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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你我仙妖殊途(轩辕月)


妙华这么一说,虞郎有些不信,仰望了这么多年的女子呀,心中万千萦绕都是她,她此刻就触碰着它的头,还那么愉快表示她即将成婚。
还是她心仪的男子。
诚然,她不能和一条锦鲤成婚,她是堂堂正正的千金大小姐,她那么聪敏善良。
好吧,这样也好,看着她成婚也是好事儿。
之后的日子里,虞郎还是鱼儿原身,被带到夫家的鱼缸里偶尔跃出水面看着妙华成婚,听着她和丈夫的欢爱,有了孩子,依偎在她丈夫身旁,还仰望他说,要和他白头偕老终此一生。
未料到,她的丈夫在高中进士这年的任期中感染了疟疾,回到家里第二天就一命呜呼没再醒来。
她伤心难过了很长日子,吃不下睡不着就伴随着她丈夫灵柩不分离,她绝望如杜鹃鸟的涕泣,声音逐渐失去,鬓边红翠暗淡空灵,最后摔成血一样红的一地哀婉。
虞郎跃出鱼缸水面,吐着浓密的泡泡,眼睛看着她,消减她的孤单。
哀伤停顿了,妇人望见她那鱼缸边沿的鱼,那可是她亲密相伴多年的鱼精,她忽然打起精神来,即可整理姿态:“拜托你了,虞郎,再托你的福份,能不能让我的禄生醒过来?你可以的,一定能的!”
她丈夫就是禄生。
虞郎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再次开口对他倾诉的妙华这么直接地索求,而她过去的元神与灵力早就给予她了,哪里还有?
妙华啊妙华,你还是那时为了救他这条鱼和那狮子狗斗志斗勇的妙华吗?现在的你凉薄无心也不留情面在心中,痴狂到要他虞郎放弃所拥有的根本,就为了她的凡人丈夫禄生!
几乎不用多想,虞郎依然答应了。
妙华匍匐在地泪如雨下,那般姿态不是他愿意多看的,她还卧床多日不言语。
虞郎心头绕不过深埋的情份,她抽离了她的心,辜负了他的情意,可他决定这是最后一次。
禄生又复活了,妙华脸上重拾笑意。
她的日子又风光无限,富贵满堂了,她喜气盈门就大摆宴席招待亲朋。
人们当街议论,妙华夫人真是贵气逼人祥瑞漫天,事事如意,王母娘娘的庇佑呢。
她的女儿出嫁儿子娶亲,孙辈诞生,她活得很丰盈富足,京都的上层阶级连绵不绝地登门拜访,就为面见祥瑞人会事事顺遂,当然,他们不会空手而来。
他们许诺追捧她的儿子,使她的女儿福运高照,儿子仕途上扶摇直上,甚至那帝室妃嫔都隆重款待她,让她儿子成了京都的府尹,而她获得一品诰命的封赏,真正地有了富贵傍身。
这时候,谁还会想到,她少女时候曾经是不被重视的可怜小姐呢?
当然,京都贵妇人圈子中很多人嫉妒她,她们和那些不看好她的男人们联合起来。
在一个晴空骤然变作大雨磅礴的傍晚,她丈夫忽然带着个娇媚的女人一闪而去。
半夜归来,她那丈夫在她房间里布下铁栅栏陷阱,这是旁人的唆使和用计。
妙华反应很快地跳出来,她用金钗刺穿了英俊男人的咽喉,血管被戳破,人瘫倒在地不断地出气儿,虞郎看的过瘾又心里感到无比地爽快舒服。
妙华在绝地反击时候裙角被栅栏勾住,她腿部齐腰而断,她哪里能撑得住这危机?
虞郎心疼地倾其所有,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唯独那活命的一粒拇指大的玄珠,他很不舍得很小心地刨除脏腑内,分半给 妙华服用。
现在这么做,它是甘愿的。
妙华今后就会是它的女人,归属它一手照顾。
虞郎忘了,妙华和它不同,她很排斥这玄珠的。
服用过后体内形成剧烈的逆流,她昔日娇艳面庞蒙上狰狞邪恶,她言语含糊,不梳妆打扮也不整理钗环服饰,完全没心思在任何事情上。
她这般孽障又不成体统,她癫狂起来披头散发,雷雨交加的夜晚出走,她身体轻盈极度又飘忽不定,夜半回来携带人的骨髓一瓷盅,吸食骨髓会让她获得短暂安宁。
“她安宁时候可恢复昔日美好姿态,可你愿意看到她遭受这般折磨啊?”梨花端详着问那美男子。
灯盏内火花摇曳,灯花如纵容大笑的女子那般肆意艳绝,让灯前朦胧中出尘脱俗的男人容颜似轻霜淡抹。
“是的,那就让她永远不要醒来。”美男子半闭着眼睛,捏着茶盅微微回避视线,他手指骨节修长,握着瓷盅的手势迷人优雅,琥珀色的茶汤没剩多少,温热微散的是他的气息萦绕在茶盅周围。
“中秋夜里,是我寻了一同修道的五百年鳖精,获得鳖精为我助力使用我身上一半的鳞片,变成短矢,戳中她命脉,而她就躺在她内室床榻上,不会有多少人看见她的。”
“他们都以为她癫狂病发作了,虽然她醒了也清明了,她旧伤复发了状态很不堪,她没能再下床去后花园赏荷。”
梨花望着美貌男人,真心想不透他的意愿。
“可你的玄珠是会延续她命脉的,怎还是让她离开人世了?”梨花想到他为了她奉献他修为的基本玄珠一半,他这是重情义了。
说到这里,男子眸中划过深深无奈,修长手指的骨节捏紧了瓷盅,丰厚唇抿着欲言又止,而后缓缓一语:“你说的对,她还是没能留在人世间。”
梨花来到小怪物躺着的小塌边沿,为她拨开了覆盖眼睛的一缕发丝,将床头那盏夜灯弄熄了,开门出去对那鱼精招手:“一同前往。”
山峦起伏在夜幕下略显,梨花和鱼精迤逦而行至府尹大人家的庄园附近,那里的流瀑被改道破坏,他们翻过山头找到他家祖坟。
青石板铺的路径,那祭奠的石碑几乎半人高,还是稀有陨石打造,走上衣冠冢那石屋样的入口,上面大字显示出府尹家的前几代人物名字。
梨花打开空间戒指使用一工具撬开石门,门内渐渐宽敞处停放一棺,木料很新。
梨花看看四周,对鱼精说:“应该就是这个吧?你要不要看看。”
她虽这么说,也明白鱼精或许什么都知道,只是它心理荡漾的情绪复杂而犹豫。
这地方置了一棺,又并非有陪葬品器皿什么的,这么随性。
他似乎不能相信事实,忐忑不安又十分很想看个究竟,他将松明搁在一旁,很小心地推开那盖子。
墓葬地宫外布置的华丽排场,但这里面这么凌乱无秩序,任凭谁也会犹豫忐忑吧?梨花这样猜测他的心思。
她拿过来松明照过去,那鱼精闭上眼睛,手里还举着棺材盖,但好奇心超越谨慎的当下他看清楚了:“不是她,不是的,妙华没有这么年轻!”
里面身量更娇小的女子身体,那并不是府尹大人的高堂老母,其实是另一位二八女子,和癫狂到时而不能清醒时而又无知觉的,可不就是府尹大人的千金小姐吗?

第8章 虞郎妙华【8】
破晓天光很吝啬隐藏在树梢中的密缝隙间,墓室外荒凉凄冷,风声乖戾轻轻吼,大地似乎很不情愿苏醒。
鱼精脸色苍白几乎贴近地面地倒下,淡蓝色靴底和裤脚都是尘土的红黄色,颓丧姿态虽极力维持住仪表,但已经显示出衰弱惨样。
冷凉昏暗的光线中站着一人,那不是墓室内那位还会是谁?
梨花微微眯眼审视了侧影,这人衣着身形都是中年府尹的千金小姐,身腔内赫然是那人们口中所知的妙华夫人。
“我的惠娘,是祖母害的你这般哪……呵呵!”妙华神经质地笑着,艳丽而颇有风姿,俯视地上的鱼精:“你那瞬间想灭了我,我甘愿的很,可又觉得没活够,就是没活够啊!我幼年少女时候都很孤独,好不容易出嫁从夫将宿命转的好了很多,心里对我父母的仇怨也就是爽快了,丈夫儿子孙女都那么好,我不想离开人世啊!”
她的辉煌依然不甘心褪色,那是她宿命里的光环。
她又返回墓室内,面对那酷似她的无辜安详容颜,嘴角下垂到傲娇:“我是和惠娘一同乘车的,她中秋点心吃了很多个呢,我一看见她的样儿就控制不住体内血气涌动,完全忘记她是我的什么人了,啃噬了她的肉和手脚背,而我血气稳定后,我已经忘记惠娘是怎么没气息的。”
“但我不想啊,我没想到啊,就这样让我离开人世间,还是我孙女为我而亡,她那么娇美年轻!但我能如何做?如何做到不责怪自个儿,当然,最好的方式就是我用上她的形容,让她和她的祖母一起活着!”
鱼精痛苦地闭上眼睛,但又睁开来继续倾听着。
他对妙华的爱已经到了无可奈何。
站在墓室门口,妙华邪恶而交织贪婪的目光遥望墓室外的冷白天际,似是自语般:“剩余不多的灵力,我剪一副栩栩如生的我的纸样貌,烧到墓室内,让飞灰洒满这里,就算是我的忏悔,也是对我孙女惠娘的陪葬。”
妙华说起这些悲恸就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笑意中蕴含丰富情绪,时而犹如在戏台上表演那般撒上零零几滴泪,增添几分令观者动容的刻骨印象。
梨花装的很共鸣,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这算不算真情相对应?她管不了那么多。
望着亭亭而立在墓室门边的少女也是年轻的妙华,梨花冷笑:“无辜的人也被你利用完了躯体,你还在假装慈悲地做戏给谁看呢?孙女那么年轻美好就被你给害死了,你不害臊反而认为是应该的,真可笑!”
魍魉之辈,非魑魅,带有水生精怪的灵气运用这股强力量,啃噬凡人躯体再取走心脏,随后利用凡人躯体,这种逆行只会越来越偏离心性,连同它原本的能量异化而变质,本体无法承受这种变异,又不得不时时用邪恶法术研习助力,好趋近凡人的形貌和生活。
再加上一个虞郎满满倾倒向她的爱意,而它又是非知晓人世间险恶的异类精怪,修行低微,就算是为了她的贪婪赴汤蹈火也未必事事顺遂,日日让她满意。
很多铤而走险的行为,都是她唆使锦鲤虞郎去做的,往往一件坏事的背后掩盖需要无数件坏事的辅助。
因为妙华因虞郎的爱慕而化散的怪物,它爱她多热烈就会让她的癫狂肆意纵生,妙华算是附生怪,又没多少灵力,她的筑基薄弱。
“自从你丈夫艳遇后对你施暴,你说你害死了多少人哪?你苟活于幻象中,啃噬无辜人类的肉体,你的妄念与贪念交织下想增添修为,但又遥不可及,只好用那些凡人骨髓栽植你的躯壳,那个属于你孙女惠娘的肉体!”
被一个少女这样洞悉她几十年的幻象日子,还这么详细透彻,妙华感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墓室外随风飘来的大树叶子遮盖了鱼精的身子,这些话它想必也听明白了,它的付出从来没有任何人记得,也无有谁为他出头说上一句公道话。
妙华幻变的这个怪物羞耻心被连根拔起,它纸鸢样身子飞出来窜到树影间,反复来回大叫:“不是的!我不是这样的,不是你说的这样!”
梨花不屑道:“我还把你说错了吗?”
被大树叶子掩盖的鱼精缓过心神,艰难站起身:“妙华,你运用我的灵力这么几十年,难道你不承认?”
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哪怕她已经早就不是那个当初的美好少女,而是里外都被贪念妄念填充的魍魉,可他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感受。
而她也让他为她效力的理所当然,痴心爱恋换做彻底的连皮带骨髓的几十年利用,他值不值得?似乎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看不见当初的妙华了。
梨花心软了,这种事情,这种感情还真的令人费解。
天光已然豁朗,但因骤然而涌现的褐黑色风云,使得原本亮堂的天地浑浊起来,几十息后那密集如炒豆般的暴雨劈劈啪啪落下,他们被困在其中。
这暴雨来的太突然,梨花浑身淋湿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看不到另外二位。
正想着,一个长发女人的头颅凑近她脸,张嘴就咬住梨花的发辫。
定是那个妙华。
它那原本清丽的少女脸上,眉眼错位鼻梁歪斜而舌头伸的很长,收起舌头露着牙齿:“要给我你的身体吗?你很好看呀!”
“妙华!你不能再吃人了!”鱼精跌跌撞撞地冲来阻止,可这大雨磅礴中最灵动的不是它这鱼,它甚至无从辨识详细的别人的状态。
梨花上半身被怪物舌头纠缠住了,她不能深呼吸取出她空间里的束灵环,那怪物的暗红舌头长长缠住她腰部,内腹中已是沉闷紧闭而来的压迫感。
那个大叔,让她这个徒弟为他挣银子还借据和出开销的她的师父,快来呀!
你徒弟就快不行了!梨花觉得快不能呼吸了。
就在她意识薄弱时候,她腰部被松开了,带着香味的花瓣飞洒下来让人在雨落中觉得尴尬。
那个妙华缩小了体格,样子变得奇异干瘪,晃动着身上赤橙色的流血。
一把海棠花白玉扇坠落在地上,那坠子还带着不散的花香呢。
“师父!”
梨花一下就感到安全了。
大叔和昔日一样洒脱,撑着蓝色油纸伞弯腰拾取他落下的扇坠,用一方丝帕反复擦干净了,取出他铁质雕花的瓶子,将那怪物投进去。
我真的佩服大叔,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你的仪态,把你那扇坠值得拾回来吗?哼!下辈子让你成为一个粗糙的男人,沾不得这么细致物件。
大叔姿态有些倜傥的瞥了下梨花,他还能不知道她想啥?梨花被这样一瞥忽然心慌起来。
可这大叔花里胡俏整的根本就不像捉妖人,浪荡姿态还姗姗来迟,为徒的腰部缠绕了怪物的血红舌头,他不说来让她撑伞,他倒是逍遥。我就默念两句,你也计较你徒弟我。
她干脆快两步走来抢过他手里的伞:“该把这怪物化成水吧?”
大叔两眼涌起轻微恼怒:“连师父都不叫了啊?”他巧妙地避开梨花,转而找出一把更小的粉红伞递给她:“这才是你的,为师刚买的。”
梨花很不喜欢粉红色,那是她从小就讨厌的颜色。
很不情愿地撑开伞骨。
那鱼精蹒跚步伐,一脸颓丧失神走过来,对着他们师徒请求:“可否将她的气息给我?”
大叔别看气势恢宏可他心很软,放出那怪物已经缩成巴掌大的赤橙色包裹形体,那鱼精收到怀里紧紧护着了。
“梨花望着他嘱咐了句:”你还是要知道的,她,早已不是当初从狮子狗嘴里救你的妙华。
鱼精怅然空洞双眼回转头:“多谢你提醒,我知道的。”
梨花还是趁着大叔愣神那片刻,悄然将他手里的伞换成粉红小的。
他们师徒一前一后,与这鱼精背道而行。
大叔一回神发现他手里的伞是小一号的粉红,他微愠,大步追上她:“梨花!快给我蓝色伞,这把才适合你姑娘家使用。”
梨花微微一合住伞骨又打开来做个鬼脸:“是我的!你也能用粉红,能得。”
雨过天晴,府尹家的墓地石窟门虚掩着一道缝隙,微光中内里飞落色彩艳丽的蝴蝶,衣冠鲜红的亡者老妇,她身边陶瓷鱼缸里欢腾跳跃一尾金色鲤鱼,外面风吹着和煦空气带进来很安静。
京都郊外最热闹的大客栈里,店伙计口沫横飞边走边说:“听官差们说呀,前阵子那场怪物的事儿,是城外硕屏山的草寇们急驰三百里路来做的孽呀!昼伏夜出,半夜到大户人家后花园作案,不为别的,就为富人小姐们的首饰细软,后来发觉这样不值得就放血洒狗血,把个热闹非凡的京都弄的怨气四伏,大家被搅得猜测是啥精怪来做乱了,给你们说,啥都没有!咱们府尹大人文武双全,把那帮人都招安归属咱们陛下了。”
“忘了给你们说,府尹大人家千金好着呢,府尹家的小姐重病不醒,还以为是什么怪物的纠缠,却未料到一场雷阵雨过后的上午,小姐就自己走出来后花园,身体好了吃的也多了。府尹家富贵祥瑞,王母娘娘庇佑的没错!”
店伙计也是听闻别人说的,但他这样一说,似乎就像是他去过府尹家亲眼见过小姐的真实感。
京都的治安不再有隐患,人们恢复昔日的过日子秩序。

府尹大人家待客的外大院。
“仙姑,还请仙姑为老朽承担这份馈赠!”那府尹大人的爹,文邹邹的话是对着梨花说的,但这说话和蔼可亲的老人眼中全是冷漠。
他黑纱笼冠黄金簪发,两鬓角依然如墨,质地非常昂贵的夹纱棉绸外袍金丝滚边,威严是凡夫中最具备气势的,他端坐着。他就算是道谢也不会显示稍微的谦虚,拢着衣襟,对她的眸光进行不动式反复审视,按说他该激动到他的孙女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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