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不小心撞到镇国公的头上,这运气就有点背了。
怪他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国公爷,我觉得这事不太对。”
杜景和镇国公解释,但解释着解释着,他就有点激动地反问镇国公了。
“院子里的两个娃娃,至少得有四岁了吧?四年前姜沐言才十岁呢!她怎么可能生得出娃娃来?”
“大郎这两个孩子,真的是姜沐言生的吗?”
镇国公看着越说越激动的杜景,面不改色的询问道:“阿瑜怎么跟你说的?”
“……大郎什么也没跟我说,他说回头再跟我解释,这一回头人就不见了。他一直不来找我,我去找他,他就说忙,改天再找我,可他又从来都不找我解释,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杜景就很无奈。
他心里疑惑重重,急等着萧南瑜给他解惑。
可萧南瑜那个杀千刀的,不找他解释就算了,他亲自找过去,还借口忙把他拒之门外。
这一拖再拖的,拖到现在他还稀里糊涂的。
镇国公见杜景一头雾水的样子,放心了不少。
杜景毕竟不是萧家人,且这小子从小就脑子不够好,容易被人忽悠,不能让他知道太多秘密。
梨园里,杜景被镇国公叫去问话。
隔壁院子里。
杜景的表弟于墨,在屋子里换衣裳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呼救。
他换好衣裳从屋里出来,看向杜景的小厮阿福。
阿福站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往隔壁院落张望,但院墙很高,他脖子伸得再长,也是看不到隔壁院子是何情况的。
“表少爷。”阿福看到于墨出来,几步上前焦急道,“公子在喊救命!可他走前叮嘱我,让我千万不要去隔壁,怎么办啊?公子会不会出事了?”
于墨蹙了蹙眉,冷静道:“先别急,我去看看。”
他说完往外走。
阿福跟着他走到院门口,想起杜景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他去隔壁院落,他犹豫着,没跟于墨去隔壁。
但他站在院子门口,担心不已的往梨园门口张望,并没有回院子里去。
‘叩叩’两声响。
一袭墨色长衫的于墨,敲响了梨园的院门。
翠柳去应门,她已经养成先从门缝里看门外是谁,再决定开不开门的习惯了。
她认出敲门之人是住在隔壁的士子,不知道应不应该开门,回头想问人。
镇国公不在院子里,但青石闻声从厢房出来了。
翠柳伸手往隔壁院落指了指,暗示青石,敲门的人是隔壁士子。
杜景刚才杀猪一般喊救命,青石自然也听到了,他一下就猜到了隔壁士子为何而来。
“小主子。”杜景朝院子里玩耍的萧以星、萧以舟招手,“你们先到我这里来。”
萧以星和萧以舟很听话的朝青石跑去。
“你们在厢房里玩一会儿,先不要出来好不好?”
青石把两个小主子领进厢房,对他们道。
“好。”
萧以星、萧以舟齐齐点头,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有外人敲门的时候,他们经常都需要躲起来。
青石关上厢房门,转身朝门口走去。
翠柳打开院门。
于墨看到门内的青石和翠柳,谦和有礼的拱手道:
“打扰了,小生是来寻表哥的,我表哥似乎来了梨园。”
于墨明明听到了杜景在呼救,却还态度温和,不急不躁的原因,是他早就看出杜景和梨园的主人关系不一般。
且杜景往日的话里行间,和梨园主人很熟、很要好的样子,对方应该不至于伤害他。
至于杜景呼救,杜景自幼胆小,大惊小怪惯了。
“小侯爷确实来了,在屋里和我家主人谈话。”青石回答道。
于墨冷静自若的眼眸,往梨园里扫了一圈。
没看杜景,也没有看到先前还笑声欢快的小孩子。
梨园一直挺神秘的。
于墨知道梨园住着几岁大的小娃娃,似乎还是一男一女两个,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我表哥他还好吗?”于墨询问青石。
梨园的仆从知道杜景是小侯爷,定远侯府的家世背景,京中权贵没有仇怨不会轻易得罪,再加上杜景和梨园主人的关系,杜景应该不会出事。
“小侯爷很好,可要我去屋里请小侯爷出来,让公子和他见上一面?”青石也很客气的说道。
杜景刚才叫的那么惨,他表弟过来关心一下很正常。
人之常情嘛。
于墨见青石神色自然,态度也很坦然,梨园也没再传出杜景的惨叫呼救,温和道:
“那倒不用,表哥无事便好,小生告辞。”
于墨拱拱手,转身走了。
梨园的院门在他身后关上,关得很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阿福看到于墨回来,急忙迎上去,焦急道:
“表少爷,如何了?小侯爷没事吧?”
“表哥没事,你别担心,等会儿他就回来了。”于墨道。
“真的没事吗?小侯爷方才叫那么惨,都喊救命了。”阿福还是有点担心。
要不是杜景临走前叮嘱他,不论隔壁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能过去,早在听到杜景喊救命的时候,他就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了。
“表哥不是和你说,不论梨园发生何事,你都不准过去吗?若梨园有危险,他不会这么叮嘱你,你放心好了。”
杜景叮嘱阿福的话,于墨也是听到了的。
阿福虽然担心,但见于墨这么淡定,他想了想,于墨说的有道理。
且小侯爷喊救命时,喊的是‘表弟救命’,不是喊‘阿福救命’,他没去梨园解救小侯爷,小侯爷应该不会怪罪他。
阿福本来还想在院门口等杜景回去,被于墨叫回了院子里。
他们刚回院子没多久,巷子口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
马车停在了梨园门口。
姜沐言系披风戴兜帽,掩人耳目的从马车上下来。
绿蕉先去敲门。
‘叩叩’敲门声又响起。
青石都奇了怪了,今日来敲梨园门的人怎么这么多。
翠柳从门缝里看到门外之人是姜沐言,回头看向站立不动,不知道要不要藏起来的萧以星、萧以舟,笑着道:
“小姐来了。”
萧以星和萧以舟双眸一亮,两道小身影欢快的跑向门口。
“娘!”
“娘!”
院门刚被人拉开,姜沐言还没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就先听到两道欣喜的小奶音。
她白皙脸庞扬起笑容,迈入梨园,俯身张开双臂,迎接扑到怀里的两个小团子。
“娘。”萧以星扑在姜沐言怀里撒娇,小脸儿在她心口蹭了蹭,奶声奶气道,“娘身上好香啊。”
姜沐言轻笑着,亲了亲小娃娃的发顶,温柔道:“星星身上也很香。”
奶娃娃还小,身上有股奶香味,很好味。
院子里欢快的动静传到了屋里。
小家伙喊娘喊得那么大声,镇国公知道是姜沐言来了。
他和杜景也谈得差不多了,看着一直惴惴不安的杜景,好心放过他道:
“行了,你走吧,嘴巴记得闭严实点。”
如释重负的杜景,顿觉压在头顶的一块巨石被挪开了。
他再次朝镇国公行礼,转身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院子里。
姜沐言牵着两个小家伙的手往里走,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杜景,惊讶的停下脚步。
杜景看到她,既惊讶又不惊讶,他走下台阶朝她而去。
“就你一个人来?萧南瑜没和你一起来?”
杜景怕被镇国公听到,压低声音询问姜沐言。
姜沐言摇头。
白天她和萧南瑜又见不到,怎么可能一起来梨园。
杜景走到姜沐言面前站定,看看她,又低头打量两个小娃娃。
姜沐言会来梨园,说明她很惦念这两个小孩。
龙凤胎也喜欢她这个娘亲。
“啧啧。”杜景感慨不已的摇摇头,复又抬头对姜沐言道,“姜沐言你可真厉害,和萧南瑜一样,巨牛。”
面对姜沐言,杜景的状态就轻松自在多了,一点也没有在镇国公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
“……”姜沐言看着啧啧称奇的杜景,不太想和他说话了。
“姜沐言,你……”杜景话音一顿,回头往屋里看了眼,见镇国公没有出来,他才小小声的接着道,“这两个小娃娃真是你生?”
姜沐言:“……”
她不想回答。
“你几岁的时候生的?”杜景好奇的连声追问着,“你还没及笄吧?你真能生得这么大的两个娃娃?”
杜景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不敢找人问,私下琢磨了很久,觉得萧以星和萧以舟应该不是姜沐言亲生的。
可若不是亲生的,姜沐言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会同意当两个孩子的娘就更奇怪了。
且萧以星长得那么像她。
姜沐言:“……”
她当然生不出,小家伙又不是现在的她生的。
镇国公从屋里出来,看着杜景的背影,变相赶客道:
“你怎么还不走?”
杜景浑身一僵。
“这就走!立马就走!”
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镇国公一眼,也不追问姜沐言了,抬脚就快步往外走。
姜沐言目送着杜景离开,见他身后有恶狼追赶一样走得飞快,嘴角抽搐了一下。
杜景这么怕镇国公?
但也能理解,其实她也挺怕镇国公的。
不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是怕到话都不敢多说,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觉得镇国公除了面相严肃凶厉些,人其实挺好相处的。
姜沐言这一日在梨园,待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
比她先去梨园的镇国公,她走时还待在梨园陪孩子。
好些天没见到孩子的姜沐言,回府后心情一直很好。
但这个好心情,回府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陆巧将她叫了过去,开口就是:
“阿言,你又出府了?”
姜沐言眉心微动,陆巧一个‘又’字,让她心头发紧。
“娘,我去书肆买了几本书。”
姜沐言站在房中,低眉敛眸的回答道。
她做戏做全套,每一次不管用什么借口出府,回府前都会如实做到。
今日她回府前,确实去城南一间书肆挑了两本书回来。
“娘知道你去买书了,但你最近出府……是不是出去的太勤快了些?”陆巧蹙眉道。
以往,姜沐言一个月买一次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两个月买几本书之类的。
且胭脂、首饰、书,包括糕点之类的,她出府时一般会一次性买回来。
可陆巧今日一细想,发现姜沐言光这两个月,就出府买了三次胭脂、两次首饰、书也买了两回,还买了好几次糕点。
这相当于她每隔五六天就要出府一次。
以前陆巧没怎么留意,她要出府就让她出去了,今日忽然就发觉不太对劲。
陆巧看着自己柔顺乖巧的女儿,又问:
“且你今日只买两本书而已,就买了两个多时辰?”
其实陆巧只是疑惑,很正常的询问而已。
可姜沐言自己心虚,以为她何处露了马脚,担心陆巧是否已经知道了梨园。
“娘, 我今日确实是去买书, 在书肆看到一本好书, 看得入迷了些,便没注意时辰待得久了些。”
姜沐言眉目低敛的解释着。
她神色还算沉静, 看不出紧张的样子,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一点也不安定。
陆巧端详她片刻, 没有再揪着时辰问题盘根问底,又道:
“这几个月,你为何频繁出府?”
姜沐言眼睫微颤, 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她没有抬眸看陆巧,思绪翻转间, 很快找了个合适借口, 语气平静的解释道:
“娘,没有什么为何,去年发生了大多事,我有些闷得慌,便出府逛逛买些东西。”
陆巧一下就明白了,姜沐言为何闷得慌。
去年下半年, 相府确实不太平。
先是姜沐言在文德门遇险被萧南瑜救下,她名声毁于一旦, 陆家闹着要退亲。
那段时间因为这事,陆巧失眠了好长一段时间。
时至今日, 她想起自己和娘家的僵硬关系,心里也堵得慌。
之后还有姜雅朵闹出来的丢人事情,相府一直处于风尖浪口上,陆巧也没怎么睡过好觉。
但姜雅朵的事应该影响不到姜沐言。
让她闷得慌的,应该是和陆承彦退亲一事。
陆巧忧心忡忡的看着姜沐言,和陆承彦的退亲也过去小半年了,她还没走出来吗?
“阿言,你和阿彦的亲事已作废,你和他已经没可能了,你不要钻牛角尖想不开,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明白吗?”
陆巧语声温柔的开解着姜沐言。
姜沐言眼皮子跳了一下。
她没有想不开,她早就知道也就早就想明白,她和陆承彦绝无可能了。
她也已经放下了。
但陆巧这么安慰她,为了不让陆巧发现梨园,发现她出府另有目的,她也只能认下这个误会了。
“娘,我明白。”姜沐言默默回道。
陆巧见她情绪还算稳定,没有一提到陆承彦就面露哀伤与苦涩,想了想,对她道:
“再过几个月,你便要及笄了,你爹爹的意思是,等你及笄后便给你定个好人家,娘也在准备给你挑夫婿了,你闲来无事可着手绣嫁衣,早些绣好嫁衣也挺好。”
陆巧是想给姜沐言找一件事做,免得她一直沉浸在和陆承彦亲事作废的痛苦中。
是坎坷就得迈过去,她总得往前看,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姜沐言秀眉微蹙。
要准备给她定亲了吗?
有了圣上先前的阻拦,萧南瑜肯定不在陆巧和姜文櫆的选婿人选中。
如果不出意外,她和萧南瑜年底会成亲。
但在年底之前,家里不会又给她定下另一门亲事吧?
姜沐言顿时有些头疼。
“娘,定亲之事不急,女儿还不想嫁,明年再给我议亲也不迟。”
姜沐言不想和别人定亲,未免节外生枝,立马劝陆巧打消议亲念头。
可她拒绝议亲的行为,看在陆巧眼中,却成了她心里还惦念着陆承彦,不想嫁给别人。
陆巧是过来人,知道感情之事不是说断就能立马断干净的。
虽然姜沐言说过,她同意退亲,不想再嫁陆承彦了。
可她和陆承彦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对对方都是有感情的,陆承彦更是深情厚谊,至今都不肯放手。
姜沐言说是放手了,可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陆巧思来想去,误以为姜沐言对陆承彦旧情未断。
毕竟感情不由人,就算外界因素让姜沐言想斩断情缘,可心里还会不会惦念陆承彦,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明年不行。”陆巧摇头道,“你爹爹明确说了,今年就得把你的亲事定下来。”
陆巧有另一层担忧,姜文櫆过完年后就一直很忙,终日愁眉不展。
陆巧与他同床共枕十几年,隐隐猜到,姜文櫆突然让她给姜沐言定亲,可能是察觉了些什么,姜家可能会出事。
姜文櫆想在姜家出事之前,把姜沐言的亲事定下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就尽早把她嫁出去。
大燕律法,罪不至出嫁女。
姜家若真的倒下了,也能保住姜沐言。
陆巧不止要给姜沐言议亲,连姜兰芝的亲事也得提上日程了。
姜语蓉年纪太小,还没法嫁人,她的亲事可以先放一边。
“一定要今年就定亲吗?”姜沐言蹙眉,“娘,是爹爹一定要今年给我定亲的?”
及笄当年定亲,虽然不算早,但也不算太晚,姜沐言觉着还是能拖一拖的。
但陆巧说,想要今年就给她定亲的是姜文櫆。
姜沐言和萧南瑜对于两人要如何才能成亲之事,复盘过多次。
结合两个小家伙预知的未来之事,两人一致认为,一定是姜家或萧家出了大事。
此前,两人都倾向于是萧家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