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告诉她们,姜兰芝想嫁萧南瑜,绝无可能。
别说正妻了,做妾也绝无可能。
陆巧还恼火的一点是。
现在的相府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否则姜文櫆也不会暗示宋家,让宋家尽快登门下聘。
姜兰芝和宋六郎的亲事能尽快定下,对姜兰芝而言是好事。
若相府出事,姜兰芝还有机会借着亲事脱离姜家,保下一条命。
偏偏姜兰芝这个不知好歹的,贪心不足蛇吞象。
以为陆巧要害她,故意坏她好姻缘,毁她一辈子。
姜兰芝眼睛都哭肿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宋家下聘才不过十天。
陆巧竟又通知她说,两家已经定好了成亲的日子,就在三日后。
三日后,她就得嫁进宋家。
姜兰芝人都傻了。
“母亲!三日后就要成亲?怎这般急着要我成亲?我不同意!”
傻了半晌的姜兰芝,激动的冲陆巧喊。
“三日后成亲是你父亲点头了的,你不同意也得出嫁,不满意你就去找你爹爹,只要你爹爹不反悔,三日后你必须得嫁!”
陆巧是来通知姜兰芝的,她也懒得和姜兰芝多费口舌,态度强硬的说完,抬脚就离开姜兰芝的院子。
“母亲!这不行!自古长幼有序,长姐都还未嫁人,我如何能嫁?”
姜兰芝心急如焚的追在陆巧身后。
“你三妹都嫁了,你为何不能嫁?三日后你必须出嫁!”陆巧一锤定音。
姜兰芝急哭了,声声恳求不嫁,或者不要这么急着嫁,可陆巧不为所动。
姜兰芝只是相府的一个庶女,姜文櫆和陆巧要让她嫁,她再不想嫁也翻不出天来。
听说,姜兰芝在自己院里哭了三天,砸了不少东西。
但陆巧和姜文櫆都未曾踏足过她的院子,态度明显且强硬,姜兰芝再不情愿,也一定要嫁。
三日后。
姜家和宋家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就在姜兰芝红肿着眼上了花轿,心不甘情不愿的嫁去宋家时。
身体还虚弱的燕帝半躺在榻上,手上拿着密折。
他看着一页又一页长长地密折,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姜文櫆阳奉阴违,背着他欺上瞒下所做之事。
这里面的每一桩罪行,都够姜文櫆砍头上百次了。
燕帝气到脸色铁青,手都在颤抖。
“好一个姜文櫆!好一个姜文櫆!朕如此信任他,他竟敢如此只手遮天的欺瞒朕!”
气急攻心的燕帝,恶狠狠的将密折砸在地上。
他的床榻前跪着一个人,是秘密查探此事的皇家暗卫队队率。
队率低着头,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一声不敢吭。
“曹一德!”
燕帝一声大喊。
守在床榻前的曹一德大太监,立马往前几步也跪在了燕帝面前。
“奴才在!”曹公公恭恭敬敬的磕头。
“传朕旨意,命夏棣率亲卫军将相府给我围起来!再把姜文櫆给朕押进宫!朕要亲自审问他!”
燕帝怒不可遏,原本惨白的脸色都气到涨红。
“奴才遵旨!”
曹公公不敢耽搁,可他在起身往外走之前,惴惴不安的小声提醒了一句。
“陛下,今日相府嫁女,是姜家二小姐与礼部侍郎宋大人的庶子宋六郎成亲的日子,相府宾客定然不少。”
曹公公是想说,围了相府,宾客也围着不让离开相府吗?
“全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气愤不已的燕帝,哪管姜家在办什么喜宴。
不多时。
亲卫军统领夏棣,率领亲卫军浩浩荡荡的前往丞相府。
此时的相府,高阶大门前车马无数,都是来庆贺姜家嫁女的。
虽然姜兰芝嫁得匆忙,许多人心里犯嘀咕。
但姜家大办喜宴,收到了请帖的各家各户,自然要给个面子上门祝贺。
然而让所有宾客没想到的是。
姜家女送出门没多久,估摸着宋家那边也才刚刚拜完堂,竟有身穿甲胄佩刀的亲卫军,杀气腾腾的来了相府。
一个管事从大门口急跑进来,边跑边大声喊道:
“相爷!不好了!亲卫军在门口将我们围起来了!”
筵席上的宾客全都看向疾奔进来的管事, 气氛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姜文櫆站在堂前廊下,正和一位同僚说着什么,温和的眉目一沉,也看向了管事。
“相爷!”
管事慌里慌张的跑到姜文櫆跟前, 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相爷, 亲卫军将我们府上给围了!还说要押送相爷进宫!”
管事话音刚落, 带着一小队人马闯入府的亲卫军统领夏棣,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文櫆看着夏棣, 除了沉下来的脸色,面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变化。
他很冷静,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日。
宾客们看到夏棣带人闯进来, 佩刀甲胄的,显然不是来喝喜酒的,一个个便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相府大喜,莫不是要出事了吧?”
“相府管事刚才说, 陛下要相爷进宫, 是押进去的,相爷以往颇得陛下宠信,这回怕是出大事了。”
“不犯大事也不会押进宫……”
“连亲卫军都出动了……”
各种窃窃私语中,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姜文櫆。
姜文櫆本就官声不好,政敌也不少,今日参加喜宴的大小朝臣中, 暗地里偷着乐,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
“姜大人。”夏棣在所有人的注视中, 径直走到姜文櫆面前,还算有礼的拱了拱手, “陛下要见姜大人,还请姜大人即刻随我入宫。”
满堂寂静。
所有人看看夏棣,再看看姜文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夏统领是请我入宫,还是押我入宫?”
姜文櫆看了眼夏棣身后严阵以待的将士,满不在意的询问着,嘴角甚至扬起了一抹淡笑。
“……若请不动姜大人,夏某只能得罪了。”
夏棣奉旨押送姜文櫆入宫,旨意上却没有明说如何押。
再加上这十几年来,姜文櫆在朝中一手遮天的权臣地位,夏棣斟酌了一路,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没有一上来就粗暴羁押姜文櫆。
此一回,姜文櫆若真的倒了,那也就罢了。
若姜文櫆没倒,他太过粗暴日后是要遭殃的。
夏棣觉得差事难办。
可姜文櫆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为难他,甚至和颜悦色的说道:
“行,我和他入宫。”
夏棣没想到他如此配合,心中诧异了一瞬。
“姜大人,请。”夏棣虽惊讶,却是一刻也不敢耽搁,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姜文櫆即刻动身入宫。
姜文櫆走下台阶时,原先和他说话的同僚,担忧唤道:“相爷。”
宾客们也都在这时候纷纷起身,一叠声的唤着姜文櫆。
“相爷,这是为何?”
“姜大人可知陛下请你入宫,所谓何事?”
姜文櫆没有理会同僚或关切或好奇的追问,他一语不发的往外走。
萧南瑜也在这些宾客中。
他看着一步步离开的姜文櫆,暗暗握紧了拳头。
镇国公和姜文櫆早在十几年之前,私底下就有联络,且姜文櫆经年累月暗中相助萧家军之事,萧南瑜已经知晓。
姜文櫆被燕帝暗中调查一事,他也知道。
他心里也清楚,姜文櫆再阳奉阴违,真正让燕帝震怒的,恐怕还是姜文櫆和萧家军之事。
燕帝忌惮功高震主的镇国公,可萧家军也只认萧家人。
暂时不能对镇国公动手的情况下,燕帝只能从萧家军入手。
削弱了萧家军的军力,镇国公在朝堂之上,说话也就没那么响亮了。
可燕帝没想到的是。
他千方百计的想要削弱萧家军,他最宠信的丞相姜文櫆,却利用他给予的权力,阳奉阴违违背他旨意不算,还反过来暗中相助萧家军。
是以这十几年来,萧家军的兵力并未像燕帝所期盼的那样,削弱到足以让他对镇国公府动手。
听到消息的陆巧,匆匆赶到前堂。
姜文櫆似有所感,跨上门槛的脚步一顿,回头。
他的视线越过交头接耳的宾客,看到了廊庑下的陆巧,陆巧也很快看到了他。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陆巧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姜文櫆却是面色平静。
该交代陆巧的,他早就全都交代完了,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
“爹爹。”
搀扶着陆巧而来的姜沐言,看着被亲卫军围在中间往外走的姜文櫆,红着眼眶轻声唤着。
其实她隐隐有所察觉,姜家可能要出事了。
姜文櫆急着把姜兰芝嫁出去,光这一点就令她意外。
姜文櫆看着双眸含泪的妻女,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相府。
他这一走,宾客就再也坐不住了。
今日相府嫁女,虽然是喜宴,但姜文櫆被亲卫军押进皇宫,相府这是要倒大霉了,谁还有心情坐着吃喜宴。
一时间,宾客尽皆往外走,只想尽快离开相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他们在相府大门口被拦住了。
亲卫军长刀一横,不让他们离开相府。
“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我们只是来相府参加喜宴的,我们又不是姜家的人,快让开!”
“圣上要围的是相府,不让出去的肯定也是姜家人,你们看清楚了,我们不是姜家人!”
吵嚷着要出去的人太多,尽责守在相府门口的一排将士,朝亲卫军副统领看去。
夏棣押送着姜文櫆入宫了。
眼下这里,副统领最大。
相府的高阶门槛之内,绝大部分都是官员,大大小小的官员。
副统领看着他们,也是为难,但他还是严声喝道:
“陛下有令!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你们守好了!”
最后一句,是对亲卫军说的。
但他说完,看着被堵在相府出不来的诸位官员,又放低了声音安抚道:
“诸位大人莫急,陛下肯定不会一直将各位大人关在相府,大人们肯定能回府的,莫冲动闹事。”
副统领怕这些大人闹事,只能尽力安抚。
他说得倒也有道理。
燕帝不可能一直将他们关在相府。
急着离开相府的宾客又是一番交头接耳。
有的回到前堂继续坐着,有的还在相府大门,和亲卫军交涉着想尽快离开。
廊庑下。
陆巧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握紧了姜沐言的手。
“阿言,你别怕,你和萧南瑜的亲事已经定下,我和你爹爹还有萧家都说好了,一旦姜家出事就尽快将你嫁进萧家,不会让你困在姜家受苦的。”
陆巧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疼又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悲痛。
这一日,终究还是到来了。
她多希望今日出嫁的不是姜兰芝,而是姜沐言。
姜兰芝算是在姜家倒下前的最后一刻送了出去,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留在了姜家。
“娘,我不怕受苦,我……”
姜沐言眉头蹙得紧紧地,根本没去想自己和萧南瑜的亲事。
“你快回后院去,这里乱,别在前堂待着了。”
陆巧不等她说完,拍了拍她的手叮嘱她,抬脚就找人去了。
姜沐言不知道她要找谁,但看出她很着急的样子,便没有跟上去打扰她。
她也没心情去管要走的宾客。
看着陆巧的背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姜家肯定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现如今的时间线,恐怕和小家伙所说的前世,产生了些微变动。
估摸着前世,是因为姜文櫆提前察觉到姜家要出事,所以让她嫁进了萧家。
就跟姜文櫆为了保住姜兰芝,急匆匆将姜兰芝嫁了出去一样。
前世的姜文櫆,选择退掉和陆家的婚约,让她嫁进萧家,此世的姜沐言是能理解的。
因为她看清了陆承彦的母亲万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姜家在一夜之间倾倒,万氏肯定会嫌弃她,不同意她嫁给陆承彦。
她真嫁进陆家,万氏这个婆母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
姜文櫆定是预料到了这些,才会在姜家倾倒之际,突然毁了她和陆承彦的亲事。
可按照萧以舟和光衍大师所言,她应该是今年年底才嫁进萧家才对。
但现在只是四月底,还没到年底,姜家竟就出事了。
“你别怕。”
姜沐言拧眉沉思之际,一道熟悉的低语突然响在耳边。
她从沉思中惊醒,抬眸就撞进了一双幽邃深沉的瑞凤眼中。
前堂现在乱糟糟的,出不去的宾客一个个急得不行,三三两两的商量着怎么离开相府。
萧南瑜趁乱来到姜沐言面前。
“言言,别怕,我爹和祖父都没来相府,他们得到消息会想办法周旋的。”
他轻声安慰着姜沐言。
姜沐言看着他,却是摇了摇头。
“我没怕。”她很冷静,很理智的对他道,“星星和舟舟四岁的时候,相府是还在的,我爹爹也还是大燕朝的丞相。”
这说明,今日的这一场灾难,对姜文櫆对相府而言,很有可能是有惊无险的。
配合入宫的姜文櫆也是知道的。
但姜文櫆的心态,并没有姜沐言这么好,因为他了解燕帝。
这一次,燕帝肯定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姜家。
因为他触碰到了燕帝的逆鳞。
萧南瑜见姜沐言还算震惊,也没有惧怕慌乱,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他身处朝中,心态和姜文櫆一样,也没有姜沐言这么乐观。
姜文櫆突然被押入宫,相府又被亲卫军围着不让出去。
好端端一个嫁女的喜宴,转眼间乱成了一团。
宋家。
姜兰芝是在拜完堂被送入洞房之后,才得知姜家出事的。
贴满喜字的喜庆新房里,她盖着红盖头,坐在散着红枣桂圆的喜庆床榻上,红盖头下的眼睛还是红肿的。
“二小姐!不好了!”
姜兰芝的贴身婢女急匆匆闯入新房。
“二小姐,我们相府出事了!相爷被抓起来了!相府也被亲卫军围了起来!”
姜兰芝懵了几息,旋即一把掀开红盖头:“你说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何她要和丢人现眼的姜雅朵一样,火急火燎的被赶上花轿。
她想不通, 越想越伤心。
正当她哭到眼泪都快流不出的时候, 竟听到相府出事了?
她爹还被抓起来了?
“二小姐, 相爷被抓了!还有亲卫军围了相府!”
姜兰芝的贴身婢女喜鹊,慌里慌张的说道。
姜兰芝震惊不已的看着喜鹊, 眼角犹有泪痕的她,睁大了双眼, 一副不敢置信且难以接受的样子。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着。
相府出事了。
她出嫁的当天就出事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
恰在这时, 身穿喜服的宋六郎也步入了新房。
今日他是新郎官,大喜的日子里,刚和新婚妻子拜完堂, 妻子的娘家就出了大事。
这实在是……
宋六郎瞟了眼跪在地上的婢女,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兰芝, 道:
“姜二小姐, 你爹是不是早就知道姜家要倒霉,才急着将你嫁给我?”
和姜兰芝的亲事,宋六郎说不上满意或不满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让他娶,他也就娶了。
但成亲当日发生这样的事,好好的喜宴变得愁云惨淡, 他有种自己被利用的感觉。
姜兰芝看着宋六郎,犹如醍醐灌顶一样, 咬着唇不说话了。
是这样的吗?
她爹预知到相府要倒,为保她一命才急匆匆的把她嫁掉?
姜兰芝心乱如麻, 这几天的怨怼之心忽然变得有些感动。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姜家诸多子女中,姜文櫆自来最疼爱姜沐言,如果姜文櫆提前感知到相府要出事,他最先要保的人肯定也是姜沐言。
怎么也轮不到她姜兰芝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