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栀睨着他,“我来是为了喝酒,你们男的来就不知道因为什么了。总之,你要是敢惹我二姐,背叛我二姐,你就死定了。”
季霖扯出一抹笑,“不能。”
这姑奶奶全京北都是有名号的泼辣,他不敢惹,只能干巴巴附和。
和季霖一聊天,回家的时间就晚了。季霖带了司机,顺道载她回去。
季霖有些日子没回国,一路上絮絮叨叨聊着这几天的见解。
等车停在香林公馆,季霖打开车窗,“当初我也想在这买一栋,还没下手就被抢空了,妹夫这些年也是挺厉害的。”
向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不太清楚商场上的事情,至于陈最如何厉害,她也不清楚,只听说过,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成绩斐然。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车停在门口,向栀下车。
“妹夫没在家?”季霖问。
向栀脸不红,心不跳地摆摆手,“没在。”
等季霖走后,她仰头看了一眼楼上,小石头屋子里的灯暗着,估计在西园没回来。至于主卧,灯倒是亮着,窗帘拉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心想,陈最回来这么早。
她以为今晚小石头不在,陈最会出去放松放松。
她输入密码,推门进去。
玄关处的灯开着,她放下包,脱了大衣挂起来,再一转身,陈最站在她旁边,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不出声啊?”向栀拍着胸脯,不悦。
陈最看她,“下来喝水。”
向栀上下打量他一眼,居家服,身上淡淡的清香,没有酒味,她低头换鞋,“你没出去啊?”
“你看我有这个时间?”
阴阳怪气的话。
向栀瞥他一眼,摊手,“那应该怪你有一个努力工作的弟弟卷你。”
陈最当没听到这话,目光落在她的脚上,“鞋子合适?”
向栀微愣,低头,尴尬地轻咳。她很喜欢这双墨绿色的高跟,今天穿出去还想着不能让陈最看到,这喝了酒转头就忘了。
她直起身,换上拖鞋,微微扬起雪白的颈子,如一只高贵冷艳的白天鹅,眸间的神色自若,谈不上多么在意似得,“就一般般吧,你的审美还有待提高。”
陈最低头无奈轻笑,抬腿拦住她,“一般般你还穿,看来是向大小姐很给我面子了。”
向栀瞥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她要走,陈最的腿没动,拦在前面,吊儿郎当地,“等等,小石头的电话。”
向栀本来皱眉,听到是小石头,眉头才舒展开。
小石头那边还发来视频通话,声音奶奶地,问好,最后还说晚安爸爸,妈妈。
向栀凑过来,她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吐气如兰,混着柠檬的味道,她拿到陈最的手机,往后退了一步,“晚安,石头,可不可以亲妈妈一下呀。”
小石头啵了一声,向栀开心地笑了。
陈最双手插兜,靠着鞋柜,姿态闲适,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向栀看。
玄关处的灯是昏黄的,她正对着手机亲吻,有点滑稽又有那么一点可爱。这样心里不装事的她,才是快乐的。
向栀和小石头亲昵完,早就发现陈最一直在看她,她用余光偷偷瞄他,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弄得她有点不自在。
这狗东西干嘛总盯着她看啊。
她想到冯佳佳说的话,陈最喜欢她?不可能吧?
她挂断电话,正视他,“你干嘛一直看我?”
陈最缓过神,揉了揉额角,“我在想事情。”
向栀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神经……”
陈最歪头一笑,语气揶揄,“你不会觉得我喜欢你吧?”
向栀心猛地震了一下,斜眼瞪他,她耳朵有些红,“你神经病啊,我可没你那么自恋。”
她懒得理他,蹭蹭蹭往楼上走。
陈最跟在后面笑着喊,“你这样想我也不介意啊。”
清澈的嗓音,含着笑意,像是高中时期爱捉弄人的少年郎。
向栀嗖嗖嗖小跑回房间,关上门,她扇了扇风,怒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搅得她心绪不宁,最后狠狠揉了揉脑袋,懊恼地跺了跺脚。
真是丢死人了!
门外,陈最无奈地笑了笑。
她要是真能这么想就好了。
网上有传闻京大硕士招生名单马上就要出来了。
向栀这两天总是时不时刷一下手机, 她是真紧张。
她要是考不上,估计又有笑柄落在别人手里。
这两天,她莫名的紧张, 一到了晚上就睡不着,白天补觉, 也不出门。
冯佳佳叫她出去玩,她也拒绝。
她可不想玩的正嗨的时候,一个消息过来, 她落榜了,那感觉可太难受了。
就连小石头都看出她的异常,下午放学跑到她的房间, 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逗她。
“妈妈, 今天周明轩和小桃子吵架了,小桃子一天都没搭理他,小桃子和我玩了一天。”
向栀还是能抽出些精力和小石头聊聊天的, 她摸着石头的头,叹气,她儿子将来会不会是一个恋桃脑。
小石头小嘴叨叨说个不停,向栀又想,也不算恋桃脑, 小孩子的感情还是单纯的。
说了这么多, 小石头低下小脑袋, 撇撇嘴,“妈妈, 你是不是又要回非洲啊?”
向栀一愣, “怎么了?”
“妈妈每次回非洲都不爱说话,我不想你去非洲。”小石头哇地一声哭了, 他扑过来抱着她。
向栀眼睛一酸,揉着他的脑袋解释:“我不会回去的,不要怕。”
“真的吗?”小石头仰头,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眼睫毛上,看上去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巴巴的流浪狗。
向栀心里不舒服,抬手擦掉他眼睛上的泪珠,“为什么要哭?”
“因为我想妈妈,不想你走。”小石头说完,嘴巴一压,又要哭,“爸爸说,我不能这样做,妈妈你要去就去吧,我们可以视频。”
向栀压着小石头的脑袋,抱着他,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妈妈不会去的,我会永远陪着小石头的。”
她心里发酸,这些话小石头从来没跟她说过。
她失忆了,也没有过多了解过小石头的过去。
从利迪亚回来,一直到现在,她知道小石头的存在,接受了小石头是她儿子的事实,凭着血缘关系,她亲近小石头,而小石头也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他可爱开朗又十分善良,是一个可人的小孩。
一下子,除了等考试成绩的压力外,小石头这事也压在她的心里。
破天荒的,她问冯佳佳,“我这五年做妈妈称职吗?”
冯佳佳毕竟和她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认真地看着她,知道她是什么德性,“向栀,没有人比你更称职,你很爱小石头。”
向栀回看冯佳佳,“真的吗?”
冯佳佳叹气,“没有比这个更真的,如果你不称职,小石头会这么黏你吗?别怀疑自己,不过你想问很清楚的东西,我不知道,这个大概只有陈最清楚。”
向栀回来的时候没着急上去,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看会电视,找了半天的遥控器,愣是找不到。
她关了手机的灯光,仰靠着沙发,盯着墙面发呆。
她想努力回忆一下空白的五年。
在利迪亚出事后,她就被送进了当地医院,医院检查除了外伤,脑部没有问题。
她所在的当地组织的负责人韩祁川说,还是回国再做检查。
她忘了自己来非洲做什么,索性直接回国。
回国检查,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神经专家说可能是记忆分离症,没有特殊的医治办法,兴许哪天就想起来了。
这些日子,她刻意忽略掉失去记忆带给她的迷茫,努力去把对付叶秋和叶子兰当做生活的目标,可这些归于平静后,她剩下的是缺失记忆的迷茫。
陈最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平常工作忙,尤其是在工作日,为了空出周末的时间,他会把工作和应酬集中在工作日。
他喝了点酒,头疼。
进屋的时候,玄关的灯亮了,他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弯腰换鞋。
地上一双粉色的高跟随意地摆放,他弯腰捡起来,放在鞋柜里。
大概有两三天没见过向栀,他出门早要送小石头去幼儿园,他的作息一直比较规律,六点起床,晨跑运动,洗澡吃早餐,到了晚上回来,十一点多入睡。
他和向栀的作息完全相反,早上钟妈委婉提起这两天向栀的异常。
“你回来了?”
向栀突然出声,陈最正思考着她到底怎么了,这才被吓了一跳,他捂住胸口,心脏怦怦地快要跳出来了。
向栀突然回头,目光呆滞,没有表情,头发也乱糟糟的,像女鬼。
陈最嗯了一声,趿拉着拖鞋过来,顺手开了客厅的灯。
灯亮的一瞬,向栀下意识眯眼。
“最近没休息好?”陈最问,她眼睛周围一圈乌青色,快成熊猫了,精致的她,不可能不发觉,也不可能不行动。
“有点。”向栀张了张嘴,她很想问问过去五年的事情,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些扭捏。
“有心事?”陈最看她。
向栀猛地抬头,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到了嘴边又咽下了。
若是说了,陈最会不会又嘲笑她,说不定还拿她的这事当她的弱点,她果断摇头:“没有。”
陈最看着她低头找鞋的慌乱样,“朱岐给了两瓶罗浮春,一起喝杯?”
见她不说话,他微微歪头,笑了一下,“不是一直在等我吗?”
“谁等你啊,自恋狂吧你。”
陈最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抬了一下下巴,“走吧。”
“我不去。”向栀找到鞋,抬头,将头发别在耳后。
陈最看她,“怎么,怕喝不过我?”
向栀嘁了一声,“谁怕了。”
“走吧。”
向栀犹豫了一阵,还是跟上陈最。
地下一层是一个小酒窖,向栀没来过这里,通往酒窖的灯是暖黄色的,楼梯边沿也有一圈暗灯。
向栀记得外公有一个大的酒窖,外公喜好酒,里面各种各样的酒都有。
小时候她偷偷跑到酒窖喝酒,喝醉了就躺在毛茸茸地毯上睡觉。
外面的人都在找她,最后不知道是谁发现她在酒窖,等她醒了舅舅好一顿批评,外公点着她的鼻子说她是一个小老鼠,爱偷酒喝。
过往的日子,好像比现在轻松快活一些。
向栀微微叹气。
陈最侧头看她,“坐。”
他站在酒柜前找那两瓶罗浮春,从最底层翻出来,又夹了两个杯子。
向栀看着他倒酒,她闻了闻,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的味道,是她喜欢喝的那种。
陈最推了一杯过来,向栀双手捧起来,微微抿了一口,入口微辣,可慢慢回味又有一种甘甜的口感。
“复试结果快出来了?”陈最突然说。
向栀嘴角一撇,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最笑了,“这几天就因为这事不出门?”
“要你管。”向栀冷哼,偏过头喝酒。
陈最看着她,向栀不钻牛角尖的时候,性格直爽,有事都是当面问,当面说,从来不藏着掖着,钻牛角尖又是另外一副样子,喜欢把事藏在心里,憋着,她心就那么大点,一藏事,多半的精力都被这些事情分走了,所以她才休息不好。
陈最清楚向栀这副样子,肯定是又不知道钻哪个牛角尖了。
总装出一副没心没肺,又拽又冷的样子,如冯佳佳所说,她外面强硬的壳是为了保护里面脆弱的心。
“还有你怕的事情?”
“不是怕,万一考不上丢人。”
向栀本来想低低调调参加复试,考上就去,考不上也没人知道,这下可好,外面的人都知道她向栀要读研究生了,考不上多丢人。
她不缺钱,更不缺一个文凭,但她好强,好面子。
“没有万一。”
“嗯?”向栀疑惑地看向他。
陈最低头,没看她,他给自己那杯加了冰块,喝了一口,强忍着头疼,“你简历那么丰富,获得了那么多奖,你怕什么,初试成绩又不差。”
向栀有些懵,狐疑地看着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但转念一想,陈琪尔都知道她考研的事情,陈最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陈最目光柔和一些,往后一靠,手指敲着桌面,开口道:“要真想继续深造,大不了再申请出国留学。”
向栀耸肩,“不出国,我还想陪着小石头呢。再说了,我要真出国,奶奶,你家那边能同意嘛?”
陈最慢条斯理地转着杯子,“你要是想,我会帮你。”
他说完,心里狠狠嘲笑自己,他觉得自己有点道貌岸然,他想她出国吗,不想,但她若是想呢?他会帮她。
他抬头看她,他觉得她心事估计就是在考量这些。
向栀微微拧眉,喝了一口酒,她是没想到陈最竟然这么烦她,巴不得她走啊这是。
她冷哼一声,“不用,我不会再出国的。”
“哦。”
陈最平淡地收回视线,喉结克制地滚了一下,后背慢慢放松了些,彻底靠在椅背上。
几杯酒喝下去,一瓶罗浮春见底。
向栀舔了舔干涩的唇,她的小脸泛红,手指摩挲着杯沿,红润的唇微微抿了抿,“陈最。”
“嗯?”
陈最喝得也有些多,醉意侵染了他的眉眼,借着柔和的灯光,他安静地看着她。
向栀托腮,与他对视,“我和你结婚后是什么样?”
许是喝多了,向栀脑子有点木,话说出来后,还反应了好一阵,见陈最有些发怔,她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说跟你相处是什么样,我是想问和小石头相处怎么样?”
“他和你说什么了?”陈最突然问。
向栀看他,这人是在她脑袋里装了监视器嘛,他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没有啊,我就是想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失忆了,什么也记不起来,而且我最近发现小石头有些敏感,总是注意别人的情绪,我不希望他这样,长大了他还是这样,很容易受伤害。”
“不会的,他对情绪是敏感一些,从小他就这样,好好引导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哦。”向栀戳着杯子,“我怕是我们影响的他。”
陈最一愣,“你爱他吗?”
向栀看着他的眼睛,她思索着,对于小石头,她是爱的,于是点头。
“我也爱他,但我们两个的关系改变不了,多少会影响他,这没办法。”他微微坐直,“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知道我们爱他,希望他健康快乐就好。”
至于他们什么关系?互相厌恶,互不对付,非恩爱的夫妻关系?
陈最想到这里,头更痛了,他站起来,双手撑在大理石桌面。
向栀喝了不少,红扑扑的脸蛋,带着醉意的眸子,她的身上混着酒香和茉莉花的清香,她安静时像一只醉猫,就和小时候一样。
偷偷喝酒,喝醉了躺在雪白的绒毯上,外面的人找她找的都快要把房子掀了,她呢,醉醺醺地趴着睡觉呢。
陈最回过神时,才惊觉自己与她靠的这么近,他强忍着吞咽的冲动,与她安静的对望。
向栀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还在思索要该怎么改变他们的关系,陈最的突然靠近吓了她一跳。
他的目光灼热,深情,总是让人误会。
他有一双会骗人的眼睛。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和平相处,像朋友一样,怎么样?”向栀拍手,笑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蛮好的,主动缓和关系,她已经做出很大让步了。
陈最直起身,双手插兜,清醒了些,冷淡道:“不可能。”
“……那你觉得呢,我们该怎么做,为了小石头我觉得我们应该改变,最起码能和平相处吧?”
“反正做不成朋友。”陈最将剩下的一瓶罗浮春放回原位,他又折回来,看着她。
他的目光清清冷冷,看着她,似乎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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