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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代文里男扮女装(卿言何欢)


吕英喘了喘粗气,他没敢停下来,连忙问:“我记得刚子家有辆自行车,他今天分到的还是开荒不?”
“应该是,”村支书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就见人已经跑的快没影儿了。
风很烈,吹的吕英额头冰凉,他拼命的向前跑,脑子里却不停的想着那天宋尔哭的很伤心的样子,咽了口唾沫,脚下更快了。
等到了荒地,打眼一扫就瞧见了下面举着锄头的刚子,他气都没喘匀,就举着手喊道:“刚子。”
正干活的男人回头见是吕英,也冲他摆了摆手,“啥事儿?”
吕英没空跟他说前因后果,直接跳下去拽住了他胳膊,“知青点儿有人中炭毒了,借你们家的自行车用用。”
他的声音不算小,周围干活的能听见的都听见了,自然也包括江柏。
下意识的,想到了宋尔。
他记得知青点早就烧了炕,唯有宋尔的屋儿里没有,前天因为太冷他还给拎了捆柴火。
再加上对方脚上有伤,平时应该也不怎么出屋子。
中炭毒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想明白这点,江柏把锄头扔下,拽住了陈刚的另一只胳膊,“快点儿。”
陈刚倒不是不想借,只是“我妈今天串亲戚,把车骑走了。”
人命关天,他也慌了手脚,“我姥家距咱们这儿十几里地,赶不及的。”
江柏没再纠结,转身就朝着知青点跑去了。
吕英见状,跟着跑了回去。

早晨霜重,枯白的草色透冷。
一只厚实的布鞋落下,踏在覆霜的草叶上,转瞬间,那点儿微末叶脉就被碾在了泥下。
风呼呼的往胸膛里灌,除了小时候,江柏已经很久没再体会过这样的紧迫了,他提着步子,没管身后的吕英,一气儿穿过了大半个村子。
到知青点时,因着里面没上拴,轻易就推开了大门,等跨进院子,看见堂屋外面围的满当当一圈人后,不觉皱了皱眉。
拨开人进去,江柏没多废话,“村儿里现在没车,把人给我,我带他去县里。”
周臣越过他,朝后面看了眼,没瞧见吕英的身影。
江柏见他不动,压了下眉,有些不耐的道:“快点儿。”
事关宋尔的性命,周臣不敢大意,他虽然不觉得有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但也没敢轻易托付,“吕英呢?”
江柏懒的再同他多说,直接把人从他怀里抢了过来,动作堪称蛮横。
“你……”
周臣脸色不大好的开口正要说话,就听他道:“不放心就跟上来。”
话音刚落,人已经跑出去了。
仓促之下,周臣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下了决定,他咬咬牙,转身匆匆留下一句:“等吕英回来了,跟他说一声我们去县上了。”
“好。”
陈月儿拽着谢放的衣袖忙应道。
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余下的人也都掂着两分心,平日里大家虽然会有些小摩擦,可到了外面也是一条心的,都不是什么坏了心思的人,面对生死不知的同伴,哪儿有无动于衷的。
就连郭蓉也守在了这里,嘴里再没什么酸话。
吕英因着先前消耗了太多体力,回来的慢了一步,等听到三人已经去县上的消息,抹了把脸、喘着粗气道:“大家都先去上工,等晚上那边要是没信儿,我再去看看。”
公分关乎着下一年能分多少粮食,尽管还是担心,众人也不得不散了。
出了知青点的大门后,江柏先是凑近检查了一下宋尔的呼吸心跳,又碰了碰他的额头,见身上还是热乎乎的,呼吸也感受得到,吊着的心才稍放了放。
因着去县上的路程不算短,他怕后面耐力不继,调整了下抱人的姿势。
一旁的周臣见了,急声道:“能不能别浪费时间了。”
江柏一直都是沉默的,这时候面对周臣隐带指责的话,也没出声反驳。
只很快的,开始往前跑了。
周臣紧紧跟在后面。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跟上,等一个钟、两个钟的过去,慢慢就有些吃劲儿了。
汗水撩进眼里,周臣囫囵给擦了,他抬目望着前面即便抱了个人速度没有丝毫放缓的男人,唇角逐渐绷成了一条线。
喉咙滚了滚,哪怕嘴里已经尝出锈味儿了,还是再次提速跟了上去。
又是半个钟过去,总算到了县里。
在街上一连问了好几个人,两人才找到医院的位置。
要说这世上哪个地方最不缺人,医院肯定是甚中之甚,何况现在还是各种传染病高发的冬天。
呼痛的、换药的、哭闹的在大厅里随处可见。
乱糟糟的环境没有让江柏生出什么慌乱感,他护着怀里的人目标明确的拦下一个穿着白褂子的医生,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道:“这儿有人中炭毒了,早上发现的,叫不醒,但是呼吸、心跳都有,麻烦先看看她。”
正在换药的中年大夫闻言立刻放下了手上的镊子,朝着旁边的护士道:“来个人,先把人带过去吸氧。”
随后又招了招手,对不远处年轻些的大夫道:“你接着替我,我先去看看情况。”
“好。”
安排好后,中年大夫脱下手套,跟在后面进了病房。
他取出一管能发光的小筒在宋尔眼底照了照,接着又取下听诊器听了听他的心跳。
“明医生,氧气调多大?”
护士走过来问。
“5L,”低声头的中年男人道:“再挂瓶大盐。”
“嗯,”护士拿着备好的东西走到一架两米高的巨大蓝罐子前,拧上个小瓶,又将一根细细的管子连到了宋尔鼻尖。
这时候那位明医生已经看过他的生命体征了,他将听诊器重新挂回脖子,开始问宋尔的病史。
江柏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周臣在一旁补充。
中年男人沉吟了一会儿。
江柏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紧着眉上前两步询问情况。
他本就是那种很不好惹的面相,下睑一吊,平添了三分凶气,这样瞧着倒像一言不合就要打人似的。
面对这样一位年轻力壮、看起来脾气似乎也不怎么样的后生,明医生不由后退两步,等拉开一定距离了才道:“我听他的肺部还有细细的喘鸣音,病人以前是不是有哮喘?”
“是有喘症,”江柏道。
“那就对了,”中年男人接着道:“他的药在不在?”
江柏在他衣裳里找了找,等摸到个瓶子后递了过去。
明医生接过来看了看,“是进口药,我们这没激素,正好他这个药里含的有,一会儿再给喷两泵。”
“好,”江柏点头。
“刚刚检查过了,生命体征还算可以,先让他吸会儿氧,等等再看。”
“嗯,”江柏不懂这些,只能答应着。
等大夫走了,周臣才走到床边,扶着床栏脱力的坐在了地上,他现在的模样可以说是再狼狈不过了,满头满脸的汗水不停往下滴,衣裳里也都湿哒哒的。
江柏没管他,拉了个铁皮凳子坐在了床边。
两人谁都没说话,注意力都在病床上。
两个钟过去,人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但嘴唇上的颜色却是逐渐正常了。
江柏又趴过去听了听宋尔的心跳,一声一声,比先前要有力许多,慢慢的,他的脸色缓了下来。
周臣则是一遍一遍的找医生。
被拉过来好几趟的大夫都有些无奈了,他看着周臣,再一次解释道:“病人正在逐渐好转,没醒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周臣不放心,“您再给看看“。”
明医生被他这个执拗的样子弄得没办法,只好又给检查了一遍。
等医生走了,周臣搬过凳子坐在了病床的另一侧。
又是两个钟过去。
床上人嘴唇嗫了嗫,“唔……”
坐着的两人同时趴过去,“砰”的一下,脑袋撞到了一起。
周臣捂了下头,江柏却是趁着这点儿空低下头听他说了什么。
“水……”
听清楚话音的江柏交代了声“看好他”就出去了。
头还疼着的周臣闻言,脸色更差了些。
这边踏出病房的江柏想到宋尔连沾过旁人口水的筷子都嫌,直接去外面买了个水壶。
先到锅炉房烫了两遍,又接了点儿温开水兑了。
回去后,男人坐到床边,把人半扶起来,壶口抵了上去。
宋尔看出了这不是自己的水壶,有些抗拒的摇了摇头。
“喝……”
江柏的语气带着股很直白的凶气。

第19章
宋尔刚醒过来,还没明白过来时什么回事,就被凶了一句,他抬起眼睛,纤密的睫毛颤了颤,“江柏……”
男人垂眼,没出声,只脸色跟冰窟窿似的。
窗外的光透过昏恍的玻璃撞下来,轻易将宋尔眼底的不解、和那点儿委屈尽数剥落开,“你……怎么了?”
如果江柏是个情感丰沛的人,那他一定明白自己现在的情绪不仅仅是生气,更多的是后怕,可他偏偏不是,面对宋尔茫然的眼神,只觉得胸中憋的慌。
没再强迫对方喝水,他放下水壶,目光总算落在了女孩儿身上,“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的眼珠子纯黑,这样冷涔涔看过来的时候,几乎让人生出一种被人摄住的感觉。
“我……”迎着他的目光,宋尔忽然的有些说不出话了,他抬眼望去,等看到有些熟悉的蓝白条纹铺盖后,话音微滞,“我……在医院?”
许是太长时间没喝水,又将醒过来,声音还带沙。
江柏注意到这一点,胸中憋闷更重,他重新把桌上的水壶拿过来,“新买的,喝吧。”
听到这句话,宋尔总算不像先前那么抗拒了,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壶,等嗓子稍好些了,却不大敢抬头,“我是喘症犯了吗?”
江柏轻轻一笑,笑意却没到眼里,显见的是冷笑,“喘症?”
“屋子里烧着柴火,门窗却一连两天都紧紧关着,”他淡声道:“怎么会是喘症?”
宋尔耳朵动动,“炭毒?”
江柏不说话了。
那看来就是了。
感受着愈发凝滞的气氛,宋尔嘴唇动了动,小声道:“我也不想的。”
周臣看着宋尔在江柏面前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大是滋味儿,他插进去道:“发生这种事儿谁也预料不到,宋盈刚醒过来,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江柏却没这样就让这件事儿揭过去,他转目看向周臣,目光锐利,带着极具攻击性的警告意味。
今天之前,江柏几乎从没有过这样的态度,“她的命是我救下来的。”
一句话堵住了周臣的嘴。
他说这些不是为了自持恩情,“命只有一条,不够你再挥霍,要不是今天早上及时发现……”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宋尔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了想,脸色蓦然白了下去。
江柏同样想到了后果,他绷着唇,话音也跟冻住了一样,“回去之后,别在屋里烧火了。”
宋尔也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好,并没反驳,“好。”
江柏皱着的眉却仍没怎么松,他把水壶递过去让他自己抱着,然后起了身:“我去喊医生过来。”
等人出去了,宋尔才从那种被训斥的小朋友心理中走出来,他呼出口气,看向周臣,“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可以跟我讲讲吗?”
周臣刚被江柏的语气弄得有些憋气,可说起来他确实没在这件事上出几分力,自然也没法反驳,此时听到宋尔的话,简单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那回去之后,我得好好谢谢月儿她们。”
宋尔听完之后,又道:“是江柏背着我跑到了县城吗?”
尽管对那男人的印象不算好,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宋尔还能好好的同他说话,大部分都要归功于江柏,是以并没说什么旁的话,“嗯,两个多钟一直没停。”
宋尔还要再问,就见江柏带着那位明医生进来了,他闭上嘴巴,没出声了。
“人刚醒没多久,劳烦再看看她。”
江柏走在后面道。
“好,不用太担心,人能醒过来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了,后面再观察两天就行,”明大夫说着走到床边,语气温和下来,“有觉得恶心吗?”
宋尔抱着被子道:“还有一些。”
“头呢,晕不晕?”
“昨儿晚上晕的厉害,现在好很多了,”宋尔道。
明医生大致问了情况后,交代道:“这个情况再吸一段时间氧气最好,最近吃的清淡些,另外就是他的底子不是很好,得好好养着。”
江柏一一应着,神色认真。
“另外……把钱给补上。”
大概是对催病人家属缴钱这种事有些不自在,明医生说到这里,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好,我一会儿就去,”江柏道:“要交多少?”
“三块钱。”
这时候的三块钱都够得上一户人家半个月的吃喝了,明医生怕他们觉得贵,解释道:“不是医院要的钱多,是氧气储存不易,整个医院也就两罐。”
“我知道的,一会儿就去交,”江柏没什么意见,钱对他来说是很重要,但总归没有宋尔的命重要。
等送走医生后,宋尔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他把自己那么远背来的缘故,心理上就多了分依赖,“江柏……”
“我先去交钱,在这好好休息,有想喝的粥没,我一会儿回来打,”江柏道。
被打断的宋尔只能低声道:“白粥就行。”
“嗯,”江柏应过之后,走了出去。
并没直接交钱,他来的时候太匆忙,身上就带了一块钱,全花在宋尔的那只水壶上了。
思索了会儿,走出医院大门,去了离这里大概两条街的筒子楼。
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
“钟哥,刚刚是谁来了啊,你就直接把钱给了。”
正在做饭的女人道。
“是荀子他哥,”钟遥端了杯水过去,“在营里时,荀子跟我关系最铁,现在他哥来借钱,我肯定不能不管。”
说着他又有点儿疑惑,“不过他也挺奇怪。”
妻子看向他:“怎么奇怪了?”
“你知道的,我以前是侦查兵,”钟遥现在还是有点改不了自己随时观察的习惯,“他身上有消毒水儿味,还很浓。”
妻子跟着他的思路走,“那说明他可能从医院出来没多久,这有啥奇怪的。”
钟遥“唔”了声后道:“荀子跟我说他们家里就剩他跟他哥了,荀子现在没在家,那谁会在医院啊?”
妻子捣了他一下,“你管人家那么多,就不许人有个亲戚朋友了?”
钟遥却记得江荀家里跟村子的联系并不怎么密切,他们家是后来搬去的,本就没什么亲戚,后面又发生了点儿事,关系就更淡了,只这些就没再跟妻子往下说了,即便是关系好,也没有把兄弟的家事说给枕边人的道理,只一句话带了过去,“说的也是。”
他没再深究,只下次给江荀寄信时,还是提了一嘴。

病房很安静。
周臣却觉得现在这种安静很好,起码比江柏在的时候要让人放松,他坐在那,眸光不觉就落在了宋尔身上。
有围巾遮挡的时候,周臣只能瞧见对方额上一点细白的皮肤,以及那双似乎总是垂着的眼睛。
第一次见面、他就好奇过她是什么样子,往后相处更多了,这种好奇不减反增,周臣从没想过她会是这样---
这样的柔软脆弱。
苍白的脸,荏弱的呼吸,叫人想起夜里无声喁喁的幽昙。
独处月下,转瞬刹那。
即便望过去一眼,也生怕不可再企及。
“你怎么一直看我?”
倏然间,床上的女孩儿睁开了眼。
他偏过头,琥珀色的眸光轻轻浅浅的睨过来,明明是那样寡淡的一瞥,却叫周臣几乎再说不出话,他也确实什么都没说。
宋尔蹙眉,“周臣?”
从小受到的教导让周臣清楚的知道一直盯着女孩子看有多不礼貌,可他却在宋尔一连叫了好几声后才恍然回神,“嗯……”
“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他摸了摸鼻尖掩饰般的道:“怎么了吗?”
误会对方在看自己的宋尔抿了下唇,他往被子里钻了钻,瓮声道:“没事儿,就是想要谢谢你,这么远的也来送我。”
“我并没帮上什么忙,”周臣心绪杂沓的望向了窗外。
宋尔摇了摇头,“你能过来,我就很感谢了。”
他们毕竟都不熟悉,对别人的善意,宋尔不至于轻忽对待,“等回去了,我请大家吃饭。”
周臣不想让宋尔费钱,可又不能代表别人,只能先道:“等回去再说吧,病都还没好全,就先惦记上别人了。”
“应该的啊,”宋尔弯着唇一眼端来,“我的命难道就不值当一顿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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