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向栀察觉到他的视线。
陈最没说鞋的事情,“上午去西园没发生什么事?”
向栀奇怪地看着他,“没有啊。”她琢磨着,抿了抿唇,眼睛登时瞪圆了,“你不会怕我惹事吧?”
陈最又看了她一眼,神色放松了些,“我爸和方姨在,你不是很怕我爸。”
“谁怕了,这世界只有我欺负别人的,没有别人欺负我的。”向栀双手抱臂。
“是是是。”
向栀哼了一声,偏头便对上不远处方世安的视线,她有些散光,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好像在看她,旁边站着的是杨芮。
她没停留,自然地移开视线。
不远处,方世安和杨芮被人围着,杨芮笑着看向方世安,却发现他的目光不在她的身上,顺着方世安的视线看过去,是向栀和陈最。
“他们很恩爱。”杨芮说完,故意歪了歪头,见方世安盯着她,她吐了吐舌头,“是实话,不然他们早离婚了。”
“他们有孩子。”
“有孩子又怎么样,他们的身价孩子养不起吗?他们很恩爱,不是因为孩子才在一起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你哥哥很爱她。”
杨芮又重复了一遍,“要过去打招呼吗?我还没有正式认识你嫂子。”
她刻意将嫂子二字咬重。
方世安冷眼看她,“随便。”
杨芮冷笑,她揽过方世安的胳膊,往向栀的方向走。
如若说一开始她想做向栀的替身,她并不觉得自己和向栀像,但为了留在方世安身边,她开始刻意模仿,可是越到后面她越发觉得无力。
向栀,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方世安对她念念不忘,她好奇。
杨芮笑着客套地同周围人告别。
方世安始终看向向栀,他目光冷冽,没什么温度似得。
只是这样的眼神,在听到向栀的声音,陡然变得炽热。
“怎么球馆里也有柳絮啊。”向栀扇了扇,皱着鼻子不满。
陈最看她,“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谁?”向栀疑惑地看向他。
“那个对柳絮过敏的人。”
向栀反应过来,她其实都忘了,那个柳絮过敏的人是谁,只是心底觉得应该是重要的,因为连带着她也讨厌柳絮。
她点了一下头,又疑惑地皱眉,她怎么想也不记得柳絮过敏的人到底是谁,只是下意识讨厌柳絮。
“我记得你芒果过敏。”陈最挑了一下眉。
向栀疑惑地看向他,“所以呢?”
陈最嘴角抽了一下,呵出一口气,他斜靠着篮球杆,欠欠地,“所以呢?我记得你芒果过敏,你记得别人柳絮过敏,嗯,这挺好,我觉得比较受伤。”
向栀上下打量他,他那副贱嗖嗖的样子,他又在逗她,“你神经啊……,那小石头芒果过敏,你才记得我芒果过敏的。”
她觉得他们不应该是这种亲昵的关系,她不适应。
“有吗?”他含笑。
“有!”向栀说完红了脸,小声嘟囔,难不成还特意记得她芒果过敏不成?
陈最笑着摇摇头,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气得向栀想揍他。
不远处,杨芮站住,“你柳絮过敏。”
方世安手不自觉地蜷起。
那些话,让他冷淡的面目出现裂痕,他只觉得一阵恍惚。
球馆里似乎只有向栀,那些记忆朝他铺面而来。
“你也对柳絮过敏吗?”向栀凑近。
她凑的很近,那是他第一次红了脸。
“我也很讨厌这个季节。”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柳絮了。方世安,你身体可真脆弱。”
她从来不叫他学长。
方世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他听不太清杨芮说什么。
待他回过神来,球馆里已经没有向栀的身影,他抽出手臂,冷着脸。
他的心在异动,那种压抑很久的感情,快要无法控制,似乎要冲破他的身体,飞向他所思所念的人。
杨芮发觉到他的态度,下意识去捉他的手,方世安的躲避让她心寒。
她抬眼,愤愤地瞪着他,“她是你嫂子。”
“那又怎样。”
从篮球馆出来, 朱岐嚷嚷着饿了,他勾着陈最的肩膀,“全场MVP, 请客啊。”
陈最看了一眼向栀,向栀不看他, 不搭理他。
“吃什么?”陈最问着,自然地伸手接过向栀怀里昏昏欲睡的小石头,低声问, “还生气呢?”
“我才没有。”向栀瞪了他一眼,两人离着有些近,她呼吸一滞, 眨了眨眼睛, 别过头,“我可没有那么小气,况且,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别污蔑人。”
陈最笑了笑,没说话。
“和畅园新来了几个厨子,听说祖上伺候过老佛爷的,祖传手艺, 要不我们吃这个?”朱岐滔滔不绝得说着, 话落, 感觉到没人搭理他,再一看陈最垂眸笑着看向栀, 他才明白, 这话问的不是他,“啧, 早知道和周舟一起走了。”
“周舟去哪了?”向栀受不住陈最这样盯着,她往旁边踏了一步,不动声色离陈最远一点。
陈最看着她这小动作,搔了搔鼻尖,笑了。
“臻臻发烧了,他急着赶过去。”
“臻臻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向栀有些疑惑。
“楠姐的儿子,要我说周舟也是,追就大大方方追,跟一舔狗似得,上赶着当爹,不敢挑明了说,真笨。”
“他家里人没那么容易同意,他要想好路,这事不能头脑一热,就不负责任。”陈最突然插话。
“你说的也对,那他家里指定不同意,楠姐离婚还带个孩子,又比他大。”
“那又怎样?离婚带孩子怎么了,就周舟那个脱离不了妈妈的性子,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他呢。”向栀突然插话。
朱岐一愣,倒是没生气,他知道向栀就是这性子,当然,他也不敢惹她。
向栀想起了臻臻,是那个小男孩。从他们聊天中大概拼凑出一个故事,若是冯佳佳在,这个故事来龙去脉会被刨个底掉。
不过,她对这种痴男玛丽苏爱情故事没什么兴趣。
她不太相信这种痴男,总觉得这些男人不过是征服欲作祟,真要是抱得美人归,倒是会不珍惜了。
这个事情在她的认知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周围年长一些,都是例子,她的父母也是如此。
她爸爸追妈妈的时候,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出轨了。
目前唯一一个让她对爱情还抱有幻想的,是二姐和二姐夫,他们二人的感情甜蜜,从高中开始的恋爱,到现在还保持着热恋状态。
想到这里,向栀心颤了一下,瞥过头看陈最。
陈最低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别扭地转过头,把鸭舌帽一压,闭眼休息。
他们去的是和畅园,包间是陈最预留的,几人吃得并不顺畅,小石头困了闹觉,早早就结束了饭局。
回去的路上,向栀依旧压着帽子,抱着小石头看向外面,一声不吭。
陈最摸了摸鼻子,抬眼看后视镜,只能看到向栀的侧脸。
她杵着车窗,帽檐压低,阴影遮挡了半张脸,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微微抬起下巴,望向车外。
外面路灯的光亮,一下又一下地从她脸上掠过。
以前,她也时常这样望着窗外。
他不知道她那时候在想什么,但她的眼神总是格外忧郁。
只不过那忧郁的眼神时常望向窗外,直到某一天,那个眼神望向他,她坚定地说,陈最,我想去非洲,你放我离开。
那时他才知道,她早就打算走了,机票都已经买好了。
她做事一向果断决绝。
他开车的速度也放慢了些,远处几声狗吠,年轻的夫妻在遛狗,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路边的海棠花开了,他想将车停在路边,同她一起散步回去。
向栀感受到车速变慢,她抬头看向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对夫妻在遛狗。
那对夫妻似乎很和睦,笑着不知道聊什么,看起来很幸福。
向栀喜欢散步,她下意识地看向陈最。
两人目光相触,只是一个眼神,陈最将车停下来。
“要不要下来走走?对面海棠花开了。”
向栀下意识拒绝,可对上陈最的那双眼睛,她抿了抿唇,他在笑。
“我不……”
“走吧。”陈最打断她的话,他动作很快,绕到另外一边,脱掉外套将小石头包裹好。
小石头懵懵地睁开眼,也不哭也不闹,小声叫爸爸,然后习惯性地靠在陈最肩头睡着了。
“喂,陈最!”向栀追了出去,她跟在他的后面,小跑两步。
这里就是香林公馆外面,马路边种了一溜的海棠树。
是海棠花盛开的季节。
海棠花开满了整个街道,两侧路灯下,树影斑驳,随风晃动,路面上多是残存的花瓣,极其漂亮。
春末的微风是暖的。
向栀背着手,踏在海棠花路上,她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了一会儿,踏着小步子,踩着斑驳的树影,似乎有些走神。
她抬头偷瞄一眼陈最,小石头趴在他的肩头,压着左半边的小脸,肉嘟嘟的小脸挤出肉来,可爱极了。
这是她没有见过的陈最,是作为父亲的陈最。
平日里吊儿郎当,散漫的他,却有这样细心稳重的一面。
是她从来没有了解的一面。
小石头习惯性的动作,看得出他们时常这样做。
可她对这些没有半点记忆,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再一抬头,陈最在前面站住,转过身看她。
向栀抬了抬帽檐,打量着他,视线最后落在他的喉结处,她想起那个陌生的记忆,脸有些热。
再次对上陈最的视线,向栀瞥了他一眼,“哪有人大晚上赏花的?”
陈最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反问道,“不喜欢?”
向栀走到他身边,四处看了看,她喜欢散步,但不习惯和陈最一起。
她看了一眼陈最,她觉得他们不是可以安静散步的关系。
像刚刚那对夫妻一起遛狗,一起散步,能看出来很恩爱,还有她二姐和二姐夫……想到这里,向栀垂眸,有些想二姐了。
“我二姐很喜欢散步,你们应该见过吧?”
陈最嗯了一声,他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她对花粉过敏,这种时候她不能出来,也不知道新加坡那里天气怎么样,二姐夫又在京北,也不能陪她。
二姐喜欢散步,以前我陪她,自从季霖出现,就是他陪着,二姐夫他这人可懒了,不过,他那么懒得人,每晚雷打不动,吃完饭就陪二姐散步。”向栀认真地说,她看了陈最一眼,不知道他望着什么,有些出神,“他们散步看起来挺幸福的。”
话落,她深吸一口气,“反正,二姐夫这人是个浪漫主义,不然我二姐也不可能看上他。”
二姐是一个被家庭保护很好的人,舅舅舅妈恩爱,她是被幸福包围着的,因此有些浪漫主义,也更喜欢浪漫的男人。
她大二那年暑假,去新加坡舅舅家。那时候二姐已经和季霖结婚,两人是刚步入新婚的小情侣,恩爱得不行。
每次她都被他们秀一脸恩爱,季霖更是当面挑衅地看着她,说着我把你二姐抢走了,每次向栀气得要打他,都是二姐拦着。
季霖美美享受二姐的保护。
每天吃完晚饭,二姐就换上鞋,季霖呢懒懒的躺在沙发上,拖延一会儿,见二姐全副武装准备出门,他也站起来小跑着跟上。
有一次,她抢夺二姐成功,晚上抱着二姐睡。
她不解问,为什么那么喜欢散步?
二姐一脸幸福地笑着说,是因为有想散步的人,所以才喜欢。喜欢和那个人散步,一起牵着手,那一路都有说不完的话,就那样一直到老,会很不错呢。
向栀能想象那样的画面,的确很幸福。
所以,后来她也喜欢散步,但总是一个人。
她以前也幻想过或许,会出现那么一个人和她一起散步,那应该很幸福。
和二姐一样,只不过二姐花粉过敏,出来的次数少了。
她微微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谁对柳絮过敏,也是二姐。
“我喜欢散步。”
她说完,低头跳过前面的积水,跳起来那一下,起了风,耳边突然飘过一个声音。
“向栀。”
她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看向陈最,两人视线相触,他认真地看向她。
向栀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下,乱了节奏。
他的眼睛总是含着情,每次对视都是这么认真,让她有些不敢对视。
暧昧不清的氛围里,混杂着海棠花的香味,风一带,花香似乎在他们之间流传。
趴在陈最肩头的小石头,揉着眼睛悠悠转醒,“爸爸,我们在哪啊?”
小石头的话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氛围,向栀最先移开视线,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笑着看向小石头,“我们在散步,还困不困?”
小石头摇摇头,从陈最怀里挣脱。
“妈妈,我喜欢散步。”小石头显然有些兴奋,他笑着牵起向栀的手晃了晃,小小的奶音。
“我也喜欢。”向栀下意识地说,小孩子总是能软化你的心。
小石头又勾住陈最的手,兴冲冲地,“爸爸,我们比赛赛跑吧。”
“不行,刚睡醒,闪汗怎么办?”向栀立马叫停。
陈最倒是不在意,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现在天气暖和了,没事。”
“什么没事,就……”向栀不依,可看到小石头眼巴巴望着她,她抿了抿唇,“跑慢点。”
小孩子精力旺盛,睡醒了跟猴儿一样,上蹿下跳。
陈最拍了拍小石头后背,“跑第一总要有奖励的吧?”
“亲妈妈一下。”
向栀懵了一瞬,对上陈最的视线,她双手叉腰,“不行,我怎么成奖励了?”
“你参加吗?”陈最问。
“不参加,我穿着高跟鞋怎么跑。”
“那你当裁判”陈最说。
“喂!什么啊,你还真答应啊,不行,奖励不做数。”向栀撇嘴。
陈最轻笑,“怎么?怕我赢?”
向栀切了一声,“我还没有怕的,只是你这样赢一个小孩,不光彩,你还要不要脸?”
“我一向脸皮厚。”
向栀翻了个白眼,举起拳头,无声道,你要是敢跑第一就死定了!
陈最笑着看她,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甚至耍赖皮,率先往前跑,小石头兴奋地喊着跟在后面。
向栀气得跺脚,“陈最,你……你……不要脸!”
气得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着急地快步往前走。
小石头已经被陈最落下一截,他跑的不快,但正常快走也是能赢过小石头的,可他丝毫没有慢下来的动作。
向栀暗骂他有病,又快步跟上。
马上快要到终点。
陈最忽然停下来,转身。
向栀松了一口气,双手叉腰,放慢脚步,他还算是一个要脸的。
小孩子人来疯,嗖一下,超过陈最。
向栀暗喜,哼了一声,抱着双臂,下巴颏一抬,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睨着陈最,“你输了!”
一阵风吹过,花瓣如春雨般在两人之间落下,是温柔的。
陈最沉默地看向她,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明明应该是散漫松弛的模样,可看向她的眼神认真深邃。
向栀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
“向栀,天气好的时候,一起散步吧。”
陈最下楼时往向栀的房间看了一眼, 房门紧闭,他无奈地笑了笑,才下楼。
钟妈见他下来, “今天怎么起这么晚?”
陈最喝了杯牛奶,抬眼看了一下手表, “没睡好。”
钟妈笑了笑,“可不像没睡好的,满面红光的, 昨晚回来,小石头那个兴奋劲,你也是, 倒是向小姐红着脸, 急匆匆地跑房里去了。”
“她下来过吗?”陈最问。
钟妈摇头,陈最往楼上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再一回头,瞧着钟妈慈祥地看着他笑,他也笑了笑。
钟妈向来都是不会参与主人家的事情,但她在陈家干了很多年,又是在向栀怀孕的时候便来这边照顾。
她经历多, 知道多, 体会多, 也不免提醒,“这次真不一样了, 别和以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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