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邓昀都说了,没有过女朋友,还说过喜欢她呢。
许沐子觉得有必要把这事说清楚:“你了解我妈妈的性格,她说话有些夸张,我没有过稳定交往的男朋友,从来都没有过......”
本来是在说她的感情状态的,可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不解地问:“你是真的以为我有男朋友?”
“是。”
“我都有男朋友了,你为什么不祝福我?”
“做不到。”
“你还想拉着我做坏事?”
“没办法,忍不住。”
“你还吻了我!”
许沐子正义极了,手握着拳,用手指上环着的按摩器敲了敲桌子,“邓昀,你想当男三?”
邓昀就很不正经。
他说他奶奶最注重品德教育,他要真这么做,以后死了,到下面遇见,老太太准是不肯认他,嫌他给老邓家丢人......
后面应该还有个转折的“但是”。
她没让他说完,伸手挡住他的嘴:“说什么死不死的。”
制止过邓昀不吉利的话,许沐子才察觉到他们的肢体接触。
她太急着倾身靠近他,膝盖挨着他干爽的休闲裤布料。
裙摆交叠在膝盖边,有点痒。
而这样强制对方噤声的动作里,许沐子的手指遮着邓昀的鼻尖和唇。
他停下来,没再说什么,目光往她手指上垂过两秒,然后抬眼,视线越过幽幽烛火去看她。
温热的鼻息落在许沐子手指上,邓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些力道,不让她撤离。
他的唇是软的,从她的掌心一路吻到指尖。
手掌传来的喘和吻,如同带有电流,顺着手臂一路攀缘。
像窗外被雨水冲刷过的蛇麻花藤蔓,潮润地勾缠着每一处神经,最终侵入胸腔,溻湿她的心脏。
许沐子快要疯了,呼吸也跟着变了频率。
丝丝缕缕的痒刚聚集起来,他的唇已经离开她的手掌。
又是这样!
她焦躁地想要把手抽回来,被他握得更加牢固。
许沐子在桌下踩邓昀,到底还是没用力气。
他笑着挨了这一下。
公共区域里转瓶子的游戏还在继续,问题尺度变大了,他们回答的疯狂程度也在变大——
问,“最满意自己身体的哪个部位?”
答,“肠胃吧,因为从来没有便秘过。”
答过题的人在一片哄笑声中批评,说这问题太刁钻,自己要做善良人,换个简单的,问问下一个人,“最近一次开心,是在什么时候?”
空酒瓶应该是转到邢彭杰了。
邢彭杰说:“就刚刚啊,听你说你胃肠好、没便秘过的时候。”
那些对话声音极大,许沐子本来是没有在听的。
她掌心麻酥酥的感觉还没退散,人声鼎沸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模模糊糊。
但邓昀重复了这个问题,拇指指腹摩挲着她腕间动脉,问她:“最近一次开心,是在什么时候?”
身旁的玻璃窗里映出她的身影,也许是烛光的暖色,她看上去连脖颈都是红的。
许沐子以为邓昀是在因为这件事调侃她,觉得他不怀好意,又跺他一脚。
以牙还牙,反问他:“那你说啊,你最近一次开心是什么时候?”
反正刚才的亲密是他们一起的,一个巴掌又拍不响。
邓昀用另一只手碰了下手机,屏幕亮起来,还有几分钟就要到八点。
他给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十几分钟之前吧。”
他们已经聊过好几个话题,许沐子不记得十几分钟前是在说什么。
她疑惑地看向他。
他说:“那时候某个姑娘在吃醋。”
正常遇见这种事情,许沐子是不会吃醋的。
她有底气。
在过去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她没有破罐子破摔地堕落、没有放弃学业、没有因自怨自艾耽误过时间。
她一直在拼命向前,靠着自己,硬把难关给挺过去了。
如果过去的她值得被喜欢,那现在,只会更值得。
但和邓昀这么久没见过,许沐子觉得他是不够了解这些的,所以有些敏感,又很急切,总在担心他看不到她的成长。
正当许沐子想要对邓昀这个答案表示不满时,邓昀吻了吻她无名指的指腹。
他说:“许沐子,别担心。”
他说,他认识的她,不仅仅是会在夜里失眠、哭鼻子、醉酒的可爱姑娘。
也是在家里出现变故后,一言不发抗下压力,想尽一切办法努力生存下去、完成学业的坚强姑娘。
“你在酒店兼职最长一次,几乎通宵,坚持弹了十个小时。”
“参加过学校的校庆演出,和著名的电影配乐大师合奏了海顿的曲子。”
“被专业教授破例带去波士顿,参加四校交流活动,担任音乐剧伴奏,和其他学校的博士生同台演出。”
“也参加过当地有名的音乐节,和......一个拉小提琴的男生一起演奏了贝多芬。”
......
邓昀比许沐子本人记性更好。
跟着教授去波士顿的事情,因为紧接在校庆演出之后,她那段时间忙得没时间睡觉,几乎快要忘记了。
先前惦记着想要诉说高光事迹时,都没想起来要说这个。
她做过的事情,他一件件数给她听。
许沐子甚至都想不明白,他们已经1075天没有联系过了。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所有事情的?
在她身边安装了监控吗?在她身边安排了卧底内应吗?
最后,邓昀说:“你在我这里,近乎完美。”
许沐子耳根微烫,想自谦几句,又思维沉滞,只能胡乱摇头,不知道说什么。
“没诓你,哪怕我奶奶在世,就她那种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老太太,半夜睡不着觉都要琢磨琢磨她亲孙子是否得能配上你,知道么?所以别总乱想。”
第38章 08:00-PM (1)
许沐子大学时期, 有几位关系很要好的同学,其中一位是小提琴表演专业的男生。
他们都修了二重奏的课程,所以经常合作。
刚刚邓昀提到的、她参加过的学校当地有名的音乐节, 合作的小提琴演奏者就是这位男生。
男生家里也遭遇过小变故,没有许沐子家那么糟糕, 但生活花销方面也比较拮据。
听到为人刻薄的同学在背后夸张地说她身上有土豆味道时, 男生一跃而起:“哇,原来Shirley会做土豆菜肴,我要去向她请教。”
这件事情, 许沐子也听说过。
在音乐节同台演出结束的当天, 她问男生,为什么会帮她说话。
男生耸耸肩:“倒也不是刻意帮谁解围,单纯是看不惯而已。有钱那么了不起吗?为什么要在背后议论别人吃什么?”
平时他们上课、排练、演出, 在谈的都是音乐方面的问题, 没什么私人内容。
那天音乐节效果不错, 许沐子在现场遇见过很多同胞,还和别人合过影,心情自然是好的。
两个拮据的人也算偶尔奢侈, 买了比较有名的老店披萨,漫步在校园里, 边走着,边分着纸盒里的披萨吃。
他们聊到低谷期。
许沐子说:“现在这种情况, 只能算是我物质保障最低的时候,其实不算已经不算是最低谷的时期了。”
气氛轻松, 她和男生讲起, 在真正低谷期那段时间,陪伴她又疯又闹的邓昀。
男生托着披萨纸盒, 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时候有人一直在陪你?”
许木子往纸盒里伸手,撕下一角披萨,点头。
“那很幸运啊。”
“的确很幸运。”
“Shirley。”
“嗯?怎么了?”
“他一定很帅。因为,你脸红啦哈哈哈哈哈哈!”
男生边说边调整小提琴收纳包上的背带,话都说完,端着披萨纸盒就跑。
许沐子梳着利落的马尾辫,正仰头咬掉披萨的尖尖角,堵着满嘴的番茄酱和芝士,差点呛到,迅速嚼着,拔腿就去追。
当时她生活得很吃力,那天的披萨和短暂的闲聊对话,算是连日辛苦的唯一休闲时光。
那时候的许沐子从来没有奢望过,会再遇见一个像邓昀那样的同谋、盟友。
她知道她要孤军奋战很久、很久。
也知道这种孤军奋战,在日后也并不会和谁提起来。因为就算提起来,也不会真的有人真的能感同身受。
可是在这个雨夜,当许沐子坐在客栈的这方小小空间里,听见邓昀清清楚楚地把她那点小成绩数出来时。
她心里在浸着另一场雨,雨滴温暖,雨声轻轻。
像烈日下孤身跋涉太久,把这场雨当成幌子,终于卸下重担,在躲雨时歇息。
许沐子压下哽咽,问邓昀:“可是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留意过,打听过。”
邓昀说,他知道关于她的消息还有很多。
比起刚刚提到过的这些,他其实更在意另外两件事。
该不会是“土豆味道”的事情吧?
再或者,会不会是知道她的什么糗事?
许沐子忽然很紧张:“还有什么?”
其中一件,发生在家庭变故后不久。
他们都认识的一位长辈叔叔,难以接受投资失败的事实,报了警,说许沐子爸妈联合他人实施诈骗。
警察上门了解情况的当天,只有许沐子一个人在家里。
后来许沐子爸妈去警局配合调查,走前对许沐子说他们绝对没有违法。
许沐子留在家里,等看中她家某样家具的买家来看细节。
她和对方讨价还价,最终以预期的价格把家具卖出去。
在夜里买了简餐,跑去警察局门口等爸妈。
那阵子,邓昀刚把爸妈送去南方安顿好,人在老家处理奶奶留下的老房子。
听说时,已经距离事件发生过了好几天。
邓昀说:“我在意的是,警察上门时、在警局外面等到半夜时,你是否感到害怕?”
许沐子刚压下去的哭腔,一下子控制不住,涌上来。
她努力眨了几下眼睛,抿了抿唇,没哭。
应该是害怕过吧。
她胆子不算很大,人生最出格的两件事,除了翘掉比赛去靶场,就是背着家长和邓昀接吻。
开门后看见警察叔叔,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小腿也开始发抖。
爸爸拿着材料去警局前,说过:“沐子,爸爸投资失败是愚蠢,但爸爸绝对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放心吧,啊。”
那时候咬紧牙关的硬撑,现在终于可以倾诉了。
许沐子小声说:“当时真的非常害怕,家具卖出去以后,打电话约物流公司上门,手指都是抖着的,按错好多次,我害怕爸爸对我说谎,也害怕真的出事......”
邓昀的手臂越过烛光,手掌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第二件事,是许沐子在国外读书的时候。
邓昀听说,许沐子所在的区域某街道发生枪击事件。
酒店兼职的简历是他帮忙投的,他太了解她的每日路线。
所以问:“那天枪击,有吓到你么?”
许沐子摇头。
她那天比较幸运,乘坐更早的一班地铁,提前去了酒店。还是事后同学们谈论,她才知道有这件事的。
“邓昀,你经常关注我那边的新闻吗?”
1075天的牵挂和思念,轻描淡写,只汇成这么一句话:“每天都在看。”
公共区域里传来的声音很清晰,能听见电力部门已经派人上门,夏夏接待了他们,并带领他们去了电表箱那边。
也能听见住客们的转瓶子环节已经结束,几个人正商量着,要玩十二个人的狼人杀。
可能缺人,有人提了许沐子和邓昀的名字。
邢彭杰马上给拦住了:“我们再找找别人,他们都说了自己智力不行,不能强人所难。”
刚刚转瓶子时,邢彭杰就露馅了。
邓昀知道邢彭杰是在帮许沐子,揶揄:“你朋友说话,听着像在骂人。”
许沐子本来还在仰头压眼泪,听完没忍住,笑出声。
转念想想,又明白过来。
难怪邓昀要对人家邢彭杰阴阳怪气,问她,“你现在是能接受异性示好的状态?”
问过的不止这句,他还问过她,“有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之前种种,都是以为她有男朋友么?
许沐子捧着脸:“邓昀,原来你也在吃醋。”
“没少吃,醋了十几个小时了,你才发现?”
“那,菠萝挞是什么味道?”
邓昀秒懂:“酸的。”
他们的相处模式很神奇。
好像过去就是这样,明明在开始做同谋前,他们也没有过太多接触。
可他带她翻墙去酒吧那天晚上,竟然没有过丝毫的不自在。
许沐子呼吸性碱中毒,被他背着进医院。
她还趴在他背上哭哭唧唧、絮絮叨叨,把遗言都交代给他了。
“邓昀,我要是死了,你记得告诉我爸妈,我银行卡里还有钱没花完。”
“专柜欠我一个付过款、没到货的背包挂饰,还没给我,很贵的......”
当时邓昀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他当时背着她的步子很稳,说话却是挺混蛋的。
他说:“眼泪别往我脖子上蹭。”
那些记忆如此鲜活,而眼下,他们又如此亲近。
总觉得不舍得离开。
邓昀似乎和许沐子同频地想到一处,忽然问她:“明天什么时候走?”
“应该是上午吧。”
原本来客栈时,她是想着要待到明天吃过午饭再离开的。
但来的路上基本只有最后的路程遇见下雨,也用了四个多小时。如果雨一直不停,回程用时会更久,只能提前些赶回去。
有很多话想说。
许沐子总觉得,哪怕不眠不休说到明天她离开客栈,也没办法把话题尽情都聊完。
公共区域有人在找夏夏,有人在凑狼人杀玩伴。
两方凑到一起,聊得驴唇不对马嘴。
“老邢,瞧见夏夏了吗?”
“你来得正好,玩不玩狼人杀?”
“不玩不玩,我找夏夏。”
“修电路的师傅来了,夏夏忙着呢,你和我们打狼人杀多好?”
不过,找夏夏的那位住客感觉很急,找夏夏是真的有事。
其他人也渐渐察觉到,问是怎么回事。
那位住客说,之前在书架这边借过书看,归还后在房间捡到了音乐会的门票,不知道是其他住客夹在里面的,还是书里的。
“音乐会的票?那可能是许沐子的吧?她学音乐的。”
“啊?会吗,我可是在我房间捡到的......”
“之前她也看过这里的书,还拿回过房间,万一是她夹的呢?”
“也是哈。”
“反正夏夏不在,先问问许沐子呗?”
那边几个人在喊许沐子的名字,他们只能暂时终止对话。
她不记得自己出来带过什么票,却也不得不起站起来。
许沐子知道不可能是自己的东西,又惦记着等在鸭掌木后面的邓昀。
她没细看,应着“是不是你的票”的问题,摇头,否认了。
“那肯定就是书里的了。”
那位顾客还挺沮丧的,说之前答应过夏夏,好好保管书籍的。
“夏夏说过的,这些书是老板家的旧物。估计这票也是,主要停电了,我没瞧见,从浴室出来穿着拖鞋给踩了一脚,把票给踩湿了......”
票确实脏兮兮、皱巴巴。
仅仅说“一脚”和“踩湿了”,应该算是心虚的说辞了。估计这位住客是真没看见,来来回回从上面走过好几次。
许沐子是个面冷心软的人,犹豫两秒,只能暂时让邓昀多等等。
她想帮忙,拿了根蜡烛,往住客举着的门票上认真看过。
背面印着的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已经是去年的日期。一看就是用过的票根,除了留作纪念,应该没有其他用途。
但正面翻过来,图案十分眼熟。
许沐子以前作为表演者,是不需要门票的,突然看见这张票根,意外到有些愣神。
这竟然是她参加过的音乐节门票?
会不会太巧了些?
有种“冥冥之中”的神秘感觉。
好像从她走入这间客栈起,有些命运的齿轮就在暗中转动。
狼人杀那边组局成功,已经发好牌,担当法官的人在说,“天黑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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