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厂长那边信心十足，找了学校教授、报社记者、两家发行公司，还有电影频道主管，看片会的阵容挺强大。”颜衡笑道。
“哇，康厂长这次确实很努力。”
秦齐不禁要为这位康厂长捏把汗了，这部电影在前世发行公司只卖了一张拷贝出去。
“我已经帮你一起请过假了，明天姚玉和咱们一起去京城，吴弋那家伙说要在家练琴，不愿意去。”颜衡一板一眼地说道。
“好的，深泽先生那边你也联络过了吧？”
“嗯，他说这几天也会来的。”
秦齐看颜衡把事情安排得周到，她也乐得轻松。
“太好了，咱们得先商量个策略出来，到时候好随机应变。”
1998年1月28日，人们已沉浸在虎年春节的欢乐之中。
而1999年的兔年春节，却要到2月16日才能姗姗光临。
《那山那人那狗》看片会最后安排在2月4日，农历腊月十九、兔年立春这天，下午一点钟。
地点照旧还是在京影厂。
唐厂长特意翻了老黄历，这天宜“订盟”，希望自己寄与厚望的电影能旗开得胜。
颜衡和秦齐、姚玉、颜妙一行四人，穿得都比平常郑重许多，在京影厂大门口下了车。
大门两边墙根下蹲着一批群众演员。
看着他们从一辆豪车上下来，竟以为是哪个剧组的，马上凑上前来。
“您好，我叫王保强，我在少林寺学过七年武术。”
秦齐从一堆嘈杂的方言中，听到一句熟悉的口音。
循着声音一看，这不是前世火遍大江南北的那位“傻根”嘛。
看样子，他是刚来BJ，也就和秦书差不多大吧。
京城天冷，王保强裹了一件老棉袄。
秦齐笑了，“加油，你以后肯定能火！”
王保强咧嘴笑了，“谢谢姐，有戏您找我。”
然后就塞给秦齐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呼机号码。
虽然秦齐现在啥也不是，但还是把纸条收好了。
这可是个宝藏演员呀，说不定哪天就能合作！
一行人到了办公室门口，康厂长出门来接他们。
“嘟——嘟——”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颜衡从口袋里掏出了荣清仪花了3000多块钱新给他配的诺基亚5110手机。
有了这手机确实方便，颜衡立马看上去就像个商务人士了。
“抱歉，颜总，我这边因为航班延误，要晚两个小时到。”
“深泽先生是否需要我们过去接？”颜衡的嗓音很有磁性。
“不用不用，我们现在就从机场赶过去。”
深泽在电话那头道歉。
秦齐竟不知道，深泽是当天从樱花国赶过来的。
这倒是很节省差旅费！
康厂长一脸疑惑。
“怎么，咱们这边还联络到海外发行商？”
颜衡点头。
康厂长喜笑颜开，“太好了，感谢小颜总大力支持啊，看来我们这部电影要在国内外一起开花啦。”
秦齐看着一脸幸福的康厂长，不禁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
老同志，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呀！
一行人走进会议室时，在座的诸位只觉得眼前一亮。
他们还从没见过这种风格的投资方。
不禁让人以为是演员走错了片场。
康厂长对于这个效果也很是满意。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万冠集团的投资方。”
万冠集团，京城自是无人不知。
但没听说他们在影视方面有所涉猎。
今天找这么年轻的几位过来，不知道这万冠集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咱们这部片子很抢手呢，晚点还会有一家樱花国的发行商过来，我们就先看片子吧。”
康厂长默默画着大饼，来的那两家发行商不禁犯起嘀咕。
其实他们早都拿到了剧本，说实话他们对这部片子都不是很看好。
这海外发行商是那么好请的嘛？
会不会是康厂长找来的临时演员呢？
至于康厂长的目的嘛，肯定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片子卖个高价呗。
两人内心起伏不定，表面则继续不动声色。
很快，康厂长拉了窗帘，大家开始看样片。
秦齐全程都看得很激动，整部片子跟她前世看过的片子没什么两样。
镜头里的秦书果然非常出彩，一颦一笑俨然就是个侗族姑娘。
又因为加了几场戏，秦齐塑造的人物形象非常饱满。
片子看完，一位京师教授率先发话。
“这片子拍得非常真诚，康厂长用心了！”
电影报的记者也是好评。
“滕老师演技炉火纯青，两位年轻演员也接得住戏，确实不错，两位年轻人都还是学生吧？”
康厂长听了两位的认可，一阵得意。
“嗯，男演员是京戏学生，女演员刚上高中，我们特意从民间发掘的。”
“不错不错，康厂长您选的这个班子绝了。”
康厂长乐得合不拢嘴。
“谢谢，谢谢，今后还要有劳各位一起帮忙宣传，曹教授，您学校的电影节我们可预订了啊。”
“康厂长，这肯定没问题。”
曹教授所在的京师大学，负责举办大学生电影节已经多年，就是为了扩大电影在大学的影响力。
因为比起别的官方电影节，这大影节毕竟规格低，所以对各种片子几乎是来者不拒的。
说话间，康厂长又笑眯眯地看向那两位决定影片命运的发行方。
“两位看下来觉得怎样？”
“我这人喜欢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接下来可能要给大家泼点冷水了。咱们这片子风光拍得不错，霍导这美术功底很扎实，不过就是咱们的故事可能有点简单了，可能不太好卖。”
说话的是一家叫皇城根的发行公司负责人。
“是，今年的电影市场是不错，《泰坦尼克号》卖了3.6亿，《拯救大兵瑞恩》卖了八千多万，成龙大哥的《我是谁》也卖了8000万，可惜这些都是大片，咱们肯定没人家那种本事。”
另一家叫三联的发行公司也跟着附和。
“对，国内现在呢，就属小刚导演的片子卖得好，《甲方乙方》去年卖了3000万，今年的《不见不散》势头更猛，冲击4000万有希望，就是我们公司负责发行的。眼下国人看电影就图一乐呵，别的题材还真不太好使。”
皇城根又发言了。
第332章 气走发行
“还有一条路，就是走海外市场。据说张导新拍的那部《一个都不能少》就要走海外市场，打算去海外拿大奖的，人家还有专门的发行公司给全程运作，咱们也比不了那个。”
三联说得一脸神往。
“是的，最关键的是人家那故事就是讲给全世界人民看的，咱们这故事跟他的故事一比，相比之下还是太平淡。”
“我听说，张导还有一部《我的父亲母亲》应该也拍完了吧，是部爱情片，这年头爱情片好卖，这讲父子亲情的有点难啊！要是咱们片中的两个青年男女演员能多演点就好了。”
“是啊，可惜了，那两个演员我看颜值都不错，还是戏份有点少了。”
“据说张导用的那女学生和咱们这片里的男孩是同学是吧？可惜了，真该好好挖掘一下的。”
两个人一哼一哈聊得火热，总之就是一句话，这部片子非常不好卖。
康厂长急得拍起了桌子。
“两位您要这么说，咱们今天在这看就没什么意思了，我就不信，偌大的电影市场，容不下我们这么一部情感细腻、父子情深的电影。”
“康厂长，您别急，我们说的都是大实话！我看您今天也就把我们两家请来了，那些大发行公司也没有愿意来的，就冲这，您还有什么话说！”
康厂长眉头拧成个疙瘩，悄悄看一眼秦齐他们。
这会议刚开始，就被发行人打脸，他都怕把自己的投资人给气走了。
“我是先请了你们两家，后面还会请别人的。”
康厂长还在嘴硬。
那两家发行商心里想的却是，康厂长肯定是别的一家也请不过来。
康厂长着急上火。
秦齐却一脸淡定。
这两家发行方说得一点没错。
千禧年之前的华国电影市场，正处在“海外大片崛起、国内喜剧发迹”的时期。
《那山那人那狗》一没有大明星，二没有大场面，三没有历史沧桑感，四不能逗人笑，得不到国内发行商的青睐那还真是一定的。
秦齐对这个局面早就有数了。
“这样吧，咱们这个片子，我出30万买断发行权，你们看怎样？”
三联因为接了《不见不散》眼看就要赚到不少钱，手头也算富余，就打算出一笔小钱把电影买下来，放到市场上碰碰运气。
至于皇城根，则是当场表示不愿意买。
一听只有30万，康厂长的脸彻底黑了。
“这不行，我们这部电影花了大两百万，您就出30万，这买卖谁能愿意啊？”
三联那边的人很傲娇。
“嘿，康厂长，咱们卖电影不是卖白菜，陈导的《荆轲刺秦王》你们都知道吧？又是多国合拍，又是投资8000多万，最后还不是10月8号那天在大会堂首映就被骂得狗血淋头？那部片子赔了多少你们算算？”
一番话，把康厂长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荆轲》的事他当然知道，但人家那是大导演、大制作，亏了也就亏了，自己这片子用的都是身家性命的钱，可赔不起啊！
这30万还不够回收他们一家的成本呢，这样的业绩怎么跟小颜总和秦总交代啊。
他偷偷瞧了一眼旁边的四个投资人。
谁知，四个人竟都是一脸淡定，康厂长一时愣了。
怎么回事，看来投资人并没有生气啊。
不知道这是万冠集团人傻钱多不在乎，还是说这几个孩子年纪小不懂得怎么回事呢。
京影厂那边的对接人则暗自庆幸。
幸好夏天那会康厂长来拉投资的时候，他躲出去了没多出钱，不然这会赔得裤衩都掉了。
康厂长又硬着头皮去问电影频道的那位负责人。
“您这边收购的话是什么价啊？”
那位负责人叹了口气。
“哎，你们拍部电影也不容易，我们要再不收，我也知道，你们就没什么回款的地方了，不过台里经费有限，这种在电影上映阶段没什么声音的电影，我们大概也就能出40多万的收购价。”
一直没说话的霍健起，听了这边的报价，心里是哇凉哇凉的。
自己兢兢业业拍了部电影，上不了电影院不说，连上电视台的电影频道都这么难！
“你们先谈吧，我那边还有事，我就先撤了。”霍健起站起身就打算走。
主要是坐在这里他如坐针毡啊！
“霍导，您别急，我们后面还有一家海外发行商呢。”秦齐说道。
霍健起对这几个年轻人还是很有好感的，被秦齐这么一拦，他倒是有点抱歉，只好重新坐下来。
“我想说说我的想法。”
秦齐和颜衡对视一眼。
颜衡朝她点点头。
两人来之前就商量了今天的策略，现在看来，只能走第二步棋了。
“我们作为投资方之一，我的意见是，我们这部花费了巨大心血、诚意满满的电影，是绝对不会以30万的价格卖出发行权的，您两家如果坚持出这个价的话，那就请回吧。”
皇城根和三联的负责人虽然开始见了他们几个都是眼前一亮，那也是因为他们几个颜值高。
但对于秦齐和颜衡的业务能力，他们是根本没看在眼里的。
现在听秦齐一开口就要把他们直接赶走，两人瞬间拍案而起，叉着腰骂起了人。
“哎呀喂，真是开了眼了，我看你们拍部电影不容易，好心想帮你们回收点成本。既然看不上我送上门的30万，那正好帮我省钱，再见！”
转眼之间，那两家发行商登登登下楼，不见了踪影。
留下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秦齐转头又跟电影频道的那位聊起来。
“同志，我知道您这边收片子肯定是要综合片子质量、演员阵容、打分、票房这些指标来决定收不收的，我们现在影片还没拿到市场上考验，我的意思是，晚点我们再卖给你们，先让我们折腾折腾看看吧。”
那边竟没想到今天遇上个头铁的。
以他的经验判断，这部片子既然都被发行拒绝了，那大概率是赚不到什么钱了。
不过既然这小姑娘这么有志气，那就让她好好经历一下社会的毒打，然后再来谈吧。
“成，你们先折腾着，不过这电影要是过期太久，我们也不收的。”
“没问题。”
秦齐非常淡定。
康厂长眼看秦齐又送走一个，登时急了。
“哎呀，人都被气走了，咱们卖给谁啊。”
“康厂长，您别急，还有一家樱花国的发行商呢，应该马上到了。”秦齐轻笑。
说时迟那时快，门恰好就在这时被打开了。
“厂长，这两位是来参加看片会的。”
秦齐看到许久不见的深泽伊夫，后面还跟着一位翻译，简直就像看到了大救星。
康厂长看到来人，重新振奋起来。
深泽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给大家鞠躬，落座之后满脸堆笑地搓搓手。
“感谢招待，我已经等不及想看了。”
那架势就像是要吃到美味大餐一般。
京师的那位教授和报社记者也愿意跟着再看一遍。
毕竟要写影评、搞研究，多看一遍就能记下更多细节。
而且从艺术和学术的角度，俩人都非常认可这部电影，他们也想看看这位樱花国发行的水平如何。
就这样，大家又跟着看了一遍电影。
看完，深泽兴奋地带头鼓起掌，并给康厂长竖了个大拇指。
看着情绪高涨的深泽，康厂长的眼睛里重新闪烁起光芒。
“这真的是部很棒的电影，不知道它在华国发行情况如何？”深泽笑道。
听到这句话，康厂长本来提起来的心，又落了下去。
要是实话实说自己就没了谈判的资本。
想到这里，康厂长咬咬牙决定尽量把话往好里说。
“我们这部电影表现还是很不错的，刚刚已经初步谈妥了国内发行方，电影频道的版权也已顺利卖出，而且过两个月也会在大学生电影节上亮相，是吧曹教授？”
“对，对！”
曹教授一脸慈祥地配合他。
毕竟大学生电影节历年来只要是新片愿意参与，大概率是能在电影节上放映的，这个他是敢应承的。
深泽伊夫吸了口气。
“我就说这部电影很好嘛！你们海外版权打算卖多少钱呢？”
康厂长一脸为难。
现在的情况是，国内出的太低，他这个价也不好报呀。
“您这边能出多少？”
深泽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他回忆着刚刚在楼下听到的那几句话。
“30万都是我给出的友情价，居然还敢给我拒了，把我们赶出来，这部电影就等着赔掉底裤吧！”
“大哥，你就多余给他们这机会，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自量力的片方！”
深泽无比感谢那两位同道中人。
他预判，这部片子在华国卖得举步维艰，自己这次大概率可以捡个漏。
深泽忍住内心的得意。
“不瞒您说，刚才我在楼下听到两位同行讨论，他们既然愿意出30万，我也不为难你们，同样愿意出30万。”
康厂长一脸懵。
皇城根和三联这么不是东西？都走了还要摆他们一道？
看来这两人还真是被秦齐气得不轻！
这几位投资人还是太年轻啊！
还没入行就一口气得罪两家发行公司，以后还怎么在圈里混。
他不禁后悔起来，当初就不该拉这几个不成熟的投资人啊！
霍导那边也双手抱头，痛苦得只想原地爆炸。
“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低了，比我们华国电影频道出的还低，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部电影啊！”
“那最多50万，我相信我这个价格已经很有诚意了。”
康厂长没了主心骨，愣在原地讪笑，然后一脸心酸地看向秦齐。
秦齐一脸淡定，回给康厂长一个放宽心的眼神，一时把康厂长都看蒙了。
别的不说，康厂长还真是佩服这几个投资人少年稳重的气势，形势都这么恶劣了好像这几位还坐得挺稳当。
秦齐挑眉和颜衡对视一眼，颜衡对她轻轻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
秦齐开口说道。
“深泽先生，50万确实太低了点，但我们这边有个新的策略，你要愿意的话，50万的价格也不是不可以。”
“愿闻其详。”
深泽对秦齐印象很好，笑眯眯回道。
“是这样的，如果樱花国的票房在1000万以下，我们就以50万的价格卖给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