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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嫡姐换亲之后(明春鸢)


也是他有话想对夫人说,却一直等到夫人主动让他换一面牵手,他才一起和夫人开了口。
这次要与上次一样吗。
崔珏停下脚步,顺势将夫人带入自己怀里。
他的力道很轻,手却很稳,没让纪明遥撞疼任何一处。
可纪明遥摸摸鼻子,却发现自己忍不住眼泪了。
可恶啊!!
就差几步路了,起码让她忍到回屋吧!
她真的快憋回去了来着!
纪明遥双手紧紧揪住崔珏胸口衣襟,把眼泪都擦在他衣服上。
崔珏将她越抱越紧。
直到他胸前衣襟尽湿,再无可以擦泪之处,纪明遥才一抽一抽地松开他。
她也并不抬头,只哽咽着说:“二爷先去洗澡吧。”
湿衣服,穿着多不舒服。
成婚之前,崔珏从未有过笨嘴拙舌之时。
成婚之后,这已不知是他第几次恨自己嘴笨。
“一起洗吧。”他尝试着说。
可他话尚未完,眨眼间夫人就抬起了头,满面通红瞪着他看。
“我是说——”崔珏急忙解释,“既有两处浴室,不如、不如一人一处——”
纪明遥又慌忙低下头。
崔珏怕夫人还在误会,也顾不得还在院中了,忙低头捧夫人的脸,想看着她再加以解释。
但夫人躲了他一会,却忽然靠在他手臂上,“扑哧”一声笑了。
崔珏霎时看到天光都更晴了。
“那就——”纪明遥笑看向他,“一起洗?”
崔珏怔了怔,喉结微动。
“我去西边!”纪明遥说完就跑!
啊啊啊真刺激!!!
纪明遥一边洗澡,一边由青霜和白鹭往她脸上滚鸡蛋。
“姑娘哭得太厉害了,”青霜叹道,“只怕一时半会这红肿消不全。”
姑娘显然不想说,所以她们都没敢问姑娘是为什么哭,只猜测着大约不是姑爷惹的。
“又不见外人,差不多就行了,你们不用太费事。”纪明遥说。
“虽然不见外人,可眼睛肿着,姑娘也不舒服呀。”青霜坚持。
她换了一个鸡蛋,又细细地把姑娘眼周和两颊按过一遍。
“我人都要泡肿了!”纪明遥抱怨,“我还饿了,快放我去吃饭!”
“那睡前再来一次吧?”青霜笑问。
“行!”纪明遥答应。
她头发随便一挽,穿着裹胸罗裙和褙子就去吃饭。
今日是春涧和白鹭服侍用饭,青霜与花影先去下房吃晚饭。
她四人在姑娘身边本是单独的分例。但姑娘成婚那天晚上,她们就说先不要这里厨房给她们单独送菜,她们先和崔家的人一起吃几个月饭,等大家熟悉起来,姑娘也在崔家过稳当了,到时再看怎么办。
况且,再没有比一起吃饭时说闲话更方便打听消息的了。
今天更不例外。她二人吃饭在其次,主要在隐晦打听大房的动静。
但一顿饭下来,竟没人知道大房那边现在是怎么样。
青霜倒并不着急。
吃完饭,她和花影到自己屋里,私下商量:“毕竟是饭前两三刻钟的事,有话也没那么快。”
花影一向话少,此时也不免担心:“若真是大房给了姑娘委屈受,可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青霜实话叹道。
她感叹:“除非可厌至极的人,不然姑娘心里总是只记得别人的好处,也什么都是顺其自然,有了就有,没有也不强求。有时咱们替姑娘不平,姑娘却还劝咱们别在意。何况姑娘心里还记着大奶奶帮忙收拾院子、备软轿、拨使唤的人这些事的情分,只怕就算是那边的错处,一次两次,姑娘也不会真和那边生分了。咱们就且先看着吧。”
“到底真是好人还是藏着坏心,总不可能装一辈子。”她说。
“也是。”花影点头。
“咱们快回去替春涧她们吧。”青霜拍了拍身上,下床要去开门。
“等等——”花影却拽住她,“我还有一句话。”
“什么?”青霜忙回头。
“姑娘晨起那件事,我觉得你做得很对、很对!”花影说,“姑娘护着大奶奶,就得让二爷知道。我虽没胆色,不敢做和你一样的事,可若姑娘要为这事罚你,我替你求情!”
青霜愣了一会,笑道:“好姐姐,多谢你!可姑娘要罚就罚,你别替我求。”
“为什么?”花影忙问。
“我是违了姑娘的意思办的事,虽然是为姑娘好,也是我错了。若姐姐再替我求情,不成了我们一起辖制姑娘了吗?”青霜笑道。
想清她话里的意思,花影不禁说:“你都是从哪懂得的这些大道理?”
“都是跟着姑娘边想边学的。”
青霜笑着推开门。
夕阳正好,晚霞如火,将院中染上一层亮丽的薄红。从月洞门里,她看到姑娘已经用过了晚饭,正在廊下倚着姑爷坐着,两位一个低眸垂首,清气乾乾,一个眼含流光,笑靥如花,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她便只和花影远远替下春涧白鹭,并不上前服侍。
花影仍小声问她:“你既不愿意违拗姑娘,为什么又敢做呢?”
青霜默然片刻,才说:“因为我实在替姑娘委屈。”
“大姑娘的回门礼和乐融融,”她轻声说,“只有姑娘一个躲在屋里,快一天没见人,后来还因不爱听三姑娘说大姑娘的不好,又得罪了人。要我说,就该让大姑娘和三姑娘狗咬狗去,管三姑娘说什么,姑娘不爱听就当耳旁风,只当看热闹罢了,多管什么呢?”
她一字一句,着实为姑娘担忧着:“三姑娘虽然不受太太喜欢,但到底是老爷最心疼的女儿,很快也会嫁人。国公爷的女儿,不可能嫁到很不足的人家,人成婚后的际遇也谁都说不准。三姑娘最是气量狭小,必然将和姑娘的每一次冲突都记在心上。若有朝一日,她夫家飞黄腾达了,报复起姑娘,姑娘竟是为大姑娘多受了一累。”
“可姑娘的回门大礼却从下了车、还没进大门开始,就被大姑娘毁了个彻底!”她不平,“姑娘还是为了这里大奶奶才真正和大姑娘发作,却直到回来也没得着大姑娘一句当面赔礼!”
“姑娘处处顾着太太,太太倒也还是心疼姑娘,”青霜说得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坚定,“可拿东西赏就替了大姑娘的赔礼,又算什么意思?”
“青霜!”花影吃惊!
“姐姐,”青霜叹问,“我到姑娘身边才过五年,已经见了许多回,每次大姑娘着实过分的时候,太太总会明里暗里多补偿姑娘些东西。姐姐和春涧姐姐是姑娘的从小的伴读,应该见得比我更多吧?”
“是有许多次,差不多每年都有三五次。”花影只能说,“可姑娘到底不是太太亲生的。太太待姑娘已经着实没得说了。”
“我知道太太好,”青霜并不否认,“没有太太,就没有姑娘的今天,也没有咱们的今天。太太也有许多为难,这些年都不容易。”
“但姐姐想过没有?”她问,“姑娘现在不是安国公府的二姑娘了,姑娘是崔家二奶奶,出门在外也是崔家的颜面,太太却还按从前的行事赔补姑娘,在崔家人眼里,不也是糊弄崔家吗?若不开始就叫姑爷知道姑娘的委屈无奈和好心,以后万一还有这样的事,姑爷只对安国府不满还好,别对姑娘也有了心结,那才是姑娘两头受委屈冤枉。”
站在余热未消的夏日傍晚庭院中,花影出了一身冷汗。
“这话你可一定得找机会和姑娘说明白!”她抓住青霜的胳膊,“姑娘念着太太的大恩,未必愿意想这么深,你可一定要说啊!”
“我会说,姐姐放心。”青霜也坚定了决心。
“我姨娘是仁圣九年五月二十八日,戌初,被人推下阁楼的。那时天比现在黑得更晚些,戌初也还没全暗下来,所以我看见了是谁。”
太阳西斜隐去,天光暗下来了。夜色宁静,纪明遥平静地说起往事:“她当时怀胎六个月,从两层楼梯上滚下来,孩子先保不下。接着就是血崩了,灌药、施针什么法子都用过,怎么也止不住。但她放心不下我,挣扎求活了快三天,直到五月三十日清晨,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抬头看向崔珏:“太太坚决报的官,才还了我姨娘一个公平。这案子在顺天府有记录,才过十年不久,应还能翻出来。”
崔珏只能抱住夫人,对她承诺:“今后,每年姨娘忌日,我与你一同祭祀。”
“好啊,”纪明遥浅浅笑了,“看到我有了你这样一位好夫婿,姨娘一定高兴。”
崔珏却并未因夫人的赞许感到轻松和高兴。
仁圣九年,他才七岁,夫人又才几岁?
夫人说,“太太坚决报官,才还了姨娘一个公平”,在这其中,岳丈——安国公——做了什么?
但他没有过多询问,只送夫人一同回房,看她梳洗准备睡下,两个丫头又剥了鸡蛋过来给她按脸。
在旁看了片时如何做,崔珏替下这两个丫鬟。
不愧是自幼习武之人,他手法甚至比青霜白鹭更轻柔。
很催眠。
所以……纪明遥再睁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去往庄子的马车上了。
她花了好一会才理清自己为什么一颠一晃的。
什么时辰了?
纪明遥打个哈欠,伸出手按了按脸下的枕头,又仔细捏了捏。
好舒服又结实有弹力的……枕头?
纪明遥缓缓转过脸。
“枕头”的另一部分正双耳发红看着她,眸色在车内晦暗不明。

平常这个时间,哪怕在安国公府,纪明遥大多都还躺在床帐里,没睁开眼睛。
而且,她不想在车里梳洗更衣。
窄窄的,颠颠的,暗暗的。点了灯也没有正常屋子亮。若开车窗透光,就会有灰尘泥土扑进来。
到庄子上也才七点出头,洗脸吃饭都不晚,还可以直接穿干净衣服!
那就继续睡吧!
清晨五点钟,多是睡觉的好时候!
纪明遥老老实实把双手缩回被子里,没敢和平常睡前一样,还按一按枕头,调整高低角度……
闭上眼睛前,她面向枕套说:“若你在车里闷了,就下去跑跑马,不用一直陪着我,也不用怕吵醒我。”
好像过了有一会,枕头才答应了一声。
夫人应又睡熟了。
城外黄土路不比城内砖石路平整,马车再精工牢固,在其上行走也会有些颠晃。
崔珏坐得很稳,并未有倾斜歪倒,但不可避免随车稍有晃动。
夫人却在这摇晃里睡得很安稳。
崔珏不敢多动,只抬眼看跟在车内服侍的丫头。
青霜很快会意,轻声回话:“奶奶嫌坐车颠又没趣儿,所以每次出城都在车上睡觉,并不止今天。从前奶奶和宝庆县主出城出门,县主在车里坐闷了,就会下去跑马。”
崔珏颔首。
看来夫人的确不会骑马。
青霜也并不多言,仍低头安坐等吩咐。
可直到车快到庄子前,姑爷也没再吩咐她一句。
青霜自认,自己的耐性在姑娘身边的人里算很不错的。她又得姑娘信重,今天是姑娘头一次和姑爷出城,她自然该第一个跟在车里伺候,再告诉别人,今后服侍都该注意什么。
这四五天,她对姑爷的行事也算有几分熟悉了,且又不是单独伺候姑爷,还有姑娘也在车里,应不算难。
可这一路她根本没服侍什么,下车却觉得,还不如让她伺候姑娘洗脸梳头呢,好过在车里僵坐整整一个时辰。
她腰腿都酸了。
就和春涧她们说,回去每人都多练练静坐静站的功夫吧。
这原是做丫头的最先该学会的功夫,在安国府被挑到姑娘身边之前,她们都是狠狠练过的。可姑娘多年来惯着她们,姑娘爱躺着,就绝不让她们多站着,所以这从小练好的本事也竟都荒废了。
现只是在车里坐一个时辰就这样,以后姑娘要出更远的门怎么办?
姑爷年轻,迟早还会外放。
车停了。
纪明遥还睡着。
犹豫片刻,崔珏没叫醒她,打算直接抱她下去。
青霜却连忙说:“这处庄子虽不是奶奶第一回 来,但上回过来也是四年前了,那年奶奶才十二,是替太太过来简单巡看了两天,还有太太的奶娘冯嬷嬷陪着,第二年庄头就换了人,奶奶再没来过。现里头伺候的人奶奶并不熟悉。且奶奶这回来还要仔细查看各处,若叫庄头第一回就见奶奶是这样下车,只怕会以为奶奶年轻好糊弄。”
崔珏听之有理,便轻轻推醒夫人,扶她坐起来。
青霜忙拿过斗篷,先把姑娘的头发挽了挽,再将斗篷披在姑娘身上系好,戴上兜帽,又用湿棉巾给姑娘擦了擦脸。
擦牙漱口,又喝两口茶,纪明遥清醒不少。
今天这车坐得比从前都舒服,不知是不是因为,嗯,换了枕头。
“下车吧。”她小声笑说,“二爷先下。”
崔珏竟然陪她睡了一整路吗?
他腿不僵、不麻、不酸吗?
庄头早在车外候着。纪明遥下车只看了他们两眼,并不问话,先回房正经梳洗,换身衣服吃饭。
崔珏已在出门前用过早饭。他在一旁端坐,看自己带来的书。
这是夫人的庄子,自然要看夫人待如何管。
饭还没吃完,桂嬷嬷进来回禀:“奶奶,庄头回话说大姑奶奶就在隔壁庄子上,说是昨天中午到的。”
纪明遥放下筷子。
她短暂地失去了胃口。
在回门之前,哪怕知道纪明达是因为梦见了将来的什么,才硬“要”走了她原定的亲事,她对纪明达的反感也没并没有增添太多。
一是因为,已经很反感了,程度与徐老夫人相当,仅次于安国公和纪明德,很难再增加。
二是因为,亲事互换后,一直到现在,崔珏和崔家所有人给她的感觉,都比温从阳和理国公府好太多。太太还给她多争取到了三万压箱银和一处田庄、一处铺面的补偿,光这些就足够她衣食无忧活一辈子。她只需要向前看,没必要再为已经无关的人和事多费心神。
她和纪明达“夫家”的圈子不同,各自成婚后,见面的机会应不算多。
只要纪明达还维持最基本的礼貌,她也会继续保持同出一府的表面和谐。
但她回门当天,纪明达不顾她一再退让,竟叫温从阳出现,真正让她无法再顾全礼数。
她不会主动挑衅,直接撕破脸,让太太已经颇为不易的生活再添烦恼。
但她更不会再做一个“好妹妹”,听闻姐姐就在隔壁,会主动上门问候。
太太应该会理解。
纪明达偏在昨天过来,一定也不想看见她吧。
“你去说一声,”纪明遥吩咐,“我有事在身,走不开,就不去看望大姐姐了,也请她不用费事过来,我实无空闲,也不方便。等都到太太面前再见吧。”
“啊……是!”桂嬷嬷赶忙应声,觑看着姑娘的脸色问,“那,还备礼吗?”
“备啊。”纪明遥笑着说,“把庄子上的新鲜蔬果装上两筐送去,请她尝个鲜,其余就不用费事了。一家子亲姐妹,哪用那么多虚礼。”
这已算正常走礼了!
纪明达敢不满意就过来和她吵架!正好她上次还没吵爽!
纪明遥:“去吧!”
品出姑娘到底有多不痛快才会如此吩咐,桂嬷嬷心里咋舌,连忙告退出去办事。
不过大姑奶奶也是活该!欺负了姑娘这些年,真当姑娘会忍她一辈子呢!
“等等!”纪明遥又叫人。
青霜等一叠声地唤,桂嬷嬷赶忙跑回来等吩咐。
纪明遥命:“先把最新鲜的瓜果给我和二爷洗几盘来!”又说:“你们也每人快分一盘,想吃什么就要什么!”
她才不要给纪明达送最好的一茬!她要比纪明达先吃!崔珏和青霜桂嬷嬷他们当然也要吃最好的!
“是!!”桂嬷嬷先去给姑娘洗果子!
半个时辰后,桂嬷嬷到了西边庄子。
她先让人通传来意,心里早琢磨着,大姑奶奶已经成婚两个多月了,各处嫁妆早就该理清了——按大姑奶奶的脾气,只怕头一个月就理顺了,这时候忽然跑来庄子上倒真奇怪。
大姑奶奶还偏是在她们姑娘回门后来的。
怕不是那天回理国府和谁不高兴了,所以出城来散心了?
若真是她猜的这样,或许她都见不着大姑奶奶,王嬷嬷会直接把她在外头拦下。
除非王嬷嬷想看大姑奶奶在田庄上和姑娘闹起来。
可大姑奶奶再有倚仗,到底还能经得起多少回闹?三天不到闹两次?
在外院坐了有小一刻,桂嬷嬷果然等来的是王嬷嬷。
她心里高兴着,却没先在神色上表现出来,只忙问:“怎么是劳你亲自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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