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魇师(黎青燃)


阿严愣愣地看着那满墙的宝贝,他刚沉浸在被背叛的悲愤中,就被魏景索要阿喜的恐惧打断,再为阿喜的本领而震惊。此刻他头脑空白,满心茫然。
“墙上那些都是灵器吗?”
苍术从怀里掏出一张烧饼,递给阿严,岔开话题道:“幸好进来之前才放了饭,云川又不吃饭,几张饼都在我这里,吃一口填填肚子吧。”
阿严转头倔强地看向苍术,仿佛要搞贫者不食嗟来之食那一套。
苍术直接将烧饼塞进阿严嘴里,把所有答案一股脑地抖落出来:“没错,这些都是灵器。我们现在是在涞阳王府的地宫里,这些东西不是涞阳王的就是你那大恩人魏景的。他很可能就是到处作乱掳走百姓杀你父母的那个灵匪,阿喜也是被他弄哑的。”
“不可能!魏先生他救了我!”阿严咬着饼,含糊道。
“哦,他救你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人在场吗?沧浪山庄的弟子们是不是也在?他会不会是怕暴露自己凶手的身份,所以装作救人给沧浪山庄的人看?”
苍术一番话连上前因后果,说得极流畅。
阿严又被他说愣住了,张张嘴不知如何辩驳。他沉默良久后,怔怔地低下眼睛,抱紧了怀里的阿喜,只管否认:“不可能……你骗我……你说谎!不可能!”
光线昏暗的灵器宝库里阴冷而潮湿,那些世人趋之若鹜的宝贝被封存在一个个格子里,仿佛毒物一般泛出幽幽的冷光。
阿严捂住自己的头,他终于忍不住哭起来,肩膀颤动,哭声止不住,渐渐变成嚎啕声。
“骗人,你们都在骗人!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在说谎骗人,为什么你们要造出这种害人的东西!以前……以前道长们只用仙术救人,现在大家都在杀人……为什么!”
他边哭边质问道:“你呢,苍术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许再骗我!”
苍术凝视着阿严,唇角的笑容淡下去。
“我啊……”
苍术的话也没有个结尾,阿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落在阿喜脸上。
这睡意昏沉的小姑娘仿佛被惊扰,皱皱眉头,眼睛微微睁开一线。她睁眼的瞬间,他们就眼前一黑,又掉在了宝库外的石道里。
苍术轻车熟路地摸索两把,捂住阿严的嘴,将阿严的惊叫声闷在喉咙里。
而始作俑者阿喜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你看,就是因为阿喜。”苍术对阿严小声道。
石道两头都是深不可见的黑暗,这情形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苍术习惯性地伸出手来,缠着白布的手指轮转一圈,手指却突然顿住。
他的目光慢慢变冷,转头看向左手边那幽深的黑暗。
阿严不明所以地跟着苍术看向那无声无息的暗处。下一刻苍术便松开他,把两个烧饼都塞给他,低声对他说道:“你往右手边走,那里有个凸出来的柱子,去躲在柱子后面。看好阿喜,等她醒过来带你出去。”
阿严一头雾水地被苍术推着藏在了柱子后面。他刚拥着阿喜蹲下,就听见从远处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十几个人正往这边走。
这条石道笔直没有分叉,柱子后也不是死角,即便他躲在这里,那些人走过来也会看见他。
阿严脸色苍白,屏住呼吸。
苍术却摸摸他的头,轻叹一声,竟然从柱子后站起来,转身迎着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走去。
“什么人在那里!”
有人高喝道,刀剑与脚步声纷乱,火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许多高大魁梧的身影将那道清瘦的身影围在其中,剑影直指清瘦人影的面门。
阿严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那连成片的黑影们里却走出一个影子,身着皮毛大氅,头戴发冠。
那个影子慢慢说道:“神相大人,您竟然还活在世上。”
神相大人?沾一个神字,听起来是好大的官,谁是神相大人?
阿严正疑惑着,只见被刀剑包围的清瘦人影俯身行礼,脊背直挺,身形优雅。
“涞阳王殿下,别来无恙。”
苍术的声音轻缓和气,不卑不亢。
阿严睁大眼眸,神相大人是指……苍术?

苍术抬眼看向面前的涞阳王秦嘉泽。
这位三十岁上下的王爷生得眉目俊朗端正, 气度不凡。在幽深的地宫石道之中,他一袭狐皮大氅,被侍卫们簇拥着, 一看便是无数金银财宝与权势才能堆出的雍容华贵。
苍术向来知道, 所谓富贵与权势, 若撕开表皮仔细端详, 便会看见白骨森森。
昏暗的火光映照下,年轻的涞阳王目光深深,道:“大人怎么会出现在本王的地宫里呢?”
苍术淡然道:“机缘巧合。”
秦嘉泽沉默一瞬便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别人说这话本王不信,可神相大人说这话,本王便不得不信了。”
“久别重逢, 此处冰冷刺骨, 大人最怕受寒, 还请去本王的暖阁一叙。”
秦嘉泽的声音在石道内回荡。阿严藏在石柱之后的阴影里,听着众人脚步声逐渐走远,终于面色苍白地松了一口气。
涞阳王一行本要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因为突然遇见苍术而临时调转方向, 才没有看见他与阿喜。苍术好像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阿严抱着阿喜, 喃喃道:“神相……大人?”
涞阳王,神相大人,魇师与灵匪, 还有云川……他们到底都是什么人, 到底在干什么?
他到底能相信谁呢?
涞阳王府坐拥淇州大半税收,暖阁之内金砖玉砌, 奢华至极。秦嘉泽似乎是知道苍术畏寒,房内的炭火烧得充足, 一室温暖如春。
这位淇州的权贵,面上乐善好施,却拥有一座庞大的地宫、灵器与苍晶的宝库,并尝试用人炼制苍晶的涞阳王,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苍术。
侍者给苍术倒上一杯清茶便退去。
秦嘉泽感叹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本王还能和神相大人对坐相谈。当年在宫中,太子都与您说不上话,更何况本王一个小小侍读。”
苍术却笑着摆摆手:“神相已死,在下如今落魄啦,只是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殿下叫我苍术便好。”
“苍术?先生又换名字了。”
秦嘉泽端过一边的香炉,轻轻往其中倒入香灰,倒得七八分满。扑鼻香气间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先生说神相已死,却不知道神相那起卦算天道、改天运的本领,是否还活着?”
这言语之间暗藏刀锋。
苍术却只是叹息一声,仿佛并未察觉什么似的,他抬起手示意自己浑身上下的白布:“在下实在是再没什么能祭献的了,再触碰天机只有死路一条。若不是已经失去价值,先皇又怎么肯放在下离开呢?”
“是啊,当年先皇连太子都要防着,不让他从您这里询问天机。”
秦嘉泽抬眼看向苍术,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话:“不巧却让本王知道了。是王道将衰,新神将出,得神通者统御天下。”
涞阳王所说,正是当年在宫中先皇命苍术起卦,算出的百年天道国运。
王道将衰,新神将出,得神通者统御天下。这句预言出现不久,便是灵器现世。
苍术与秦嘉泽对视片刻,手指在袖子里一掐,他淡笑道:“您偷听先皇的问卦,贪他人之运,得非所当位,这是不祥之兆。”
“不祥?本王活一遭,可不是为了当个吉祥物的。”
这涞阳王府的世子自幼不爱四书五经礼法之道,唯独钟爱仙门术法。可惜他出身于王公贵族,仙门严规绝不涉政事,便不肯收他为徒。他年幼时也曾去往昆吾山向万象之宗求教,自然也是被拒绝,由此便断了修道之途。
然而道路虽断心却未死。
秦嘉泽说道:“您看到我的收藏了?”
“收集这么多灵器,并非易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小鬼。”
秦嘉泽拿出灰押,一点点将香炉里的香灰押平,又将祥云香印放入香炉中,填上香粉。他做得从容不迫,声音也从容不迫。
“世道要变了,先生,您最早窥见,也是看得最清的。自古以来,朝廷与仙门各行其是,仙门不沾世俗之权,皇家不碰仙门之道。然而世上有了灵器,既然术法已经与修行无关,就不再是仙门所能掌控之物,总要落到红尘俗世里,被我等凡人所争夺。术法入世,时局将大变。”
“从前是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这桥与路恐怕就要成合二为一了。”
他勾起嘴角,慢慢说道:“王道既然要衰落,新神或许是叶悯微,或许是卫渊,怎么就不能是本王呢?”
苍术不动声色道:“涞阳王想要统御天下?”
“这就需要万象之宗了,得神通者统御天下,这天下最大的神通,不就在万象之宗身上吗?”秦嘉泽抬起眼皮,说得意味深长。
被点燃的香篆燃起袅袅白烟,飘过他与苍术的眼前。
苍术手指轮转之间,笑意深深,不置可否。
转日便到了涞阳王府办宴席的这一天,王府门口人流如织。涞阳王府的宴席向来是最阔气的,豫钧城中的权贵们都前来赴宴,风漪堂的伶人们鱼贯而入,极少赴宴的沧浪山庄竟也有两位弟子来访。
宾客们在大堂内落座,互相寒暄热闹非凡。
蓝星竹与莫笑鸢坐在席间,附近的宾客们他们谁也不认识,在外面又需端着仙门弟子的架子。这两个本性活泼的弟子憋得实在难受,莫笑鸢低声对蓝星竹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溜走啊?”
“等举杯之后吧,我先拿镜水探探路。”蓝星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细竹筒。
此乃沧浪山庄的镜水术,以山顶清泉取来的极净之水为基,混入自己的一滴血,便可驾驭此水。此水便仿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为眼、耳、喉、鼻或四肢,常用来做探查之用。
蓝星竹将水倒在脚边,水泽便快速渗入木质地板的缝隙之中,一路深入泥土,向外扩展。它如同活物一般,时不时涌上地面形成一个小水潭,水潭里倒映的事物尽入蓝星竹之眼。
蓝星竹突然脸色一白,莫笑鸢推推他,问道:“怎么了?”
他还没开口,莫笑鸢就感觉到面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抬头看去,便立刻明白蓝星竹看到了什么。
他们的大师兄惠南衣一袭蓝色道袍,腰间玉坠摇晃,正按着剑站在他们席前。他默默地盯着他们二人看,如同一朵飘到他们席前的阴云。
他不像是来赴宴的,倒像是来抓人的。
旁边引路的王府家仆说道:“哎呦,沧浪山庄竟来了三位,您二位怎么没提前招呼呢?这坐席便稍显拥挤了吧,我去回禀王爷……”
惠南衣转身对家仆和气道:“不必麻烦,我和他们挤挤便好。”
转回头来惠南衣的笑意便消失,他一撩衣摆便挨着蓝星竹坐下。
蓝星竹震惊中回神,忙不迭解释道:“大师兄,师妹想听风漪堂的琵琶练弦杀术,我们才来王府参加宴席的。我们就是吃个席,也没做错什么……你总不能抓我们回去吧?”
惠南衣也不看他,淡淡说道:“下山参加宴席的事,你们禀告师父了吗?”
蓝星竹心虚地说:“还没有。”
“未曾说明便下山赴宴,私查朝廷官员府邸,按门规屏除灵力后杖责三十,跪孤心峰十五日。若在此惹出别的事来,后果你们绝无法承担,你可知道?”
屏除灵力后修士便与凡人无异,前半段惩罚就够扒人一层皮的了,蓝星竹蔫蔫道:“我也没说要查府邸……我……知道……可是……”
“知道就好,以后师父问起来,就说是我要带你们来的。”
蓝星竹睁大眼睛,与莫笑鸢对视一眼。只见他们的大师兄从怀里掏出竹筒,低低倒在地上,那些水又极快地渗入地板缝隙之中。
刚刚把门规背了一遍的惠南衣,竟然亲自动手施镜水术,查官员府邸了。
蓝星竹看着惠南衣的行动,恍然大悟:“大师兄……你不是来抓我们回去的,你是来帮我们的?”
“信里所说地宫位置极深,以你们的功力无法探查到如此深度。若我不来,你们打算怎么查?恐怕查不到东西,还会招惹是非。”
顿了顿,惠南衣转过头看向自己两个师弟师妹:“一天天的尽知道闯祸!这后果既然你们无法承担,总得有人来担吧?”
蓝星竹沉默片刻,颇为感动地拉住惠南衣的胳膊,道:“大师兄!”
莫笑鸢马后炮道:“我就说这件事没必要瞒着大师兄,从小到大我们闯祸哪一次不是大师兄给我们兜底背黑锅的,这次大师兄肯定不会撒手不管的。”
蓝星竹回头对她道:“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吓得说不出话来。”
惠南衣将袖子从蓝星竹手里抽出来,按了按太阳穴。
镜水探查需要时间,所以开席涞阳王说完祝词之后,沧浪山庄这三人也暂时没有离席。只听鼓乐声起,风漪堂的伶人们入堂表演舞戏,当真是美轮美奂。
莫笑鸢精通音律,便盯着乐师们看,蓝星竹说道:“师妹,你真在学绮玉姑娘的琵琶吗?”
莫笑鸢摇摇头,她说:“我在看那个摇铃鼓的。”
“她怎么了?”
莫笑鸢诚实道:“她有点多余。”
“……”
风漪堂的乐师班子是淇州最好的乐师班子,怎么会安排一个多余的乐师?莫笑鸢正奇怪着,涞阳王此次宴席的上宾便指名要那位摇铃鼓的乐师为自己侍酒。只见这位上宾左眼缠着白布,伸出袖子的手臂之上也缠着白布,仿佛身受重伤的病人,十分奇怪。
那乐师似乎有些踌躇地走过去,看见这位上宾的时候脚步还顿了顿,才在上宾旁边坐下。
蓝星竹小声跟莫笑鸢说:“这多余姑娘眼神儿好像不太好……你看看,她酒都倒到酒杯外面来了。哎呀,大概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那“多余”的乐师,正是跟着风漪堂伶人混进王府的叶悯微。
她面戴轻纱一身胭脂红裙,和平日的样子大相径庭,难为苍术竟然能认出她来。叶悯微端坐在苍术身边,低声奇道:“你怎么会是涞阳王的上宾?”
“一些往事,不值一提。”
苍术一句话带过,便说道:“地宫入口在后院静心斋下,你酉时三刻去为宜。”
叶悯微侧头看去,苍术侧后方站着几个侍卫,与其说是保护苍术,更像是监视。她便没有追问,只是点头应下。
待她准备离去时,苍术才又说了一句:“小心。”
苍术眼里的忧虑之重,前所未有。
静心斋是王府的藏书楼,叶悯微依苍术的指引,一路躲避王府巡逻的府兵侍卫,偷偷地来到了静心斋侧边的竹林里。静心斋门口有约五名侍卫看守,想要绕过他们进去,并不容易。
叶悯微看向自己手里的苍晶,在地宫捡的那枚苍晶她已经附信寄给了沧浪山庄,她手上这颗是阿喜给她的。
正在她将它举起来时,她身侧突然传来一个压低的呼声。
“姑娘。”
叶悯微转过头去。
竹林里离她不远处也藏着三个人,看衣服像是沧浪山庄的弟子。
看样子他们目标一致。
沉沉夜色中三人走向她,面目由模糊逐渐清晰,是一个圆脸圆眼睛满脸喜气的年轻男子,一位秀丽的抱着琵琶的姑娘,和一位瞧着端正儒雅的年长些的男子。
叶悯微定睛一看,最后这位道长她认识的。
他正是阜江摘月楼里,说她偷了生棘术,要抓她回沧浪山庄的那位道长。
显然道长也认出了她。
明月皎皎,四下寂静。
却是那位圆脸的年轻男子先开口,他惊奇道:“怎么是你?”
这话倒让儒雅的道长十分意外:“你认识她?”
“是啊,刚刚给上宾侍酒的时候把酒倒出来的那个多余姑娘!不过她把乐师那身红衣服换了。”蓝星竹流畅道。
惠南衣沉默一瞬,不再理会蓝星竹。他转过头看向叶悯微,问道:“信是姑娘写的吗?”
叶悯微点点头。
“姑娘来此处想要做什么?”
“……救人?”
“救什么人?”
叶悯微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静心斋楼前一阵骚动。他们转头望去,楼前宽阔的石板路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两个人。
是一个瘦瘦的小男孩和一个红棉袄的小女孩。二人如鬼怪突现,吓得静心斋前的侍卫惊叫几声,唤人手过来,却不敢上前。
叶悯微一瞧月影,酉时三刻,一刻不差。
她指着那两个孩子道:“救他们。”

静心斋前的侍卫们十分惊慌, 抱着阿喜的阿严也十分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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