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萧南瑜连忙解释道,“星星和舟舟是我和言言的孩子没错,但不是现在的我们生的!”
 他是那种禽兽吗?
 绝对不是!
 然而,他的解释萧家人听不太懂。
 因为听不懂,所以继续质疑他。
 “阿瑜,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担,你既承认双生子是你们的孩子,怎么又说不是你们生的?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前后矛盾吗?”
 肖氏想了又想,想不明白萧南瑜的脑回路。
 “对呀大哥,你就承认吧,我们不会笑话你的,虽然你的所作所为确实挺……不是人的。”
 萧七郎本来想说挺禽兽的,但在萧南瑜威慑感十足的清冷眼神中,他默默改了口。
 萧五郎也跟着点头。
 但他的头刚点下去,就被身旁的萧南章撞了一下手臂。
 “三哥,你撞我干什么?”萧五郎不明所以的看向萧南章。
 他觉得七弟说得有道理,点头认同一下都不行?
 “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你们难道不相信大哥的人品吗?”萧南章无奈道。
 他倒是很想替萧南瑜解释,但镇国公还安安稳稳的坐在主位上,显然还轮不到他一个小辈插嘴。
 “我相信大哥的人品。”萧五郎又一次点头,“但……事实也摆在眼前嘛。”
 “……哎,你先别随便摆态度,安心听下去。”萧南章提醒道。
 “……”萧五郎不懂,依然不懂。
 但他见萧南章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便也隐约明白,此事怕是有内情。
 “三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萧五郎靠近了萧南章几分,小声耳语道。
 “嗯。”萧南章这回不用再隐瞒了,肯定的点头承认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萧五郎惊得双眸一亮,激动道:“好三哥,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萧南章倒是也想告诉萧五郎,但他张了张嘴,发现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便又叹了口气道:
 “说来话长,你还是耐心等着祖父给你们解释吧。”
 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萧南章站在自己父亲身后,萧三爷听到身后瓮声瓮气的传来窃窃私语声,不满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安静。
 萧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小辈安安静静的听着就是了,交头接耳的私语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等大事了结了再说。
 不懂事。
 萧南章被萧三爷警告了一眼后,立马识趣的闭嘴了。
 萧五郎也不敢再问。
 姜沐言和萧南瑜站在上房内,面对一双双充满怀疑的目光,他们都很无奈,但也有点习惯了的感觉。
 因为被这样的目光看过不知多少次了。
 最后,还是萧以舟体谅自己的父亲母亲,看到又一次被误会的父母,他沉着肉嘟嘟的小脸儿,奶声奶气的一本正经道:
 “各位叔婆和叔叔们,你们别误会我爹爹和娘亲,我和妹妹是娘亲和爹爹成亲之后,娘亲十六岁时才生的我们。”
 坐在萧老夫人怀里的萧以星,也连连点头附和道:
 “嗯嗯,哥哥说得对,我和哥哥是一胎双生,都是娘亲十六岁时才出生的。”
 两道小奶音说得严肃又认真。
 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是越听越离谱。
 “你们娘亲十六岁时生的你们?”萧七郎忍不住追问道。
 “嗯嗯。”萧以星点头如捣蒜。
 “是。”萧以舟也点头。
 萧七郎因为过于纠结复杂的内心情绪,五官皱成了一团,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每个字每个词他都听明白了。
 可连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他脑子也没问题呀,从小到大都挺聪明的呢,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大侄子。”萧九郎看着长得和萧南瑜一模一样的萧以舟,也追问道,“刚才三婶婶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你娘亲今年才十五岁,十六岁得明年呢,且就算明年能生下你们,你们也长不了这么大吧?还是你们一出生就长这么大?”
 萧九郎脑子挺清楚的,但说着说着,他感觉把自己都给说糊涂了。
 反正不论是从姜沐言的年纪算,还是双生子的个头大小算,这都非常的不合理。
 漏洞百出。
 “九叔,你们先听我和妹妹说完好不好?等我们从头到尾说完,你们就全都明白了。”
 萧以舟也蹙着小眉头说道。
 这件事不能一边说一边问的质疑,或者会越问越疑惑,越问问题越多的。
 萧以舟这皱眉的小模样,那眼神那眉梢眼角的小神色,甚至小嘴巴抿起的弧度,都跟萧南瑜一模一样。
 萧九郎看着他,就仿佛在看缩小版的萧南瑜,导致他下意识的点头道:“好。”
 被自家大哥的小小余威震慑到的萧九郎,点完头才后知后觉的懊恼起来。
 那是他的大侄子,不是他的大哥,他怎么还被对方的小眼神给震慑到了?
 不应该啊不应该,对方还是个小屁孩儿呢。
 萧九郎懊恼之余,眉心微动的又一次后知后觉起来。
 “七哥。”他压低声音,惊讶的对身旁的萧七郎道,“大侄子叫我九叔呢,他认识我耶,他竟然认识我。”
 他们今日第一次相见,都没有人告诉大侄子,这一屋子人都是谁,他怎么知道谁是谁?
 且大哥的这对双生子,进门之后就跟众人问了一遍好。
 每一个人他们都喊了,每一个人他们都认识,喊的称呼全都没错。
 萧七郎还在捋着双生子年龄问题,经由萧九郎这一提醒,他也发现了这一问题。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迷茫。
 是耶,双生子似乎是一进门就认识他们全家人的样子。
 这也不太对劲。
 确实不对劲,但他们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萧以舟开始说自己的身世了。
 且一开口就令人震惊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事情得从我们镇国公府被抄家下狱那一天说起。”
 镇国公府,抄家下狱。
 这几个字眼震得萧家人目瞪口呆。
 小娃娃在说什么?
 抄家下狱?
 他们家?
 开什么玩笑!
 很多人心里疑惑重重,好几张嘴都想出声说些什么,但镇国公没有制止萧以舟说下去。
 且萧以舟此前也说了,让他先说完再问。
 于是他们便强忍着好奇与疑惑,还有一丝丝的不安,安静的听着。
 “……我们全家一起上的断头台,就西市菜市口那个法场,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娘让我和妹妹闭上眼睛,等我们再睁开眼睛时,我们就在前边那个巷子里了,然后我就带着妹妹回府,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口遇到了爹爹。”
 “更年轻的爹爹,这时候的爹爹变成了十九岁的爹爹……”
 萧以舟还想再说下去。
 但肖氏突然捂着胸口,神色痛苦的发出了一声低吟。
 整个房间里只有萧以舟在说话,肖氏的痛苦低吟刚好响在他话落的间隙,所以所有人都听到了。
 萧以舟也适时的停了口,朝她看去。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肖氏面色苍白,捂着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就连其他人,也一个个都面色惨白,神色都不太好看。
 “娘,你怎么了?”
 萧南源离肖氏挺近,见状忙上前关切道。
 肖氏抬手摇了摇,示意她没事,但她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了。
 “父亲,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肖氏抬头朝主位上看去,语声颤抖的询问道。
 镇国公和萧老夫人虽然面色沉重,但他们的情绪稳定没什么波澜,似是早已知晓的样子,这让她很不安。
 因为这变相说明,萧以舟所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萧家满门男丁战死沙场,全家女眷上断头台。
 这让人如何接受?
 她能不出声听到现在,已是震撼又震撼,忍了又忍了。
 不止肖氏无法接受,看看萧家其他人的脸色就明白,内心极为震撼的他们,同样无法接受。
 这种震撼,比萧南瑜的双生子突然冒出来还让人难以接受。
 萧家要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吗?
 眼下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横死?
 “我不认为是假的。”
 镇国公一句话,让本就面色苍白的萧家人,瞬间血色尽失。
 肖氏看着镇定无比的镇国公,心头涌上无尽的苦涩酸楚,鼻尖一酸差点哭出来。
 但她咬牙强忍着,红着眼硬是忍着不落泪。
 小娃娃的故事还没讲完。
 这肯定不是最终的结局,她不能就此倒下。
 萧家不该是那样的结局,不可能的。
 她得听到最后。
 此时此刻,人人心里都有无数的话要说,可谁都没有出声。
 室内安静的可怕。
 在这种安静中,萧南瑜顺势接过萧以舟的话头,接着讲下去。
 “去岁乞巧节的前几日,我于府门外遇到这两个小家伙,他们冲过来抱着我腿就喊爹爹,把我吓得不轻,我担心他们的出现会让府里闹翻天,所以没敢让人知道,偷偷把他们带到外边养着……”
 捡到从天而降的双生子之后,对于如何和姜沐言联系上,两人又是如何瞒着众人偷偷养育两个小家伙的,萧南瑜三缄其口,这个也没必要告诉众人。
 他只将自己从小家伙口中,挖出了多少前世之事,挑重要的事情说。
 整合一下就是。
 燕帝因忌惮镇国公功高震主,害死在前线为国征战的萧家满门男丁,又以叛国罪将京中的萧家女眷推上断头台。
 此事绝无虚假。
 若萧家不早做准备,终有一日会重蹈覆辙,再一次落得满门惨死的凄凉下场。
 至于两个小家伙为何会在被砍头之后,一睁眼回到了几年之前,出现在还未成亲的萧南瑜面前。
 他不知道。
 相国寺的光衍大师或许会知道,但光衍大师不肯告诉他。
 但两个小家伙为何会穿越回来一事,眼下已经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萧家面临的困局。
 萧南瑜讲完,一直沉默不言的宋令贞,也说了一些。
 她讲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萧南瑜异常的,还有去梨园时恰巧碰到了陆巧,之后两人合计想促成姜沐言和萧南瑜的亲事。
 结果几次三番的阴差阳错,亲事一直定不下来。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姜沐言和萧南瑜最终还是成亲了。
 “所以姜大人和姜夫人,也早就知道双生子的存在了?”眼眶湿红的四夫人梁氏,心绪有些混乱,惶恐不安,但还是感慨了一句,“所以我们是最后知道的。”
 她之前也觉得紫藤苑有些奇怪,但怎么也没想到,紫藤苑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难怪萧老夫人和宋令贞天天往紫藤苑跑。
 原来她们是去看自己的孙子曾孙了。
 “狗皇帝怎么没病死他!”
 年轻气盛的萧九郎,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起来。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害得萧家满门惨死的罪魁祸首就是当今圣上。
 萧七郎也满肚子的火气噌噌噌往上冒,但听到萧九郎毫不避讳的骂狗皇帝,他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似在担心隔墙有耳。
 可他张望的目光,每一眼看到的都是萧家人悲戚的神色,这让他心里更难受了。
 燕帝心胸狭小,身为君上却无容人之能,所以当臣子的满门儿孙出色,就应该被满门屠杀吗?
 还有没有天理了!
 萧震廷不在,在场所有人中,萧二爷是除镇国公外,看起来最镇定的男子了。
 虽然他袖中的双手死死握成拳头,显然也在强自隐忍着,但他眉宇紧锁,眉梢眼角间沉凝着肃杀之色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是最冷静的一个。
 越是大祸临头的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燕帝自昏迷醒来后便一直体弱,恐怕是时日无多了,父亲是担心燕帝会将几年后的计划提前,趁此次魏国来攻,欲对萧家不利?”
 和孙辈及女眷沉浸在前世的悲痛中不同,萧二爷一开口便是向未来展望。
 过去的已无法改变,能改变的唯有未来。
 萧二爷的话让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一个个忐忑不安的看向镇国公。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镇国公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轻轻颔首,声音虽轻,话语间的分量却极重。
 肖氏更是一颗心揪成一团,悲恸到差点昏过去。
 刚刚才听闻萧家满门的悲惨, 现在就告诉她, 全家人头落地的恐怖结局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她还能脸色苍白的坐着,没有全身瘫软到地上已是不易。
 不可以, 不能那样。
 肖氏在心里哭喊着,喉头却发胀哽住, 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那此次……不止此次, 往后每一次萧家儿郎出征,都不能全部出去,必须有男丁留在京城。”
 萧二爷很谨慎, 哪怕是防患于未然,也不能让萧家女眷在京中无人护。
 “二哥说得对, 不能全家男丁都上战场。”萧三爷也心沉沉的附和道。
 “此番魏国来战, 父亲准备带几人去北疆?”萧四爷神色凝重的询问着镇国公。
 若是以往大燕有战,萧家一般是能上战场的全都去。
 军不军功的倒在其次,主要是为了历练。
 萧家祖训,萧家儿郎不能养在温室里,成为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就算不能成为以一敌百的猛将, 再不济,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以往镇国公府不论老少, 全家男丁皆出征,此番又有圣上的暗示在前, 不可留下太多人,绝大部分人还是随我去北疆。”
 镇国公出宫的这一路上都在思索,留谁在京中。
 留下太多人太反常,会引起燕帝的怀疑和警惕,所以只能留一两个人,至多三人,不能再多了。
 且留下的都必须有正当理由才行。
 镇国公此言,众人听了倒也没有异议。
 稳妥起见,镇国公府的行事作风理应和以往保持一致。
 毕竟,要暗害萧家的是宫里那位,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天子,萧家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小九最小,小九留在家中。”镇国公朝萧九郎看去,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小九你虽小,但年岁再小也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在京中要护好家中女眷。”
 萧九郎身为镇国公府最小的孙辈,得到的长辈疼爱亦是最多的,他是镇国公第一个定下的人选。
 最幼的孙子,该多照顾一二。
 战场凶险,众多孙子齐上阵,镇国公担心自己照顾不过来,私心里便将最小的幼孙留在京中。
 可在京中也并非就安全无虞,京中的凶险亦不少。
 萧九郎迎视着镇国公郑重其事的目光,顿觉肩上担子千斤重。
 “祖父放心,孙儿一定拼尽全力护好镇国公府!”
 身子骨单薄的萧九郎出列,站在厅中郑重恭敬的行礼。
 “父亲,只留小九一人吗?小九毕竟年幼了些。”萧四爷看着自己的儿子皱紧了眉头。
 留下萧九郎,他没有任何的意见,但他担心家中长辈一走,萧九郎扛不起镇国公府的门楣。
 一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郎,平日里又多在长辈、兄长们的呵护下长大,萧四爷并非小看自己儿子,只是事关重大,担忧自己儿子瘦弱的肩膀承受不住这份重担,反倒误事。
 “阿瑜也留下。”镇国公眸光一转看向萧南瑜,“大燕并非到了亡国之际,你又刚成亲,新婚燕尔留你在京中也无可厚非。”
 镇国公想着,虽说战事紧急,但也仅仅只是魏国来攻打而已,燕国远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候,用萧南瑜昨日才成亲的借口留下他,应该不会引起燕帝怀疑。
 现在落入生死存亡危机的是萧家。
 镇国公自己不能留下,四个儿子留在京中也太过惹眼。
 孙辈中,不把最出色的长孙留下,他是万万不放心的。
 镇国公深眸中的凝重,萧南瑜看得懂,他犹豫片刻,没有拒绝。
 “请祖父放心,阿瑜定护全家周全。”
 三皇子那边,一直是萧南瑜在暗中联系。
 换了萧家其他人,倒不至于让三皇子不信任,只是事关重大,在镇国公一定要奔赴战场的情况下,留其他弟弟在京中萧南瑜也确实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