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这回更沉默了。
他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萧南瑜就要赶他走?
也太无情了点吧。
“我……”杜景还想再说什么。
“杜兄,改天我再找你聊,现在你赶紧走,我没空陪你。”
萧南瑜也不跟杜景客气,直截了当的赶人。
杜景看着冷漠无情的萧南瑜,再看看旁边的姜沐言,以及酷似他们的两个小娃娃。
花灯佳节,萧南瑜带着外室和孩子出门玩,确实没空陪他。
“行。”杜景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收起自己强烈的好奇心,点头道,“我走,改天你有空了,记得来找我。”
“嗯。”萧南瑜浅浅颔首。
杜景最后看一眼他们一家四口,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转身离开。
真是奇了怪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是什么时候开始暗度陈仓,苟且在一起的?
“一个这些年一直在边关。”杜景走在人群中,自言自语的低语着,“一个又一直在京城,相隔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这两人到底是勾搭上的?”
“还有啊,姜沐言连生两个孩子,姜家就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
杜景早已娶妻,且儿子都能跑能跳了,生孩子的事,他还是懂一些的,当下心头疑惑更多了。
“肚子大起来瞒不住吧?生孩子总得找稳婆接生吧?生完还得坐月子呢,这怎么瞒住所有人的?”
喃喃自语的杜景,越想眉头皱得越紧,紧到打成结时,他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不太对!”
他猛地停下脚步,站在人群里不动了。
“那两娃娃看着差不多大,且看大小至少有四岁了吧?”
“四年前,姜沐言也就……”杜景回想了一下姜沐言的年纪,不太确定的低语着,“十岁?”
得出这个数字的杜景,心头狂跳起来。
“不是吧?”
十岁……怎么可能是十岁?
杜景想了想家中姐妹的年纪,又仔细回忆姜沐言的年纪。
他严谨到甚至伸出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不论怎么数,他眉头都紧紧蹙着。
他数了一遍不算,还翻来覆去的,掰着手指头数了不下三遍。
“不对呀!”
数完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灯火通明的长街,人都傻了。
“十岁?姜沐言十岁的时候生、生……”
杜景再次震惊到两眼凸瞪,宛如被雷劈中了一样。
“不能够啊!这生不出来吧?”杜景的神情跟见到鬼差不多。
他的认知被狠狠冲击到了。
那么小,怎么可能怀孕生小孩。
可是……
“可若不是姜沐言生的,那两个娃娃又是谁生的?且喊姜沐言娘她也应下了。”
杜景越琢磨越糊涂了。
他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
姜沐言和萧南瑜身上,怎么这么多秘密呢?
杜景回过头,人头攒动的繁华长街上,哪里还看得到他们的身影。
姜沐言抱着萧以舟,萧南瑜抱着萧以星,一家四口早已混在人群里,热热闹闹的看花灯了。
“娘,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就好了。”
冬天穿得衣裳多,萧以舟见姜沐言抱他抱得频频换手,应是抱累了,体贴的对她道。
一旁的萧以星听到,也对萧南瑜道:
“爹爹,我也要自己走,你放我下来。”
姜沐言看了眼萧南瑜,两人一起将小家伙放了下来。
“舟舟,娘牵着你走。”
街上人多,姜沐言担心小团子被挤散走丢,牵住他带着手套的小手。
萧以舟乖乖被牵着手,没有任何异议。
“娘,我也娘牵手手。”
萧以星挪了两步走到姜沐言身边,抬手抓住她的左手。
“好,娘牵着你们。”姜沐言柔柔一笑,牵着两个小家伙往前走。
绿蕉立马跟上姜沐言。
冰天雪地里,姜沐言身穿裹着火红的披风,和灯节一样喜庆。
萧南瑜看她牵着两个小家伙就走,站在原地没动。
见她走出去十几步,也没回头看他,更没发现他没跟上,只能无奈的叹息。
只要两个小家伙在身边,她眼里好像就没有他了。
“公子,我们不跟上去吗?”
站在萧南瑜身后的青石,见姜沐言和两个小主子越走越远,轻声提醒着萧南瑜。
“跟。”
怎么可能不跟。
萧南瑜抬脚往前走。
“娘,你看那个灯,好好看哦!”
人小小矮矮的萧以星,从行人缝隙里看街边的摊子,干净澄澈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得眼花缭乱。
“嗯,是很好看。”
姜沐言走得并不快,听着小家伙兴奋的小奶音,隐约觉得少了什么一样。
她下意识回头,目光一下撞进了身后萧南瑜的眼中。
他清冷幽深的瑞凤眼,定定凝视着她。
她温温柔柔的清浅一笑,收回视线。
萧南瑜晃了晃神,长街无数花灯与人影里,漆黑眼瞳只盛放得下她一人的温柔笑颜。
“爹爹。”萧以星也突然回过头,朝萧南瑜伸出另一只小肉手,“爹爹的手我也要牵。”
萧南瑜敛下心神,抓住小家伙带着手套的小手,往前两步和姜沐言一起并肩前行。
萧以星夹在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中间。
小团子抬头看看娘亲,又看看爹爹,两只小手用力抓紧他们的手,两条小短腿跟着往上一缩,转瞬成了荡秋千的快活姿势。
“哈哈哈。”开心大笑的萧以星露出雪白的小乳牙,仰头看着姜沐言和萧南瑜,可可爱爱道,“娘、爹爹,星星这样就不用走路咯。”
姜沐言也笑,看着小团子的眼神全是温柔与宠溺。
小孩子就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星星想荡秋千了?”萧南瑜也满眼的宠溺。
梨园的银杏树很大,等春天到了可以在树下挂一个秋千。
得做成双人的,两个小家伙可以一起坐在秋千上玩。
“想。”萧以星乐呵呵的点头,“娘亲、爹爹,你们甩一下手把我荡起来好不好?”
“好。”
姜沐言和萧南瑜哪能拒绝小团子,当即轻轻晃着手,将两人提着的奶娃娃荡起来。
萧以舟看了眼咯咯直笑的妹妹,扭头继续看街上的行人和花灯。
他不想荡秋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想四处看看。
一家四口说说笑笑的走在前头,和街上的一张张笑脸一样,大家都喜庆洋洋的。
绿蕉和青石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人小声交流着。
“你看看。”青石指着姜沐言和萧南瑜的背影,对绿蕉道,“这一家四口多欢乐。”
“是欢乐。”绿蕉点头,“要是能天天都如此就好了。”
最好是能光明正大的上街,不用偷偷摸摸的避着人。
“这一天肯定不会远的。”青石认真道,“这都过年了,且我也算过了,最迟今年年底,我家公子和你家小姐就能成亲。”
“希望时间走快些,赶紧到年底,我天天提心吊胆的,焦心得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得少活几年。”
绿蕉感慨着,想到自己夜里在廊庑下打地铺的日子,希望冬天也赶紧过去。
身后的绿蕉和青石窃窃私语着。
走在前面的萧南瑜,却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萧以星拽着他停下,要看摊子上挂了一排排的花灯。
“娘,我想去那里看。”萧以舟指着隔壁的摊位,仰头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见两个摊子就在两隔壁,很近,便松开萧以星的手,对萧南瑜道:
“我带舟舟去隔壁看,不走远。”
萧南瑜看了眼隔壁摊子,离得很近,点头:“好。”
两人分开,各自牵着一个小团子去看花灯。
“爹爹,那只鸟好大,我可以要吗?”
萧以星小手往天上指,摊位最高的架子上,挂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长长地尾巴垂挂下来,有半个架子高了。
绿蕉跟着姜沐言往前走的步伐一顿。
她回头看看萧以星,仰头也看向那只大凤凰,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萧以星先前买的鱼灯,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那只凤凰灯笼好大,小小的萧以星肯定提不起来,估计买了也是她提着。
可她不太想提,凤凰灯笼真的太大了,提着也太显眼了点。
萧南瑜不是不想给萧以星买灯笼,可他一看凤凰灯笼那么大,心里就摇起了头。
太招摇了。
他们得低调行事。
提着这么大的灯笼容易引人注目。
“星星……”萧南瑜想劝小家伙打消念头。
他低头的瞬间,余光在人群中瞥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立马转眸看去。
一刹那间,萧南瑜蹙眉了。
人群中的那人也看到了他,且正朝他的方向走来。
“绿蕉,快去让你主子藏起来,先别回来找我。”
萧南瑜低声又急切的,对绿蕉还没走远的背影道。
绿蕉一惊,回头看他一眼,提着鱼灯立马去追姜沐言。
“星星。”萧南瑜低头看着萧以星,将她的小脑袋一把按在身上,低声叮嘱道,“星星把脸藏起来,别说话知道吗?”
萧以星眼前一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很乖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萧南瑜今晚出门也披了一件狐裘。
他随意扯了下狐裘,披风自然而然的遮住萧以星的大半个身子,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他做好这一切,本就离得不远的三皇子,穿过人群走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
萧南瑜拱手行礼。
身穿白色锦衣的三皇子,温润儒雅道:
“不必多礼,我今夜是来与民同乐的,倒是巧了能遇到你。”
“确实有点巧。”萧南瑜心里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巧合。
三皇子走近后,看到了萧南瑜脚边站着一个,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孩子。
小孩背着对他,被萧南瑜的披风遮了半边身子,看小娃娃的红披风和红帽子,应当是个小女孩。
“你一个人?”三皇子手指往下指着萧以星,道,“怎么还带小孩出来玩了?”
“一家人出来玩,这个小团子比较黏我。”
萧南瑜面色如常,冷静回答道。
三皇子四下张望了几眼,倒是没看到其他萧家人。
但今夜上街看花灯的人多,走散了也正常。
“我记得你们家还没有兄弟姐妹成亲,这谁家小孩这么黏你。”
三皇子其实也就随口一问。
萧南瑜性子清冷,倒是没想到会招小孩子喜欢。
“就本家家族里的。”萧南瑜随口带过,不想让三皇子的注意力放在小孩身上,转移话题道,“殿下上街是随便逛逛?还是……”
“随便逛逛,要一起走走吗?”
三皇子问萧南瑜。
萧南瑜摇头:“小孩子容易闹腾,不敢烦扰到殿下。”
三皇子也没强求,看了眼埋着头,一直没从萧南瑜披风里出来的小孩子,只当小孩子怕生,也没多想,转身走了。
他走了,隔壁摊子前,偷偷留意着这边动静的绿蕉,长吁一口气。
“大小姐,三皇子殿下走了。”她轻声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背对着萧南瑜和三皇子。
萧以舟也被她用披风护在身前,裹了个严严实实,就怕被三皇子看到。
“走远了?”姜沐言追问着绿蕉。
绿蕉垫脚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看了好几眼,才看到人群中三皇子走远的背影。
“走远了。”绿蕉肯定道。
姜沐言回头,看到萧南瑜牵着萧以星朝她走来,她也掀开披风放出萧以舟。
这一晚上,先后遇到杜景和三皇子。
姜沐言都没什么心思看花灯了,就怕一个不留神,又窜出来一个熟人站在她面前。
萧南瑜的心情也和姜沐言差不多。
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们也不想扫小孩子的兴。
两人陪着两个小家伙,小家伙负责到处玩,他们负责到处看,看着小家伙,也看周围人群是否有熟人。
姜沐言神经紧绷的陪小家伙逛完花灯。
萧南瑜带他们回梨园,精疲力尽的她也没有去找姜兰芝她们,自己坐上马车回府了。
回到相府后。
后面回来的姜兰芝问她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姜沐言说走散了,她一直找不到她们就先回来了,倒也没引起别人怀疑。
过完年开春。
京中的其中一件大事,便是春闱了。
省试三天,相府一片风平浪静。
陆家对陆承彦很有信心,但也难免紧张,特别是万氏,简直是坐立难安。
陆承彦考完回到府中,不论是谁问他考得如何,他一语不发,沐浴更衣完倒头就睡。
一直到放榜前。
陆承彦将自己关在房中,谁都不见。
陆如纪和万氏在门口心急如焚,怀疑他是不是考得不好,所以不想见人?
放榜当日。
陆承彦不负众望高中状元,整个陆家欢天喜地,上门恭贺之人络绎不绝。
但陆承彦一张脸依然冷沉,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拉开房门,从侧门出,骑马直奔相府。
姜文櫆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在前堂等着他。
“姑父。”
被请进相府的姜文櫆,进入前堂,朝姜文櫆行礼。
“阿彦,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可我不能答应你。”
陆承彦还没说什么,姜文櫆一开口就先无情的拒绝了他。
陆承彦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收紧,他看着姜文櫆坚决,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道:
“姑父,我想见一见阿言。”
姜文櫆摇头:“没有必要。阿彦,你还不明白吗?真的没这个必要,问题出在陆家,不论你在姜家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我不可能把我女儿嫁进陆家。”
陆承彦没有见到姜沐言。
可他高中状元之后直奔相府一事,看见的人不少,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了。
他和姜沐言定亲退亲一事,又再次被众人提起。
这件事,相府反应平平,没掀起什么波澜。
姜沐言知道后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但陆家对这件事很不满。
可不论是陆如纪还是万氏,都不太敢责骂陆承彦什么。
陆如纪也只恼怒的训斥了他两句,说他目光短浅,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不要一根筋。
万氏不敢训斥陆承彦,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了姜沐言的身上。
在府中骂姜沐言是狐狸精,摔碎了好几套茶具。
但万氏再怎么生气,姜陆两家几乎断亲的僵硬关系上,她也没法舞到相府去。
姜沐言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听完就算,只当没听过。
春闱放榜这一夜。
好些天没有夜闯闺阁的萧南瑜,不知第几次翻窗闯入了扶摇阁。
萧南瑜站在拔步床,轻轻掀开幔帐往里看,发现姜沐言睡得香甜,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今日陆承彦高中状元,还来了相府一趟,她竟丝毫不受影响,睡得这么好。
“言言?”
萧南瑜轻唤一声,在床沿坐下。
姜沐言没醒。
萧南瑜凝着她恬静的睡颜,俯身一点点靠近她,轻笑道:
“言言,你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萧南瑜嘴上说着, 姜沐言再不醒来就要亲她。
可他倾身而下,于昏暗视野中凝视着少女闭合的双眸,却久久没有亲下去。
他的脸离她睡颜很近很近,痴痴地望着她, 却一直都没有亲, 也一直没有退开。
睡梦中的姜沐言似有所感, 缓缓睁开眼睛。
黑夜里四目相对的一瞬,萧南瑜微微怔愣, 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
姜沐言则两眼茫然。
刚睡醒的她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隐隐约约看到, 黑暗里有两只眼睛盯着她, 就近在她眼前!
她吓得两眼一瞪,张嘴就要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