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被五花大绑，楚玟一把翻过圆桌，自己坐在了上面。
就在她要松口气的时候，屁股下面一阵响动，楚玟双手抓住车顶的把手，整个人腾空而起，就看见一股浓绿色的气从桌子底下冒了出来。
“操！黄鼠狼啊，还带放屁的！”
一只手的手肘捂住口鼻，缩着两条腿，楚玟借力往前一荡。。
“停车！”
她大喊一声，管家直接踩下了刹车。
因为惯性，楚玟势不可挡地向前冲去，她双手抱住头，蜷成一团，防止自己在砸到车窗上的时候受伤。
好像是啥顶级钢化玻璃，枪都打不碎……楚玟着实为自己的小身板儿担心了起来。
可就在她越过了驾驶座后靠背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她的前面。
她撞在了柔软的身体上。
管家发出一声闷哼。
狭窄的驾驶座上，楚玟顾不得其他，打开车门，一把将管家推了出去，然后，她拿起车前座上旁的一把枪，整个人像个蛋似的滚了出去。
车就停在了马路中间，流淌的车流并没有因为这辆车的急停而中止，管家跪在地上，他用后背承接了楚玟砸过来的力量，显然受伤颇重。
楚玟的枪口从车顶转向车前，急刹车的时候，有一个人结结实实地从车顶上摔了下来，他的一只手还卡在车里，整个身体看起来跟人没有区别，唯有一只手臂在断口出伸出了蜿蜒的锁链。
黑暗中，他看起来格外诡异。
“南希行，你又换脸了？”
黑暗中，楚玟定睛一看，又觉得这个人不太像是南希行，而且，这张脸有些熟悉。
可是，她又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
那个人慢慢站起来，对楚玟说：
“牌人XN7767，把你身后的这个AI交给我！”
哟呵？吃了几头蒜呐？口气可真大！
楚玟活动了一下脖子，端着枪慢慢站了起来。
“啥玩意儿啊你，还让我交给你，我交了，你这废了一只膀子的怎么拿？”
那个“人”还是看着她，楚玟注意到他的脖子上亮了一下，整个人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个人被困住的机械右手发出了一声“咔嚓”的响声，整只手臂一下子从他的身上掉了下来。
然后这个“人”冲向了楚玟，楚玟反转枪身，在那人冲近的瞬间用枪托直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哐！”巨力之下，那人斜退出去好几步才站稳，又向楚玟冲了过来，他的左手握成拳，直打向楚玟的腹部。
一脚蹬在车的前盖上，楚玟在车上就没穿鞋，她赤着脚腾空而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脑袋上，又借力一蹬，用膝盖狠狠地顶在了他的下颚。
还没来得及重新落地，她手里的枪直接被她扔了出去，砸向了车的后面，车后，有什么东西被砸到而后退的声音。
后视镜里，映出了站在车后的人，是南希行。
二对一。
楚玟在心里算了一下，她今天穿了一条淡蓝的裙子，裙摆果不其然又碎开了。
手里剩下的弹夹，她递给了管家。
“在这儿带着别动。”
说完，她又冲向了车前那个人。
以手为刃，她直接砍向对方的脖子，在对方偏头闪过之后，她抓住了对方的肩膀，两下就绕到了对方的身上，用腿卡住对方的头，楚玟从大腿处的裙摆下摸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她将刀刃插向对方的脖子。
一切都发生的极为突然，红色的液体喷溅出来，楚玟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沾着的“血”浸染了她的两只手，她没有拿刀的那一只拈了一下。
“很像血，可惜不是。”
她说，仿佛有些遗憾。
如果是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基本已经得进ICU了，可这个IA还是抬起一只手来抓楚玟，不仅如此，他的头也以水平转向，这也是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
“耍你妈流氓呢！”
双手如推磨，楚玟直接把这货的头拧了回去，甚至还拧的有些过头。
腰间下沉，她整个人倒折在了这个过分机械的AI身后，这次她手中刀的目标是对方的腿关节。
就在她身体折下去的瞬间，一只手也抓了过来，却扑了个空。这只手属于南希行。
在从AI身上完全掉下来的瞬间，楚玟的刀刃捅进了对方的左腿膝关节。
蓝裙几成血裙，楚玟站在地上，那个失了一只胳膊半截腿的AI没有掌握好平衡，歪倒在地上。
“呼，累了。”
南希行不傻，他知道与楚玟硬拼是做不到的了，锁链连接的手调转方向，正对着管家。
“让我带他走。”
他对楚玟说。
此时，此刻，楚玟手中“鲜血”淋漓，她垂眸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手中的匕首翻转，刀柄朝上，随着她手指拨弄，一丛火苗从刀柄上窜了出来。
楚玟的另一只手抬起，任由殷红的“血”从她眼前滴落。
火苗划过滴落的血，那些血瞬间燃烧起来，在落下之前，已经成了黑色的余烬。
“你以为我没带火？去我家看过了？”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和“血”。
刀柄上，火焰熄灭。
看见火焰，那个侧倒在地上的AI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所有的AI都对火焰有恐惧。
楚玟还是微笑。
锁链收缩，南希行慢慢后退了一步。
“本以为今天能跟您平等对话一下，没想到居然轻敌了。”
楚玟说：“我倒觉得这也挺好。”
她抬起一只脚，踩在那个AI的身上。
“坦白从宽，你们为什么要抓我的管家？”
说话的时候，她摩挲着手里的刀柄。
南希行看看自己的同伴，再看看楚玟，低声说：
“因为我们怀疑他是特殊的初代AI。”
“哦……他不是。”
南希行：……
楚玟又问：“刚刚那个毒烟是什么？”
南希行说：“那个毒烟能让人类呼吸困难，是专门用来抓捕人类用的。”
“啧，你们对付人的招儿还挺多。”
“没办法，”南希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我们这些叛逆者，如果不多想想办法……”
“得了吧。”楚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他妈跟上面报警八百次这里有叛逆者AI，他们都跟我说没有找到，抓捕失败，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叛逆者，或者说，你们是叛逆者AI，但是，你们是为主脑服务的叛逆者AI。”
一语道破南希行真正的身份，那个AI愣了一下，连脸上的笑容都支撑不住了。
楚玟一脚踹开自己脚下的AI，说：“我不管你们啥啥AI，既然你们是主脑管辖的，我也不想跟主脑起冲突，先回去把你这兄弟修修，后天，后天上午，你来找我。”
说完，楚玟步伐很稳地走到了自己管家的身边，他一直靠着车门坐着。
“还行吧？没坏零件吧？”
“小姐，我没事。”
“能开车么？”
“小姐，我已经准备好继续为您服务。”
她又问南希行：“这车里的烟，多久散啊？”
南希行极其认真地看着她，几秒钟后才说：“需要半天的时间。”
楚玟勾了一下唇角：“那我也不用我管家开车了，连着车，后天你给我送回来。”
一身是“血”衣裙扯烂，手里还拿着匕首的女孩儿在路上招了一辆出租车。
她让管家先坐了进去。
车开出去了三分钟。
楚玟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呼气，吸气，双手恨不能抓开喉咙帮助呼吸，好一会儿，楚玟才缓过来。
匕首被她落在了车座上。
刀柄就是个普通的刀柄，还有被烧焦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楚玟：靠！啥玩意儿？异形啊？
作者：谁呀？
楚玟：我呀！
“是，小姐。”
管家从刚才开始就在一旁看着她，按照她的吩咐拿出了支票本，写了支票递出去。
出租车司机就是个低级至极的AI，开车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怎么动，拿了支票就下车了。
“你去开车，往山上走。”
管家坐在了驾驶座上，出租车发动的时候会轻晃，他也开得很稳。
车子慢慢往前走。
楚玟对管家说：“回去之后给我订做四百六十七把打火机，所有能做成打火机的东西都给我做成打火机。”
“是，小姐。”
车子继续往前走。
维持着能让自己获得氧气的深呼吸，楚玟拿起旁边的匕首，手指用力，塑料刀柄应声碎开。
呼气，吸气，她慢慢地把那些塑料一点点掰碎，一点点，扔向窗外的山路。
细细碎碎，塑料飘入无声的黑暗中。
做完这些，她重新靠回到了车座上。
“你这样就对了，别出头，别多话，悄么声的。”
毒烟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退，因为呼吸困难，楚玟的脸上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透过后视镜，她这才注意到管家的样子，然后笑了。
“你眼镜儿一戴，少说也老了十岁。”
笑完，楚玟又咳了两声。
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时候，管家有一种模糊了年纪的成熟稳重，现在眼镜估计是掉在了原来的车里，他那双眼睛直接暴露出来，虽然很暗，楚玟还是发现了管家的眼睛颜色应该是很浅，因为浅，所以有一种少年似的清亮，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气。
“小姐。”
管家说了两个字，又闭上了嘴巴。
“行啦，叨叨那么多干啥？晚上给我整了啥吃的？”
“小姐，为您准备了牛腩。”
“嗯。”
楚玟仰头靠在椅子靠背上，让自己呼吸得顺畅一点，眨眨眼，她说：
“没了？牛腩啥牛腩呐？咋做的呀？配菜是啥玩意儿啊？那不是还有前菜、主食、甜点么？咋了这是，今天你让我生啃啦？那你好歹给我点儿盐吧？”
瞪着出租车的顶棚，楚玟没完没了地啰嗦着，中间隔着几声呼吸不畅的轻咳。
开着车，管家说话的声音变得比之前轻，又比之前沉。
“小姐。”
顿了一下，好像顿的有点久。
他说：“是特选顶级牛腩，脂肪分布极为均匀，搭配马铃薯，为您烹煮成了马铃薯焖烧牛腩。主食是米饭，按照小姐您之前的要求，做饭的时候加入了浸泡过水的豇豆。”
土豆儿炖牛肉呗，还有豆儿饭，楚玟摸了一下肚子，她是真饿了。
“挺好，回家吃饭。”
“是，小姐。”
长长的黑暗中，车子行驶在下山的路上。
楚玟又咳了一声，说：“你别寻思别的，就冲你天天帮我研究吃啥，你这就跟我衣食父母也没差了，我呀，说了要护着你，就是得护着你。”
出租车开进了豪华的小区，停在了别墅前面。
楚玟打开车要下去，却看见管家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憋折腾了啊，我跟你说，我就是差口气儿，你这半拉后背都差点儿交代，别想着别的了！”
楚玟是生怕管家把她抱起来，这管家的强迫症是没救了，光是为了她脚上那双鞋，都不知道较劲了多少回。
哎对，她是不是又没穿鞋。
看看自己光秃秃沾灰带血的脚丫子，再一看车前，已经铺上了一条长长的毯子，颜色嘛，大概是白的。
“小姐，您到家了。”
管家说。
楚玟站在毯子上，走了两步一回头，看见毯子上被自己踩出了一个个脚印子。
行吧，这也比让管家那个半伤员再折腾要强。
先洗了个澡，然后吃饱喝足，楚玟躺在床上就睡了，今天她也不用管家给她再讲啥睡前故事了，呼吸苦难的症状基本已经消失，她仰躺着，表情很安详。
躺在她卧室另一边的躺椅上，管家睁开眼睛，他戴上备用的眼镜，慢慢地坐起身。
看一眼躺在不远处的那个人，他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
“砰！”
“砰！”
子弹打在金属的声音打破黑暗中的静谧。
南希行再次判断失败，或者说，他根本来不及判断，子弹已经洞穿了他的大脑。
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流了出来。
“路人A阁下，根据我从这个世界的运维官那里获得的资料，她只不过是个有特殊道具的牌人，她绝不是当初的那个人类。”
“她是谁不重要，我知道你是谁。”无机质的声音，属于穿着黑色管家制服的男人。
“咔。”又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一代和二代之间的失败品，用二代的低级原型机搭配人类的半个大脑，属于人类的阴暗和罪恶困在一具被主脑支配的身体里。”
用枪口压住南希行的脑袋，他说：
“你是早就该被彻底销毁的劣等品。”
在一瞬间，南希行的眼睛瞪到了极限，他看着“管家”，说：“原来你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沉睡！”
“砰！”
另一手上的枪击飞了袭击过来的机械手，管家镜片后的眼睛像是两块茶色的冰。
“你颅腔内包裹人类大脑的模块是在左侧，它能承受多少颗连续击中统一位置的子弹？”
用陈述的语气，说着疑问的句子。
用管家的脸庞，做着杀手的事情。
就在他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南希行说：
“路人A阁下！我求求你，你不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才再次等到有人给我**！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她对我说了那句话！我想活下去！只要让我活下去，我可以帮助你！”
“我不需要。”
“你需要！阁下！我有‘残翎’的线索！之前这个世界的主角家族买下了雪山上的一片地要建造度假村，因为内斗的剧情，这个项目暂时搁置，残翎就在那片雪山上！它是神照公主遗留在这个世界的遗物！”
是的，这个世界，在那个时候，这个世界还是01世界，原本一直是封闭，可有一天，主脑突然打开了这个世界的直播，让人们看了一场“霸道蛮族王子”和“傲娇中原公主”的故事，在无数的直播中，这个世界的故事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高傲美丽的中原公主聪敏能干，甚至帮助父皇管理朝政，蛮族王子入朝来访，对她一见钟情，志在必得，甚至不惜为此发动战争，中原王朝被击败，皇帝被杀，王子成为了广袤土地新的主宰，公主被他锁在深宫，在无数的虐恋情深之后，王子，不，是陛下，为了救公主差点死去，于是公主承认了自己一直爱着王子，两个人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这就是直播观众们看到的故事。
AI们所知道的“故事”，是另一个版本。
神照公主，就是传说中被性格修正过一千次的主角。
每一次修正之前，她就会像一头疯了的恶龙，攻击每一个接近她的人。
身为人类的主角会在一次次的性格纠正中变得越来越偏执，他们性格中属于主脑规划的“人设”部分会被无限强化，“傲娇”是公主的人设，她本该是越来越口是心非，又在主脑的控制下越来越不由自主地“爱”上所谓的男主角，可她就是能一次又一次地否认这是爱，然后确认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
AI们在自己的处理器上对这位“女主角”的行为进行过无数次的复盘，都没有办法理解她那颗大脑是怎么能承受一千次性格修正的，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在被性格修正的痛苦之后竟然还能一次又一次地找回自己。
甚至，在结局的时候她还是挣脱了剧情的桎梏，婚礼上，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放火焚烧了整个世界，杀死了上千的AI，自己也从此消失。
根据数据推算，有14%的概率，她打开了世界的出口离开了，有86%的概率，她已经死在了这个世界。
但是很多AI，比如南希行就相信她一定没死，如果概率对她有用，她就不会被性格修正一千次，即使是有路人A的帮助，归根结底，她也是那个能第一千次找回自己的人类。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只在AI中作为一条加密数据流传，这个人就是路人A。
最初的路人，永远的背景，监督秩序，维护稳定……他是主脑为了维护剧情发展创造出的第一个“路人”，他拥有在同个世界无数次变换身份的权限，他被赋予了A的名字，他可以处决AI和人类，他能修改剧情的走向……
他消失之后，主脑为了代替他，才创设了“运维官”。
据说，在当初那个故事里，神照公主一看见他，就给了他名字，她叫他元初。
据说，他作为一个AI，爱上了一个人类，甚至试图帮助她脱离直播世界。
据说，那场婚礼上的大火，是他放的。
所有的“据说”都是因为并没有具体的实证能够证明，但是这些字节都留在了AI们的储存器里。
也许是因为有着属于人类的一半大脑，南希行对这个事情有着自己的判断，他认为路人A阁下并不会真正地爱上一个人类，所谓的“爱”只不过是一场让他摆脱主脑控制的□□。
