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周围人声嘈杂, 程北茉一开始以为听错了, 回头看了一眼没人, 就继续往前走。
 隔了片刻,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程北茉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
 很快,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左侧穿过来,挤到程北茉身边。
 程北茉语气犹疑:“……江括?”
 那个太久没见,已经几乎要忘记的人。
 江括倒是很快就认出她了。
 她扎了个马尾,后背直挺,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后颈, 那干净的气质和韧劲是独一份的。
 “真的是你!”江括语气里不无惊喜。
 江括穿得挺休闲的,白T黑裤子, 脚上是双白色板鞋。
 他个子不低, 至少有一米八, 只是肩膀没有裴颂那么宽,所以显得有点瘦弱。
 他换了时下最流行的细金丝镜框,本来就挺白的,皮肤又细腻,更衬得他斯文。
 他们两个人碰头,像是在周身画了个无形的圈,路过的人都不自觉绕开这对帅哥美女。
 距离他们上次联系,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江括给程北茉发了一大段话,几近于表白,她没有回复。
 程北茉觉得有点尴尬,可江括好像完全忘了似的。
 “我在你对面的楼上,刚才下楼的时候就看着像你,没想到真的是。”江括笑了下,“考完了才知道跟你在一个考区,真是遗憾。”
 程北茉扯出一个笑:“嗯。”
 考场打得挺乱的。他们六个人,除了杜杨和陈韵吉,其余都不在一个考场。
 “你话还是那么少,我们同学都说你挺酷的。”
 程北茉不解:“你们同学认识我?”
 她原本以为是她和裴颂那张对视的照片都火到交大附中去了,结果江括说:“二模三模的时候,八中有两个人杀进全市前三十,其中之一就是你。你还拿到了京江大学的自主招生名额,我们老师总拿你举例子,我们重点班的同学都知道你。”
 另一个人是裴颂,但江括并没有提。
 江括偏头看她一眼:“考得怎么样?”
 程北茉点点头:“还行。”
 “别谦虚了。”
 程北茉淡淡道:“具体还要等明天回学校估分后才能知道。”
 简单地聊了几句,程北茉才知道,江括因为有专利和机器人比赛的成绩,早就拿到了保送名额。
 他来参加高考跟张弛一样,只算是一次体验卡。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人提前就到了终点。
 程北茉挤出一个笑。
 这个世界上不缺天之骄子,还好她有属于自己的灿烂。
 “你生日那天,本来想跟你说生日快乐的,又担心打扰你复习,就什么都没发。”江括扶了下眼睛,“补一个迟到的生日快乐吧。”
 “谢谢。”
 两个人走到学校门口,有不少家长在拍照,记录自己孩子走出考场的那一刻。
 程北茉眼尖,看到了人群之中的程勇和方丽珍。
 她跟江括说:“我先走了,我爸妈来了。”
 江括往外看了一眼,长话短说:“你打算报哪个学校,什么专业?”
 程北茉摇头:“还没想好。”
 “要一起吃个饭吗?我当初保送的时候,对全国前几的理工科院校都有过详细的了解,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谢谢,不过还是不用了。”
 “你不用对我这么疏远,没准以后会在大学碰到呢。”
 程北茉抿唇笑了下:“我怕我男朋友误会。”
 说完,她就转身朝父母快步走去。
 程勇和方丽珍提前说好了,见了女儿绝对不提考试的事。
 一家三口结结实实地拥抱了下,程北茉就摊开手心:“我的手机呢,你们带了吧?”
 “带了带了,你就叮嘱了这一件事,我们还能不记得。”
 程北茉接过手机就给裴颂发消息,问他从考场出来了没,晚上有什么打算。
 她刚才擅自称自己有男朋友,现在想想,确实挺……大胆的。
 程勇和方丽珍看她嘴角上扬的样子,心放回了肚子里。
 看来考得不错。
 裴颂接到张弛电话的时候,刚从考场出来没多久。
 他在人潮中静静地站立着,周围人不停向他投射目光。
 “狗,庆祝去?”张弛兴奋地说,“老姜他们要去十三幺喝酒,他们让叫上你。”
 裴颂闷声说:“不去。”
 张弛那边沉默了一会,问:“那就咱俩?”
 “行啊,去哪儿?”
 “要不你家?我妈老觉得咱俩有一腿,玩不尽兴。”
 “行,我一会去买点酒。”裴颂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眼时间,“到家大概四十分钟。”
 张弛兴致勃勃地跑来裴颂家,提前点了海鲜拼盘,外卖跟他一起到了裴颂家门外。
 裴颂穿了件黑T,底下是条松松垮垮的运动短裤。
 张弛心想高三这么摧残人,他自己的精气都快被吸干了,这狗东西除了看着有点累之外,怎么还是帅得这么惨无人道?太不公平了,难道他边复习边做医美了?
 “不进来我关门了。”裴颂没什么表情地靠在门边。
 张弛拎着海鲜外卖的盒子进来,正准备换鞋,突然愣住了:“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有段时间了。”
 “看来我们真太久没见面了,感情都疏远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张弛把外卖放在茶几上,就往裴颂身上扑,“狗我可太想你了。”
 “滚一边去。”裴颂垫了下肩膀,甩掉张弛。
 张弛浑不在意,蹲在地上滋滋滋地逗猫:“这猫叫什么?”
 “Ally。”
 “这名挺洋气的。”
 裴颂拎了冰桶出来,就那么随便地倚在冰箱旁,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挺倔的面孔,说这个名字太土了。
 想到这儿,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
 两个人把啤酒和吃的搬进书房,张弛正要往单人沙发上倒,就被裴颂拦住了。
 裴颂扬起下巴,朝猫身上点了下:“别坐那儿,那是它的专座。”
 “它是谢耳朵吗,还有自己专座?”张弛不理解,“那我坐哪儿?”
 “除了那儿,随便坐。”
 “……狗东西。”
 张弛眼睁睁地自己在裴颂心里的位置正在飞快缩小,就剩一个点了。
 一开始是小茉莉,现在又多了一只猫。
 张弛盘腿坐在地上,取了个生蚝,送到嘴边:“狗,暑假打算干嘛?咱滑雪去吧。”
 “现在夏天,大哥。”裴颂靠在窗边,手里从架子上找了个棒球,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
 “去新西兰啊。”张弛习以为常地说,“我想在开学之前猛玩一段时间,我妈都答应了。”
 裴颂垂着眼:“不去。”
 “为啥?我新装备都看好了。”
 裴颂起身,把棒球放回原位:“没钱。”
 “开什么玩笑……”张弛嬉皮笑脸地蹬了裴颂一脚。
 “谁跟你开玩笑了。”
 张弛察觉到裴颂的情绪不高。虽然他平时也是这幅拽得要死的德行,但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狗,你好像不太对啊。”
 “哪儿不太对。”
 “你爸把你卡停了?”
 “不知道。我把卡剪了。”
 张弛目瞪口呆地愣了半天,裴颂懒洋洋地踹回去,说:“这有什么吃惊的。”
 裴颂踹他的时候,短袖袖口往上翻了一下。
 他看见裴颂上臂缠了圈绷带。
 “你这儿是什么?”
 “创可贴。”
 “你他妈管那个叫创可贴?”
 张弛凑过去要看,裴颂躲开了。
 裴颂语气淡淡的:“真没事,就划破个口子。”
 他还动了动左胳膊。
 “还好是在左胳膊。”张弛叹了口气,“高考啊大哥,没见过你这么儿戏的。”
 裴颂没说话,仰着头灌了口酒。
 他的眼睛像是浸了水的石头,黑漆漆的,又带了点冰冷的亮光。
 “我去!有伤可别喝酒了你!”张弛抢下他手里的啤酒,“跟谁打架了?”
 “你那猪脑子不用可以捐了,高考前跟人打架,我有毛病吧。”
 “我看你就是有毛病——”张弛愣了下,试探道,“不会是你爸弄的吧?”
 裴颂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
 “他也真是的,不知道高考最大吗?怎么,他是要把你弄到国外去?”
 “老裴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去国外,多花钱的事儿啊。我在八中才是最合适的。”裴颂自嘲地笑了下。
 张弛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知道裴文远的一些事,但作为外人,没什么评判的资格。
 他只好问:“赵女士呢?她不拦着?”
 裴颂手臂上的伤,就是他们吵架砸东西的时候误伤的。
 裴颂还什么都没说,张弛就已经脑补了一出激烈的父子斗殴戏份。
 他以前就觉得,裴狗这人身上这种冷冷的气质,特别容易走极端,要么是根正苗红好青年,要么就是隐藏的犯罪高手。
 裴颂顿了下,淡淡地说:“赵旻女士要和老裴离婚,就是他俩闹的时候弄的。”
 具体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闹离婚,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裴颂不说,他也不好问。
 “别这么看着我,没什么事。”裴颂风轻云淡地说。
 张弛只好换了个角度,闷声闷气地问了句:“你考试没影响吧?”
 裴颂望着窗户外,晚霞在天边烧了把火,他的窗户就像是个绝佳的画框,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他轻点了下头:“没。”
 裴颂一向心里有数,张弛就没再问了。
 “小茉莉知道吗?”
 裴颂摇头:“考试前一天见面了,但没跟她说,她也没看出来。”
 “打算让她知道吗?”
 裴颂一直在划手机,来来回回地看程北茉发给他的那些消息。许久,也没给张弛个回应。
 张弛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我叫她过来吧。”
 张弛觉得只有程北茉过来能安慰到裴颂了。
 “算了。”
 “你别扭什么呢?想独自受伤独自疗愈?别当矫情逼啊,也别给我整电视剧里面突然消失那出,你要敢这样,我就看不起你,跟你断绝兄弟关系。”张弛撇了下嘴,絮絮叨叨,“小茉莉跑了就哭吧你。”
 “想什么呢你?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在路上不安全。”裴颂斜他一眼,“而且如果现在见她,万一要拥抱,胳膊都使不上劲。”
 张弛被猝不及防地塞了口狗粮,嘴里的皮皮虾都掉了一半。
 他捡起皮皮虾,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好吧,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他妈还以为你在别扭,觉得自己状态不好不敢见小茉莉。”
 “最近家里一堆事,状态确实不大好。”裴颂用手醒了醒脸,“对了,朱倩茹考怎么样,你们联系了吗?”
 张弛面色有点尴尬:“提这个干嘛……”
 裴颂:“你俩现在什么进度?”
 “没进度,还倒退了。”
 “怎么回事?”
 “我这马上要走了,未来什么样也不清楚,跟人家在一起,不负责么不是。”
 裴颂斜睨他一眼:“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见负责这词儿,挺新鲜。”
 张弛眉头一横:“我有那么不堪吗。”
 裴颂手上刷着朋友圈,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张弛搭话:“有。”
 今天的朋友圈内容大同小异,要么是在喝酒庆祝高考结束,要么是在感叹高中时代的结束。
 忽然,一张照片吸引了裴颂的注意。
 他已经划过去了,又划了回来。
 那是以前一中的同学发的朋友圈。照片是那同学出考场时,家人给他拍的照片。在虚化的人群里,裴颂一眼就认出个熟悉的身影。
 发型身材跟程北茉几乎一模一样。
 她旁边那是……
 裴颂起身就往外走。
 张弛躺在地上,随口说:“狗,给我接杯热水,刚喝得太猛了,肚子有点不舒服。”
 “自己接。”
 “顺手的事,你有没有一点儿待客之道……诶你穿鞋干嘛?”
 裴颂清了下嗓子:“找女朋友去。”
 她过来不安全,不代表他不能去找她。
 “你他妈不是状态不好吗?”
 裴颂没理他,拿出手机给程北茉发了条消息:【胳膊有点疼。】
 作者有话说:
 狗:脑袋空空,胳膊疼疼,要呼呼,要吹吹。感谢在2023-02-19 23:25:18~2023-02-21 01:2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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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六月初, 夜晚的暑气并不明显,初夏的风拂过,脸上的薄汗很快也被吹干。
 吃过晚饭, 杜杨跑上跑下,从家里抱来一张凉席。三个人在大齿轮的雕塑下面,躺在凉席上, 一人一瓶汽水, 翘着二郎腿,脚丫子朝天。
 十几年前, 他们三个也曾经这样,就算被蚊子啃得满身包,也要赖皮似的躺在院子里数星星。
 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轻松自在过了。
 那时城市里还能很清楚地看到银河, 穿空而过, 像一条发光的履带。
 程北茉望着被霓虹反射的夜空和几乎捕捉不到的星光, 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
 陈韵吉用三根吸管接成一根长管, 这样就算躺着不动也可以喝到汽水。
 陈韵吉得意洋洋地向两位小伙伴展示自己的动手成果,结果下一秒,汽水就喷了一脸。
 呛得她涕泗横流。
 程北茉偏过头看了一眼。
 嗯, 记忆并没有出错。旁边的人还跟小时候一样咋呼。
 杜杨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一手扶着陈韵吉的头,一只手用纸巾给她擦脸。
 尽管是自己操作失误,陈韵吉还是不讲道理地哇哇乱叫。
 杜杨小声哄了她几句,抚着她的后脑勺给她顺毛。两人凑在一起, 不知说了些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程北茉正要说别说悄悄话, 就看到杜杨按着陈韵吉的头, 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特别亲近和熟练, 熟练到,他们好像都忘了旁边还有人。
 这头小兽立刻就安静下来了。
 程北茉瞪圆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们俩什么情况?!”
 陈韵吉一愣,突然变得结巴:“我们……”
 “我们在一起了。”杜杨肯定地说,顺便握住了陈韵吉的手。
 陈韵吉和杜杨在同一个考区,最后一门考完,杜杨就等在陈韵吉的考场楼下。她刚下来,他就抱住了她。
 一向伶牙俐齿的那位,却像丧失了语言功能,乖乖地点了下头,附和道:“是的。”
 程北茉从震惊到平静不过几秒时间,她呆坐了几秒,又重新躺下,语气淡淡的:“也不算意外,迟早的事。”
 陈韵吉这位天生反骨立刻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迟早的事?又没结婚,什么都可能发生!”
 杜杨扑过来,捂住陈韵吉的嘴:“做梦,这辈子你就跟我过吧你。”
 程北茉赶紧捂住眼睛,没眼看没眼看。
 三个人打闹了一会儿,力气耗尽,又归于平静。
 陈韵吉躺成一个“大”字,两条腿各搭在身边人身上,有点儿发愁:“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爸说。”
 老陈一直不让陈韵吉和杜杨走太近。
 程北茉逗她,欲起身:“那我去跟他说。”
 “你回来!”陈韵吉把她拉回来,“光说我们了,大帅比人呢?”
 “可能在家吧。”
 “你们没联系?”
 “联系了,他说胳膊有点疼。”
 陈韵吉安慰她:“估计是答题太用力了,我胳膊也有点酸呢。”
 程北茉点头,嗯了一声:“反正明天就见到了。”
 院子里的邻居来来往往,瞧见他们三个,都要问一句,考得怎么样。
 他们本来都默契地不提高考的事,最终还是没忍住。
 陈韵吉问:“茉茉,我们以前还没聊过,你想学什么专业?”
 程北茉想了想:“材料,或者机械工程相关的吧。”
 “听上去就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学的。”陈韵吉撇撇嘴,“怎么会想到学这个?”
 程北茉扬着下巴,朝他们旁边的齿轮雕塑点了下。
 他们住的小区是齿轮厂的老家属院,有不少邻居以前都在齿轮厂工作,程北茉经常听一个技术员叔叔讲一些相关知识。
 “你不是也跟我一起听过吗?”程北茉问。
 “我哪儿听得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陈韵吉讪讪道,“我还以为齿轮厂是打螺丝的……”
 “这个想法很新颖。”程北茉哈哈笑了几声,拿起空汽水瓶,起身准备去店里再拿瓶新的,“你俩还喝吗?”
 “喝!”陈韵吉举起一只手,“我说咱们能成人一点吗?拿三瓶啤酒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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