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能被两个小朋友比下去。
他还要帮着王雪芹，实现他们共同的理想呢（让雪芹能够慢慢地接受自己呢）。
“高老先生，我希望您给这俩孩子的出价不要以身份地位的高低来衡量。
艺术的事情很玄妙，和我们商业的规则完全不同。
穷困潦倒的梵高、一贫如洗的莫奈、生前从未发表过作品的卡夫卡，哪一位到最后不是流芳百世的大艺术家。
艺术的事情，最不需要头衔和地位来衡量。
肖琢同学的绘画水平如何，我相信您有自己足够的判断力。”
高老先生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原画，陷入了巨大的纠结。
平心而论，要不是亲眼见了肖琢，他真的以为这些画是某位大师之作。
老练的笔触、自成一格的画风、扑面而来的激情，他从这些画作里都感受到了。
最难能可贵的，这108幅画全部出自肖琢一人之手，画风统一，每一幅都能算作精品。
魔都那边招商时提交上来的武松草图，他也是看过的，比肖琢的武松远差一大截。
所谓的名家，也只是比其他普通人多了名气而已呀。
思索良久，高清原终于拍板。
“我索性就跟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给魔都那家的报价是一张画2000块，总价21万。
咱们这边我愿意用25万的价格买下，但我希望两位能再给我们画10张《水浒传》里的坏人角色进去。
毕竟，有些人还是喜欢收集坏人卡的，罪大恶极的坏人对很多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另外后面我还打算再做一套三国卡，也愿意用同样的价格标准来跟两位小友合作，那一套半年内交货，你们看有没有问题？”
“25万？”
“25万！”
秦齐被这个价格震惊到了。
在座的所有人也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是龙头企业，果然财大气粗，一般企业哪会拿出一两万搞些花里胡哨的都算是大财主了！
25万买两个高中生的画，这要说出去全齐市人民都不能理解吧！
要知道，这时候赚1万块钱都已经很了不起，足以让全村人刮目相看了。
这可是1998年初的25万块呀。
而且高清原未来半年还说要让他们赚25万，那加起来就是50万的大生意呀！
绝对是足够了。
再多挑剔一句，都显得矫情。
秦齐和肖琢对视一眼，眉开眼笑地说道。
“没问题，足够了！”
肖琢那边虽然也是震惊，不过还算处变不惊，并没有因此失了分寸。
他整个人坐在那里还是清清淡淡的。
仿佛他天生就是琢磨大生意的人一般，但另一瞬间你又会觉得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
这两种复杂的气质杂糅在一起，却又浑然天成，实在让秦齐看着匪夷所思。
难道这是他在农贸市场上练出来的生意人本能。
抑或是他天生就有这种矜贵清冷与杀伐果断的气质呢。
高清原那边没想那么多，他朝身后的帅气男秘大手一挥。
“把我的箱子拿过来打开！”
“咔哒！”
箱子打开，是整整一箱的现金。
秦齐眼睛都看直了。
这一幕她只在电视剧上看过！
哪怕前世她都没在现实中见到过有人一下子拎这么多钱的，大家顶多买房子会刷卡。
大老远带这么多现金真是好古典的生活方式呀。
现在看来，高清原老先生真的是有备而来。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王雪芹和仇达文，也被老爷子的做派震撼到。
他们不知道的是，高清原那边，其实是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自九十年代进入内地市场以来，他们就被小弟康帅傅抢了先机。
那边推出备受欢迎的红烧牛肉面，他们主推的鲜虾面却因为水土不服、备受诟病，销量上不去、局面打不开。
原本是宝岛第一的大哥大，来到内地反倒混到了康帅傅后面。
这实在是他不能忍的一件事。
小浣熊干脆面也是他们集团破釜沉舟要打造的明星产品。
他们好不容易统一思想，打算靠干脆面加水浒卡的打法来扭转市场地位。
所以，这场合作对于铳一来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跟雪芹食品签完了合作协议，高清原数出二十五万现金摆到秦齐和肖琢两人面前。
“你们两位小友很厉害，我看未来大有前途！希望我们的合作可以长长久久！”
高清原并没有因为两人还在读书，就看低了两人。
相反，他倒是看出这两人未来前景不可限量。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咱们大家一起拍张合影吧！”
仇达文热情地招呼着大家。
“咔嚓！”
随着相机的快门声响起，一张足以载入雪芹食品厂史册的照片正式出炉。
恭恭敬敬地送走高清原一行，王雪芹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谁能想到事情会有如此百转千回的变化呢。
这来的可是铳一啊！
他们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瞬间就抱上了业界数一数二的一根大粗腿。
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情！
仇达文则是认真回想着刚刚他们拍下的合影。
貌似合影里人太多，到时候洗出来的话，不是很能看清肖琢的眉眼。
对，仇达文拍照片也是有份私心的。
他特意让王雪芹拿来了公司的相机，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拍一张肖琢的照片。
前面他手下只有抓拍到的肖琢侧影，并没有那么清晰。
他多次电话打去京城颜家的时候，颜仲文均表示他大哥去了海外，一直没回到国内。
接到仇达文的电话多次之后，颜仲文怒了，追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仇达文这才小心翼翼地说看到老家这边看到一位跟颜总长相相仿的男孩。
颜仲文那边把他骂了一通，不过最后还是允许了他把照片和录像带之类的资料拍过去。
仇达文稳妥起见，就打算重新拍一张认真的照片。
“秦齐，我给你和肖琢也单独拍一张照片吧，毕竟这水浒卡是你们两位做成的。”
秦齐也不疑有他，拉过肖琢就认真地去拍照。
“呵呵，我照相技术一般，你们两个忍耐一下，我多拍几张到时候再挑一下。”
仇达文抓住机会，咔嚓咔嚓地连拍十几张。
“刚刚秦齐笑得很灿烂，肖琢你也笑一下。”
仇达文想拍拍各种表情的。
肖琢貌似不太配合他。
“仇叔叔，这也太浪费胶卷了吧！”
秦齐笑道，她看出仇达文的相机是个老式的，像他这种拍法实在少见。
仇达文却不以为意。
“难得有机会拍照，我给你们再拍两张单人照。”
秦齐看着会议室简陋冰冷的样子，实在不是拍人像的好地方呀！
不过看仇达文那么热情，她和肖琢还是勉为其难都拍了两张。
这下仇达文终于满意了。
放下相机，他才记起桌上那堆钱的事。
“秦齐、肖琢，这笔钱你们看下该怎么分配，我一会和你们去存钱去。”
秦齐刚刚其实已经在心里默默有了个方案。
“王姨，我是这样想的，其中的五万块要给您和仇叔叔，原画稿变成印刷稿的过程，仇叔叔和您可是付出了巨大努力。肖琢，你觉得呢？”
肖琢轻轻颔首。
“我接受这个方案。至于剩下的20万，我和秦齐平分。”
王雪芹倒是没想到肖琢会提出平分的方案。
“这个都是你画的吧？”
看着王雪芹诧异的眼神，肖琢接着说道。
“能想到这个方案的人，我认为才是天才。虽然看上去这些画都是我画的，但方案却是秦齐想出来的。
要不是她提出干这件事，我自己绝对想不到要干这个，王姨你和仇叔叔肯定也想不到干这个，对吧？”
王雪芹恍然大悟。
秦齐才是整件事情的最大策划人。
她可不是简单的给肖琢打打杂，改改错字、润润色、提提要求这么简单啊！
她是这些画的最终把关人，很多时候，画画成什么样，都是秦齐提出了要求，肖琢才按照她的标准实现的。
仇达文深深地看了一眼肖琢，接触的越多，他对这个孩子愈发满意。
这个孩子头脑清醒、思路清晰，做事豁达大度，绝对不是一般家庭能够培养出来的。
再想想他那对资质平庸的父母，仇达文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也赞成肖琢提出的二人平分的建议，但我和你们王姨就不要那5万块了。
能促成雪芹和铳一的合作，你们两个的贡献就已经足够大，毕竟没有这个优秀的创意，就不可能有这次合作。
仇叔叔和王姨都不缺钱，这五万块我们心领了！”
仇达文看着秦齐和肖琢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不知道为啥，他已经自动把自己代入进肖琢长辈的角色之中。
或许是因为他也曾受那位京城大佬的照顾，就不由自主地想照顾眼前的这位和他面貌相似的孩子。
而且就算是最后发现两人根本非亲非故，他仇达文自己也不觉得遗憾！
最起码，在怀疑的这段日子里，他可以对这个孩子好一点。
秦齐不知道仇达文有这份心情。
她只是无比感念她这一路遇上的都是优秀的长辈，既能帮助她，还不问回报。
“既然你们俩已经决定好了，那就让仇叔叔带你们去把钱先存起来吧。”
王雪芹兴致满满地说道。
仇达文站起身准备送两人去存钱。
肖琢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笔钱的数量实在超出我的想象，我还没有想到比较稳妥的处理办法，我手上没有存折，暂时不方便去存钱。”
仇达文一拍脑袋。
“也是，我忘了你们现在还没有证件，不能自己办折子。那我们再想想怎么办。”
第231章 欺骗父母不是罪过
“高新区那家银行现在能办银行卡，拿上家里户口本就行，前几天姚玉刚去办过。”
王雪芹看着眼前那堆钱也觉得烫手，更别说是他们俩这还在念书的孩子了。
“王姨，要不钱先放在你这边，我们俩先回去办好卡，仇叔叔再带我们去存。”
秦齐看着肖琢像是心事重重，就猜测他可能还有些不好说出口的顾虑。
“好，我这里有保险箱，钱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你俩抓紧先去办卡。”
王雪芹笑呵呵地把钱一摞摞塞到保险箱里锁好。
从雪芹食品出来之后，秦齐就给秦有良打回去电话，让他找时间把家里户口本给自己送过来。
以后银行卡是主流，她想着还是办张银行卡，存取更方便。
“齐齐，明天我没空过去，我让你妈给你送一趟。”
秦有良在电话那头咧着嘴笑，姑娘挣了大钱，他也跟着高兴。
挂了电话，秦齐看到默默站在旁边一直没动静的肖琢。
“咦，那边也有台电话，你不跟家里人联络嘛？哦，我忘了，你家离得近，现在就能回家拿，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秦齐笑眯眯地问道。
肖琢听她在电话里，用好稀松平常的语气和父母交代自己赚到钱要办卡的事，那边虽然也惊讶，却能听出来由衷地为秦齐感到骄傲的意思。
秦齐家的气氛真是太好了。
不像他们家，一谈到钱的事，总是别别扭扭的。
他想做点啥，父母总是对他束手束脚，拿他还小之类的话说事。
肖琢原本想着自己默默解决自己的问题，不去麻烦秦齐。
不过看着秦齐那一览无余、由内而外的笑意，肖琢突然就很想跟秦齐说说自己的苦恼。
“我没想到这次会赚到这么多钱，我最大的想象力，也只想到咱们能赚几千块、上万块就很了不起，所以我只当是赚点可以自由支配的零花钱，一直也没跟父母提起过这件事。”
下午三点多的冬日站在外面一会就会把人冻透。
秦齐招呼肖琢赶紧去马路对面等公交，一边等一边聊。
“你又不是欠了十几万外债，是赚了十几万块钱呢。怕什么，这种惊喜我相信没有人会接受不了哈哈。”
秦齐那没心没肺的笑，还真是戳肖琢的眼呀。
这姑娘的人生也太顺遂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没有一个阴霾的角落。
这笑容，像冬日的阳光那样，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平白就会给人添一份勇气。
“以我对我妈的了解，如果让她妈知道我赚到一笔钱，她肯定会把钱全攥到自己手里，以前她都是这么做的。
这一次因为是和你一起做事情的，所以我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打算告诉他们的，不过这次数额实在有点太大，不告诉他们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告诉他们我又失去了自由支配的权利，所以我有点犹豫。”
秦齐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一个高中生怀揣十几万在身上，这件事现在听着确实有点疯狂。
父母知道了以后要拿去帮孩子掌管，也确实情有可原。
但如果父母一直都把孩子管束得那么紧，完全不给自由的话，那确实有点过分。
“既然你有犹豫，那就先不告诉他们，这笔钱反正完全都是由你自己赚到的，只要问心无愧，其实适当欺骗父母也不是什么罪过。哪天你感到安全了，想说的时候再说呗。”
确实在秦齐这里，适当欺骗父母并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毕竟，每一个人都不是父母的附庸，父母也不会一直都是对的。
只要不违反法律和道德的基本范畴，那每一个个体都应该是自由的。
肖琢被秦齐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感染，唇角不自觉地就向上扬起。
冬日的暖阳虽然不炽烈，却让人念念不忘、永远记在心头。
秦齐真的和很多人不一样。
她看似对谁都一脸灿烂、春风化雨，但实则意志坚定，无论逆流顺流，于她而言，皆不会随波追流。
秦齐不是乖乖女，其实是个十足的叛逆少女呀。
她既能三言两语就哄得贾萍儿改变心意，也能毫不掩饰地说出“欺骗父母不是罪过”这样看似大逆不道的话！
“谢谢。”
肖琢被秦齐的洒脱感染。
秦齐看肖琢眉宇间的阴霾散开不少，就知道肖琢也是个长期被孝义压身的孩子，会想当然地以为，对父母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要想拥有一个自由的灵魂，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摆脱掉原生家庭的那些束缚呀。
哪怕是好意的，对孩子的独立成长也是不利的。
所以，秦齐十分支持肖琢做一些适当又不伤害父母感情地叛逆，以迎来个体生命的觉醒。
“车来了，我们先去你家吧。”
两人坐车到了肖琢家。
家里跟平常一样，只有肖父一人在家。
“肖叔叔，下午难得有时间，放假前我再过来帮您检查一次，下次再来就要年后了。”
秦齐笑容灿烂。
肖传兵不疑有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自己最近恢复和服药的情况。
秦齐听得认真，把脉之后就坐在桌前写起药方。
“肖叔叔，我看阿姨那边一天到晚也忙得很，这次的药一会我直接去帮您开吧。这里面新加了一味药比较珍贵，药店那边应该是要登记身份信息才给配的，一会让肖琢拿上您家里的户口本，我和他一起过去配吧。”
肖传兵自然是满口说“好”，还拿出钱让两人去配药。
两人顺顺利利地就从家里拿了户口本出来。
肖琢看秦齐面不改色地骗肖传兵，说不佩服那是假的。
“你骗起人来的样子，看着好真诚。”
“你服务顾客的时候，我看也蛮真诚！”
肖琢一愣，“那不一样。”
秦齐拿到户口本心情特好，也不跟肖琢计较到底怎么个不一样。
“是不一样，不过只要结果好就行！俗话说，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
肖琢认真消化着这话充满哲理的俗话，突然就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自己的那些顾虑，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腊月十八这天，仇达文背着黑色公文包把25万现金带过来了。
陪秦齐和肖琢两个办好银行卡、存了钱，他长舒一口气。
王雪芹看他对这两个孩子这么好，就以为是他一心一意愿意帮助自己，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仇达文却知道，自己除了对王雪芹的一份情谊，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对肖琢的一份没来由的关心。
这孩子太不容易了，他已经悄悄去他家看过，确实生活条件艰苦。
肖父也不是什么人物，腿脚不好，人也没什么志向。
倒是肖琢是人中龙凤的长相和气质，每见一回，他都会多喜欢一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