没想一直藏着躲着,面对朝廷,面对陆家,那是早晚的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而且陆向怀不是最心疼他这个小儿子的吗?他要让他看看他如今的小儿子是个什么模样!
十个死士悄咪咪的上了山,一路上静悄悄的,要不是山上有一条踩出来的路,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待终于爬上山顶时,都被山谷中的一幕给惊呆了!
山谷里,几万人正在操练,呼喊一声高过一声,震的山谷里的鸟儿扑棱棱连忙飞走。
二少爷不是来剿匪的吗?怎么这山贼还在,却没看到二少爷?
几人正疑惑间,一个身穿陆家军军服的小战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冲几人道:
“你们可是来找陆庭峰的?”
“大胆!居然敢直呼我们二少爷的名字!你们可知道我们二少爷是什么身份?”
那小战士没料到这些人居然如此夸张,陆庭峰是谁,他们自然都知道,虽然和他们的主子是兄弟,但主子说了,他早已不认这个弟弟。
陆庭峰在他们这里的待遇,还没有他们这些小战士好。
“什么身份?不就是咱们的俘虏吗?”
听到俘虏二字的时候,十个人又是一阵惊讶。
“你胡说!我们二少爷是镇远侯府的二公子,是侯爷最得意的儿子,也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小战士才不管他们这些弯弯绕绕,管你是谁,在这里,他们只听陆将军的话。
“我管他什么得意不得意,红人不红人的,你们到底还想不想见他?”
他们就是专程来打听陆庭峰的消息的,肯定是要见了。
“见的话就跟我走!”
十个死士面面相觑,但最终都是跟在了小战士的身后。
让这些死士见陆庭峰,这也是陆庭远的意思,他要通过他们的嘴,让陆向怀知道他的宝贝儿子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他也不怕朝廷和陆家会给他造成的威胁,若是一直怕这怕那,那什么事也成不了。
他再次去见了陆庭峰,告诉他有人来看他了。
陆庭峰自是十分欣喜,有人来了,爹就会知道自己的处境了,朝廷和陆家都不会放过陆庭远的!
低头看着自己断了的手,心头的恨意再次涌起,希望爹能为自己报仇,到时候自己也要亲手砍下陆庭远的手。
不,要砍掉他的双手双脚!
这么想着,就见到了从镇远侯府来的十个死士。
他们在见到二少爷的时候,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洁、胡子拉碴、身形消瘦、脸色惨白的人,真的是他们的二少爷吗?
在这山里,可没有人伺候陆庭峰,住的是石头房子,睡的是稻草,吃的是粗茶淡饭,再加上梁安在他的饭菜里加了药,不知不觉,他已经由面色红润的富贵公子,变成了一个看似营养不良的穷苦人的样子了。
只是这里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变化,只是觉得,最近浑身无力,每天都想睡觉,一天中通常有大半天的时间躺在稻草上睡觉。
“你们愣着干什么?不认识本少爷了?”
看着十个死士如此反应,陆庭峰有些不满。
十个人这下都反应了过来,他们二少爷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二少爷,您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庭峰咬牙切齿,恨恨道:“你们快回去告诉我爹,让我去朝廷求皇上搬救兵,将这伙土匪全部灭了!”
十个死士并不知道这里的首领就是陆庭远,他们刚一路走来的时候,见旗子上都写着“陆”字,还都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二少爷,到底怎么回事儿,这里怎么这么多人,还有为什么有陆家的旗子?”
“回去告诉你们的老爷和皇帝,我陆庭远反了,陆庭峰被我俘获了,朝廷的精兵也被我降服了。”
陆庭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十人身后,听到他的声音,十人连忙回头,待看清楚他的时候,都不可置信的眼神震了震。
“大……大少爷?”
“我不是你们的大少爷,我也不是陆家的人,我现在是个反贼,我相信陆向怀肯定不想跟我扯上任何关系。
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
信息量太大,结果太出乎意外,十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陆庭远接着说:“你们二少爷的右手,被我砍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侯爷,他心爱的儿子现在成了半个废人。
让他想要报仇的话尽管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十人的瞳孔再次放大,随后目光落在陆庭峰那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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