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这边,只能是文嘉落下的。
文嘉是知道自己丢了把伞的,但以为是当初跟章浩他们对峙的时候弄丢的,事后也就懒得去找。没想到是落在车上了。
“是,我是丢了一把伞。”文嘉感激道。
“那正好,你现在在家吧,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文嘉想了想,说,“不麻烦你了,我过去取吧。而且——不知道周先生有没有时间,我想见他一面,有些话想同他说。”
文嘉几乎是瞬间就想到,关于父亲工作调动的问题,她可以咨询一下周晏丛的意见。在她看来,身处他那样地位的人,应该是无所不知的。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想当面向他表示感谢,有些话在电话里并不好说。
“你想见老板?”陆晨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回到电话线上,回复她道:“下午三点老板有时间,市中心基地大院的招待所,到了之后我去接你。”
“好!”
下午两点,文嘉准时出门,搭乘公交车前往市里。
在往大院门口走的时候,她看见两辆军绿色的解放卡车从办公区开往家属区,而坐在前方驾驶楼副驾上的,居然是宋沛沛。
宋沛沛同时也看见了她,不过只扫了一眼就过去了。而文嘉,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从来都是各人享各人的福,各人吃各人的苦。在这一点上,她绝不会怜惜宋沛沛。
来到公交站台以后,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文嘉冒雨赶到了市中心的基地大院,等到差十分到三点的时候,她请门岗的人帮忙联系陆晨,前来接领她入院。
“还挺准时的。”
挂了电话不到五分钟,陆晨就出现了,还递给她一把伞——正是文嘉以为丢掉的那把。女孩儿笑着接过,“彭”的一下打开,遮到了头顶。
两人一起往院里走,文嘉跟在陆晨身后,一边漫步一边打量着招待所内的情况,心中对周晏丛暗暗起了好奇。据她所知,上一世周晏丛是军人身份,直到她最后一次听闻他消息的时候他还在部队中。而这一世——他能住在基地大院招待所里,大概还是从事相关的工作,可陆晨这样老板老板的叫着,又难免让人起疑——如果是军人的话,还是叫首长比较合适吧。
文嘉有心跟陆晨打听一下,想了想还是作罢。
“老板就在二楼最东头的房间,上楼左转一直走到头就是,我就不送你上去了。”来到一栋三层小楼前,陆晨停下脚步对文嘉说道,“今天难得休息,我约了人打羽毛球,嘿嘿!”
这么说,她要一个人去见周晏丛了?文嘉心猛跳了一拍,很快就恢复平静。
“好。”文嘉笑着说。
告别陆晨,文嘉径直上了二楼,来到最东边的那间套房前,敲响了房门。两三秒过后,有男声透过门板传出来,说让她直接进,门没锁。
文嘉轻轻旋动了门把手,目光带着一丝打量地往里走,没几步,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正在欣赏外面雨景的周晏丛。
他今天一如既往地穿着白衬衣配西装裤,只是袖口散着,露出了腕上的手表。同时,他的额前散落了一缕发丝,仿佛疲惫过后正在放松,懒得再去做打理。然而他整个人依旧是威严的,不容小觑的。文嘉只跟他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周先生。”文嘉直到走到他跟前,才敢再次直视他。
周晏丛一时没说话,目光透过她,仿佛在出神。等到觉出她有一丝不自在了,周晏丛才轻敛一下眉头,指着对面的椅子向她示意道。
“坐吧。”他说,“今天我开了一上午的会,也有些累了,咱们就随意点。”
文嘉不知道他在洛城逗留这些天是在忙什么,但有一样她是确定的,那就是他忙的事肯定都是大事,不是她可以随意过问的。于是文嘉笑笑,从善如流地在他对面坐下。
“我听陆晨说,是你主动提出要见我。”
倒了一杯水推过去,周晏丛又靠回椅子,说道。
“是的。”文嘉说,“我听说了宋家的事,想要当面向您表示感谢。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想咨询一下您的意见。”
“什么事,你说。”
周晏丛先将关注点放在了后半句,文嘉愣了一下之后,只得跟着他的思路走,先跟他谈父亲工作调动的事。
文嘉将大致情况告诉了他,周晏丛沉吟片刻,说道:“以我的了解,秦城的那个学院的空缺工作应该更轻省一些,而且地处省城,各方面也都极便利,是个不错的选择。”
文嘉不知道周晏丛为什么先把“轻省”拿出来讲,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她父亲平庸耽于安逸的本性。她轻抓了一下头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江城那个空缺是在基地里,而基地在我爸的工作系统内,处于主干地位,去那里是不是更有前途呢?”
“如果是技术人员或者政工干部,基地确实可做首选。但你的父亲是在后勤单位,无论是学院还是基地,区别都不大。况且——”周晏丛一顿,说,“总部有意将秦城那个学院的建制升格为大学,到时候级别会与基地持平,后续的待遇应该不会太差。”
原来如此!那如果是这样的话,秦城学院确实是一个更好的去处了,哪怕那个空缺要半年多后才能空出来,相比江城要多等一等。
“我明白了!”文嘉莞尔一笑,整个人透出一种“想通了”的畅快。
周晏丛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他端起面前的茶杯略品了几口,然后又对文嘉说,“现在来说说前一件事吧。”周晏丛直视着文嘉,“那天在车上我应该跟你说明白了,你不必要再来感谢我。”
额,说明白了么?我只记得你丢下那句话后就无情将我赶下了车,害我吃了一肚子的汽车尾气……
文嘉在心里腹诽着,却也仅仅是觉得有趣,感激的情绪还是很真诚的。
“不,我觉得我还是要当面跟您说一下的,因为这件事对我意义重大。”文嘉十分诚恳的说,“而且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知道。”
“哦?”周晏丛一挑眉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跟边亮分手了,不再是您以为的那种关系了。”文嘉做了下心理准备,才硬着头皮说出这句来。
“……所以?”这一次,周晏丛停顿几秒,才接过她的话来。
“所以——我是想说,您如果是依旧把我当边亮的女朋友才对宋家做出这样的处理,可能……”
自己人被得罪和外人被得罪,对周晏丛来说,处理方式和下场应该是不一样的。如果他是欠了别人人情或者冒着得罪什么人的风险来做成宋家的这件事,结果到头来却是便宜了一个她这样的外人——
文嘉不希望他有一种上当受骗或者被利用的感觉,怕以后再被秋后算账,也怕他因之对自己失望——毕竟他帮她良多。当然,这也是她那天从父亲的诧异反应中悟到的一点,那就是周晏丛应该还不知晓她和边亮的实际关系。
周晏丛却仿佛没意识到这两者的区别。
“有什么不同么?”他抬眼问她,“单从这件事来讲,你觉得她不值得受到这样的惩罚?
值得,当然值得,可最大的问题就是,对于他来说,文嘉没法儿做到只就事论事。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有一点复杂的。
“周先生,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文嘉有些尴尬地一笑。
“明白是明白。”周晏丛依旧看着她说,“但你不觉得现在跟我谈这一点已经晚了么,程家搬家的卡车怕是都快装满了。或者说——你是专门挑这样的时机来跟我说这样的话?”
“……”文嘉几乎快要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他竟如此不留情面地戳破她的小心思。
诚然,她就是看到木已成舟了才说这种话,因为她想看到宋沛沛受惩罚。可假使他真的后悔了,觉得这样帮她一个外人不值得,那他再想办法把人调回来也是可以的,不是没法补救啊!最多,最多就是让宋家折腾一下而已,那也是他们应得的!
“……对不起。”
心中不愿意承认,嘴上却是很快屈服了,文嘉耳听着自己吐出那三个字,手不自觉地蜷起,面上却硬撑着一个十分讨好和歉然的笑。
周晏丛看她这副样子,没再继续紧追不舍。他沉默片刻,似乎在平复被她惹恼的心情,然后才重新开口道:“我知道了,文嘉。你之所以会这样觉得,是因为在你看来,我眼下帮你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边亮,或者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顿了下,“看来,你是不打算原谅我了。”
……这又从何说起啊?文嘉简直想给他叩头了,让他别再抓着这点不放了,就当她嘴贱不行吗?
“周先生,我是很感激您的好意的,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文嘉慌慌地解释,哪里还有最开始的镇定。
“不。”周晏丛却不容她辩解,“你要是心里真想的明白,就不会曲解我的诚意。”
“……那,您想怎么办?”
似乎是怎么也无法证明自己了,文嘉几乎是无意识地问出了这一句,之后又是后悔自己嘴快,又是忍不住期待着他的答覆。
周晏丛思索了片刻。
“我这人,不是很喜欢欠别人东西。”他终于开口道,“既然在这件事上你看不到我弥补的诚意,那就另换一件吧,一件不涉及边亮,只关乎你我的。”
“……”文嘉没太明白他的意思,“您是说,您还想弥补我?”
“是的,你可以再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周晏丛平静道。
文嘉觉得这个世界太玄幻了,怎么有人上赶着想被别人麻烦呢。文嘉特别想让他收回成命,但她觉得,周晏丛应该不会答应。他这个人,有时候执拗地让人无法理解。
“其实今天,您还帮了我一个忙的……”文嘉艰难地想到一个借口——她可以拿向他咨询父亲工作调动的事做文章,这总跟边亮无关了吧!
周晏丛却不为所动:“我说了,这件事只关乎你我,不关乎旁人。”
他似乎打定主意只把这份好意用到她身上了,文嘉都不知道他是盼着自己好还是盼着自己坏——她目前也没什么麻烦事啊。
“周先生……”
文嘉快急哭了,但她看周晏丛的样子,很清楚地明白,今天自己是彻底栽了。由于她的自作聪明,让他之前的弥补都不做数了。所以现在她必须给他创造出一个机会,让他“还完债”——文嘉感觉欠债的人像是变成了她自己!
好吧!片刻后,文嘉冷静下来,终于决定还是尽快把这笔“债”给勾销了,因为这可能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我这边确实有件事您能帮上忙——”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不过要等到下个月中旬了,到时候我会去燕城……”
“你要到燕城去?”周晏丛停下端水杯的动作,看着她。
“嗯,我打算考研,考燕城的学校。到时候准备去那里找个兼职,边工作边备考。”
因为过于沮丧,文嘉此刻已没了心防,把自个儿的事儿都一股脑交代了。也因为垂着头,没注意到周晏丛那眸中闪过的微光。
“好,到时候你联系我吧。”周晏丛摩挲着水杯,不疾不徐道。
从周晏丛的住处出来,文嘉隐隐发现,她最初轻率找上周晏丛的这个举动,正在慢慢地显露出不好的一面,那就是她似乎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人。可事已至此,能不能迅速结束这种古怪局面,已经不由她说了算了。
心颤之余,文嘉只祈祷这回能顺利送走这尊大佛!
回到家里,文嘉隔了一天,才将从周晏丛那里听来的情况,藉着别人之口,告诉了父亲。而父亲文长峰在听完之后,果然来了兴趣。他之前之所以游移不定乃至拒绝,也是因为这两个选择不相上下,实在难以定夺。但现在其中一方突然多了一处优势,他人又不傻,自然就知道该选什么了。
原本沉寂的心再度活跃了起来,文长峰偷偷联系了自己之前的老上级,一番运作之后,得到了最后的承诺:半年后,一旦秦城学院的位置空了出来,他立刻调他过去。喜上加喜的是,由于那个学院下面有个自办的子弟小学,到时候程素的工作问题也就一并解决了。
整个文家因为这件事开心了好几天,而文嘉看到父亲的调动安排尘埃落定之后,也开始筹谋自己的事了。她本来打算解决了宋沛沛和父亲的事之后就去燕城的,但因为实在舍不得家,就将时间推迟到八月中旬,如此以来就是不得不走了。因她不光要去燕城备考和工作,实是还有另外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才不得不尽快离开。
好在,她的家还在,她随时想回来就回来。以及,文嘉还向父亲做出了“绝对会远离边亮”的保证,并让他遇到任何事先向她打电话求证,不要轻信他人之言,确保了她离家的这段时间,没人再借此生事,伤害她和她的家人。
终于,到了该离家的时候了。而就在这时,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门,那就是自文嘉回来之后,除了第一天以外,再也没见过一面的——边亮!
第26章 燕城
边亮来时,文嘉正在和程素因为“要不要多带一床棉被”而进行极限拉扯。到了这时她才明白,何为“儿行千里母担忧”,程素简直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她搬到燕城去。
拉扯到最高潮的时候,文嘉说服了程素,正巧有敲门声响起,她急急把程素推出了屋门,然后去开门。
看到来人是边亮,文嘉原本未褪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她站在家门口,问他道:“你来做什么?有事吗?”
边亮此刻是一脸忧郁的神色,这是他面对文嘉时惯有的神情。以前是很有欺骗性的,但现在在文嘉看来,只觉得恶心。
“嘉嘉,我们就这样生分了吗?”边亮声音略低地发问,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那不然呢?”文嘉反问,“不生分,难不成我还留在这里继续当你和于悦之间的第三人吗?”
文嘉毫不留情道。如果说对于宋沛沛,是因为没有戳破那层阴谋而无法酣畅淋漓发火的话,那么对于边亮,文嘉可没有这样的顾虑——他弃自己而奔于悦而去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无论她如何歇斯底里都会被理解。
边亮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脸迅速地白了一下。
“嘉嘉,你别这样,我不是说过了,我会跟于悦说清楚的。”
“哦?”文嘉挑一下眉,“那这么些天过去了,你说清楚了么?”顿了下,“还是说,你见我不理你,就转而先去哄于悦,把她哄好了,才又来找我的?”
“……”这下边亮该颤抖了,“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嘉嘉,我对你——”
“适可而止吧,边亮。”文嘉打断他的话,“在你心里,我和于悦总有一个是备选,是被放在次要位置的抉择。可凭什么呢,凭什么我要这么被你作践呢?”
边亮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可是嘉嘉,当初不是你说的,即便是有了于悦,你也不会放弃我?”
“……”对哦,她还说过这么脑残的话。
“要么你就当我眼瞎,要么你就当我心盲吧!”文嘉说道,又笑了笑,“你还真当回事了,扪心自问下你配么!”
“……”
这下边亮真的无话可说了,他甚至真的抖了起来,而文嘉看向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只有厌弃,再无一丝留恋。
“就这样吧,别让我再说出更难听的话。从我看清你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丢下这样的话,文嘉重重地关上房门。
门外,边亮看着眼前这扇漆红的大门,感觉犹如一块坚硬的钢板沉沉向他压来,让他喘不过气。边亮难以置信,他跟文嘉居然就这么结束了。他又想起前些时日宋沛沛一家被匆匆调离洛城,心中怀疑: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门内,文嘉用手捂着胸口,也在止不住地喘气。她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还没骂过瘾,但要让她再继续,却又发挥不出来了。所以文嘉很生气,为自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明明,明明有那样多的痛与恨,怎么反倒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程素和文长峰见她这样,还以为她是心有留恋,才会反应这般大。程素不禁走到她身边,将她揽住。而文长峰留在原地,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地看着她。
“爸,阿姨,你们看到了吧。”文嘉向他们微笑,“这下,我是真的放弃他了!”
“……”
(卷一完)
燕城,自古便谓之“燕”,是北部之要地,也是辐射全国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到了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时候,燕城已经发展成为闻名世界的国际化大都市了,但在当下,这座古老的正在发展中的城市,犹显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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