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问就是怕的慌。
钮祜禄格格露出一个笑来,“多谢妹妹的好意”,她谢过,又叫翠儿开箱子拿茶叶,还叫人去膳房叫些好点心过来。
自从宋格格没了,格格中除了耿氏之外,就数她进府的时日长,再加上钮祜禄这个老姓,下人们对待她确实要比对其他两位格格强上不少。
武格格像是没察觉自己被默默排挤了,她招手叫丫鬟把食盒打开,“尝尝泰州的早茶三宝”。
泰州的早茶很是有名,最令人神往的便是这草茶三宝,即烫干丝、鱼汤面和蟹黄包,武格格老家就在江南,父亲从县令做到泰州的知州,全家都跟着父亲一块在泰州生活多年,也养成了吃早茶的习惯。
丫头将东西捧出来,鲜香的味道瞬间在屋子里弥漫开。
乌雅格格把牌一扔凑在膳桌跟前,鱼、蟹都不是她们份例中的东西,要想吃这种好东西,银子自然是少不了的,除了赏给大师傅的银子,还有食材本身的银钱。
她收回刚才的话,这武格格可真大方啊。
钮祜禄格格微微扭头看向膳桌, 桌上的膳点还冒着热气。
王府内院女子多随了四爷起居习惯,她今天早上寅正三刻起身,卯初用的早膳, 膳后她先在院子里看丫鬟们踢毽子, 又给新种的花换了盆土,等到日头升起, 阳光刺眼的时候, 她就坐在窗前做了一会儿绣活。
枯坐半日,这会儿腹内其实并不饿, 但桌上香味四溢,馋虫倒是开始作怪。
烫干丝里豆腐皮儿切丝极细, 上面有看得见的虾籽、虾油,拌匀后应当口感滑嫩,异常鲜美。
奶白的鱼汤面里有鲫鱼和鳝鱼沉浮,想必是用猪油煸透, 再加足量的热水小火熬制而成, 鲫鱼素来鲜美少腥, 想必可口的紧。
还有那屉包子,皮儿竟然是透明的,甚至能看见里头黄澄澄的蟹黄和雪白的蟹肉。
眼下这玩意可是稀罕的紧, 毕竟天气刚热, 湖里的螃蟹只换了四回壳, 还未长成, 蟹农珍惜的紧,等闲不给捞的。
据说膳房的水缸里倒是养着一些, 但那是专门给耿氏留着的,别说吃, 旁人就连多看两眼,刘太监那个叫二宝的小徒弟都怕把这金贵的东西给看死了。
也对,武格格年岁太小,不知晓银钱的金贵。
钮祜禄格格默默的夹起一只灌汤包,她素来节俭,不愿在吃食上面花太多的银钱,再说了,再好吃的东西吃下也就没了,还不如做成衣裳、首饰,也能体体面面的叫外人看见。
乌雅格格戳破一个小口,细细的吸允里头的汤汁,一瞬间,鲜味溢满唇齿。
这个味儿调的正好,一吃就是刘太监的手艺,那老东西仗着有四爷撑腰,一般人都支使不动他——只能说明武格格出手实在阔绰。
真是个冤大头,乌雅格格想。
见二人用的香,武格格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喜欢就好,膳房的人还说只有耿格格好这一口,我瞧呐,是他们狗眼看人低,好东西谁能不爱呢?”
钮祜禄格格的筷子微微顿住,或许刚进府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这般心高气傲罢,她刚来的那会儿,不说为了光宗耀祖,但也想为家中争上两份颜面。
若是能在四爷跟前得脸,家中的父兄也有了着落,可如今……她又夹了一筷子鱼汤面,细品这汤里头的香浓醇厚。
乌雅格格放下碗筷,碗中已经空空如也,别说是面,便是汤也没剩一口,她接过丫鬟手中的清茶漱口后才道,“这时候提旁人做什么,怪没意思的”。
武氏是不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她话里的酸气儿比桌上的陈醋还浓上几分,不过,她就是变成醋缸也没人搭腔——谁敢在这时候去触耿氏的霉头。
主子爷又不是吃素的,宋氏不过拦了两回人,现下还在那里头锁着呢。
再说了,耿氏再得意,不过就是眼下得宠几分罢了,要知道钮祜禄格格那可是未来的太后娘娘,戏本上都是怎么说的,守得云开见月明,眼下的冷清不过是蛰伏罢了,只待一日风起,必将飞上九天。
不过这种好事儿,她一人知晓便够了,再不可与第二人道也,毕竟太后娘娘的精力宠爱都有限,只管看重她一人便可。
至于这武氏,她若是被醋昏了头脑,大可以自己去撞南墙。
钮祜禄格格拿帕子轻拭嘴角,“这泰州三宝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让人唇齿留香,妹妹这般好意我无以为报”,她扭头交代下人,“今儿高兴,拿银子去膳房叫一桌上好的席面过来,对了,再要两壶酒”。
她笑呵呵的道,“咱姐妹们在一处好好乐呵乐呵”。
洗三的时候,耿清宁已经从产房里挪回去,卧房开了一丝窗户,前院喧闹声就从缝隙里钻进来,她侧耳听了一会儿,有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还有敲锣打鼓的声儿。
这是四爷在给五阿哥做脸面。
耿清宁懂,只不过人家都说孩子的事儿最好不要大办,一个人一生的福报是有限的,若是在孩童时期消耗的太多,对后半辈子总归是不好的。
她都穿越了,迷信一回不过分吧。
四爷听不得她说这个,他怀里还抱着孩子,面上就沉了下来,“愈发没规矩了”。
他看向怀里豆腐似的孩子,一丝儿的力气也不敢用,只轻柔的晃了两下,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下来,“爷的儿子,福气十辈子也用不完”。
陈大夫和伍太医都摸过脉,这个孩子跟他哥哥一样,身子很是康健,只要孩子能平安长大,至于前途、脸面那些,自然有他这个当阿玛的去挣。
耿清宁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本想笑,没成想却被训斥,眼睛中顿时眼泪汪汪,金豆子要掉不掉,就在眼眶中打着转,见四爷盯着她看,还故意扭过头不去看他。
刚生完孩子他就凶她,太过分了。
四爷把她的脸转回来,“不许哭,憋回去”,见她眼泪落下来又拿袖子给她擦眼泪,软下声音哄道,“乖,莫哭,月子里哭伤眼睛”。
四爷暗叹一声,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看上去竟比弘昼还要娇气,他只能把孩子递给奶娘,伸臂将人抱在怀里。
葡萄连扯带拽的把一旁看呆了的奶娘带出去,等转出屏风再不见里头的身影,她才把白梨叫过来,让她看着奶娘和五阿哥。
奶娘手中轻拍怀中婴孩,眼睛仍然盯着屏风看,模模糊糊的,她似乎能看见里头两个人紧紧的靠在一起。
耿主子莫不是狐狸精转世?就瘪瘪嘴,再掉几滴眼泪,竟然就把爷们的魂给勾走了。
这还在月子里头呢。
白梨蹑手蹑脚的走了几步,拿着五阿哥的小帽子缝制起来,只不过身影恰好挡在屏风跟前。
红枣足足躺了三天。
葡萄犹豫半日,还是拿着药去了红枣的屋子。
外头的日头很高,屋子里阴沉沉的,一股子死气缠绕,床上的人面若金纸,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葡萄心中五味陈杂,她放下手中的白瓷瓶,“这是……在陈大夫那里求的药,等你好些,就叫家里人来接罢”。
红枣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看见药瓶,主子爷那一脚极重,又正好踢在她心口,当时她嘴里就有血腥味,但主子没发话,她也不敢起身,跪了整整一日后,才被人拖回房,夜里就咳了血。
下人生病,又是丑事,自然是没有请大夫的命,这药估计也是葡萄姐姐的脸面换来的。
“姐姐何必救我”,红枣落回枕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这种贱命,死了还能落个清净”。
葡萄冷笑一声,恨恨道,“死可以,你熬到出府再死,可不能脏了兰院的地儿”。
主子虽然平时不大爱管事,可那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外头的事儿暂且不说,兰院内主子怀孕三回,从未动过找人固宠的念头,红枣这样,岂不是往主子心口插刀子。
但床上人像摊烂泥一般,喘气如同破旧不堪的风箱,只往外喘却没有多少进气,葡萄默默的盯着起伏的被子看了许久,终是将瓶中丸药一把塞进她嘴里。
红枣咽不下去药,葡萄就找了碗凉茶,捏着鼻子给她灌进去。
耳边的呼吸声似乎小了些。
红枣觉得冰凉的身上终于有了一丝热意,徘徊在鬼门关的寒意似乎也散了些,她挣扎着起身,“多谢姐姐救我”。
葡萄闭了闭眼,想起红枣刚进府的伶俐样子,再看她现下蓬头垢面不见人形的模样,到底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姑娘,就说多了两句,“主子是个好性儿的,你若是想嫁人,外头的马重五确实不错,何必……做出这种事”。
红枣扯嘴角,似乎露出一个笑容来,“大约是根子就歪了罢”。
她的额娘是阿玛的妾室,是以从小就听嫡母骂她娘是妄想做主子的奴才秧子,说娘俩一辈子奴才命,她心里不服,都是包衣,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谁又比谁尊贵呢。
可进了府,她才知道原来出身不好,但只要主子爷抬举,也能成为这偌大王府的半个主子,且不说荣华富贵,她就想尝尝做主子的滋味,就想知道,这主子是不是当真比奴才强。
只可惜,她运道不好,主子爷不愿意抬举她,若是她能长成主子那千娇百媚的模样,再有主子那般豁达的性子,或许主子爷就能看中她了罢。
葡萄见她没了半条命,却仍不知悔改,只恨刚才自个儿心软,她指着红枣的鼻子骂道,“人往高处走,我不怪你,你错就错在竟然在主子生产时做这种事,你可曾想过你心愿达成的后果”。
妇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过一遭,若是主子爷香的臭的都要,主子心神剧震之下,说不定就是一尸两命。
“主子对咱们不薄”,葡萄将药瓶扔在床铺上,“这瓶药算是全了这些年的情谊,养几天,你就出府罢,再也不要进来”。
红枣木然的将药抓在手里,她做下这件事之前就想过可能有的结果,这不算最差的,她还没有被赤条条的扔出府,府里的积蓄也没有被姐姐们抢走,似乎还能体面的离开。
她打开白瓷瓶,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有一种味道分外熟悉,好像是主子吃的人参鸡汤的味道,这种金贵的东西,只有主子的份例才有,她一个奴才哪里配用。
这几日胸口的剧痛也没能让红枣掉下泪,此刻药香环绕,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只是心中空落落的,不知为何流泪。
第141章
吃完两瓶子药之后, 红枣去给耿清宁磕头,她跪在院子里,一旁的土豆苗历经的寒冬和春日, 现下已经结出小小的果子, 还有个别爆开,露出里头白色的籽。
不远处有几个不入等的小丫头正在窃窃私语, 风将声音吹到人的耳边。
“真不知羞, 要是我早就一头碰死了”。
“谁说不是呢,就这还有脸来给主子磕头, 还嫌不够惹人烦呐”。
“主子性子真好,若是放在别处, 早就打死了事,以前宋格格院子里的那个谁,就是在二门那里打死的那个……”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 那个肉都打进凳子里了, 啧啧啧, 害得我好些天都没吃肉”。
“你们不要命了?快住嘴罢,那个院子你们还提起做甚?”
红枣恍若未闻,她盯着地里看了一会, 兰院果真是处处都好, 就连土豆都是这般枝繁叶茂的, 想必主子想种的东西很快就能成了罢。
葡萄从内室里转出来, “主子说不必磕头谢恩了,快家去罢”。
红枣眼眶一热, 似有清水从鼻中流出,她深吸两口气, 对着房门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葡萄束着手站在一旁,都是咎由自取,何必再惺惺作态。
红枣抹了一把脸,又对一旁的葡萄深深一福,“葡萄姐姐,能不能将这土豆结的果子给我一个,也算是留个念想”。
出府的丫头多有主子的恩典和赏赐,若是空手而归,莫消人说,旁人便知这是遭主子厌弃,被撵出府的。
葡萄家中世代包衣,对这之后会发生的事儿再清楚不过,她板着脸拽了两个果子下来塞进红枣手中,“这点子事儿我还是能做主的,莫纠缠了,且去罢”。
等天气真正热起来的时候,耿清宁终于出了月子。
徐嬷嬷赞这孩子生的时候好,不冷不热的正是时候,不会像冬日生的孩子包得太多,学翻身比旁人慢一截,也不会夏日炎炎,孩子的屁股沟都被腌得通红。
耿清宁也感叹时候刚刚好,眼下水果渐多不说,早晚天气微凉,她在院子里走、跳、跑都很适宜。
没错,减肥的事又被重新提上日程。
耿清宁看着镜子里微胖的自己,宫女的夸赞她听着都觉得燥的慌,旁的不说,新做的夏衫都明显比去年这个时候大了一号,原来是M码的话现在最起码是个L。
孩子生的太密确实不好恢复,问题是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好的避孕措施,耿清宁一想到这个就头大,但若说将四爷推给别人,她心里头不愿意,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她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
葡萄捧着一盏荷叶茶放在一旁的案上,“主子,您要不要歇一歇?”
自从主子出月子后,就又开始做这种奇怪的动作,甚至连膳食都点的少了,喝的茶也变成这种所谓的‘清肠’茶,她们做下人的也不是没劝过,但这些年主子积威甚重,只一个眼神她们就不敢再劝,只能任由主子随着性子来。
若是四爷能劝上两句就好了,葡萄心中暗想,只是主子爷也忙得不可开交,据说连前院书房都好些日子没回了,侧福晋大婚的事儿都是福晋与内务府一道操办。
一想到这,葡萄就愁得直打转,每日早上起身的时候,枕头都是一绺绺头发,簪子都快挽不住头发了。
耿清宁做完一整套仰卧起坐,又将徐嬷嬷叫进来,仰卧起坐虽然有些伤脊椎,但瘦腰最快,再配上徐嬷嬷的按摩手法,她肚子已经比刚生完孩子的时候紧了一圈。
胖一点没什么,松垮垮的就有些难看了,况且,谁不想更美一点,自己看着也更赏心悦目。
葡萄见主子忙活完整套流程,问道,“外头天气怪热的,主子要不要叫出戏,或是把那个说书的女先生喊来?”
自从上回耿清宁赏了说书人之后,那人就一直被养在府里,虽说‘广播剧’没有看电视、电影过瘾,但消磨时光当真是不错的选择。
耿清宁点点头,拿起一旁的荷叶茶慢慢啜起来,荷叶茶清香刮油,喝得人嘴巴寡淡无味,她吩咐道,“再去膳房叫一份糟鹅掌、糟鸭信,都摆在外头的亭子里头”。
鸭脖、鸭爪这些东西都是看电视的标配,而且吃点咸津津的东西哄哄嘴巴,中午就不必再叫膳,正好减肥。
她本想过午不食的,但一来是陪着孩子们用,二来是防着四爷回来,又说她胡闹。
葡萄利落的应下来,一面叫白梨去收拾亭子,一面又吩咐小太监去喊人,她这边将将忙活好,就听小贵子过来道,“几位格格都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传话并不是小贵子的活计,只是他整日在院子里遛猫逗狗的,无论见到什么事都想跑跑腿儿,就怕主子见不到他的人,把他给忘喽。
葡萄手一抖,几乎端不住盘子,“哪几位?”
小贵子挤眉弄眼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在”。
院外,武格格心中直打鼓,初夏的太阳晒得人胆颤,不消片刻,她只觉得自个儿的腿在抖。
可她也不能不来,四爷之前说过不许打扰耿格格,可眼下耿格格已经出了月子,她是小的,理应来拜见,再说了,年侧福晋这几日就要入府,论先来后到,她也理应先给耿格格请安。
幸好,这些日子没白奉承,今日有钮祜禄格格与乌雅格格陪着她,若是独她自己站在这儿,怕是这一会都吃不消。
钮祜禄格格陪着站这一会儿,不知是晒得还是羞的,脸上渐渐涨红,她悄无声息的咬着后槽牙,手中的帕子也被揉得皱成一团。
明明是一同进府的。
钮祜禄格格缓缓运了两口气,悄悄将身子挺得更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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