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心跳异常,有点不敢看他。
偏偏邓昀伸手,用捏着棉签的食指指背,刮了许沐子的耳廓。
很轻、很痒的一下。
他这样说:“你耳朵很烫。”
许沐子突然就感觉,邓昀在短信里和她说过的那句“勾引”,不是空穴来风,他是真有这个勾她的能力。
他们挨得很近,很容易联想先前在他房间里相拥和接吻的感受。
那些感受,牵着某种欲望,引人想要重新沉浸其中。
许沐子感到口干,又突然留意到,楼梯间传来匆匆下楼的脚步声。
是夏夏回来了。
她还惦记着自己先前和夏夏说过的,“我和邓昀不是朋友”这句话,总觉得心虚,所以看见夏夏提着灯走过来的身影,马上慌慌张张地从邓昀身边退开了。
退开后,想到邓昀眼里那种笃定,她又转头去看他。
却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举动,邓昀竟然没有丝毫不悦。
之前在夏夏面前,她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时,他好像也是没什么反应,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逃避?
要忙的事情很多,夏夏走路速度都快不少,一阵风似的到了前台,手里还拿着手机敲敲打打,用客栈的工作号给住客发极端天气的安全须知。
楼梯里踢踢踏踏混着好几个人的脚步,几张熟面孔也跑到楼下来,问夏夏有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这些人吵吵嚷嚷挤在前台旁——
“也不知道停电要到什么时候,没WIFI游戏打着太卡顿。”
“别玩手机了,待会儿没地方充电。”
“这都已经四点多了,停电客栈还能提供晚饭么?”
“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睡觉也睡不踏实,我说夏夏,干脆让我帮着做什么算了......”
许沐子拿着自己的手机躲开些,把空间给他们腾出来。
邓昀把棉签丢进垃圾桶,然后看向许沐子。
他们隔着热闹的对话声对视,目光不清白地勾缠着。
隐约听见有人在讨论,风力太大,客栈外面的鸟窝好像快要被吹掉了,需要去加固。
他们叫了邓昀:“你个子高,一起来帮忙啊?”
邓昀偏开视线,应了一声。
转身和其他住客去找工具时,他举了个电话的手势给她。
许沐子会意,拿起手机打字。
她发给他的问题,是她刚才受蛊惑时的疑问。
“你真的没谈过女朋友?”
“以前那个冰箱贴我都看见过。”
邓昀跟着往外走时,低着头打字,许沐子收到邓昀的回复——
“没谈过,冰箱贴晚点和你解释。”
公共区域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夏夏忙里感叹,说雨声稀里哗啦的,像她老家做油锅炸鸡蛋的声音。
许沐子还以为这就是邓昀最终的答复,刚刚和夏夏并排坐下来,手机又响了一声提示音。
许沐子滑开屏幕,看见新的信息内容:
“上一次动心,还是在1075天前。”
1075天前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种糟糕天气, 客栈不能开门窗,空调暖风开得足,有种闷闷的潮湿感。
在许沐子的余光里, 身旁的夏夏抬手抹掉额角沁出来的汗,继续在手机上编辑通知内容。
许沐子也收到了一份夏夏群发出来的消息。
内容全面, 基本上解答了住客们容易产生的各种疑问。
后面加了一句, 晚餐会照常供应。
座机电话在响,夏夏跑过去接听。
许沐子红着脸,在夏夏富有亲和的声音里, 努力回忆着关于1075天前的记忆。
那段时间, 是他们都已经知道家里投资失败的时候吧?
许沐子翻出日历,把大约的日期推算出来,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天她做过些什么。
那时候家里被愁云笼罩, 所有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不困也不饿, 像忽略掉温饱需求的行尸走肉。
唯一听过的好消息,是卖房子的陈阿姨带来的。
陈阿姨说,有对正准备归国的夫妻看中了许沐子家的二手小别墅, 出价比其他买家稍高。
而且,那对归国夫妇当时正在非洲旅行, 愿意不看房直接付款,回国时间又比较晚, 许沐子和爸妈可以晚些搬走,能省下将近两个月的租金。
邓昀是在那个时候动心的?
对她吗?
但为什么是那种时候?
这一点许沐子没有猜透, 只是直觉这个时间和自己有关系。
她没回复, 想等他回来再谈。
想着这些,许沐子脸更红了。
连夏夏都有所察觉, 默默把空调暖风温度调低。
手机又在响,她以为是邓昀,心跳瞬间加速,且期待地看向屏幕。
结果失望地发现,是堂姐在联系她。
距离上次联系间隔了十小时左右。
许沐子猜测,住在国外的堂姐应该是刚刚吃过早餐,或者已经把小朋友送去幼儿园......
堂姐发的照片里,果然有背着书包走进幼儿园大门的小朋友背影。
经过一夜睡眠,堂姐竟然还在惦记着许沐子的感情问题,问她爸妈有没有和她说过新相亲对象的事情。
许沐子回复:“没有。”
“你可以主动问问嘛。”
“没必要吧......”
“问问怎么了?”
“怕直接见面会尴尬的话,还可以先添加联系方式啊。”
许沐子继续回复:“不想加。”
堂姐依然在劝。
说只是随便聊聊天,又不是让她马上和人家结婚生孩子。还说她表现得过于消极、抵触,总不能一直拒绝接触异性。
许沐子耳朵还在发烧。
她总在想邓昀的事情,摸着高温的耳廓,顺手就回了“有在接触”这四个字。
这句回复像捅了马蜂窝,堂姐那边源源不断抛问题过来:
“和谁在接触?”
“你背着家里谈朋友了?”
“那为什么不早说?”
没谈啊,只是抱了、亲了而已。
但这话不方便和堂姐说。
许沐子没办法像躲避其他亲戚那样,躲开堂姐的追问。
以前她爸爸和她叔父性格不合,一见面就要互相阴阳怪气,来往得并不多。
但在她家落魄时,只有叔父打来越洋电话,先是数落她爸爸投资不够谨慎,又带着担忧的哽咽问他们到底欠了多少钱。
叔父家主动借钱给他们救急。
彼时堂姐刚结婚不到一年,和堂姐夫商量后,竟然愿意把婚礼收到的一大半份子钱也借给许沐子爸妈还债。
许沐子不想说谎。
但总不能和堂姐说,她出来散心,偶遇一位过去有些暧昧情愫的旧相识。
才见面十二、三个小时,两个人就已经吻到一起去了......
真这样说,还不得把堂姐吓死?
许沐子只好打字:“以后再和你说吧。”
听夏夏说,几处屋在檐下的燕子窝,分布客栈楼侧,窝里还有几只不会飞的雏鸟小燕子。
鸟窝一旦被吹下来,小燕子们肯定会被摔伤。
所以刚刚他们拿了木梯和工具出去,说要用麻绳加固一下鸟窝。
去了比较久的时间。
许沐子一直在楼下陪夏夏,还和夏夏商量着,给三只流浪猫取了名字。
她没养过宠物,对起名字这件事没什么新意。
三花猫叫“来财”,白色的那只叫“源源”,橘猫就叫“滚滚”。
许沐子说:“客栈经营得这么用心,那就祝你们老板能财源滚滚吧。”
提到客栈老板,许沐子想起自己没看完的那段评论。
评论里是不是说到过,这间客栈,原本是老板准备送给谁做礼物来着?
许沐子难得有八卦之心,把这个问题抛给夏夏。
夏夏似是一惊:“您听谁说的?”
“在客栈的早期评论里看到的,不好意思,我这么问,是不是有冒犯到你老板?”
“没有的......”
座机又在响。
夏夏也许是真的不方便多谈老板的事情,只在跑去接电话前,指一指窗外雨幕中那片郁郁葱葱的植被。
夏夏说:“那里原来种过玫瑰,叫伦敦眼。”
许沐子好奇“伦敦眼”的样子,用手机搜索。
是一种粉橘色的玫瑰,花瓣层层叠叠,很美,花语是初恋。
看来客栈老板是位有故事的人呢。
手机电量不足,许沐子提着照明灯回过一趟自己房间。
她没关房门,刚跪在床上摸到充电宝,堂姐想要继续打探消息的来电铃声,和楼下忽起的人声几乎同时入耳。
一阵火急火燎的嘈杂,令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沐子没顾得上接电话,拿上充电宝,提着灯往楼下跑。
离着大半层楼的距离,她就听见夏夏慌着声音在说:“稍等,我去找医药箱来。”
楼下公共区域里好几个人围在沙发旁。
他们把雨雾的潮湿带回室内,晃动着的人影和植物的影子被几盏不同方位的光源拉长,投映在四周墙壁。
静音掉对话声,会像恐怖片氛围。
许沐子在人影缝隙里,看见邓昀坐在沙发上。
邓昀身上那件黑色的短袖,左侧袖口卷起来,衣袖堆叠在肩膀上。
他手里叠成方形的白色毛巾,按着肩侧皮肤,毛巾布料和皮肤接触的地方,隐隐看到些暗红色血迹渗透。
许沐子心里一紧,又往前挤了两步。
一起去好心帮忙加固鸟窝的,都是住在客栈里比较年轻活跃的住客。
其中有几个人,参加过上午的小酌局,也去采过蘑菇。
他们或多或少和许沐子见过,不知道她和邓昀认识,不但没让路,还好心地把垫脚往沙发那边看的许沐子给隔开了。
他们说:“你晕血不?晕血可别跟着凑热闹啊。”
有个和邢彭杰年龄差不多的男大学生,正满脸通红地和邓昀道歉:“对不起啊哥,都是我的错。”
有人埋怨:“你咋拿个木梯还能松手呢?”
男生说,他是看见燕子飞回来了,怕自己在鸟窝下面举着木梯吓着它们,本想快点把木梯收起来的......
许沐子站在人群外,拼拼凑凑也听懂了事情经过——
木梯上很多刺,男生不敢紧握。
再加上打算收木梯的时候,有一阵狂风刮过,迷了眼睛,男生护着眼睛,手上没拿稳。
邓昀在捡东西,木梯砸下去,侧边支出来的一截钉子把他给划伤了。
男生捏着一截没用完的麻绳,内疚得几乎要悬梁自尽:“真的很对不起......”
邓昀为人随和:“是我走神,没躲开。”
“可是哥......你流了这么多血,要不要去山下诊所看看?”
折腾过这么一趟,男生们像患难兄弟,也都在关心邓昀的伤口。你一句,我一句,显得许沐子像个外人,插不进话。
邓昀表示是小伤,稍微消毒一下就好了。
说着,目光越过几个男生和许沐子对视。
夏夏这时候赶来,嚷嚷着:“让一下让一下,医药箱来了。”
邓昀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关心他的几个人,也没用夏夏帮忙,说是衣服被雨淋湿了,提着药箱准备回房间换衣服。
许沐子很担心,想都没想,端上蜡烛,跟着一起上楼。
两个人一路沉默。
到房间门口,邓昀刷卡打开房门,居然问:“来看我换衣服的?”
许沐子气得想动手,又碍于对方是伤员,深呼吸给忍住了:“我是来帮忙的!”
“怕血么?”
“不太怕。”
“那进来吧。”
邓昀看起来像个没事人,进门也没有急着去开医药箱,居然先前用玻璃杯接了一杯水,还有闲情雅致拉开房间里的小冰箱,慢条斯理地往玻璃杯里加冰块。
他说:“送你个东西。”
她眼睁睁地看见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朵盛开的玫瑰,捏在指尖。
像魔术。
玫瑰被风雨打折了花枝,只剩下寸许长的茎干顶着蓬松的花朵。
和她刚才在网络图片上看见过的一模一样,粉橘色,花瓣层层叠叠。
许沐子接过水杯,下意识说:“伦敦眼......”
“认识这花?”
“刚查的,听说是客栈老板种下的。”
许沐子手里很满。一只手里是手机、充电宝和香薰蜡烛,另一只手里端着玫瑰。
她本来琢磨着,想找个地方把东西放下,抬眼,和邓昀的目光撞上。
房间里依然只有烛火,浮光霭霭。
不到一小时前,他们还在这间房里举动亲密。
所以,许沐子没好意思提起,这种玫瑰的花语是初恋。
邓昀也没继续聊这个话题。
再对视下去,可能又会做出什么刺激的事。
许沐子看着手里的蜡烛,嘟囔:“你......快去处理伤口啊......”
邓昀去了趟浴室。
许沐子放下东西过去看时,他正在用生理盐水冲掉伤口上的血迹。
冲完,撒了一层止血药粉。
只是看着,许沐子都觉得非常疼,可整个流程下来,他愣是连眉都没皱过一下。
非常平静,像个没有痛感的人。
其实伤口挺深的,血水和药粉溶在一起,触目惊心。
许沐子帮忙缠纱布时,非常小心,生怕碰到。
“你不疼么?”
他笑着,只答:“许大夫,别紧张。”
只有简单的对话,然后又是沉默。
在信息里许沐子勇气可嘉,还敢问人家以前谈没谈过。
现在面对面,又是近距离在相处,却心悸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邓昀淋过雨,短袖布料潮湿地贴在他腰上。
那种粘腻、闷热、心率不齐的感觉又来了,许沐子总觉得手指不听使唤,用剪刀剪了好几次,都没能剪断纱布。
邓昀握着许沐子的手:“我来。”
他们合作包扎伤口的几分钟里,许沐子摞在充电宝上的手机时常在响。
许沐子有感觉,在某圈纱布绕过手臂的时刻,邓昀往声源方向看过一眼。
之前许沐子挂了堂姐的电话,堂姐肯定认为她是在逃避问题。
担心堂姐把她和异性在联系这件事,当成家里最大的新闻报告给其他长辈。
在贴好最后一条医用胶布后,许沐子匆匆对邓昀说了句:“我去看一下手机。”
手机里一堆未读信息。
堂姐好像误会了,以为许沐子结交了十分混蛋的异性,所以才不敢和家人提起。
句句都在叮嘱她万事小心,千万不要被坏男人占了便宜。
那......
她刚才帮邓昀包扎伤口,手指隔着纱布碰到他手臂,胸腔里像腾起驱不散的水汽。那种很想要再和他接吻的心情,算不算是占邓昀便宜?
在许沐子打字和堂姐解释时,邓昀从浴室出来。
他靠在浴室门边,问她:“在吵架?”
哪能和堂姐吵架的。
许沐子手上动作没停,也没抬头:“没有,在解释。”
等许沐子把信息发出去,转头,看见邓昀单手拽着衣摆,脱掉了身上那件被雨水浸得差不多的短袖。
短袖被随意搭在桌上。
他赤着上半身,从衣柜里拿了件差不多版型的宽松短袖,转过身,和她对视着,把短袖套在了身上。
手里的手机又在响。
邓昀静静看着许沐子,看得她呼吸一窒。
片刻后,她才听见他问:“还没解释完?”
许沐子垂眼看。
这次不是堂姐,是群消息。邢彭杰说自己看《名侦探柯南》的山庄绷带怪人杀人事件,看到一半发现手机要没电了,问有没有人想去一楼打会儿牌。
她摇头:“邢彭杰在群里找人打扑牌。”
邓昀坐进电脑椅里,看许沐子一眼。
他给她提的是二选一的问题,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去打牌?还是说,我现在给你解释冰箱贴的事?”
许沐子当然不会选择去打牌。
而且,“解释”这个词让她有种在被重视的感觉,就像她重视堂姐。
应该是有其他人响应了邢彭杰的号召, 隔着房间门板,传来几声开门、关门的声音, 也有人声吵闹过一阵子。
隐隐听见有人在说, “已经五点了,走走走,赶紧玩几局, 到七点钟又该吃晚餐了。”
这群人, 真是停电了也不肯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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